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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懷愫 -【阿嬌今天投胎了嗎】《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3:28 PM     標題: 懷愫 -【阿嬌今天投胎了嗎】《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doki520 於 2019-7-12 11:26 PM 編輯

【書名】:阿嬌今天投胎了嗎

【作者】:懷愫

【內容簡介】:

  阿嬌在豐都當鬼許多年

  眼看熟人來來回回

  只有她不能投胎再生

  孟婆告訴她關竅:你有一夙願,未能得償

  阿嬌恍然大悟,劉徹這廝還欠她金屋一棟

  償我金屋,我要投胎!

  ***

  阿嬌本來只想跟項雲黷要到金屋

  怎麼要著要著,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地府釘子戶陳阿嬌的投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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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3:31 PM

【豐都鬼界】

第1章 業鏡臺

  阿嬌在豐都城住了許多年,究竟有多少年,她自己也算不清楚。

  豐都乃是壽終而亡的鬼魂們暫居之所,等投胎的時辰一到,亡魂的名符便呈送豐都大帝座下的七十五司,由差人接引,該投往何處便投往何處。

  阿嬌等了又等,等了又等,怎麼也等不到她自己投胎的那一天,悶得都快長毛了。

  她這一覺又睡了連月,在玉床上翻了個身,細白小手掩著檀口打個哈欠,整個鬼斜靠在床上,吊著兩隻雪白玉足,想了半日也沒想出今兒要做些什麼好。

  慨歎一聲,當鬼沒意思。

  陪葬的陶俑侍女相伴得久了,也能知道些主人心思,捧鏡侍女捧鏡,梳頭侍女梳頭,欲替阿嬌妝扮,好出這四方墓室散散心去。

  阿嬌腳上懸的金鈴鐺「鈴鈴」作響,十分打不起精神,蹙了長眉:「楚服何處去了?」

  泥胎到底是泥胎,縱是知道主人心意,這麼多年依舊口不能言,阿嬌問了也是白問,氣啾啾翻了個身。

  當鬼可真是沒意思。

  「娘娘,衛子夫這賤人下來了!」

  楚服從外頭晃晃悠悠的飄進來,兩隻手扶著頭往下拜,阿嬌正覺無聊,斜在玉床上又發困,眼看又要再睡一月,一聽這話「騰的」坐了起來。

  紅唇一翹,一雙眼睛燦若明星:「當真?」

  楚服的頭接得不牢靠,一激動就差點兒就又掉下去,趕緊把系在脖子的上錦帶綁緊一點:「她化作了灰我也認得,絕計不會瞧錯。」

  終於有事兒幹了!

  阿嬌剎時來了精神,眉開眼笑,伸出一隻赤足從塌上跳下來:「走走走,咱們瞧瞧熱鬧去。」

  在豐都住了這些年,阿嬌已經好些年沒有見著故人了,怎麼也沒想到第一個過來的竟會是她!

  看別人的事非悲喜怎麼比得上看衛子夫的。

  鬼城之中處處都是時辰未到等著投胎的魂魄,各自有各自的故事,阿嬌興致好了便跑出去聽一耳朵,興致不好便在墓室中連月飽睡。

  實在窮極無聊,便往業鏡臺前去,看那些魂魄們被牛頭馬面拘到石壁前,照一生善惡。

  劉徹不是喜歡她麼,阿嬌倒要看看衛子夫這賤婢到底做過些什麼。

  誰知她不光看見了衛子夫,還看見了劉據,阿嬌大樂,撫掌而笑,楚服在她身邊,伸長脖子去看,歡喜的一顆腦袋在脖子上直跳 ,跳得過份,腦袋「骨碌碌」滾下來。

  阿嬌伸伸腳尖兒,把楚服的頭勾住,替她套上。

  墨色石壁顯出八個大字「陰律無私,孽鏡顯形」。

  陰司裡有句俗語,八百裏黃泉路好走,業境台前鬼難過,憑你生前心竅再多,這面石鏡前也容不得一絲粉飾。

  阿嬌「嘻嘻」笑兩聲,從腰上解下個香囊來,從裡頭抖落出幾個三角香料來,嚼得口齒生津,她吃飽睡足,正好瞧一瞧這番熱鬧。

  剛來陰間的鬼,三魂未全,大多都渾渾噩噩。又才過了鬼門關、陰陽界,黃泉路上那漫天的鬼哭振得新魂耳花目茫,是以衛子夫根本就沒認出她來。

  阿嬌拉著楚服近前,眼看那石壁泛出光,映著衛子夫的臉。

  阿嬌「嚇」的一聲退後兩步,楚服被她一拉頭都歪了出去,阿嬌指著衛子夫的背影問:「這……就是衛子夫?」

  楚服自從被砍了頭遠不如過去機靈,她繞著那石壁看了兩圈才回了句是,阿嬌托著腮皺起眉頭,怎麼就老成這樣了呢。

  阿嬌「嘖嘖」兩聲,衛子夫早就跟記憶的不同了,她衝著阿嬌下拜時嫵媚嬌柔,譬如初初承露的花枝,如今又哪還有一點嬌嫩的影子。

  劉徹不是喜歡她低眉淺笑麼,怎麼不笑了?

  阿嬌初到黃泉,業鏡臺一下照出她十五六歲時候的模樣,接著便一片墨色,鏡中什麼影像都顯不出來,連牛頭馬面都咄咄稱奇。

  此後她便一直這付模樣在豐都裡等著投胎,陡然見衛子夫比自己老了幾十歲,高興的兩隻腳丫子拍打白玉階。

  「我就知是這賤人害了娘娘!」楚服怒喝一聲。

  阿嬌定睛一瞧,正見業鏡之中衛子夫低眉順目的在劉徹面前說陳氏的壞話,半是訴苦半是撒嬌,最後劉徹將她打橫抱起來,抱入了銷魂帳中。

  楚服怒不可遏,張開嘴就想撲上去撕咬衛子夫的魂魄。

  黑白無常伸著長舌,頂著高帽,陰司尋仇那是常事,抖一抖哭喪棒:「有何冤屈便去大帝跟前告狀,業鏡臺前不得喧嘩。」

  嚇得楚服縮到阿嬌身後,她不比尋常鬼,可經不起無常那根哭喪棒,躲在阿嬌身後,衝衛子夫露出尖牙,恨不得啖她血肉。

  衛子夫一愣,緩緩轉過頭來,呆滯雙目漸漸清明,她到此時方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阿嬌大感有趣,她倒不計較衛子夫說的那些壞話,漢宮裡哪個女人不恨她,飄過去繞著衛子夫轉起圈來,逗問她:「你來了,劉徹他什麼時候來?」

  業鏡中照見劉徹老得仿佛一段朽木,等他來了,阿嬌就要跳到這段朽木前,狠狠打他一巴掌!

  這廝竟連最後一丁點兒良心都沒了,沒把她葬在劉家人的陵園裡,反而將她當作庶人草草下葬,若非舅舅遣車馬儀仗來接引她,阿嬌便成了荒郊野鬼。

  這一口怨氣難平,死了也想變鬼嚇嚇劉徹,可進了幽冥不得再出,劉徹又身負王氣,鬼魅難近,只有等他死了,方能出這一口惡氣。

  衛子夫到此時方才三魂歸位,剛知道自己死了,就見阿嬌飄來飄去,嚇得差點兒伏在地上,阿嬌抬腳勾著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十分滿意:「你以前也是這麼怕我的。」

  把腳一鬆任她倒在地上,又繞過去看劉據,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劉徹,眉毛沒他濃,眼睛也不如他亮,真不明白劉徹怎麼就為了這小子做《皇太子賦》。

  這母子二人說是自戕,其實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兒,阿嬌知道他們倆死得比自己慘,心中無限歡暢,可歡暢過後又索然無味。

  劉徹下了那麼大的功夫把自己弄下去,也並沒有多疼愛衛氏,對劉據也是一樣,有了這個兒子如珠如寶,後來兒子多了,就又百般不滿。

  說到底,這個男人沒有心肝。

  突然之間便提不起勁來,這場熱鬧並不如她想的好看。

  手裡捏著著的三角香料是打孟婆那兒買來的,原來十分香甜,這會兒吃著沒滋沒味,阿嬌身子一旋,扭頭要走,衛子夫出言叫住了她。

  「陳娘娘留步,」她對著陳阿嬌還用舊時稱呼,臉上的神情似哭似笑,千言萬語都說不出口,二人境遇何其可笑,泫然說道:「不意還能再見陳娘娘。」

  衛子夫死時身受火烤,雙目赤紅,衣裙沾著火星灰燼,嗓音喑啞,以為是贏家,到底還是輸了。

  阿嬌竟覺得她頗有些可憐,生時萬般隱忍,死時又這樣淒慘,想想自己當皇後的時候,可沒受過這個夫人那個美人的閒氣。

  劉徹不是沒寵過別的女人,可誰敢在她面前作張作致?她想讓誰笑就讓誰笑,想讓誰哭就讓誰哭,衛子夫不也隻敢在她背後嚼舌頭嗎?

  這皇後就算再當四十年,又有什麼趣味?

  阿嬌自忖作鬼之後寬忍得多了,都是死鬼,一樣受陰司管束,衛子夫與劉據還是枉死,得由鬼差押往枉死城去,非得等到冤屈大白,仇人身死,方能怨散投胎,否則日日夜夜都要受煎熬。

  她擺了擺手:「好說,我走啦。」她至多也就是看個熱鬧,輪不著她來為難衛子夫,後頭等著為難她的多著呢。

  俗語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陰司之中也要錢帛開路,阿嬌在長門宮的最後幾年,母親身死,兄弟又只知爭產,失了陳家庇護,得虧身邊還有些金銀才能支應,很懂這些道理。

  衛子夫青白著臉,雙目微紅,她對著阿嬌張口中欲言,到底什麼話也沒說出來,她再次拜別阿嬌,又向黑白無常見禮,拔下頭上一隻金簪:「空身來此,還望大人多行方便。」

  衛子夫自知身死,轉眼間權勢富貴皆成浮雲,她是卑賤出身,只有比阿嬌更通世故。她不是好死,沒有陪葬品可行賄賂,只餘發間一隻金釵。

  阿嬌還未走遠,睨她一眼嘟起嘴來,這樣伶俐,怪不得能討劉徹喜歡,轉念一想,她再伶俐一樣進了枉死城,大家死得都不體面,五十步也笑不了百步。

  她噘著嘴兒把衛子夫從頭看到腳,見她身上沒別的東西了,又翹起嘴角來,這才是第一關,後頭還要過奈河。

  無底的船兒可不好坐,船夫小鬼判官筆吏哪一個不伸手要錢,且有她倒楣的時候,就當是她擺弄口舌的報償。

  楚服兀自不平,一臉恨恨:「娘娘怎不去豐都大帝跟前告她誣陷!」

  阿嬌伸出小手,一巴掌拍在楚服那顆不靈光的腦袋上:「業鏡臺都沒照出來,可知咱們的事,並不是她做的,她至多煽煽風,點火的那個可不是她。」

  就算去告了,衛子夫連從犯都算不上,不過是見她勢微,踩上一腳罷了。

  阿嬌抬頭去看那一輪掛在慘雲愁霧間的紅月,這麼多年,尚且不知仇人究竟是誰,當鬼真真沒意思透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3:32 PM

第2章 孟婆酒

  阿嬌並沒有煩惱得太久,自從成了鬼,她的七情六欲便越來越淡,連恨也恨得不真切了,見完了衛子夫,只覺一顆鬼心滿是悵然,本就空落落的,這下更空了。

  飄蕩蕩回到墓室中,依舊倒在玉床上死睡,睡前還跟陶俑侍女念念叨叨:「當鬼沒意思。」

  可等阿嬌再次睡醒,便見楚服抱著頭,恨意滿腔:「娘娘,衛子夫投胎去了。」

  阿嬌那點困意倏地沒了,她差點兒從玉床上跌下來,驚詫失聲:「怎麼可能!」

  衛子夫與劉據都是枉死,含冤抱屈入了幽冥,非得等到冤屈大白於天下,構陷之人伏誅贖罪方能轉世投胎,要不然胸口一團怨氣不散,根本入不了輪回井。

  怎麼她才不過睡了一覺,衛子夫就投胎去了?

  楚服恨意難平,阿嬌沉沉睡去,她卻日夜不能閉眼,她與阿嬌一同蒙難,又身為厲鬼,靠幽冥之中鬼魂怨氣為生,何處怨氣最勝,自然是枉死城。

  往枉死城去滋養魂魄,還想問一問衛子夫,知不知道是誰害了她們。

  誰知衛子夫與劉據在枉死城裡沒待多久,竟相繼投胎去了!

  原來劉徹死了兒子,又後悔了,在陽世大開殺界,夷江充三族,又燒死了蘇文,殺了莽通,還建了一座思子台,衛子夫母子二人心跡即明,自然就入輪回去了。

  楚服叫不醒阿嬌,在孟婆莊前攔住了衛子夫,她的頭被整個砍了下來,堪堪接上,說起話來聲音謔謔,好似怨鬼吹陰風:「究竟是何人構陷娘娘!」

  衛子夫手裡端著一碗孟婆湯,悠悠看了楚服一眼:「她到如今還不知道?那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說著端起碗來一飲而盡,由牛頭馬面押著投入輪回井,楚服追趕不及,恨得咬牙,一咬牙,她的頭就又掉下來了。

  這會兒她便捧著這顆頭,那張嘴呼呼謔謔向阿嬌訴怨情。

  「究竟,究竟是何人?」

  還能是誰呢?楚服怎麼也想不明白,大漢女子都會祈求與夫郎同心同德,怎麼到了娘娘這兒就成了婦人媚道,厭勝之術?

  必是有人意欲加害,蒙蔽了陛下。

  阿嬌抱著腿,下巴擱在膝蓋上,迷迷惘惘:「她真是這樣說的?」

  從前不懂,此時還有什麼不懂的,給她定罪的不是張湯,而是劉徹,說她行厭勝之術的也不是張湯,而是劉徹。

  除了劉徹,她的仇人又還有誰呢?

  阿嬌坐得片刻,忽爾一笑,看著楚服道:「走,咱們找孟婆去。」

  楚服不明所以:「找孟婆作甚?」

  阿嬌扯扯衣帶:「找她幫你把頭釘釘牢。」

  孟婆莊在奈河邊,店中咕嘟嘟熬著一大鍋湯頭,孟婆就坐在大鍋邊,偶爾拿起細長勺子往鍋裡攪一攪,那鍋湯燉得又稠又濃,香飄十裏。

  湯鍋前鬼山鬼海,隊伍一眼望不到頭。

  喝了湯的鬼便去走奈何橋,善鬼過橋,橋面穩似磐石;惡鬼過橋,腳底似踩爛木,銅蛇鐵狗便在奈河中等著吃這些惡鬼的魂靈。

  孟婆喚作孟婆,並非老嫗,而是一妙齡女子,身段凹凸,長髮斜斜盤起飛髻,握著一把團扇,扇面上不知用什麼紅絨絨的東西刺出一片彼岸花海。

  她手下也有七八個女鬼差遣,看阿嬌來了,把湯勺交給侍女,問她:「許久不見你了。」

  阿嬌揉揉眼睛,她近日越來越困倦,常常一睡難醒,確是許久不來孟婆莊磕牙了。

  她取了一雙金簪給孟婆的待女蘭蕊,請她替楚服縫頭。

  蘭芽取下頭上一隻簪作針,又從囊袋裡取出一根細發,穿在簪上,替楚服縫頭,一邊縫一邊笑:「你這一覺又睡了多久?」

  阿嬌不知,幽冥之中無日月,誰知道睡了多久,反正久得夠衛子夫投胎了。

  蘭芽纖纖細指翹似蘭花,把楚服的頭縫得密密實實,連同鬼心鬼腸都塞回原位,看阿嬌又掩著口打哈欠,輕笑一聲:「你若無聊,怎不去望鄉台看看親人。」

  蘭芽尚有親人在陽世,望鄉台高聳入雲,下寬上窄越行越狹,微一側身就是刀鋒火海,越是往上越是難行,她每到七月半都要登臺去看一看陽世的親人。

  又要來七月半了,鬼門一開,這些鬼便能回陽間探望親人了。

  阿嬌皺皺鼻子,她如今既沒有惦記的人,也沒有惦記的鬼了。

  她把劉徹當成丈夫,才會跟他撒嬌耍賴,他卻覺得她嬌橫野蠻,欲除陳氏而後快,說到底還是她太癡心了,帝王又怎麼能當丈夫?

  要是她沒嫁給劉徹,那真是隨她怎麼橫行霸道,劉徹都只會包容,就像他包容平陽一樣。

  豐都裡也有鬼魂結親的,彼此未到投胎的時辰,便結個鬼伴度日,反是那癡纏之意不去的,都化作了相思鳥,夜夜啼叫。

  阿嬌不想當相思鳥,也不想作相思樹,她想當人。

  蘭芽是甘願替孟婆服役,換陽世親人一點福報,她這話說完,孟婆便笑:「這是你,她如今可不這麼想了。」

  阿嬌癡心許多年,一朝淡了心思,在這陰司更待不住了,兩隻腳丫子晃來晃去:「當鬼真是沒意思。」

  孟婆彈彈指甲,聞言一笑:「既不想當鬼,那就當人去,十裏人間,何處不好,一碗湯下肚,前塵舊事不記,何必非困在這一世的因果裡。」

  阿嬌也想投胎,可她與別的鬼不同:「別人的符上有時辰,我的符上連時辰都沒有,怎麼投胎。」

  說著自袖中取出名符,指寸長的一面小牌,寫著她這一世的生卒,孟婆拿起來細看,瞧了許久才道:「你與別人確是不同。」

  「怎麼不同?」

  孟婆啟唇一笑:「你有一夙願,未能得償。」

  阿嬌渾然不解,她想不到自己還有什麼願望沒有實現,她已經不想再見劉徹了。

  孟婆看她巴掌小臉滿是迷惘,提點她道:「不管自己記不記得,只要心願未償,便不能投胎。非是你所願,許是別人欠了你的債,須得討回來。」

  看她依舊不記,伸手一揮,平空變幻出一盞酒來:「你飲下這酒,耳裡聽得什麼,嘴中便念將出來,那便是你未償的夙願了。」

  這酒漿聞起來甘香,嘗起來甜美,乃是人之五蘊苦所釀成,一滴便使鬼醉,這一杯下去前世今生未能滿足的遺憾都能浮現心中。

  酒盞之中五色斑斕,微一搖動,細浪翻湧,叫人目晃神迷,阿嬌從未見過此酒,捧著杯子問道:「這酒可有名字?」

  「自然有名。」孟婆搖搖團扇,她不光熬湯,她還釀酒,只是尋常鬼喝不到她的酒罷了,團扇輕點:「這酒名喚求不得。」

  阿嬌伸伸舌尖,方才嘗了一滴,耳中便似有驚雷炸響。

  「若得阿嬌,當以金屋貯之。」

  「若得阿嬌,當以金屋貯之。」

  「若得阿嬌,當以金屋貯之。」

  「若得阿嬌,當以金屋貯之。」

  男聲女聲,童聲老聲,聲聲入耳,把阿嬌的鬼心鬼腸振得發顫,不自覺口中便喃喃出聲,跟著念道:「若得阿嬌,當以金屋貯之。」

  言畢身子一晃,半杯酒潑在身上。

  楚服趕緊扶住她:「娘娘!」她癡心護主,急問孟婆道:「娘娘這是怎麼了?可是酒醉?」

  孟婆「哧」笑一聲,團扇子輕搖:「她原來確是憨醉一場,如今才是醒了。」

  阿嬌醉中神識無比清明,聽見孟婆這話,心裡竟覺得頗有些道理,可不就是一場好醉,連衛子夫都醒了,她還不醒如何像樣?

  只是劉徹這廝還欠她金屋一棟!

  可……可他薄情至極,連死都讓她以庶人身份下地府,又怎麼肯償她金屋,讓她消了這段夙孽,好好的去投胎轉世呢?

  難道還要等這朽木一樣的老頭子也進了陰司,才能討要金屋嗎?

  阿嬌闔著雙目,楚服守在她身邊,蘭芽奉上茶湯給孟婆,問道:「她不能投胎,當真是金屋之故麼?」

  孟婆嘴角笑意未散,眉頭便挑了起來:「金屋未成,非她一人憾事,乃是千古慨歎,千百年來願力加持,她自然不能投胎。」

  「難道便生生困住她不成?」蘭芽替阿嬌不平。

  孟婆抬頭望那一輪紅月,和天上一日更比一日濃重的黑霧,輕聲道:「她的機緣就要到了。」

  豐都這許多年,早就鬼滿為患,豐都大帝又辟了一處建豐都新城,可依舊容納不下這許多幽魂,像阿嬌這樣徘徊不去的鬼越積越多,就連豐都新城,也有許多地府釘子戶。

  鬼魂一多,障霧彌漫,上頭早就有意要把這些鬼清一清,好教它們投胎去。

  地藏王菩薩慈悲為懷,許這些鬼一償夙願,七十五司再多添一司,名曰圓夢司,似阿嬌這樣的,正可去圓夢司報導。

  「只要她一心投胎,總有法子。」

  孟婆看阿嬌睡得夠了,團扇往她面上一掀,輕風拂面,阿嬌悠悠然醒轉。

  一口濁氣自胸中吐出,起身向孟婆施禮,笑靨如花,從此就是一隻明白好鬼,一心投胎當人去。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3:32 PM

第3章 圓夢司

  阿嬌立誌投胎,陽世之事再不留戀,就如孟婆所說,好鬼不能困在一世的因果裡。

  楚服的腦袋縫牢了,整個鬼都清醒了,她眼看著阿嬌收拾墓穴裡的東西,跟在阿嬌身邊飄來飄去,欲言又止。

  飄得阿嬌厭煩,反身把腰一叉,圓溜溜的杏眼兒瞪著她道:「你不趕緊幫我收拾,瞎打什麼轉?」

  楚服訥訥:「娘娘既要投胎,我又追隨誰去?」楚服本是巫女,極擅巫祝之術,要不然也不會被劉徹處以極刑。

  如今在陰曹中就是個受管束的厲鬼,由怨氣滋養,鬼身不敗,比枉死鬼還要慘些,枉死鬼尚有投胎日,她是投不了胎的,六道輪回,哪一道都不沾邊,不說人道,就連畜生道也沒她的份。

  阿嬌抱著她的玉枕頭,坐到床沿,玉白小臉滿是躊躇:「我也不知圓夢司究竟是個什麼衙門,到底如何圓我金屋,當然是要帶你一同去的。」

  楚服兩輪死黑的眼睛一轉,煞白面上露出些笑意:「娘娘可不能不要我。」

  阿嬌拍拍她的頭,這頭縫得好了,就是比尋常拍著順手,也不怕它掉下來:「你放心吧,我絕計不會不要你的,要不然我收拾這些東西做什麼?」

  從她入了幽冥,就只有楚服來尋她,阿嬌花了大筆葬品,才替楚服弄到一張鬼引,從此能留在豐都與她作伴,她要走了,又怎麼能留下楚服一個孤鬼呢?

  這才收拾舅舅給她遺下的墓藏,無數金餅和各樣玉器,俱都收進袖中,預備去圓夢司探一探路。

  圓夢司是地府新衙門,地處舊城與新城之間。

  門開兩扇,南門是兩扇朱漆大門,門口兩個接引鬼差,門上懸著一塊匾額,上書「圓夢司」三個大字。

  北門是玻璃門,門口沒有鬼差,有個吐號機,還拉了一個人形立幅,是在豐都新城住多年的老牌天王巨星,他一邊唱跳,一邊閃現五個大字「圓夢事務所」。

  這是圓夢司的司長想的辦法,舊城新城業績兩把抓,兩邊的生意都要做,一個鬼都不能放過。

  阿嬌是舊城鬼,從南門入,接引她的是個圓臉的鬼差,阿嬌把孟婆給的信遞過去,那鬼差本就眉開眼笑,這下笑得更高興了:「既是孟婆引薦,一切好說好說。」

  將阿嬌引進屋去,裡頭堪堪坐著幾個鬼,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正各自在訴怨情。

  接引的「差人」也各有模樣,五花八門穿什麼都有,有個生得千嬌百媚的女子接待了阿嬌,她腰上系著一根白絨絨的腰帶,拈著孟婆寫的那張薄箋看了一回,立時眼放精光,一把拉住了阿嬌的手。

  像阿嬌這樣的鬼,不知積了多少年的願力,圓了她的願,那可是筆大業績!

  想想自己的業績本上多添一筆,積攢的福報說不準能扛過一道天雷,緊攥著阿嬌的手不放:「我必替你想個萬全的法門!」

  阿嬌知道投胎有望,雙目閃亮,問她:「什麼法門?」

  這話把女子問住了,她美目一滯,沉吟片刻,有生最靈,莫過乎人,尋常人精神壯些,鬼魅都難近,何況劉徹還是帝王。

  再說她們狐狸一族自從禍害了成湯江山之後,就不敢再近帝王身,恐有滅族之禍。

  劉徹乃是人間帝王,尋常不入流的手段根本不行,狐族最擅長的變化之術與媚道都不能近他的身。

  圓夢司中最常用,也最有效果的業務手段便是托夢,一天不行就夢兩天,兩天不行就連夢一個月。

  人只要心中有恐懼,就能似夢中所言,滿足這些死鬼們的願望。

  可劉徹自有夜遊神庇護,他所在處,夜幕之中光芒衝天,別說阿嬌是個沒成器的鬼了,就是她這百來年的道行,也是絕不敢靠近的。

  阿嬌看她蹙眉,問她:「可是有什麼難辦的?」

  女子捋著她的腰間那根白絨絨的腰帶,嗞著一口白牙,對阿嬌實話實說:「確是有些難辦,你且等等。」

  她招來幾個同事,大家一起商量。

  阿嬌瞧見她們三五個人湊在一處,吱吱喳喳個不休,說到激動處,那女子的腰帶自腰間鬆開,搖搖擺擺,原來不是腰帶,而是一條毛絨絨的大尾巴。

  這些「鬼差」正煩惱,牆上突現一扇透明門,有個白衣白褲,十分清俊的年輕人從透明門裡出來。

  「鬼差」一見他,臉上紛紛變色,都趕緊回到自己的客人跟前,狐狸精更是「嗖」的一下攬住阿嬌。

  他環顧一圈,還偏偏就朝著阿嬌走了過來,柳眉秀目,眼底隱隱生光:「敢問姑娘可是陳阿嬌。」

  阿嬌上上下下打量他,覺得他打扮得甚是古怪,柳萬青恍然,彈指一動,裹身的白衣白褲便化作漢朝服飾,衝著阿嬌一笑:「娘娘可是為成金屋而來?」

  狐狸精發怒了,她一隻手攬住阿嬌 ,一隻手指著那年輕人的鼻子:「你今兒要是再敢搶我的客戶,老娘可不是吃素的!」

  柳萬青半點不怕,閒閒說道:「你是狐狸,本來就不吃素。」

  他真身是一棵千年柳樹,算起來還真是素的,狐狸被他氣得不輕,連狐狸耳朵都冒出來,眼看就要現形,被他一句話堵住:「業績咱們倆一人一半。」

  狐狸「哧」笑一聲:「這是我的客戶,憑什麼跟你分業績?」

  柳萬青攤手問她:「你有法子?」狐狸動動毛茸茸的耳朵,十分不甘願,可她確實沒想出辦法,柳萬青是整個圓夢司業績第一,他的業績本上金光閃閃,說不定他還真有辦法。

  她倒是想獨吞這筆業績,可一來她想不出法子,二來又不能放走阿嬌,平分這筆業績,總比放走了大魚要強。

  胡瑤臭著一張臉:「說吧,你有什麼辦法?」

  柳萬青衝著阿嬌微微一笑:「娘娘可是誠心想圓夢?」

  「屁話。」胡瑤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斜睨著柳萬青,磨牙謔謔,要是這柳樹精拿不出法子來,今兒她就啃這一口素了。

  柳萬青白眼翻得婉轉,依舊笑嘻嘻看著阿嬌,阿嬌昂著巴掌小臉,露出腮邊小小梨渦:「自然是誠心的。」

  她當鬼已經當煩了,本來想著老老實實等到投胎便罷,可沒想到因劉徹之故,她竟不能投胎,越是如此,她還越要轉世。

  柳萬青將阿嬌帶到他的桌前,請阿嬌坐下,羅列許多果脯點心,俱是阿嬌沒吃過沒看過的,柳萬青伸手剝了隻糖,遞到阿嬌手裡:「這是現世的糖果,陰司之中沒有的。」

  柳萬青是千年老樹成精,阿嬌又是這麼一付嬌滴滴的樣子,哄她就跟哄事務所裡想投胎的小女孩一樣。

  阿嬌伸手接過糖,無人供奉的鬼們平日只能吃香燭煙火為食,好在她吃的不多,用金銀去孟婆那兒買來三角香便是,這糖果還從沒嘗過。

  阿嬌把糖含在嘴裡,甜津津的,舌頭嘬上兩下,更想投胎去了。

  柳萬青笑了笑,說出他的辦法,他的法子是從劉徹百來個轉世之中,找出一個生辰八字和他最接近的,漢武的金屋是討不著了,但只要是劉徹的轉世,都能消散這千年執願。

  只要金屋一到手,阿嬌就能轉世投胎。

  阿嬌聽他說完,點一點頭:「成,那就這麼辦吧。」

  胡瑤還當他柳萬青有什麼好法子,竟是這麼個辦法,看生死輪回就不是件容易事,他們倆都沒這個許可權。

  「你就這主意?還不如想想法子要個批條,請夜遊神通融通融,托上十七八天夢呢。」皇帝的敬畏只有比尋常人更多的,說不準能成。

  柳萬青指甲敲敲桌面,挑眉笑了:「那咱們雙管齊下,你用你的法子,我用我的法子,誰的靈驗,業績就算誰的!」

  千年的願力,這一筆一定要成。

  胡瑤一拍桌子,紅羅裹著雪白胸脯抖上兩抖:「姑奶奶就跟你賭了!你要輸了,就跪下來給我磕三個響頭!」就算她的法子不行,柳萬青也是癡妖說夢。

  柳萬青刮她一眼,溫言說道:「口氣倒大,你待我好些,到時分你一杯羹。」

  狐狸最擅眼兒媚,柳萬青這一眼看得她渾身直打哆嗦,拍著胸脯對阿嬌保證:「你放心,我立時去要批條,咱們今兒晚上就托夢!」

  阿嬌聽不懂業績是什麼,猜測大約是官員考評,陰司的官和陽間的官想要升遷一樣要看官聲,經過考功司的考評,有兩個鬼差替她想法設法,比一個總要強些。

  她欣然點頭,只覺金屋有望,十分稱意,自圓夢司出來,楚服才從阿嬌袖中鑽出,她問:「娘娘,這個圓夢司究竟成不成?」

  「成不成的的總要試試。」

  阿嬌也是死鬼當成活鬼醫,放眼陰曹,除了圓夢司還有哪裡能償她金屋,試一試,總好過在這豐都住上千年萬年。

  阿嬌托著腮翹起唇角,劉徹要是在夢中看見她,會是個什麼臉色?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3:33 PM

第4章 未央宮

  胡瑤生怕柳萬青再次截胡,使出渾身解數,好容易拿到了批條,夜遊神肯通融一駐香的時間,讓阿嬌鑽進劉徹夢中去,問他討要金屋。

  她紙鶴傳書告訴阿嬌,一妖一鬼趁著夜色出了幽冥。

  胡瑤燃著犀角替阿嬌引路,一路走一路叮囑:「我通了不少關係,好不容易要到的批條,總共也就三夜,你可得仔細,或泣或憂,或愁或歎,可萬萬不能觸著劉徹的逆鱗!」

  劉徹的脾氣,沒人比阿嬌更知道了,她知道歸知道,可從來不願意順著他,如今為了投胎,權且忍耐。

  「知道了知道了。」阿嬌擺擺手,她心中急切,都不及看一看久別的長安城,眼睛遠遠望向漢宮。

  但見夜幕之中,一道金光衝天,犀角燈照出諸多鬼魅黑霧,這些魑魅魍魎遠遠繞過金光而去,只要稍一靠近便會煙消雲散。

  胡瑤雖是妖精,對女人的癡念倒有些心得,她怕阿嬌跟狐中先輩一般癡心,再次勸她:「你千萬記得投胎要緊,可萬萬不能與他糾纏。」

  妲己雖誤了成湯江山,但卻真心愛上紂王,她在奈何橋邊等了商紂王多年,非要同他一道走奈何橋,拚卻千年的修行,也要在三生石上刻下他們倆的名字,從此生生世世當夫妻。

  一個是人一個是妖,六道都不同,哪有同過奈何橋的,可她執著等下去,已經等了百來世,也不知何時才是個頭,胡瑤偶爾路過,還要去看一看這位族中先輩。

  情字一事,究竟何苦?

  阿嬌偏頭一笑:「我知道啦,我對劉徹是再無眷戀的。」她不能困在幽冥中,眼看旁人一個個投胎去,她也得了斷前塵,奔向新生。

  胡瑤聽她這麼才安下心來,高舉犀角,引阿嬌往漢宮去。

  夜遊神是上了封神榜的正神,胡瑤這樣的小妖在他跟前可不敢無禮,恭恭敬敬呈上批條路引:「多謝上神通融。」

  夜遊神為帝君司夜,凜然不可犯,他看了阿嬌一眼,神目微動,阿嬌只覺周身威壓,壓得她喘息都困難,夜遊神這才側身讓她進入光圈。

  阿嬌有鬼引批條,在光圈之中尚能存身,若是尋常鬼怪,這金光映在身上如同火炙,立時便會魂飛魄散。

  一進光圈便能看見劉徹,他盤坐在幾案前,桌上地上高燒巨蠟,案上攤開一冊竹簡,他年紀雖大,腰背卻直,依舊如年輕時一般秉燭夜讀到三更。

  這一夜卻覺得十分困倦,竹簡攤在身前,眼皮漸漸睜不開,向左右道:「茶來。」

  立時便有茶盞遞上前,白玉手托著白玉盞,一時竟分不清哪一個更白膩些。

  劉徹目光微移,就見那皓腕上套著一隻金玉鐲,又聞見一縷似蘭似麝的香味,他今夜並未召哪個夫人過來侍寢,抬目一看,紅衣少女,笑靨如花。

  劉徹手握竹簡,凝目看了許久,只覺得她萬分熟悉,卻想不起來究竟是誰。

  阿嬌巧笑了半日,也沒見劉徹認出她來,氣得心中咬牙,噘起嘴來嬌聲道:「我手都酸了,你究竟喝不喝。」

  這口吻立刻讓劉徹想起一個人來,他喃喃出聲:「阿嬌?」

  人老多忘事,近前的事越來越模糊,可年輕時的事卻越來越清楚,他一認出阿嬌,年少時的事便湧上心頭。

  阿嬌把玉盞一放,手撐著下巴,眼睛去看案上的書,念叨了兩句竹簡上的字,作勢打個哈欠:「阿徹,別讀這書了,陪我玩吧。」

  這話是阿嬌初嫁時,兩人常常說的話,可原來的劉徹沒有一次答應過她。

  此時的劉徹卻放下了竹簡,緩緩伸出手去,指掌托住阿嬌的面頰,指腹摩挲她嬌嫩肌膚,啞聲問道:「你來了,你來作什麼?」

  阿嬌瞬瞬眼睛,下巴一抬,鼻尖一翹:「來同你算帳,你說的話不算數。」

  「我說了什麼話不算數?」劉徹臉上是阿嬌從未見過的神氣,過去他高不高興,阿嬌一眼就能知道,可這會兒她卻分辨不清劉徹目光中的意味。

  一柱香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半,阿嬌不能放棄,她扯著劉徹的袖子,撒嬌說道:「你許我金屋,為何不給我?」

  劉徹的手還撫在她臉上,指尖上一片溫軟,她還像少女時那樣,嬌滴滴的,半點不通世故,年輕時他無比厭惡這份天真,乍然夢見,竟爾懷念起來。

  阿嬌憑他撫摸,他的手粗糙了,人也老了,可若是光看他的一雙眼睛,卻半點也不顯老態。

  片刻溫存過後,劉徹輕笑:「稚子玩笑如何當真?」話音未落,掌燭小監手上一抖,剪得燈光「劈啪」爆響一聲,將劉徹從夢中驚醒。

  一柱香時辰未到,但一夜只能入夢一次,阿嬌剎時就被拖出了光圈外。

  劉徹驟然醒轉,就見掌燭小監伏在地上瑟瑟發抖,他臉上陰晴不定,左右便將那小太監拖了出去,那小太監連呼嚎都不敢。

  胡瑤急急問她:「怎麼樣?成了嗎?」

  阿嬌跺了兩下腳:「我還沒來得及說呢!」劉徹竟半點也不怕她,不光不怕,連心虛都沒有!簡直能把死鬼生生氣活!

  胡瑤料到第一夜是不成的,寬慰她道:「他是帝王,心誌本就比尋常人要堅毅,這一回不成,還有二回,咱們好好想想法子。」

  柳萬青就在幽冥入口等著她們,不必看就知道不成,他「哧」笑一聲,衝胡瑤伸出兩根指頭,示意她只有兩次機會了。

  胡瑤被激起了鬥誌,她絞盡腦汁,偷偷參看漢武生平,想出一條計策,對阿嬌道:「他一心求仙,咱們就造個夢境,告訴他只要造了金屋,死後便能蓬萊登仙。

  阿嬌聽了,並不開懷,肚裡把劉徹罵上百來回,她求個恩愛永久就是婦人媚道,厭勝之術,劉徹自己倒能明目張膽的祭神求仙?

  可一共就只有三次機會,第一次沒成,餘下兩次必要緊緊抓住機會。

  第二夜胡瑤催動法術,用盡狐生所學,造出一片幻境。

  阿嬌換下紅衣,穿得就似九重天上的仙娥,她的陶俑侍女也變幻模樣,抱著琴瑟琵琶,仙樂風飄之中駕著仙舟而來,在未央宮外請劉徹登舟,引他去看「蓬萊仙境」。

  胡瑤怕小太監再壞事,要來一隻「瞌睡蟲」放進宮室內,一屋的宮人太監都沉沉睡去。

  劉徹似迷似惘,還真為幻術所迷,跟著阿嬌登上仙舟,阿嬌歎息一聲:「天機本不可洩漏,可你我舊恩未斷,你苦苦尋仙卻不得法,我才告訴你登仙的法門。」

  說著伸手一指:「你看那仙境之中還缺什麼?」

  胡瑤法力有限,只能造出一片幻境來,並不能引劉徹真的登上仙山,只能遠望那藏在海色霞光中的瓊樓玉宇。

  劉徹往前兩步,只見仙霧飄渺,寶光瑩瑩,眯眼問道:「是什麼?」

  阿嬌嬌笑一聲,揮揮衣袖,仙霧消散,金光投射到海面,鑄成一棟金屋,隨著霞光若隱若現。

  阿嬌伏在劉徹耳邊,哄騙他道:「仙境之中還欠金屋一座,陛下稚子之語,乃是登仙秘法。」

  這幾句話也是胡瑤教她說的,她自己扯不出這樣的胡話,當鬼這麼多年,能成地仙的鬼都沒見過,帝王成大業便有大孽,劉徹死了也一樣要入陰司,登什麼仙呢?

  「阿徹,此語不可為外人道。」

  一柱香的時間還未過去,可胡瑤的法術支撐不住了,仙舟來而複返,送劉徹回到未央宮。

  劉徹夢中腳下踉蹌,阿嬌一把扶住他,眉目楚楚,明眸漸起霧意,泫然欲涕:「我的阿徹英雄蓋世,如今竟連腳步都不穩了。」

  劉徹養了這許多方士,指山封禪,入海求仙,修道煉丹,所求的就是長生,他自知老邁,恐有一日千秋霸業隨肉身消散,聽阿嬌如此感歎,心中陡覺英雄暮年。

  阿嬌看他露出孤寂神色,用袖子掩住臉,嗚嗚哭了兩聲,淚花沾在羽睫上,躺在劉徹懷中,揚起臉來:「我想早在仙境中日日伴你左右,到時你我就如仙鬆靈柏,萬載長春。」

  「有了金屋,就能登仙?」

  阿嬌抬頭望他,杏眼含笑:「那是當然!你獻上金屋,我們便在蓬萊相伴。」

  劉徹悠然醒轉,未央宮中燭火通明,內監隨侍也一一醒轉,他問:「我睡了多久?」

  內監躬身回話:「陛下歇了一柱香。」

  劉徹寧信其有,他開始構想要在雲台之中添一棟金屋。

  此念一動,阿嬌身畔閃現點點金光,就似凡間螢火那般圍繞,沾著她的衣角,竟有承托之意。

  阿嬌一把拉住胡瑤的手:「是不是成了!」

  她方才又哭又笑又奉承,把她在陰司學來的鬼話都用上了,反正她此刻是鬼,說鬼話半點不覺欺心。

  胡瑤滿身大汗,她只有百年道行,還不能完全幻化人形,剛剛那個幻境已經到了她的極限,也虧得劉徹老眼昏花,若是他還年輕,一眼便能看出幻境中的破綻來。

  胡瑤連狐狸耳朵都藏不住了,一笑便露出尖牙,狐狸眼兒笑彎彎的,算一算這一筆業績,只要入帳,她就是圓夢司裡第一把交椅了,狠狠壓那個柳樹精一頭,想想都樂:「我就說了,能讓你夢圓金屋。」

  阿嬌身畔金光縈繞不去,眼看就要夢圓金屋,第三夜夜幕中照明漢宮的那道金芒卻微弱下來,雖有批條,夜遊神也不許阿嬌再入光圈。

  阿嬌還自茫然,胡瑤卻連連跺腳:「完了完了完了,他壽數到了!」

  阿嬌身畔的光點漸漸消影無蹤,若不能在劉徹壽終之前補償金屋,她們就都白費了力氣。

  金甲上神將那圈金芒團團圍住 ,不說阿嬌,胡瑤也是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看那道金光一夜比一夜黯淡下去。

  阿嬌原來只盼著劉徹早死,這會兒卻恨不得他能再多活上幾天,胡瑤還有最後一點僥倖:「只要他死之前說出造金屋的話,就算他償還你了。」

  可劉徹至死也沒說過他夜夢陳皇後,那最後一點金光,消散了。

  功敗垂成。

  阿嬌氣得在玉床上打滾,咬著被角恨恨,這傢夥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這個時候死了!

  她捶床恨道:「我還就不信我投不了胎!」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3:34 PM

第5章 還陽符

  劉徹死得這樣乾脆,連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他成了鬼,自然知道阿嬌入夢是誆騙他的,問他再討金屋是不成了。

  阿嬌連見都不願見他,想到劉徹說不定會恥笑於她,心裡便咽不下這口氣!

  胡瑤把這差事給辦砸了,誰能知道她們一妖一鬼的運氣竟能這麼壞!眼看事兒都要成了,劉徹竟然死了,到手的業績飛了!

  夾著狐狸尾巴把阿嬌帶回了圓夢司,送到柳萬青的面前,替柳萬青倒了一杯茶,又手奉上,忍氣吞聲:「我的法子不成,改用你的法子吧。」

  柳萬青施施然接過茶盞,啜了一口,平空變出一張契約來,上面寫著「圓夢意向書」幾個大字,遞到阿嬌跟前:「請娘娘在此處按上手印,咱們的業務就算正式開始了。」

  這是一張靈魂契約,千年的願力柳萬青一絲兒都不肯分給別人。

  胡瑤願賭服輸,眼睜睜看著阿嬌在上頭按了指印,柳萬青撣一撣那張紙緩緩說道:「金屋一諾,千年不成,已是定數,別說你托夢三日,就是托夢三年,也依舊不成。」

  柳萬青一邊說一邊吹了口茶,胡瑤攥著兩隻拳頭,繼續忍氣吞聲,問:「那按你的法子,咱們怎麼找那個轉世?」

  柳萬青也不賣關子,開門見山:「漢武有百來個轉世,可也不是個個都能當娘娘的有緣人。」

  胡瑤帶著阿嬌到處撲騰托夢的時候,柳萬青已然請圓夢司司長開了眉心輪,自眉心輪中請出輪回鏡,在劉徹的百世輪回裡,找到了最合適的那個人。

  阿嬌喜笑顏開:「那咱們也給他托夢?」

  胡瑤默默低下了頭,托夢那也是有名額的,阿嬌入的又是帝王夢,她一口氣把三年的額度都給用完了。

  胡瑤低聲下氣,替柳萬青捏肩添茶,已經不再想著能分業績了,只要把阿嬌送走,圓她的夢就成。

  柳萬青並不戳破她:「鬼引路符會將娘娘送去現世,娘娘只可討要金屋,不能透露身份,也不能說明來意,咱們一年為期。」

  「我,我能還陽?」阿嬌整個鬼都快樂起來,她當鬼當的,早都忘了作人是個什麼滋味。

  歡喜過後又蹙了眉頭,嘴巴一扁,烏黑杏眼盯住柳萬青:「怎麼還陽?」

  鬼是陰物,日光一盛便無處存身,又怎麼去陽間呢?

  每年只有七月半鬼門開時,才能往陽間看一看親人,但若是過了時辰還羈留不歸,被鬼差抓住得受一頓懲罰,若是趁此時作惡的,那便會被打得魂飛魄散。

  柳萬青兩隻手撐在桌面上,笑眯眯看著眼前這筆金光閃閃的「業績」:「尋常的鬼自然不可,但圓夢司為您首開先例,一張還陽符,可保得一年無虞。」

  他死盯著這筆業績不罷手,讓劉徹轉世圓夢雖然擔風險,但只要看這一筆收益,那冒什麼風險都是值得的。

  「離七月半還有幾日,娘娘正可收拾些東西,我帶您往豐都新城熟悉熟悉現世模樣,免得您乍然還陽受到驚嚇。」

  就是胡瑤,也得說柳萬青這廝樣樣周到,看他那付千年業績已經到手的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只能不斷在心中默念「不生氣不生氣」。

  柳萬青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看了胡瑤一眼,並不理會她。

  「這一年中,娘娘便如常人一般,走在陽光下有影子,握上手有溫度,能吃能睡。」柳萬青不愧是業績第一,他手裡的許可權,胡瑤連聽都沒聽說過。

  阿嬌俏臉生春:「當真?」

  「當真,只是去了現世不可作惡,只要一動惡念,還陽符便會被惡念所噬,鬼身暴露,當地鬼差會再拘您入地府,咱們的契約就算完了。」

  阿嬌對衛子夫都沒惡念了,還能對誰有惡念呢?她點頭應承,十分焦急,能出去曬曬陽光也好:「什麼時候走?」

  話音一落,楚服就在她袖中鬧騰起來,阿嬌「哎喲」一聲,她能去陽世,楚服可是厲鬼,她拍拍袖籠,讓楚服稍安,告訴柳萬青:「我有一婢女楚服,得一同帶去。」

  阿嬌是不知事,卻並不癡傻,這二妖爭搶自己,就是因為她是一筆大「業績」,圍繞在她身邊的那些金點,幾乎能將她整個鬼都照亮。

  而這些金光金點便是「願力」,她自己享用不得,卻是圓夢司中人人無比想要的東西:「若她不能去,我也不去了。」

  柳萬青微一沉吟,咬牙應道:「私放厲鬼出陰司,若是被上面查到,我也要擔責任,但也不是無法可想,將她引入器物之中,隨身攜帶,不知娘娘以為如何?」

  楚服是厲鬼,不能輕易放出,恐她暴起傷人。

  阿嬌點一點頭,能將楚服的魂識帶出,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從脖中取下一塊血玉,讓楚服從袖中出來。

  這是阿嬌自小便隨身佩戴的,墊在裙角,死後就成了隨葬品,小小一隻白玉蟬,已經沁出了血色。

  柳萬青手握古玉,楚服知道要跟著阿嬌只能藏身玉中,不必柳萬青動手,自己就將魂識鎖在玉蟬內。

  柳萬青在這下上下了禁製,與還陽符的禁製一樣,一旦楚服想要傷人,鬼差便能聞風而動,但他給這禁製開了個口,楚服能夠與阿嬌心意相通。

  「就當是千年願力的一點附贈品。」

  胡瑤丟了一筆大業績,可她是只有情有義的狐狸,這幾夜相處她捨不得阿嬌,拉著阿嬌的手叮囑她:「你放心,咱們在人界也有分部,你在上頭有什麼事兒咱們都能知道。」

  是那個什麼詞兒來著,銷後服務,只要阿嬌一天不圓夢,就為她保駕護航。

  人間分部,就叫圓夢事務所,鬼托夢,人圓夢,人有迷惘恐懼,就會找到他們。

  鬼的業績要,人間的業績也不能丟,一頭牛剝兩層皮。

  阿嬌乍然離開鬼都,心裡還頗有些不捨得,她去孟婆莊與孟婆告別,蘭芽知道她要去償願,從懷中掏出那個香囊,裡頭是一串用髮絲編成的手串。

  「這是孟婆發,是我日日為姐姐梳頭保存存下來的,自有法力,你去陽世,到底與人不同,這束細發也能為你擋去些災禍。」

  這是蘭芽不知攢了多少年才攢下來的,阿嬌從不是個小氣鬼,她知道蘭芽陽世的親人受災,便取出葬品給她,讓蘭芽托陰差將金銀送回陽世,這一點恩德蘭芽一直記得。

  這束孟婆發便是她能拿出最好的東西了。

  阿嬌把這束細發系在腕上:「你放心吧,等我去了陽世,給你們多燒金箔紙錢。」除了蘭芽,孟婆手下的這些女孩兒們都是孤鬼,無人給她們燒紙供奉,要不是跟著孟婆,便得天天餓肚。

  阿嬌不光想著她自個兒,都已經去了陽間,當然要給陰司裡的朋友捎上點兒好處。

  「孟婆呢?我可要好好謝她,若不是她提點我,我還不知道是金屋之故叫我不能投胎呢。」阿嬌是真心想謝她,她除了金玉之物,再無別的,想把墓葬分她一半。

  蘭芽以袖掩口,輕笑起來:「豐都新城開了一家新茶莊,將人請去了,走時吩咐我們,絕不能收你的東西。」

  不僅如此,還送了阿嬌一個小瓷瓶,瓷瓶中裝的是三滴「求不得」,告訴阿嬌道:「這酒能滋養鬼身,讓鬼的神魂不敗,功效非凡,你留著應急時用。」

  這樣貴重的東西,阿嬌覺得受之有愧,她與孟婆只算是相熟,怎麼竟待她這樣好。

  蘭芽看她抿唇,知道她心中所想,對她道:「主人說了,這些東西是她願意送給你的,你可千萬不能推辭。」

  阿嬌待在黃泉,比她記得的時間要更長,孟婆相識的年月也更長,只是她不記得了。

  阿嬌與鬼友們一一告別,又將墓室封門,只留下兩個陶俑侍女替她守墓,泥胎木塑相伴多年,那石門緩緩闔上,侍女們衝門外行禮,阿嬌揚揚下頷,對她們道:「你們安心睡吧,我不回來啦!」

  待她重回幽冥日,便是投胎轉世時。

  七月半,陽氣始衰,陰氣漸勝,鬼門開。

  這是一年一度陰司中最大的節日,比地藏王菩薩的生日還更熱鬧。除了無處投身的孤魂野鬼,餘下的鬼都可回陽世探望親人,吃上一碗祭祀飯再回來。

  幽冥之中霧氣彌漫,前路難辨認,只有中元這一夜,空中點點鬼火彙集,照亮陰陽界,風卷起這星星鬼火,送歸家的魂魄一程。

  黃泉風送百萬鬼,奈何弱水準日鵝羽難浮,也只有這一夜,能托舉千萬盞蓮花燈入幽冥,齋孤魂。

  無人供奉的孤魂野鬼不能出黃泉,趴在河邊,撈那一盞盞蓮燈,一年中也只有這一日孤鬼們能得供奉。

  阿嬌也曾是一隻孤鬼,若非舅舅遺下葬品,她與這些鬼也沒什麼同,她伸手捏住胸前紅玉,對楚服喃喃道:「咱們這就走啦。」

  趁著這黃泉風起,離開了豐都城。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3:34 PM

【煙火人間】

第6章 阿嬌今天吃肉了嗎?

  今年夏天異常酷熱,據江城本地電臺播報,最高氣溫破了四十三。

  將近八月末,天已經涼快得多,可也有三十五六度,今天卻突然降溫,掉下三十,溫度指標在二十九到三十之間徘徊。

  項雲黷房間裡的空調一夏天都沒休息,溫度開到最低,外面熱不熱的跟他沒多大關係,他已經有大半個月有沒出門了。

  這會兒他躺在沙發上,用報紙蓋著臉,蒙頭睡從上午十點半開始,一直到下午五點的回籠覺。

  被電話鈴聲吵醒的時候才四點半,離他起床還有半個小時。

  項雲黷從沙發縫裡摸出手機,眯眼一看明明開了飛行模式,打個哈欠又要睡,想起知道家裡座機的只有一位女士,白美蘭女士。

  項爺生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親媽白美蘭,美蘭女士一聲吼,地板都要抖三抖,他拖著一隻鞋子,滿房間轉悠著找座機。

  電話竟然一直沒有掛斷,拎起聽筒,劈頭蓋樓挨了一罵。

  「這都幾點了?讓你去接人你去了沒有啊!一年到頭就交待你這一件事,你可給我辦好了,你要辦不好我飛回來剝你的皮!」

  白美蘭女士那具有穿透力的聲音,夾雜著麻將牌「稀裡嘩啦」的動靜從電視那頭衝擊著項雲黷的耳膜。

  項雲黷晃晃腦袋,這才想起來媽媽讓他辦什麼事兒,也不知什麼七拐八彎的親戚要來江城讀書,讓他給安排個住處,再帶人去學校報到。

  這種事項雲黷一般不管,他生就長著一張冷臉,看上去就不是熱心腸,穿上警服隨便往哪兒一戳都能打擊犯罪率,但脫了警服,大馬路上連個跟他問路的人都沒有。

  也不知道美蘭女士是不是在國外麻將搓太多,把腦子給搓混了,竟把這事兒交待給他了。

  「你是員警,你辦事,人家家長才放心。」她一邊打電話,一邊摸牌,同時還跟三個牌搭子聊天,話音沒落興高采烈的一聲「碰!」。

  項雲黷動動脖子,白美蘭女士還不知道他已經辭職了,他甚至懷疑這位「親戚」可能是白美蘭女士麻友家的小孩,但他辭職三個多月了,一直也沒告訴親媽,怕她真的飛回來,嘴裡虛應:「知道了知道了,是叫什麼名字來著。」

  「吃!」美蘭女士的麻將事業如火如荼,百忙之中抽空告訴兒子:「叫陳嬌!是你陳叔叔家的親戚!」

  既然是後爸的親戚,那就不能不管了,項雲黷隨便抹了把臉準備出門,把手機調回正常模式。

  一瞬間被電話資訊轟炸,未接來電、未讀短信微信,通通是清一色的生日祝福。

  對了,今天是他生日。

  剛開機姜宸這小子的電話就打進來了,項雲黷手上一滑,不小心接了起來,那頭響起姜宸驚喜的聲音:「項哥!你可終於接電話了!今天你生日,咱們哥幾個下了班湊一塊慶祝慶祝吧。」

  項雲黷把電話給掛了,姜宸鍥而不捨,連打了三個,項雲黷不耐煩了,接起來說:」我今天有事。」

  姜宸為難的說:「那我姐還給你親手做了個蛋糕呢。」親手兩個字加了重音。

  項雲黷停了停,說:「你們把蛋糕分了吧,我今天真有事兒。」

  說著掛了電話,出樓道碰上好幾個正在燒錫箔的鄰居,項雲黷不信這些,自從白美蘭女士踏上美國土地,項家就再沒人燒這些了。

  但他尊重這些社會習俗,繞開一個又一個黃圈,舊城區燒這個的人多,新城區裡想燒還找不著地兒。

  出大院門的時候,聽見鄰居老人在給孩子打電話:「今天是七月半,別在外頭瞎混,早點回家。」

  可能大家都是這麼想的,項雲黷還真沒碰上堵車,很快開到江城機場,問人要了一塊紙牌子,借了筆寫下龍飛鳳舞兩個大字「陳嬌 」。

  大半個月頭回出門,就碰上了霧霾天,今天這飛機還不知道能不能準時到呢。

  項雲黷睡夠了,百無聊賴靠在接機處的鐵欄杆邊,長腿一搭,身邊也在等人的女孩偷偷拿起手機給他拍照。

  項雲黷周邊視力極佳,明明看見了,扭頭假裝沒看見,反正他這輩子,也不可能去出什麼需要隱藏身份的秘密任務了。

  阿嬌隔著人群玻璃看見了項雲黷,她腳步一頓,楚服在血玉之中對她說:「娘娘,怎麼了?」

  這麼多人,有各種人樣的人味兒,阿嬌雖有還陽符在身,可畢竟還是鬼身,對人的氣味十分敏感,她聞到這些人味裡,真有一絲是屬於劉徹的味道。

  「沒怎麼,他長得還真有些像劉徹。」深目高鼻,聊賴間的目光都帶些睥睨的意味,怪不得柳萬青說這是他能找到最像的,由他圓金屋,她才會最襯心。

  萬事都講究天時、地利、人和,何況是投胎。

  柳萬青掐著時辰,今年的七月半,正是有緣人的陽曆生日,這個機會一旦錯過,就再也沒有了。

  要當人在陽間待一年,可沒這麼容易,柳萬青千叮嚀萬囑咐,替阿嬌編造了一個陽世的身份,又略施小計,把她送到項雲黷的身邊。

  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甚至還找到了金屋的替代品。

  既然是「金屋藏嬌」,那就得能容納下她,讓阿嬌能住在裡面,就算只待一刻,也是如了她的願。

  可真要等轉世的劉徹造出一棟金屋來,那阿嬌百八十年也無法投胎了,劉徹的轉世裡可沒有首富這個身份的人。

  但柳萬青找了投機取巧的辦法。

  原來阿嬌是人,自然要造人能住的金屋子,如今她早已成鬼,不論多小的地方都能縮身藏進去,比如某珠寶品牌今年新推出的轉運串珠。

  金子做的,各色花樣都有,除了生肖還有南瓜馬車聖誕樹,各種花色任君挑選,最重要的是,有一款是個小房子的模樣。

  有門有窗有煙囪,24K純金,金屋得不能再金屋了。這東西還小巧玲瓏,價錢不貴,完全在項雲黷能夠負擔得起的範圍內,性價比極高。

  只要能讓項雲黷甘心情願的送這個禮物給她,這事兒就成了。

  阿嬌吞下還陽符,依舊是她自己的模樣,可突然之間便有血在她血管中流淌,她能覺得熱,覺得渴,覺得風拂在身上,這就是當人的感覺。

  柳萬青看她怔在原地,笑眯眯解釋:「自然不是真的成人,只是有當人的感覺,感官上還是要差得多。」

  但對阿嬌來說,這一切已經足夠好了。

  柳萬青替她精心打造了現在這個身份,她不是鬼修,無法長時間施展幻術,就老老實實當個十七八的女孩兒,藉口要來江城上學,送到了項雲黷身邊。

  胡瑤雖沒撈著這筆業務,但她友情充當了技術顧問,柳萬青是男的,他哪兒知道要怎麼當女人呢。

  柳萬青不欠她的情,她既出了力,就答應分她一點業績,大概也就是千萬分之一吧,可這千萬分之一也讓胡瑤眉開眼笑。

  胡瑤挑了個機場裡看上去最時尚的女孩,完完整整複製了一份她的行李給阿嬌。

  阿嬌拖著大紅的箱子,筆直走向了項雲黷身邊。

  項雲黷兩隻手搭在欄杆上,看上去沒精打採,一團影子過來,抬眼看見了阿嬌,就連他也稍微停頓了半秒才問:「你是陳嬌?」

  眼前少女膚光如雪,因為生得白,所以更顯得眼仁烏黑,眉毛深秀,嘴唇嬌豔。但她神色冷淡,身邊仿佛籠罩著一層薄霧,像晨霧間一朵含苞待放紅玫瑰。

  怪不得陳叔叔會特意找到他,這個長相,讓她獨自在外確實很難放心。

  項雲黷微一驚豔,問她:「餓了嗎?要吃飯去嗎?」

  剛剛還神情冷淡的少女,眼睛突然亮了,黑水晶似的眼仁兒裡露出渴望的神情來,項雲黷覺得好笑,再好看也到底是個小女孩呢,問她:「那你想吃什麼?」

  阿嬌不知道,她已經很多很多很多年,沒有「吃」過了。

  項雲黷看她不說話,想想也是,人家剛來江城,哪知道有什麼好吃的,問她:「吃不吃火鍋?」江城靠海,魚肉火鍋做得一絕,來江城的人都愛嘗嘗本地的魚肉鍋。

  阿嬌迫不及待點點頭,項雲黷拉上她的箱子,「走吧。」

  這個女孩不多話,從見面開始,她除了說她叫陳嬌之外,一個字也沒說過,項雲黷覺得這姑娘還挺省心的,不愛說話簡直是莫大的優點。

  可她也太安靜了,什麼也不問,項雲黷不得不主動把後面的安排告訴她:「是這樣,你家裡人托我給你在江城找個住處,辦入學手續什麼的,得花幾天時間,吃完了飯,我帶你找個酒店去。」

  後座還是沒聲音,安靜得就好像她不存在,項雲黷看了一眼後視鏡,看見她兩隻手扒在車窗邊,巴掌大的臉快要貼在玻璃上。

  項雲黷忍不住解釋:「平時天氣都還挺好的,今天也不知怎麼,霧霾了。」他真想來根煙,想想又忍住了。

  阿嬌烏黑的眼仁一動,天氣不好是因為漫天鬼火,處處都是急著歸家的亡靈,她說了見到項雲黷的第二句話:「七月半了。」

  項雲黷以為她是在美國土生土長的ABC呢,沒想到她還知道今天是七月半,七月半跟霧霾有什麼關係?

  他沒有跟小女孩搭訕的興趣,笑一笑便不再說放了,開車到了新城區,帶陳嬌去本城最著名的魚肉火鍋城吃魚肉火鍋。

  找了一張二人位元,翻著菜單要了七八種魚肉魚丸蝦丸,都是新鮮手打的,調沾料的時候問:「吃辣嗎?」

  阿嬌點點頭,對「吃」她來者不拒,她想吃,想知道吃是什麼感覺。

  魚片很快送上來了,切得片片晶瑩,有肥有脆,服務員燙了半碟子,撈出來一半給了阿嬌,阿嬌拿起筷子,白生生的牙,咬著燙得剛剛好的魚肉,一口下去,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

  烏眼仁兒眯起來,紅唇愈顯血色,舌頭勾著鮮魚湯汁,她想起來了,這就是吃的感覺。

  項雲黷喝了一口汽水,隔著火鍋蒸騰起的煙霧,看見阿嬌臉上感動的神情,嗆了口汽水,咳嗽著開了個玩笑:「怎麼?飛機餐這麼難吃?」

  她眼前的碗瞬間空了,項雲黷放下汽水瓶,又替她燙了一盤子:「要肥的,還是脆的?」

  「脆的。」阿嬌喜歡脆的,脆肉咬在嘴裡更有「吃」的感覺。

  當人真是太好了。

  姜宸停了車,一路上都在跟姐姐打電話:「項隊不來,不是的,他說他有事兒。」毫不意外的聽見姐姐也不來了,「行吧,我明天休假,我去看看項隊。」

  項雲黷雖然辭職了,但姜宸還拿他當隊長看,自從老韓出事之後,他就一直這樣,也不跟大夥聯絡,不是個事兒。

  姜宸剛要掛電話,透過玻璃看見了項雲黷,不僅看見了項雲黷,還看見他正在給身邊的女伴夾魚肉。

  姐姐姜宓問他:「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吧,」半天沒聽見弟弟回應,叫了弟弟的名字,「阿宸。」

  姜宸「啊」的應了一聲:「行,明天再說吧。」說完趕緊掛了電話,握著手機待站著。

  項隊難道是談戀愛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3:35 PM

第7章 阿嬌今天誘人了嗎?

  阿嬌吃著鮮嫩魚肉,對這個劉徹的轉世十分滿意。

  她一向是個講道理的鬼,心中決定,等她的金屋到手,就把自己的隨葬品分給他一些,讓他在陽間發一筆小財。

  項雲黷發現眼前這個少女除了沉默之外,還特別能吃,一半魚肉都她一個人吃掉的,而且不論吃什麼,她都會露出一種又感動又滿足的神情。

  項雲黷僅僅是把魚肉扔進湯鍋再撈出,都感覺自己身後閃現「中華小當家」五個大字,禁不住問她:「你原來都吃些什麼?就這麼難吃啊?」

  連餐前送的小菜她都吃光了,一般沒人動那些小碟子,服務員看見盤子空了,還又送了一份。

  阿嬌嚼著個丸子,杏仁眼兒烏溜溜的,還能吃什麼,當然是蠟燭香火啊,她的舌頭已經很多年沒有用過了,早已經忘了舌尖一點能嘗百味。

  她把丸子咽下去,想了想告訴項雲黷:「你,嚼過蠟燭嗎?」

  項雲黷以為她是在說國外的菜很難吃,笑著又給她撈了一碗丸子,看得出她教養良好,吃得這麼快這麼多,也依舊保持著儀態,咀嚼起來沒有聲音,紅唇微動,就像四月新紅的櫻桃。

  「吃飽了嗎?」項雲黷問她,這一鍋可都空了。

  阿嬌捏著筷子感受了一下,她鬼身不知多年不受煙火了,就是受煙火供奉,那飽足感也跟吃東西不同,髒腑之間升起一股融融暖意。

  她眯起眼兒點了下頭:「飽了。」

  這兩個字成功讓項雲黷笑了一下:「那去酒店吧。」

  阿嬌自己飽了,還不忘記楚服,用神識對她說「你別著急,等安頓下來,我去找香燭紙錢,讓你好好吃個飽。」

  楚服應了一聲,又告訴阿嬌,有個人在外面,一直盯著他們。

  同樣是鬼,楚服本就是巫女,又怨念纏身,比阿嬌厲害得多,她雖被封在血玉內,但神識感知十分敏銳。

  阿嬌微一側頭露出迷茫神色,柳萬青和胡瑤說會跟在她身邊,確保她一切順利,可這兩人的道行都不該被楚服發現才是。

  項雲黷看見她目光往窗外一瞥,挑了挑眉毛,她剛剛吃得這麼全神貫注,原來還能發現外面有人盯著。

  「走吧,沒事兒的。」

  姜宸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項雲黷發現了,低頭在群裡給兄弟們發消息,告訴大家為什麼他晚到了,因為一樓大廳裡坐著項隊和疑似項隊的女朋友。

  姜宸一停留,項雲黷就發現了,他帶著阿嬌出了火鍋城,繞到姜宸的車邊,曲指敲了敲窗玻璃。

  姜宸不得不把窗打開,低著頭:「項隊。」一緊張就把舊稱呼叫出來了,叫完了又想到項雲黷辭職都三個多月了,喃喃說不出話來。

  「上去吧,胖子小周他們幾個肯定在等你。」說完就要走,姜宸還想再說什麼,阿嬌看了姜宸一眼,把姜宸看得呆住了。

  他怕被發現,把車停得遠遠的,拍下的照片也很模糊,只知道是個紅衣服的女孩,頭髮長到腰際,身段玲瓏,離近了看上一眼,一口氣吐不出來。

  阿嬌剛剛吃飽,脾氣很好,覺得世間萬事都比不上吃飽讓人感動,她連瞥都沒瞥姜宸一眼,跟在項雲黷身後上了車。

  阿嬌萬事不操心,柳萬青和胡瑤正跟著她呢。

  胡瑤看事情漸入佳境,喜滋滋道:「我覺得都不用一年,說不準十天半個月就成了。」她做了一個完善的背景調查,本來覺得這事很懸,沒想到項雲黷對阿嬌很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

  「我的計畫當然能成。」柳萬青看了胡瑤一眼,見她是真心替阿嬌高興,睨她一眼:「你們狐狸倒很多情。」

  胡瑤被柳萬青諷刺慣了,從他嘴裡少聽見什麼好話,以為這句又是在拐著彎罵她,立刻回嘴:「那是自然,我們有心。」

  這便是妖精比草木精怪強許多的地方了,再是妖精也是有血有肉有心的,草木精怪千年才能修出一顆心來,要論成精的難度,最慘的就是草木精,而人修又比山精鬼怪都要佔便宜,他們生來就更合天道。

  柳萬青神色不變,看了胡瑤一眼,慢悠悠:「你知道項雲黷為什麼對她不同嗎?」

  胡瑤搖頭:「不知道,因為她特別漂亮?」

  呵,男人。

  柳萬青面色依舊不變,甚至還嘴角含笑,告訴她:「你那托夢也並非全無用處。」

  劉徹死前夢見阿嬌,夢得深刻,將少年時欠她一棟金屋的事也想了起來,欠了債,便要還,輪回多少世這一點念力也還沒消散,影響到了和劉徹八字命盤最相似的項雲黷。

  一筆債欠了千年,總會滾些利息出來。

  胡瑤立刻氣炸,牙都「嗞」了出來,狐狸眼中露出惡狠狠的光芒:「那你還隻分我萬分之一的業績?你還要不要臉了!」

  知道柳萬青為了業績不要臉,可不知道他竟能不要臉到這種地步!

  柳萬青神色淡淡,他還攤了攤手:「我要臉,可我沒有心啊。」

  胡瑤一口氣噎住,氣得說不出話來,總有一天她要啃這一口素,掀掉他的千年老樹皮!

  今天也不知是什麼日子,酒店竟然滿房,連去了附近三家酒店都沒房之後,項雲黷疑惑了,大家都趁著七月半這個好日子造人嗎?

  阿嬌坐在車後座,她在「餓」之後,又體會到了「困」,頭靠在車窗玻璃上,抱著背包,睡著了。

  項雲黷乾脆打電話問哪家酒店有空房,這才知道江城開了一個什麼展覽會,各大酒店幾乎都滿了,這個展覽會還要連開一星期。

  總不能把人扔在大馬路程上。

  項雲黷想了想,有些為難,回頭問:「要不然你先在我家裡將就一天吧,你住樓上,我住樓下……」

  一回頭,女孩已經睡熟了,她閉著眼睛不動不說話的樣子,讓項雲黷突然有種不真實感,她睡得這麼安謐,好像連呼吸都沒有,像個假人。

  胡瑤一下子緊張起來:「怎麼辦怎麼辦,他是不是懷疑了?」

  這人天生就比普通人要敏銳,感官極強,為了騙到他,柳萬青精心佈置,還寫了一個計畫書,保障毫無破綻。

  這一點感覺稍縱即逝,項雲黷看見阿嬌舔舔嘴巴,夢裡說了一聲「真好吃啊」。冷漠少女原來是個吃貨,他又笑了一下,開車把阿嬌帶回了家。

  項雲黷家上下兩層的房子,空間開闊,地方很大,樓上樓下都有房間,白美蘭女士去年回來的時候收拾得很乾淨,但那是去年。

  項雲黷帶著阿嬌上樓,打開了主臥室,這裡原來是白美蘭女士沒再嫁之前的閨房,有床有櫃有落地鏡,比他自己住的那間還大:「你先在這兒湊合一晚,明天帶你去報到租房子。」

  他記得櫃子裡有白美蘭女士洗曬過的被褥,「我打掃打掃,弄乾淨了你就休息吧。」

  「這裡很乾淨呀。」阿嬌說。

  項雲黷沒當真,這屋子都好久沒透過氣了,床上櫃上總有些灰塵,乾脆叫個鐘點工,老城區就是這點好,樓下就有個家政服務公司。

  阿嬌還真不是客氣,這棟樓很舊了,人也熱鬧,鬼也熱鬧,只有項雲黷這間屋子,裡裡外外一點鬼祟邪氣都沒有,對人來說,乾淨得很。

  鐘點工很快來了,先打掃阿嬌的屋子,把地板床櫃都擦洗得乾乾淨淨,然後又把樓下的外賣垃圾全都扔了,項雲黷從皮夾裡摸出一百塊錢:「你隔一天再過來打掃一次。」

  項雲黷進房間看看客人好不好,走到門口就看見阿嬌蹲在箱子前一動不動,手指頭戳著密碼盤,他看一會兒問她:「你是不是,忘記密碼了?」

  胡瑤複製了整套行李,連同箱子密碼也被一起複製了,阿嬌就算知道密碼也不會開箱,當著項雲黷的面又不能使用暴力,她遲疑著點了點頭。

  項雲黷長這麼大,聽過會說話的眼睛,但沒見過像這樣生動的,她眼仁微微一動就能透露出情緒來。

  陳家條件很好,白美蘭女士在國外大洋房也有了,司機管家也有了,陳嬌是陳家的女兒,估計連行李都不是她自己收拾的,忘記了密碼也正常。

  天已經黑了,項雲黷翻翻櫃子,從裡面找出一件白美蘭女士的睡袍:「這是乾淨的,你洗了澡先穿這個吧。」

  阿嬌抱著絲綢睡袍,進了浴室,盯著浴缸籠頭,項雲黷吸口氣:「左邊是熱水,右邊是冷水。」這可真是個大小姐,明天一定要給她找個酒店,送她走。

  阿嬌整個人滑進浴缸裡,熱水浸潤了她每一寸的肌膚,玉白的腳丫子伸出水面,踩起兩朵小水花。

  項雲黷正想給白美蘭女士打個電話,告訴她,自己已經拿出十二萬分的熱誠來照顧陳叔叔家的女兒了,要不是這女孩年紀比他小十歲,他一開始還真以為是他媽變著法的讓他相親呢。

  電話剛提起來,門鈴就響了,項雲黷打開門,看見昔日隊友站在門口,一開門就衝他大叫:「生日快樂!」

  小胖幾個把姜宓推到前面,姜宓手上捧著個盒子,紮著絲帶,她被人推出來,有些害羞,半是解釋的對項雲黷說:「他們非說要來看看你,我就做了個蛋糕。」

  姜宸也混在裡面,他看項哥和那女孩的樣子,並不像是情侶,但項哥都單身那麼多年了,什麼時候單獨跟女孩吃過飯,還給人家燙魚片。

  趕緊打電話給姐姐,讓她快點兒表白,都多年少了,誰不知道她的心思,一層窗戶紙,誰捅不是捅。

  攛掇著大傢夥一起來給項哥過生日,趁這個機會大家聚一聚,再勸勸他,還是回來隊裡吧,領導其實根本就不想放他走。

  本來人人臉上都喜氣洋洋的,你推我攘著要進屋,項雲黷看了他們一眼:「今天不方便。」他已經很久沒見過這些舊隊友了,乍然看見,才知道心理上還是接受不了少一個人。

  小胖幾個剛要打圓場,空氣瞬間一靜,大家都往項雲黷身後看去。

  項雲黷看他們臉色變了,回頭一看,只見阿嬌穿著白美蘭女士那件絳紫色的絲綢睡袍,濕著頭髮,穿著一雙他的大拖鞋站在他身後。

  輕巧巧的,一點聲音都沒出,冷然的目光打量他們所有人。

  她眉目間天生有種貴氣,這樣老氣的顏色穿在她的身上,竟有種富麗的美,裸露出的肌膚上配著一塊血玉,眸色深黑,無端誘惑。

  項雲黷來不及解釋,門口都是群血氣方剛的小子,他一伸手拿起掛在門邊,上一個秋天穿過,還沒收起來的風衣,一下罩在阿嬌身上。

  於是項雲黷的隊友和幾乎是明戀著他的姜宓,就看見那個少女側過頭,在項雲黷衣服的領子上嗅了一下。

  阿嬌本泡在溫水中,悠然體味當人的好處,楚服突然從玉中警示她:「娘娘,我探到了衛子夫的魂魄。」

  楚服與尋常鬼不同,她一身巫術小有所成,她說探到衛子夫的魂識,阿嬌自然相信。可衛子夫又怎麼跟來呢?她不是已經投胎去了嗎?

  依楚服所言下樓,阿嬌在一群人中間看見了轉世的衛子夫,濃黑雙眸在這些人身上轉了一圈,停在姜宓身上,胸前玉蟬透出血色。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3:36 PM

第8章 阿嬌今天偷酒了嗎?

  兩個女人目光相對。

  投胎轉世就是新生,阿嬌連劉徹的轉世都不記恨了,何況是衛子夫的轉世,她們倆當鬼的時候就算是把舊帳給銷了。

  可看見衛子夫已經投胎成人了,說不定都已經輪回了幾世,而她為了償金屋願才剛到人間,心中怎麼能不嫉妒。

  這個女人運氣怎麼這樣好!

  劉徹這般愛重她,怎不給她一個難圓的金屋諾?!

  阿嬌倒沒疑惑為何還能碰上她,人之因果實難言說,仔細論起來她才是壽終的那一個,而衛子夫雖是自戕,可殺她的人是劉徹。

  一報總要還一報,累世的因果並不在一夕間償還,但怨結得深,總會碰見那麼一兩個「熟人」。

  阿嬌嫉妒衛子夫又當人了。

  生前是人,再投胎也不一定能成人,還有在陽世作惡,被十殿閻君投進了畜生道的,衛子夫投胎了,投生的竟還是人,阿嬌心裡很不好受。

  阿嬌一嫉妒,眼睛便透出別樣的情緒來,在場的人都有十分豐富的案件偵辦經驗,阿嬌目光一變,他們就都感覺到了。

  今天是項雲黷的生日,又是現在這個不尷不尬的時間點,說早呢不算太早,說晚又確實天黑了,阿嬌還是這個打扮,人人都拿她當項雲黷的女朋友看待了。

  本來阿嬌年紀小,但她濕著黑髮,又穿著這麼成熟性感的絲綢睡袍,看上去大了幾歲,誰也沒懷疑項雲黷「殘害」未成年,都以為是他們打擾了好事。

  眼看項雲黷用衣服把人遮起來,紛紛移開目光,往後退了一步,準備告辭。

  「不知道項哥這兒有事,姜宸這小子,也不說清楚,咱們要不走吧。」小胖笑呵呵的,誰也不敢去看姜宓的臉色。

  隱身的胡瑤扯一扯柳萬青的袖子:「我去,修羅場啊!這事兒你知不知道?」她說的是轉世衛子夫的事。

  柳萬青掃了胡瑤一眼,抽出袖子,伸手撣了一下:「我說過,這一世是最合適的。」

  胡瑤對他這種故作高深的行為嗤之以鼻,轉頭繼續看戲,恨不得備上瓜子汽水花生米,這可比沙雕宮鬥劇有意思多了。

  姜宓也在觀察阿嬌,這個女孩實在是過分美豔了,她和項雲黷的互動讓姜宓很難受,她和項雲黷雖然沒開始,但已經有過許多次的接觸了。

  雖然這份接觸在韓剛生死不知之後,就中斷了,但她沒想到項雲黷不聲不響開始了一段新感情。

  姜宸倒抽一口冷氣,沒想到項哥都已經把人帶回家來了,他剛剛打電話問項雲黷到家沒有的時候,他一點異常也沒有啊。

  瘦臉帶眼鏡的小周也跟著打起圓場:「大傢夥就是想給項哥一個驚喜的,既然項哥有事兒,那咱們就先走了。」

  姜宓強撐笑容,她手裡還捧著盒子:「這是大家給你的生日蛋糕。」一句都不再提這是自己親手做了,花了她整整一上午的時間。

  項雲黷伸手接過:「謝了。」

  阿嬌聞到一股香甜味,她剛剛「吃」過,對食物異常敏感,透過項雲黷,對盒子裡東西露出渴望的神情。

  項雲黷沉黷了一會,這個場景不是他心中見舊友同事的場景,可他還是說:「算了,大家進來吧」

  轉身想叮囑阿嬌去換身衣服下來吃蛋糕的,看見她眼巴巴的盯著蛋糕盒子,沒忍住嘴角一扯,笑了一下:「去換衣服再下來。」

  項雲黷的家,大家都不陌生,平常一起喝酒看球什麼的,都到他這兒來,他這兒地方大,沒人管,喝多了還能就地睡下,但自從韓剛出了事兒,項雲黷辭職之後,就再沒來過了。

  家裡剛剛打掃過,項雲黷從冰箱裡取出唯一能吃的東西——啤酒,拿了一打堆在桌面上,大家打開手機點外賣,叫了一堆垃圾食品。

  姜宓張不開嘴問剛剛那個女孩跟項雲黷是什麼關係,隊裡有人替她問了:「項哥,女朋友啊?沒聽你提過。」

  這都同居了,肯定關係匪淺啊,按項雲黷原來的脾氣,應該告訴他們的。

  項雲黷扔了一聽酒給他:「別胡說,犯法。」

  大家一聽犯法馬上明白剛剛那個女孩還沒滿十八,項雲黷乾脆叫了姜宸:「你明天有空嗎?帶陳嬌去學校報到。」

  姜宸還以為項雲黷當姐夫無望了,原來是個未成年,估計是家裡的親戚,爽快點頭:「行,哪個學校?明天我開車帶她去。」

  姜宓臉上終於又有了血色,她到廚房找乾淨的盤子切蛋糕,打開盒子把蛋糕取出來,把蠟燭插在蛋糕上,今天是項雲黷二十八歲的生日。

  姜宓覺得自己剛剛十分失態,又很疑惑怎麼一個小女孩,就把她緊張成這樣,正要拍拍臉頰清醒一下,阿嬌從她身後探出頭來,姜宓嚇了一跳。

  阿嬌眼睛全程都沒看她,目光灼灼看著蛋糕問:「這是什麼?」

  姜宓知道她是項雲黷親戚家的孩子,對她卸下心防:「是紅絲絨蛋糕,鮮奶油的。」上面鋪了滿滿一層的水果,奶油也是自己打的,姜宓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

  阿嬌聽不懂,但每個字裡都透著「好吃」的意味,她直接問道:「你做的嗎?」

  姜宓笑了:「是啊,等會兒我給你切一塊最大的。」

  阿嬌看她一眼,翹翹嘴角,她滿意了,覺得這個轉世衛子夫順眼多了。

  「你是項家的親戚嗎?」姜宓一邊準備餐具,一邊問她,這些盤子放著都沒用過,要好好洗一洗。

  「我姓陳。」阿嬌不動手,她從來都是看著另人動手的。

  姜宓明白了,是陳家的親戚,項雲黷的媽媽再嫁,嫁的就是陳家,她跟項雲黷說不準還是兄妹。

  她對阿嬌更友善了,把蛋糕交給阿嬌:「你拿這個好嗎?我來拿盤子。」

  當然好,這麼多年她只能聞出香火紙燭味,終於能聞到甜香味了,抱著蛋糕就不撒手。

  阿嬌捧著蛋糕送到了客廳,客廳裡又是一靜,她換了一條白裙子,頭髮束起來,露出天生白膩的脖子和穠豔的五官。

  在客廳明亮的燈光下,比剛才在門邊看見要更驚豔了。

  阿嬌完全沒注意到,她捧著蛋糕,走得小心翼翼,終於走到桌邊放下,馬上轉身雲看姜宓,姜宓放下盤子,很自然的對她說:「等吹了蠟燭就給你切。」

  阿嬌輕點下巴,她神情中是帶著幾分倨傲和驕氣的,但她人生得美,年紀又小,竟不讓人反感。

  她筆直走到項雲黷身前,要坐在他的身邊,一句話也不用說,姜宸自覺讓開,阿嬌坐下來,等著吃蛋糕。

  大家起哄要點蠟燭唱生日歌,項雲黷拒絕:「這麼大的人了,還唱什麼歌。」

  但蠟燭已經插上了,壽星吹個蠟燭總是應該的,項雲黷一口氣,把二十八根蠟燭都吹滅了。

  阿嬌先是看著,然後便皺起了眉頭,她沒見過千年後的人過生辰,可蠟燭讓她覺得古怪,人死如燈滅,點燈燃燭就是告訴四方野鬼,這東西可以給它們吃了。

  尋常的日子不要緊,今兒卻是七月半,只有今天,孤鬼能受人間煙火。

  黃泉風起,不光是有家的鬼回來了,沒家的鬼也趁著今日出來,好吃上一口「熱飯菜」,比在奈何裡撈燈不知強多少。

  本來分一點給鬼友們也是應當的,但阿嬌嘗了一口就決定獨吞,她含著勺子,眼睛望向窗外,已經飄著好些鬼友,張著嘴想吃桌上的東西。

  阿嬌大怒,她剛要把這些野鬼趕一趕,就見項雲黷身體四周隱隱散發出一層金光,那些聚集在窗前的鬼嗚咽一聲,紛紛飄走,往別家打食去了。

  胡瑤看見,張大她的狐狸嘴巴:「這……這還是個貴人命格?」

  柳萬青的膽子也太大了,似這種命格,尋常鬼差都不敢近,何況是野鬼,要不是今天七月半,鬼滿為患,這一棟樓裡應該連個鬼渣渣都是看不見的。

  柳萬青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覺得她乍乍乎乎大驚小怪,對她說:「你留著吧,我先走了,趁著今天日子好,我再接幾個客戶去。」

  鬼門開,是托夢的好時候,人間分部一定多了很多客戶,蒼蠅再小也是肉,只要是業績,就都不能放過。

  「那咱們就不管她了?」胡瑤想一想,也捨不得新客戶,阿嬌她已經沒戲了,總得為了這個季度的指標拚一拚。

  「她要圓夢沒那麼快,你難道以為這是筆容易的業務?」收益有多大,難度就有多大,這天底下沒有白來的業績。

  柳萬青說完隱身而去,這裡暫時是不用擔心了,阿嬌到底是隻老鬼,血玉裡還藏著一個楚服,實在不行他還留下了一根柳條,出了什麼事,他立時就能知道。

  胡瑤想想也隱身走了,走時還給阿嬌留了個口信,讓她有事就去人間分部找她。

  阿嬌吃了蛋糕,又吃了炸雞批薩餅,還喝了兩瓶果汁,本來她還想喝點啤酒,手剛剛伸出去,一桌子人都盯住了她。

  項雲黷看了她一眼:「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阿嬌又把手默默收了回去,果汁都已經這麼好喝了,這千年後的酒該是個什麼滋味兒?阿嬌伸著舌尖舔了舔嘴唇。

  她啃著最後一塊批薩的邊,一邊吃一邊學習了怎麼看電視,怎麼玩手機,當人好玩的東西這麼多,可太有意思了。

  姜宸知道她沒國內的號說:「明天帶你一起辦一個去。」

  幾個人都知道項雲黷辭職之後,一直都沒有找新工作,小周喝多了點兒,對項雲黷說:「項隊,你要不還是回來吧,你不在,大家都沒主心骨了。」

  韓剛生沒見人,死沒見屍,在一次日常活動中憑空消失了,項雲黷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把老韓找出來,因為這個,才辭職不幹了。

  「那跟你沒關係,你就回來吧。」小周激動起來有點大舌頭,臉漲得通紅,小胖幾個扶住了他。

  幾個人都看著項雲黷,期待他能點頭答應,項雲黷卻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喝光了手裡最後一點酒,晃晃空啤酒罐頭,長腿跨過沙發:「我給大家再拿點酒來。」

  姜宓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項雲黷,知道他心結難解,不知要怎麼勸他才好。

  項雲黷一進廚房,就看見正在偷開冰箱的阿嬌,他一進來,她就背過身,手裡藏了什麼東西,項雲黷頓了一下:「你……是不是偷酒喝了?」

  阿嬌搖頭,項雲黷不信,剛剛要不是他手快,一把抓住了女孩的手腕,她能吃第六塊批薩餅,就算能吃,也沒這個吃法。

  「真沒有。」阿嬌對別人不買帳,但對項雲黷不同,她攤開手給他看,手上真的沒有啤酒,只有幾根蠟燭,就是剛剛項雲黷吹滅的那些。

  項雲黷不知道小女孩要蠟燭幹什麼,但這一打岔,他心裡好過多了:「他們幾個太鬧了,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

  阿嬌點點頭,她吃飽了,楚服還餓著呢,帶著蠟燭回到房間,把血玉解下來放在桌上,用鬼火點燃了蠟燭。

  嫋嫋燭煙被吸進血玉裡,楚服發出滿足的讚歎聲,貴人的生日蠟燭,比別的香燭更補。

  阿嬌輕拍這塊玉,就像輕拍楚服的腦袋:「你放心吧,我絕餓不著你。」

  說著從袖中取出兩罐啤酒來,一罐開給楚服,一罐開給自己,她偷拿的是姜宓喝的那種果啤,荔枝味兒的,又甜又有氣。

  阿嬌從沒喝過這種酒,一罐就喝得她巴掌小臉滿面通紅,跟楚服念念叨叨:「當人可真好。」

  項雲黷把所有人都送走,看見主臥室的燈還亮著,敲了敲門,怕剛剛胖子幾個起哄把她嚇到了,半天阿嬌才過來開門。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眉眼含笑,開了門就盯著項雲黷傻笑。

  項雲黷怔住了,聞到屋裡的酒味,知道她還是偷酒喝了,剛要說她兩句,阿嬌一頭栽倒,腦袋「咚」一下叩在項雲黷胸肌上。

  項雲黷一把扶住她,她渾軟的好像沒有骨頭,滑溜溜像條魚,實在扶不住,想想她都醉成這樣了,反正也不記事,乾脆把她抱到床上,她到底是把酒藏在哪兒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3:36 PM

第9章 阿嬌今天見鬼了嗎?

  阿嬌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楚服隱身在血玉中盯著項雲黷,要是他敢趁娘娘酒醉對娘娘不敬,楚服拚去鬼身不要,也要撕咬他一口,把他周身金光咬出一個窟窿來。

  項雲黷替阿嬌蓋好被子,又給她留了一盞夜燈,轉身出了房門。

  阿嬌小睡片刻,酒意化作氣從鬼身中消散,她打了個哈欠清醒過來,窗外月亮正圓,夜裡才是鬼精神最旺的時候,她盤起腿坐在床上曬月光。

  二十八根貴人燭,楚服一口氣「吃」了八支,餘下的阿嬌收了起來,預備每天給楚服點一根。

  楚服在幽冥時常受饑火折磨,難得有吃得這麼飽的時候,懶洋洋躺在血玉裡,連聲音都不再嘶啞了:「娘娘可想到法子了?」

  阿嬌雖是柳萬青的客戶,但她簽契約的時候就已經說明白了,柳萬青是提供機會,圓夢一事還得是阿嬌自己來,要不然柳萬青大可以施展法術,讓項雲黷送一個金屋給阿嬌。

  得是劉徹的轉世甘心情願的送「金屋」給阿嬌。

  阿嬌還真想了一個辦法,這辦法是從項雲黷那幾個隊友身上琢磨出來的,她看見他們送生日禮物給項雲黷了。

  雖然都包在盒子裡,但阿嬌能夠看見,姜宓那個盒子裡裝的是一塊圓溜溜有系帶的東西,從盒子來看,比別人送的都要貴重。

  收了禮就要還禮,這是千年來不換的規矩。

  阿嬌的主意是趁明天出門,也給項雲黷買一樣生辰禮,等到她生辰的時候,項雲黷就該回禮,到時她就暗示自己想要金屋。

  阿嬌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十分聰明。

  她想出了辦法,又覺得當人的滋味很不錯,再投胎也不知道是投成什麼,而且一投胎就要跟楚服分離了,不如抓緊這一年的機會,好好享受當人的滋味。

  除了自個兒,也不忘記楚服:「我圓了金屋就能投胎,你卻不同,不如趁這機會當個鬼修,等我投胎,你也好來尋我不是。」

  也確實該替楚服想一條出路,要不然她投胎去,楚服沒有著落,兩人相伴了這麼多年了,阿嬌不忍心看她永生永世都待在幽冥中當一個怨鬼。

  楚服自然肯的,但如何當個鬼修,兩人都不知道。

  阿嬌一時也沒主意,蘭芽幾個雖是孟婆侍女,也都是鬼修,教過阿嬌一些法術,可她怎麼練都練不成,別的鬼但凡強些,都會化形會幻術,只有阿嬌不論多少日子,都是個花架子,絲毫不見長進。

  好在她們有許多時間可以想法子,阿嬌拍拍玉蟬:「等明日我問問柳萬青,修行不過就是積德行善嘛。」

  先積功德後修道,福澤一厚總有好處,不論是人、是鬼還是草木妖精,想得道都得先經過這一關。

  第二天一早,姜宸就來接阿嬌了,他還給兩人帶了早飯來,阿嬌給他開的門,她聞到香味,衝下樓去,興衝衝迎接姜宸。

  姜宸提著兩個袋子,還有些發困呢,剛要打哈欠,猛然看見阿嬌巧笑嫣然,硬生生把哈欠吞了回去,耳朵根子都紅了,結結巴巴:「我買了點兒豆漿油條小籠包什麼的,也不知道你愛不愛吃。」

  小籠買了五籠,一籠六隻,一共三十個,項雲黷一個人就夠能吃的了,昨天姜宸還見識過阿嬌的飯量。

  姜宸把吃的擺在桌上,項雲黷從樓上下來,姜宸問:「項哥,我今天下午還要把黑子送到小周家去,不能一直放在車上跟咱們跑一天,要不然在你這兒先在放一放?」

  黑子是韓剛撿回來的貓,好魚好肉養了兩年,不知拍了多少照片,天天發朋友圈,項雲黷聽了一愣:「是老韓家那隻?」

  姜宸點點頭:「是,這不是……咱們大傢夥兒輪流養著。」

  其實大家都知道,這都大半年了,老韓凶多吉少,可誰都不提替貓找領養人的話,這就麼東家轉完轉西家,他們工作時間不穩定,又都沒成家,照顧不了多長時間。

  老韓是個精細人,養貓也跟小孩兒似的精細,這貓又不會說人話,哪兒病哪兒疼只會喵,上個月才生了一場病,小胖值班愣沒發現,還好送醫及時。

  項雲黷想也知道這幾個小崽子是怎麼養活貓的,他問:「怎麼不送我這兒來?」

  姜宸愣了,他們誰也沒想到要拿貓的事兒麻煩項雲黷,那段時間他情緒不對,誰也沒敢跟他說這事兒。

  韓剛是項隊的老隊友老搭檔了,算是項雲黷的師傅,兩人感情深厚,出了事兒項雲黷幾天都沒合眼,來來回回的跑老韓走的那條路,恨不得把地翻一遍,還是什麼線索也沒有。

  他們收拾老韓的東西,都不敢讓他知道,老韓連煙都不抽,平時根本就沒有嗜好,老婆早就跟他離婚了,女兒也不在身邊,只有這隻小貓。

  項雲黷剛要點煙,又把煙掐了:「把貓送上來,以後我來養。」

  阿嬌嘬著豆漿聽他們說話,姜宸「噔噔噔」跑下樓,先把貓包拎上來,再把貓砂盆貓窩一樣樣往上搬。

  項雲黷一看差點沒認出來,這貓在老韓那兒養得胖乎乎的,皮毛油光水滑,這會兒瘦得都脫了相,縮在貓包裡不出來。

  姜宸撓撓頭:「黑子這段時間不怎麼肯吃貓糧,它原來也沒這麼膽小,可能因為老是換環境不適應才這樣的。」

  姜宸怕項雲黷以為他們沒好好照顧老韓的貓,趕緊說:「之前都是我姐養著,它吃還是肯吃的,只是一到晚上都撓門要出去,,我姐住的宿舍,被人投訴了只能送出來。」

  姜宸伸手想把貓抱起來,黑子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喵」的一聲,撓在他手背上,留下兩條血痕,長大了嘴巴對姜宸哈氣。

  項雲黷也想伸手,被阿嬌攔住了,她兩根手指搭在項雲黷的手腕上,指尖一片沁涼:「你別動。」

  姜宸「嗞」著牙,一邊吹氣一邊告訴項雲黷:「黑子平時都挺乖的,昨天開始就不認人了,我昨天把小胖送回家,這貓就跟發了瘋似的在屋裡亂躥,它是不是又病了?」

  阿嬌並沒使力,項雲黷卻覺得手腕動不了,側頭看向她,只見她烏沉沉的眼睛盯著黑貓,目光中有別的東西在閃動。

  這隻黑貓的脖子裡有一塊銀色吊牌,牌子上刻著「韓剛」兩個字兒,底下還有一串數字,阿嬌昨天學到的,這叫電話號碼。

  她緩緩伸出手去,黑貓一步步往貓包裡退,直到退無可退了,只得伏下身,阿嬌把手按在它毛茸茸的腦袋上。

  這隻黑貓顫悠悠的「喵」了一聲。

  姜宸張大了嘴,今天早上為了能捉到它,他和小胖兩個人胳膊上不知道留下多少道血印子,怎麼這女孩一伸手,它突然就乖了。

  阿嬌摸它,它還頗覺享受,嗓子細顫顫的喵,把肚皮一翻,任由阿嬌揉毛。

  阿嬌雖然還陽了,到底還是鬼身,鬼身上的陰氣讓它覺得舒服,為什麼鬼氣讓它舒服,是這貓的身上留有人的一片殘魂。

  項雲黷看它乖了,又想伸手,那貓在阿嬌手下發起抖來,阿嬌瞥了項雲黷一眼,抬起下巴:「讓你別碰,再碰它就死了。」

  人死成鬼,鬼死就是魂飛魄散。

  這片殘魂連魂識都不全,根本就受不了貴人命格的項雲黷這一碰。

  項雲黷察覺出少女話中有別的意思,姜宸卻大大咧咧:「你還懂獸醫?那怎麼辦,咱們要不要趕緊送它去醫院啊。」

  她看了項雲黷一眼,問道:「牌子上這個人,是不是沒有入土為安?」

  姜宸「啊」了一聲。

  阿嬌覺得他蠢,看都不看他,隻盯著項雲黷。

  到現在這事兒也沒個定性,找不到一點兒蛛絲馬跡,什麼都沒有,一個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項雲黷釘在原地,他用一種全新的目光看著阿嬌,老韓的前妻不願意管這事兒,女兒又是未成年,隊裡來來回回去了那麼多趟,她就是不肯管。

  老韓沒有別的親屬,項雲黷也沒有替他辦,一天不辦喪,就好像老韓還能活著回來。

  阿嬌嗅了一下,雪白指尖掩住小巧鼻頭,雖是一抹殘魂,可有種十分濃重的水腥氣,她眉尖兒一蹙,湊到項雲黷的耳邊:「那一天,是不是在下雨。」

  項雲黷只覺得耳畔有涼風吹過,他動動嘴唇,把姜宸拎起來推出門去,姜宸不明所以:「項哥!項哥這是怎麼了?今天不是帶她報到去嗎?」

  項雲黷把人趕到門外:「我今天又有空了,我帶她報到,黑子就養我這兒了,你忙你的去。」說完把門「砰」一聲關上了。

  姜宸站在門外,可……可他今天不忙啊。

  項雲黷已經有了預感,接下來他聽到的事兒,可能會顛覆他二十八年來的世界觀,他想點了一支煙,猛吸一口,穩定心神,但他沒有,咬咬牙道:「你說。」

  他的眼睛緊緊盯著阿嬌的眼睛,半點都沒有退縮。

  阿嬌眉梢一動,覺得這人比劉徹可有意思得多,她說鬼話騙劉徹金屋的時候,劉徹可不像他這樣。

  「他沒有入土為安,沒有石碑木牌引路回來,又沒有供奉,這個銀牌上刻著他的姓名,他就找回來了。」可能是寄託了他心中眷戀,所以趁著七月半回來了。

  為何是七月半,大概是因為平時它鬼力不足以支撐,七月半陰氣重,殘魂鬼力稍強,這才能找回來。

  阿嬌嘬完了自己那包豆漿,又拿了項雲黷的那一包,擰開蓋兒,又嘬起來,這一袋是紅棗味兒的。

  她淡淡幾句話,甚至連情緒的起伏都沒有,卻把項雲黷怔在原地,他重複了一句:「他……他找回來了。」

  阿嬌一點下巴,這人不是好死,連枉死鬼都作不成,魂魄七零八落,也不知死前到底遭遇了些什麼。

  「他沒有親人替他辦喪嗎?若是替他辦了喪事,頭七那天就該回來了。」這些活人,竟不拿死鬼當一回事,入土為安多麼要緊的大事,竟能不辦,這抹魂再拖就要散了。

  「幸好那天下雨,若要是晴天,第一關他就扛不過了。」

  阿嬌嘬完了豆漿,卷著舌尖回味,她說這些都稀鬆平常得很,說完還打了一個哈欠,眼睛迷迷濛濛望著項雲黷,根本不知道自己說的話給了他多大的衝擊。

  老韓出事那天確實在清明前後,那段時間江城一直在下雨:「你怎麼知道,那天下雨。」

  阿嬌好看的眉毛微微一動,噘著嘴:「他身上在淌水呢。」殘魂浸著水氣,滴滴噠噠的在淌水,地上暈開了一片。

  項雲黷沉默了很久:「那麼你能,你能跟他說話嗎?」

  阿嬌輕輕鬆鬆搖搖頭拒絕:「問不了,他不是整個回來的。」

  項雲黷看著她,把她整個人都框進眼睛裡,也就是說,如果韓剛是「整個」回來的,那她就可以跟他溝通,能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3:37 PM

第10章 阿嬌今天救人了嗎?

  項雲黷花了一點時間消化這件事。

  阿嬌翹著腳喝了兩袋豆漿,吃了一根油條和兩籠小籠包子。

  姜宸一大早就去老城區最出名的小籠包店排隊,現包現蒸,買了三籠蟹粉,兩籠鮮肉。蟹黃的湯汁兒一沾上舌尖,阿嬌就嘬著包子皮眯起眼睛。

  項雲黷坐在餐桌對面,不動聲色的觀察她,他的職業本能是懷疑,懷疑一切可懷疑的,審視一切看似不可懷疑的,他跟著老韓學到的第一課,就是不能認為事情符合常理就一定是正常的。

  經過多年訓練和實踐,在常規的情況下,他很容易分辨出一個人究竟是不是在撒謊,阿嬌說的這些話過於聳動,可他沒能從她的身上看出什麼破綻來。

  她說的一切似乎她已司空見慣,好像人餓了得吃飯,渴了要喝水那樣,是普世常理。

  項雲黷不再靠近黑子,黑子漸漸安靜下來,它瞅準了機會從貓包裡跳出來,鑽到沙發底下,豎著兩隻尖耳朵,綠瑩瑩的眼睛警惕地盯著外面。

  項雲黷再次發問:「他是……什麼樣子的?」

  阿嬌偏偏頭,成了鬼當然是鬼樣子了,可這個鬼,有點兒不像樣,她想了一下:「不成鬼形。」

  「我能看見他嗎?」眼見不一定為實,但他非親眼看看不可。

  阿嬌大大方方的點頭:「能啊。」

  「怎麼看見?」她沒有一口拒絕,而是爽快答應,就已經出乎了項雲黷的意料。

  這個還真難不倒阿嬌,她雖不記得是何時聽鬼們說過,但她言之鑿鑿:「生人見鬼,一是抹牛眼淚,二是點犀角香。」阿嬌睨著他,「這兩樣有一樣,你就能看見了。」

  這兩樣都有些難辦,項雲黷沉默片刻:「好,我準備。」

  他在江城中也認識幾個三教九流,這些東西來的不易,但到底還是能弄到的。

  一人一鬼這場突破了界限的交淡還在繼續,項雲黷的眼皮微微顫動,他又問:「他,痛苦嗎?」

  阿嬌卷起嘴角:「放心吧,他也痛苦不了多久啦。」

  「什麼意思?」

  「七月半之後,總會有幾日陽光大盛,他也就……活不了啦。」

  總有些鬼羈留人間不願離去,一地的鬼差只有那一二個,日夜不停也抓不了那許多,是以七月半後以日光之威,逼迫這些鬼回到黃泉去。

  這幾日也就是陰司給這些鬼們的容留期,日子一過還不肯回來的,就得鬼差出動,使鐵鍊條拘回去了。

  阿嬌越說語氣越是輕快,像這樣的殘魂,留下來也沒有魂識,最後只會化作一縷煙消散,消散了才是解脫。

  項雲黷慢了一拍,才明白「活不了」是什麼意思。

  他難言的看著阿嬌,阿嬌眨眨眼,她見的鬼比見的人多,已經忘記了怎麼辨別人的表情,項雲黷這個臉色,是在……難過?

  這個女孩在談論這些的時候無比冷血,她很顯而易見的欠缺同理心,這會導致社交生活的不順利,更嚴重的話會形成潛在的反社會人格。

  項雲黷還在憑職業本能分析她,卻沒意識到這是他在這大半年裡,第一次這麼自然平和的,由他在主導關於老韓的話題。

  「那,怎麼才能留下他?」

  阿嬌覺得自己更喜歡這個轉世了,他可比劉徹上道多了,可哪有這種辦法,就算有,對他也沒好處,她金屋夢未圓,項雲黷可不能出什麼差錯。

  於是她放下半包紅棗豆漿,苦口婆心的勸他:「你與他陰陽相隔,別說他如今只是殘魂,就算是整個兒的鬼,那也得想法子念經超度他,讓他好好投胎去才是正道,你要是將他拘住,不僅他不能投胎,對你也無甚好處。」

  強留無用,到時陰司記上一筆,影響的是下一世的因果。

  項雲黷看了她一眼,原來她是有同理心的,只是她的同理心用在「鬼」的身上:「我不是想留下他,我是想知道他,出了什麼事。」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無人無屍,就算見鬼,他也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想替他鳴冤?」

  項雲黷沒有說話,但阿嬌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了執著。

  她略一想,便老氣橫秋的點點下巴:「你想的倒也對,他堅持了這麼久,早就快耗盡力氣了,熬不過七月半後的太陽,就算入了陰司也口不能言,不能替自己鳴冤了。」

  阿嬌羽扇似的睫毛垂下來,眼睛裡閃動著光芒,她昨天還想買個生日禮物換金屋,此時此刻又改變了想法。

  不僅僅是單純的人情往來,如果項雲黷對她滿懷謝意,呈上金屋,那她是不是能再投成人身?

  阿嬌看了看桌上的半籠湯包,當人可比當貓狗小鳥強得多了。

  「我是有辦法,但我不能憑白無故的幫你,這事兒是極難辦成的,你得許我一個願望。」

  「好,我答應你。」項雲黷十分乾脆。

  阿嬌眼仁兒都亮了起來,她伸手小指頭:「拉勾。」

  項雲黷遲疑著伸出手,兩根手指相疊勾纏,阿嬌伸手拔了一根自己的頭髮,纏綿在兩人交纏的指間。

  閉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詞,室內忽然起了一陣涼風,這道風在兩人身邊旋繞一圈,四散開去。

  項雲黷觀察這風從什麼地方吹進來,指尖的髮絲變作光絲嵌進肉裡。

  「成啦!」阿嬌鬆開手指頭,那根似有似無的光線,就此連接在兩人小指之間,她以鬼身和項雲黷訂了一個盟約,不論是什麼,他這一世都要滿足她。

  阿嬌不知如何聚人魂魄,但楚服知道,她活著的時候就是幹這個的。

  伸手摸摸脖子裡的血玉,楚服知她心意,用神識告訴阿嬌:若要聚魂,最簡單的法子就是請此人的血脈至親為他辦法事,呼喚他的姓名。

  韓剛的一片殘魂能夠回來,說明他死亡的地點不遠,對陽世有著很深的眷戀,黑子身上的吊牌有殘魂依附,別的東西上說不定也會有。

  「聚魂可不容易,要挑個靈氣充沛的地方作法,請血脈至親守候招魂三天三夜。」

  項雲黷默然,老韓和他前妻的關係並不好,跟女兒的關係就更糟糕了,要作法,還要讓他女兒守候三天三夜,有些難辦。

  但既然決定要做,就要做到最後一步,他問:「既然黑子身上有,是不是說明,別的地方也會有?」

  孺子可教,阿嬌十分滿意,伸出白生生三根手指:「生地、死地和親人身邊是最有可能。」這三處都是鬼魂纏綿難離的地方。

  老韓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遇害的,他的父母都已經亡故,只有前妻和女兒還在,項雲黷帶阿嬌先去了老韓的家。

  昨天是七月半,天從早陰到晚,夜裡還下了雨,今天一早就陽光大好,氣溫直線上升,剛一出門就熱得人了汗。

  阿嬌雖有還陽符,可看見太陽還是有些發怵,她從傘筒裡抽出一把傘來,遮一遮頭頂的陽光。

  這棟樓裡該走的鬼走了一半,餘下的也不敢靠近項雲黷,遠遠看見他就趕緊隱到牆後躲到角落,他走過的地方,連燈泡都更亮一些。

  老韓住在舊城區一棟筒子樓裡,人口密集地方狹小,人住的多,鬼住的也多。

  項雲黷大步往前,阿嬌慢慢跟在後面,打量這個小樓裡住著多少鬼友,她腳步一慢,樓下幾個染了黃毛抽著煙的年輕人就衝她吹起口哨來。

  幾個人躍躍欲試,想上前搭訕,項雲黷又從樓裡折回來,橫了他們一眼,那幾個黃毛被這麼一瞪,鳥獸四散。

  老樓裡沒有電梯,兩人爬上樓,老韓家的鐵門上塞了許多小廣告,一看就是長期沒人住的樣子,要不是前段時間有這麼多的員警進進出出,這裡早就遭了賊。

  項雲黷把這些小廣告一張張取下來,信箱裡乾乾淨淨的,牛奶箱上貼著延期單,是老韓給黑子訂了羊奶,送奶工送了兩天,屋裡沒人取,就貼了單子,日期還是出事之後一周的。

  住在這種地方,老韓不可能在門墊裡藏鑰匙,他從項鍊包裡取出一根鐵絲,往鎖眼裡捅了兩下,阿嬌瞪大了眼,看他幾下就把鐵門搗鼓開了。

  項雲黷看到她的目光,笑了一下:「他以前常說這種鎖形同虛設,可自己家門口用的就是這種鎖。」

  阿嬌不知人心如何,可憑她一肚子鬼心鬼腸也知道項雲黷臉上雖然在笑,心裡卻並不快活,她伸出雪白小手,在項雲黷的肩上輕輕拍了一下。

  項雲黷扭頭撞進她那雙寧靜無波的黑眸中,仿佛其中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他伸手推開了門。

  狹小的空間很久沒有透風了,空氣裡有股灰塵的味道。

  這是間很普通的二居室,屋裡只有最必要的幾樣傢俱,裡裡外外都打掃得很乾淨,老韓本來就是個十分細緻的人,項雲黷只看了一眼就讓開身,讓阿嬌進來。

  「這裡很乾淨。」阿嬌在屋裡轉了一圈,只有殘留的人的氣息,沒有別的了。

  生地找過了,死地不知在何處,只有去找老韓的前妻,看看她那裡有沒有。

  老韓住在老舊的筒子樓裡,可老韓的前妻和女兒住在新城區一處別墅區裡,項雲黷開車到了門口。

  他來過很多次,老韓的社會關係很簡單,父母去世了,沒有兄弟姐妹,就只有前妻和女兒,項雲黷上門很多次,老韓的前妻關秀梅忍無可忍,最後幾次,當著項雲黷的面甩上了門。

  他之前來穿著警服帶著證件,保安自然不會攔他,但現在他已經不是員警了,怎麼進去還得費些心思。

  誰知門口保安一看見項雲黷就把攔杆抬起來放他進去:「警官,您又來查案啊。」

  小夥子二十出頭,穿著保安的製服站得直直的,他對項雲黷印象深刻,還給他敬了個禮。

  項雲黷沒有否認,從車裡甩出一包香煙給他,開車進了社區,到車開遠了,阿嬌還從後視鏡裡看著那個保安。

  「怎麼了?」項雲黷隨口問。

  「他就快有血光之災了。」以她的眼光來看,這地方還真比不老韓的筒子樓,亂七八糟的東西真多。

  救人災禍是積德行善,阿嬌摸摸血玉,要不要積這個功德呢?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3:38 PM

第11章 阿嬌今天生氣了嗎?

  就算沒有這件匪夷所思的事,項雲黷也是要來一趟的,老韓的事不能就這麼放著,該處理的還要處理。

  房子、東西和喪事,如果關秀梅還不肯辦,那由他來辦。

  老韓沒有遺囑,筒子樓那塊短期內也沒有市政規劃,等到他女兒成年,再決定如何處置,但喪事不能再拖了。

  是保姆開的門,老韓剛出事的時候,項雲黷恨不得一天來一趟,來的時候還都開著警車,社區裡別家的保姆都跟她打聽,這一家是不是經濟犯罪了。

  項雲黷問:「關秀梅在不在?」

  要保姆騙員警,她不大敢,可比起丟工作來,她還是先保飯碗,她搖搖頭:「太太不在。」

  門口就停著關秀梅的車,項雲黷還跟蹤過一陣,確實沒有發現什麼疑點,等領導罵他是走火入魔了,他才停止。

  項雲黷來的時候每一次都火氣很足,關秀梅說話又不中聽,跟關秀梅和關秀梅後來的丈夫都發生過口角。

  關秀梅對前夫是生是死一點都不不關心,員警找上門說明來意,她還一臉奇怪:「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她的丈夫對員警頻率登門投訴了又投訴,最後當著項雲黷的面說說:「找到活人就不用通知我們了。」意思就是看到屍體再說。

  那天項雲黷違規了,他狠狠打了那個男人一拳,姜宸死命拉住他,領導原本是想讓他停職的,其實也是對他愛護,散散心,從這件事裡走出來。

  連他的同事覺得他過分堅持,項雲黷乾脆不幹了。

  「那我們能借個電話用嗎?我的手機沒電了。」項雲黷這一次很客氣,保姆為難了半天,讓他們進門,用客廳裡的座機打電話。

  項雲黷播了關秀梅的電話,鈴聲在樓梯上響了一聲,不肯露面的關秀梅急匆匆跑上樓,假裝在外面接起了電話:「喂?小陳阿姨啊?有什麼事嗎?」

  這個女人反應倒是快,項雲黷垂著眼睛:「我是項雲黷,韓剛的事,如果你不肯辦,那我來辦,不能就這麼拖著。」

  關秀梅鬆一口氣:「這件事啊,如果項警官肯辦當然好了,我是真的忙。」

  「那我們見一面商量商量細節。」項雲黷在跟關秀梅打電話的時候,阿嬌也沒閒著,她放出魂識探查了一圈。

  這房子的主人顯然是風水,處處流通,是座利財的好陽宅,書房裡還擺了一隻八卦鏡,阿嬌沒有防備,被八卦鏡晃了一下眼睛。

  這東西的威力還不足以擋住她,但就像人拿鏡子反射陽光,不斷照你的臉,阿嬌閉上眼睛,一陣頭暈,細長雙眉微微擰住。

  項雲黷馬上注意到了,他按住聽筒,問她:「怎麼了?」

  「我不舒服。」阿嬌噘起嘴。

  項雲黷把半邊肩膀給她:「能忍耐嗎?等回去給你買蛋糕霜淇淋吃。」她昨天一個人把半個蛋糕都給吃了,項雲黷看她喜歡甜的,才這麼安撫她。

  阿嬌眼睛一亮,蛋糕她吃過了,可是霜淇淋沒吃過,聽上去就很好吃的樣子。

  她點點下巴,把頭靠在項雲黷肩上,綢緞似的烏發散在項雲黷的脖子裡,涼沁沁的。

  項雲黷還在跟關秀梅通話,關秀梅連見一面商量老韓的身後事都不願意,他怒意漸起,被頸間髮絲的涼意給安撫住,壓製著火氣:「這樣的大事,見面商談。」

  關秀梅看他態度強硬,只好先答應了,讓保姆把這尊瘟神給送走。

  項雲黷辦完了該辦的事,開車離開社區,車上問她:「你……看見什麼了嗎?」

  阿嬌搖搖頭:「什麼也沒有。」她捂著頭,還有些暈,那八卦鏡還真亮,連血玉裡的楚服都被鏡子的光芒晃了一下。

  項雲黷停在社區門口,等保安把欄杆升起來,那個小夥又跟項雲黷敬禮,項雲黷的車都已經開了出去,又停下來,往後倒了一點。

  打開車窗,伸出頭去:「最近罪案高發,特別是這種高檔社區,你工作的時候注意安全。」

  小夥子咧開嘴,笑得陽光燦爛,高聲答應:「是,謝謝警官,我們已經接到通知啦!」

  阿嬌撐住頭,瞪著項雲黷,她還沒決定要不要說呢,他就搶了自己的功德?她氣鼓鼓的坐在車後座,抱著背包,一言不發。

  項雲黷沒察覺出她生氣了,他接了個電話,他找的人弄到了犀角香。

  阿嬌還等著吃蛋糕霜淇淋,結果項雲黷一路上都沒有停車給她買,反車開到了一個仿古建築的古董城。

  「你說過點犀角就能看見韓剛對嗎?」項雲黷最後向她確認,如果這一場惡作劇,那麼她應該在這個時候停止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他帶著阿嬌上了三樓,七繞八拐進了一間小店鋪,裡面坐著個穿唐裝,留了一把花白山羊鬍的中年男人。

  「項警官,東西我搞來了。」他剛說完,就看見了阿嬌,直愣愣的盯著阿嬌看,從臉看到胸,目光在胸口拔不出來。

  阿嬌正盯著滿架子的東西看得津津有味,項雲黷上前一步,牢牢把她擋在身後,目色生慍:「你看什麼?」

  男人趕緊擺手:「不是不是,我錢二您還不知道嘛,我就只對古董感興趣,我是看那小妹妹胸前的玉是個好東西啊,漢代的吧?」

  最後一句,是對著阿嬌說的,阿嬌「嗯」了一聲點點頭,誇他:「你倒很有眼力。」

  錢二一下笑了,繞開了項雲黷,湊近阿嬌細看,眼睛裡閃著精光:「這玉您盤得這麼好,想必是不肯出手的,我就問問,這物件兒打哪兒來?」

  阿嬌一隻手握住玉蟬:「我從小就帶著。」是她還沒進漢宮之前的玩物,外祖母賞賜給她的,有玉馬玉兔玉蟾,只有這隻她留下來了。

  錢二頗覺遺憾,從小就有那更不肯出手了,這玉料這沁色,他還顯擺了一句:「這東西,下過地吧。」

  項雲黷清清喉嚨。

  「得,您不說,我不問。」錢二笑嘻嘻的,手裡還不斷盤那兩個核桃,說不問,還多嘴又加了一句:「您說了也不打緊,我口緊。」

  錢二繞回桌,拿出一隻絲絨口袋:「項警官,這東西真是不好找,要是別人管我要,我立馬說沒有!可您是誰呀?您是我這個,」說著比了個大拇指,「您要的東西,我敢不赴湯蹈火嘛。」

  「多少錢?」項雲黷直接跳過他這些話,乾脆問道。

  「您埋汰我,還給什麼錢呀,這是我從我一玩香料的朋友那兒要過來的,都是朋友,怎麼能提錢呢。」錢二滿臉是笑,山羊鬍子一抖一抖的,嘴裡說著不要錢,可拿香袋的手就沒鬆開過。

  「到底多少錢,你說個實數。」

  「痛快!」錢二肚裡一把算盤,眼睛珠子轉得都能聽見算盤珠子的聲音,他伸出手,比劃了一個數:「這數,這可已經是友情價了,別人真沒人。」

  項雲黷不管有沒有,他伸出手:「拿出來我看看,是真是假。」

  他不會看真假,但阿嬌會,絨口袋裡倒的三角香料只有指甲大小,阿嬌一聞便知,她露出滿意神色:「你這一屋子假東西,原來還有真貨啊。」

  豐都哪個鬼沒些隨葬品,阿嬌見得多了。

  錢二剛剛是盯著玉蟬看,這會兒上上下下打量阿嬌:「小妹妹年紀輕輕,原來是方家呀,這些東西都是給慕古愛好者的,跟朋友可不亂來,衝這個,我吃點虧,這個數吧。」

  重新比了個手勢,滿面堆笑:「都是同行,咱們以後多聯繫。」

  「不用,就剛剛那個數。」項雲黷直接轉帳給錢二,他收了錢,從話嘮變成鋸嘴葫蘆,笑眯眯把兩人送出門,一句也不多問項雲黷要這香料,到底是幹什麼用。

  項雲黷帶著阿嬌離開古玩城,那個絨布口袋就放在他褲子口袋裡,他自己都說不清,點了這個香,究竟是想見到老韓呢,還是不想見到老韓。

  阿嬌還在等著項雲黷給她買霜淇淋,可他一路都沒要停的意思,直接開到了家,關上門就問:「現在能點嗎?」

  阿嬌這下明白了,他不相信她。

  她氣得轉身想走,可兩人都已經訂下盟約了,她不履行承諾,他也不用給她金屋,她氣得在屋子裡轉了兩圈,伸手把黑子招出來。

  黑貓一直躲著項雲黷,但它十分喜歡阿嬌,阿嬌一叫,它就豎著尾巴過來,蹭她的腿,阿嬌揉揉它的毛,把貓身上掛的那塊牌子解了下來,放到桌上。

  板著臉對項雲黷說:「你點吧。」

  項雲黷把犀角香掐成兩半,他知道阿嬌生氣了,但這件事他是一定要確認的:「不是不相信你,這事對我很重要。」

  阿嬌把頭一扭「哼」了一聲。

  項雲黷顧不得她生氣,點燃了一半的犀角香,先是看見一縷細煙嫋嫋而起,接著他就看見屋裡浮著一團影子,犀角香煙環繞著這團影子,將它照亮。

  犀角香只有一點,很快燃盡,煙霧一消,那團黑影便不見了,項雲黷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難言的望著阿嬌,原來這個世界上真有鬼魂,真有陰陽眼。

  阿嬌狠狠跺了一下腳,負氣要上樓去,門鈴這時候響起來,項雲黷打開門,拎進來一個霜淇淋蛋糕禮盒。

  阿嬌頓住腳步,她看著那個盒子,咽了一口唾沫。

  項雲黷把蛋糕放到桌上,想跟阿嬌道歉,手機彈出新聞消息,金穀禦墅保安小夥勇鬥歹徒負傷,他點開手機新聞,新聞圖片裡是一張熟悉的臉。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3:39 PM

第12章 阿嬌今天嚇人了嗎?

  項雲黷把新聞往下拉,報導上說,這是盜竊團夥,一次有預謀的犯罪活動,他們其中一人應聘高檔別墅區的保安或物業維修人員,專門瞄準空宅進行違法犯罪活動,詳細新聞還要等待進一步的採訪。

  新聞最後配了一張保安小夥的照片,從照片上來看,他傷得不輕,腦袋和胳膊上都裹著紗布,但並沒有生命危險。

  項雲黷放下手機,看向阿嬌,她正昂著下巴,站在樓梯上,見他看過來,翻了個大白眼,翻完又忍不住去看桌上的霜淇淋蛋糕。

  項雲黷沒有跟女孩認錯的經驗,這個蛋糕到的很及時,他打開盒子,取出餐盤,切了一塊蛋糕,隨手把小叉子插在上面:「再不吃就化了。」

  阿嬌聞著涼絲絲的香甜味,掃了那個碟子一眼,覺得項雲黷至少算懂得禮數,還知道把叉子立起來,那就算他說了一個「請」字。

  她昂著下巴走下樓梯,昂著下巴接過託盤,又昂著下巴用小叉子戳了一口。

  涼的,甜的,奶味十足。

  憤怒拋到了九宵雲外,項雲黷看她一口一口吃個不停,暗暗鬆口氣,溫言說:「先吃半個,半個放在冰箱裡,都是你的。」

  阿嬌含著滿口霜淇淋,還不忘記說:「你現在相信了?」

  都親眼看見了,還有什麼不相信的,他終於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壁壘,而他觸碰到了二十八年來沒有碰觸過的另一個世界。

  「以後你說的話,我不會再懷疑了。」項雲黷這麼保證。

  阿嬌還氣啾啾的,她挑著眼角掃了他一眼。

  「請你繼續幫助我。」項雲黷說,「不管你想要幾個願望都可以,我想為他做些什麼。」

  老韓失蹤的那一天,是去白塔鎮陳家村小學做一個日常安全教育演講。

  這事兒本來是項雲黷的,是他不耐煩去,要對著一群小學生深入淺出,寓教於樂的說安全常識和禁毒知識,不是他的長項。

  老韓喜歡孩子,樂呵呵替他去了,再也沒有回來。

  他說得十分赤誠,阿嬌停下了手,叉子上還插著一塊霜淇淋,她看了項雲黷一會兒,再次昂起下巴:「都答應你了,我可不會賴帳的。」

  生氣歸生氣,該辦的事還是要辦,她才不是劉徹這種混蛋,答應了卻又辦不到的混蛋。

  項雲黷笑了,聲音有些低啞:「謝謝你。」

  阿嬌吃那半個蛋糕,項雲黷打電話給姜宸,問他:「老韓的女兒考了哪個學校?」

  關秀梅不肯讓女兒露面,其中一個理由就是女兒要中考了,不想讓這件事影響她的中考成績,現在已經八月,應該出成績了,再有幾天就要開學,他想去見一見這個女孩,告訴她,她父親的事兒。

  姜宸一聽就知道項雲黷還沒死心,在電話裡勸他:「項哥,你不是要去找她吧?關秀梅根本就沒告訴她,這麼去說不合適。」

  「別廢話,趕緊說,我去找人,跟你沒關係。」大傢夥都沒少吃關秀梅的投訴,項雲黷一個人給扛了,他是員警的時候都不怕,更別說他現在已經不是了。

  姜宸為難了好一會,可老韓的事總不能沒人管:「就是一中,陳嬌不就是那個學校嘛。」

  老韓的女兒考得很不錯,一中是江城最好的高中,升學率非常高,隔幾年就要出一個全省狀元,名人很多,還有一排名人牆,去年百年校慶的時候,請來了一位退下來的校友作演講,警隊還協助過安全工作。

  「知道了。」項雲黷說完就掛了電話。

  姜宸衝著電話喂了兩聲:「項哥?項哥?」

  姜宓送水果給弟弟吃,問他:「他又開始調查了?」

  大半年了,他還是沒死心。

  姜宸一清早被項雲黷從家裡趕出來,也沒地方去,就回了家,現在放暑假,姜宓也在家,她聽見弟弟打電話了。

  「不知道,反正這事兒挺奇怪的。」

  姜宸越琢磨越覺得這事古怪,為什麼陳嬌能這麼準確的說出老韓失蹤那天的天氣,和他並沒有舉行過葬禮,按項哥的說法,她昨天才坐飛機到江城。

  姜宸拿起手機要出門,姜媽媽在廚房裡看見了,拿著鍋鏟追出來:「又到哪裡去?好不容易休天假,我可做了紅燒肉啊!」

  「項哥找我有事兒。」姜宸祭出法寶。

  一聽是項雲黷找他有事兒,姜媽媽也不管鍋裡的紅燒肉了,她往屋裡看了一眼,對兒子招招手:「你把小項請回家吃頓飯,他可都好久不來了。」

  項雲黷是姜宸的師兄,在隊裡一直都很照顧他,姜媽媽請兒子的同事吃飯,一眼就看中了項雲黷。

  姜宓從屋裡出來,她知道媽媽有意撮合他們,可項雲黷這段時間對她極其冷淡,姜宓心裡頗不是滋味,她把弟弟推出門:「你趕緊去吧。」

  他已經不是員警了,萬一跟人起衝突,有姜宸在也好有個照應。

  姜宸知道姐姐的心裡想什麼,他嘿嘿一笑:「知道,我怎麼能讓項哥吃虧呢。」

  項雲黷在關秀梅家除了打電話,還把一家三口的行蹤都問了一遍,從保姆那裡知道老韓的女兒去了學校,當時他還問了一句,放假怎麼也去學校。

  這事兒關秀梅沒交待過,保姆實話實說:「學校抓得緊,已經上了一個月的課了。」

  事不宜遲,今天就去看看,她的身邊有沒有老韓的魂魄。

  項雲黷看看阿嬌蛋糕吃的差不多了,說:「咱們去給你辦入學手續,順便看看老韓的女兒。」

  阿嬌知道現在不論男女都上學堂,胡瑤還告訴她,學校裡可好玩了,她既然決定要當一年的人,當然要走一遭,把叉子一放:「我要吃炸雞。」

  項雲黷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沒等阿嬌回過神來,他就收回手:「走吧。」

  阿嬌一時難以決定自己是不是要生氣,就這麼隨隨便便的,被他揉了頭,但她是個大氣的鬼,不跟人一般計較。

  他們開車剛到校門口,姜宸就已經在那兒等著了,嘴碎的像個老媽子:「項哥,要不然算了,有什麼事兒別找孩子,咱們這麼過去不太好。」

  姜宸也知道勸不住,項雲黷的脾氣,認準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找陳嬌當幫手,「你也是女孩,你說說,這事兒是不是挺難接受的。」

  阿嬌古怪地瞧了他一眼:「生老病死這是世間常態,人總要死的。」言下之意就是沒什麼不好接受的。

  姜宸:……行吧行吧,你們一個二個都牛逼。

  項雲黷拿出阿嬌給他的那疊資料,交給姜宸:「你替她把入學手續辦了。」

  那其實就一疊白紙,柳萬青在上面下了障眼法,只要覺得這是入學資料,它就是入學資料。姜宸接過來,感歎一聲自己就是個天生的勞碌命,抱著資料進去了。

  阿嬌心心念念,衝項雲黷攤開手:「炸雞呢?」

  還沒正式開學,但幾個年級的課就沒停過,一中校門口的小店全都開著,項雲黷挑了一個最近的,給阿嬌買了奶茶炸雞。

  兩人坐在店裡,等姜宸和老韓的女兒出來。

  姜宸很快辦好了手續,趕緊出來盯著,他萬一項哥真跟人起了衝突出事,他姐得活剝他的皮。

  暑期班下午兩點才放學,三個人在奶茶店裡等,項雲黷問她:「還想吃點什麼嗎?」

  阿嬌搖搖頭,她坐姿十分乖巧,嘬著奶茶,啃著雞骨頭,盯著一中校園,原來學校就長得這個樣子,倒有些氣派,柳萬青還真沒哄她。

  從她這裡看過去,正好能看見一中最高的那幢樓,阿嬌雖有吃的,可是實在無聊,一邊吐雞骨頭一邊輕輕報數:「一個,兩個。」

  姜宸看她報一個數就吐一根雞骨頭,笑了:「不要緊,你不胖,還能再多吃點,要不要吃炸花枝丸子?」

  阿嬌終於正眼瞧他了,她又露出那種倨傲的神色,好像姜宸是在討她歡心那樣,點了點頭,允許了他的這種行為。

  姜宸跟個女孩也不計較,像她這麼漂亮的女孩,肯定從小到大都有男生獻殷勤,何況又是項哥的親戚,買了炸花枝丸又給她再買了一杯奶茶。

  回來的時候已經聽見她數到:「九個。」

  姜宸沒注意,項雲黷卻沒有一刻不在觀察阿嬌,她看的地方是一中標誌性的建築——紅樓,那棟樓建校之初就有了,已經有百年歷史。

  關於紅樓的新聞,每個江城人都耳熟能詳,一中雖然升學率最高,但每年高考的前夕總有學生受不了壓力,從紅樓的樓頂上一躍而下。

  項雲黷打開手機,搜索了一下一中紅樓跳樓至死的學生人數,十一個。

  阿嬌粉唇吐出最後一根雞骨頭,她數道:「十個。」

  姜宸還傻呵呵的問:「十個什麼?」

  阿嬌很煩姜宸嘰嘰喳喳,她瞪起眼睛,嚇唬姜宸:「十個鬼,你怕了吧。」

  她本來就生得好看,瞪圓了杏眼,惡狠狠的樣子也不一點都不嚇人,姜宸「撲噗」一聲,哈哈大笑。

  項雲黷卻知道她說的是真的,卷起眉頭,外面青天白日,世界一如尋常,可她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

  下課鈴一響,一中校門烏泱泱湧出了一群學生,一個個臉上都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麻木,走出了校門才眉目生動起來,紛紛衝向學校門口的冷飲店,給大腦補充糖份。

  姜宸盯著這些人看:「這麼多人,哪一個是老韓的女兒啊。」

  老韓皮夾子裡有一張女兒的照片,但那是他女兒五歲生日時拍的,那個皮夾跟老韓一起失蹤了,他女兒究竟長什麼樣子,只有一張證件照可以參考。

  阿嬌吃掉最後一個炸花枝丸子,把竹簽往紙袋裡一插,嘬了一口奶茶,指著一個神情陰鬱的校服少女:「是她。」

  這個女孩的身後拖著一團灰撲撲的影子,一走進太陽下,就被曬得更淡了,但依舊散發出那種濕漉漉的腥氣。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3:40 PM

第13章 阿嬌今天被騙了嗎?

  關秀梅和老韓離了婚,就一個人拖著女兒做起了服裝生意,一開始是在江城的服裝街上擺攤,後來又供下店面房子,最後乾脆開起了服裝城,她還真算是白手起家。

  女兒韓曉也改了名,跟關秀梅姓,叫關曉,她低著頭,背著書包從一中校門慢慢騰騰的出來。

  花季少女除了阿嬌這樣美得特別鮮明的,看上去都長得差不多,又都穿著校服,姜宸仔細看了好幾眼,才確定這是關曉。

  他好奇的問:「你怎麼知道是她?」

  阿嬌沒有回答他,她低頭又嘬了一口奶茶,給了項雲黷一個眼神,撐開手裡的傘走到關曉身邊。

  那團灰撲撲的影子倏地鑽進了傘下,就算是抹殘魂也依舊還有本能,他雖然不肯離開女兒身邊,但再曬上兩天,他就煙消雲散了。

  項雲黷伸手要去接傘,又想到黑子怎麼都不肯讓他碰,縮回了手,推一推姜宸:「你去。」

  姜宸決定等這件事了了,好好問問項雲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這兩人怎麼神神叨叨的,但現在還是聽項雲黷的,要跟上前撐傘。

  阿嬌聽見,對他們搖了搖頭,姜宸穿著警服,帽簷兒上的圓徽散發出淡淡的金芒,他要是往傘下一戳,跟個小太陽沒什麼差別。

  這片殘魂比黑子身上的要大塊多了,阿嬌想了想,從口袋裡拿出楚服專用的香蠟,搓了一點在手上,點了一團白日鬼火,讓這塊殘魂能夠積蓄一些力量。

  關曉一無所覺,她縮著肩,拐進了一條小巷子,阿嬌緊跟其後,才一拐進來,就看見幾個跟關曉差不多年紀的女孩男孩把她團團圍住。

  其中為首的那個燙了卷髮,化著濃妝,笑嘻嘻的要搭關曉的肩:「終於下課了,大家都等你好久了,今天請我們吃西餐去。」

  關曉瑟縮了一下,那女孩把她勾得更緊了,伸手拍拍她的臉:「怎麼,不願意請朋友們吃飯啊。」

  關曉搖了搖頭,嘴裡喃喃出聲:「不是的。」

  這個女孩更得意了:「大點聲,都聽不見。」

  一群人在哄笑,其中一個看見了撐著黑傘站在巷子口的阿嬌,她衝卷髮女孩示意,喝斥關曉:「你還帶人來了?」伸手就要打她。

  阿嬌傘下的那團殘魂劇烈抖動,他分明已經是一團影子了,卻還想衝出傘去保護女兒,阿嬌嘖了一聲,指甲撓撓傘柄,用神識問他:「你出去了能幹什麼?」

  要是成形的鬼還能嚇唬嚇唬這幾個小崽子,它連鬼形都沒有,還逞什麼英雄。

  這條小巷子兩面都背陰,牆壁上長著一層層的爬山虎,蔥蘢綠意中藏著隱隱黑霧,這絲絲黑霧本來就靠著邪念存世,此時從陰暗處飄出,圍著這些人打轉。

  它們沒挑那幾個不良少年,竟然挑了關曉,要附到她的身上去。

  阿嬌也是閒得發慌了,這麼多年在墓室裡不是吃便是睡,今日正可鬆鬆筋骨,輕巧巧走過去,打量那幾個女孩,眼皮上面一層黑,別是個熏死鬼。

  那幾個女孩也把她從頭打量到腳,互相看了一眼,這是送上門的一隻肥羊。

  胡瑤複製的箱子裡都是名牌貨,阿嬌身上這簡簡單單一條裙子都要四位數,幾個女孩圍攏上來,阿嬌剛要伸手用掌心鬼火嚇唬她們,身後就是一聲喝斥:「幹什麼?」

  項雲黷出現在巷子口,他那張冷臉凍得跟冰塊一樣,堵在巷子裡的七八個少男少女一下子散得乾淨,卷髮那個跑之前還對關曉放狠話:「你行啊,還敢找幫手,你給我等著!」

  姜宸跟出馬了:「等著什麼?你們哪個學校的?」

  他一身警服震懾了這些半大的孩子,他們抱頭鼠竄,再也不敢放狠話了。

  關曉一直瑟縮著肩膀,等地些人跑走了,也沒直起來,她低著頭轉身要走,跟阿嬌擦肩而過時,被項雲黷攔了下來:「你是韓……關曉吧。」

  關曉這才抬眼看人,她眼睛裡死氣沉沉的,一點兒花季少女該有的活潑靈動都沒有,一言不發的看著項雲黷。

  姜宸湊了上去:「我們是你爸爸的同事。」

  關曉扭頭就要走,姜宸想上前叫她,被項雲黷攔住了,他還沒想好要怎麼跟老韓的女兒說她爸爸死了。

  關曉的腳步越來越慢,她轉身折回來,盯著項雲黷,又看了看姜宸身上的警服,咬著嘴唇問:「他出什麼事了嗎?」

  項雲黷看著女孩跟老韓有些相似的臉:「你爸爸失蹤了。」

  姜宸趕緊扯了一把項雲黷,這女孩才十六歲,這麼說是不是太不婉轉了,他端著一張娃娃臉緩和氣氛:「咱們,找個地方說。」

  學校附近有一家批薩速食店,這個時間生意清淡,幾個人找了一個角落位置,關曉把書包抱在胸前,緊緊盯著項雲黷。

  阿嬌事不關己,「嘩啦啦」翻著菜單,她翹起唇角,牢牢記住這些菜的名字,每種都想嘗一嘗。

  「今年的四月五日,你父親在日常任務回程途中失蹤,至今沒有下落,事發之後我們多次找過你的母親。」項雲黷對關曉說明事實。

  姜宸可算知道過去每次接觸家屬的時候,為什麼都是老韓出馬了,就算派小胖幾個來,也不會讓項雲黷出面,他這一開口就全是刀子,紮人家小姑娘的心。

  姜宸覺得事情不對,本來最堅持韓剛沒死的就是項雲黷,可他現在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老韓已經出事了,他直覺得看了阿嬌一眼,覺得這種轉變,肯定跟她有關。

  關曉抱著書包的手緊緊攥著書包邊,指節發白,猛得大吼一聲:「不可能!你們是騙子!」拎著書包衝了出去。

  姜宸飛快追出去,關曉看著瘦弱,跑得卻快,已經跳上了一輛計程車,姜宸跟著上了後一輛,打電話給項雲黷:「項哥,我怕她出事兒,先跟著了。」

  項雲黷掛了電話,習慣性的想抽一根煙,手指一攥,問:「他,他在嗎?」

  阿嬌翹起唇角,得意的笑了一下,抖了抖手裡的雨傘。

  她把韓剛的殘魂鎖在傘裡了,發號施令道:「回去供奉他的牌位,刻上姓名生卒,他都餓了大半年了,先讓他吃吃飽,看兩片殘魂能不能自行融合。」

  項雲黷開車駛過江城橋,阿嬌扒著車窗玻璃往外看,腳邊放著那把黑雨傘。

  「你剛剛是在數跳樓的那十一個學生嗎?」他先打破了沉默,問她。

  「真是想不開,怎麼不好好投胎去呢?留在現世又有什麼用?」阿嬌回過頭,烏沉沉的眼睛裡滿是疑惑,她想投胎而不能,這些個年輕生嫩的鬼,怎麼就在高樓上徘徊不去。

  項雲黷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他握著方向盤,想了又想,還是問:「害怕嗎?」

  阿嬌瞬瞬眼睛,她當然不怕,還糾正他道:「是十個。」

  「新聞上說是十一人。」本來以為是她漏數了,沒想到她竟然認真起來。

  阿嬌一臉堅持:「十個。」她就只看見了十個。

  項雲黷不明所以,但她既然堅持,他就不再說了,這不是一個讓人愉快的話題。

  阿嬌先說話了:「要多買些香燭紙錢,最好有上好的酥合香油,他的魂靈太脆弱了,要補一補。」

  也不光都是給韓剛的,阿嬌打算留一半兒給楚服,剛剛那一枝貴人燭給韓剛了,非得還她兩斤香油不可。

  才過了七月半,這些東西不難買到,項雲黷先把車停在一間小香燭店前,阿嬌進去挑香燭,他給姜宸打電話,知道關曉是回家去了,這才鬆口氣。

  扭頭進門就看見阿嬌瞪著店主人:「這包是用過的。」

  店主穿著背心褲衩,正坐在搖椅上看電視劇,覺得阿嬌這是挑刺:「這哪兒用過了?你買不買,不買就走。」

  阿嬌十分生氣,他騙人也就罷了,竟然還敢騙鬼?

  她吃了多少年的香燭,這東西一聞味兒就不正,分明就是供奉過的,蠟燭裡的鮮頭都叫別的鬼吃掉了,再賣給人供奉祖宗,吃的就是殘羹剩飯。

  項雲黷冷眼一掃:「怎麼回事?」

  店主陡然氣怯,他這東西來路是不大正,是從寺廟裡收來的,佛堂裡不許起明火,這種蓮花形的,果籃子形的蠟燭都是人家買了供奉在祖先牌位前的。

  既然不點,他就花點小錢收回來二次售賣,簡直是無本生意,可蠟燭又沒點過,塑膠紙都沒拆開呢,這小丫頭片子說是用的,可不就是在挑刺:「不買就走,別擋著我看電視。」

  阿嬌板起臉,烏沉沉的眼睛盯著他:「你騙得了人,可騙不了鬼。」

  說得店老闆背後起了一層白毛汗,要不是有項雲黷在,他就要衝出櫃檯把人推出店去了。

  阿嬌想到要替楚服積功德,難得規勸一句:「勸你還是正經賣香燭,這供奉過的別再碰了。」這可不是胡說,欠了人的債,人不一定能討回來,但欠了鬼的債,鬼是一定要討回來的。

  世上最難送走的鬼就是討債鬼,這店堂裡陰惻惻的,鬼氣一多,人氣就帶衰,損了陰德,自然倒楣。

  看他不信,對項雲黷道:「咱們走。」

  轉進另一家店鋪,對著蠟燭元寶聞了聞,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一口氣買了一箱蠟燭元寶線香,還忽悠項雲黷:「點香油是最好的,這東西能供佛祖,大補。」

  惹得那個店員看了阿嬌好幾眼,再三對項雲黷強調,這東西可不能用來炒菜。

  項雲黷買了一個靈龕,讓店員在上面刻上韓剛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店員問:「要不要買個骨灰壇,這一套給你打八折。」

  項雲黷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韓剛的屍體,但他真的買了一個骨灰壇,店員反復推銷:「這個材料好,這是柳木的。」

  阿嬌倏地想了起來,柳木屬陰,對韓剛這樣神識不全的殘魂來說,有聚陰鎮魂的效果,她摸了摸柳萬青給她的那塊柳樹枝條,這要是千年柳木,韓剛的神誌說不定就恢復了。

  一回家,阿嬌就把韓剛的殘魂從傘裡放出來,屋裡供了韓剛的牌位,又點起了香燭,項雲黷不會念經,阿嬌一個鬼自然也不會。

  但他下了一個app,專念《地藏經》,有超度寬釋的效果。

  阿嬌趁著項雲黷沒注意,把柳萬青給她的那根柳枝放在牌位後。

  那兩片殘魂原本不能融合,有了千年柳枝安神,竟漸漸融合在一處,聚成了韓剛的影子,那影子雖然還淡,但卻已經薄薄成形了,看得出死前受過非人折磨,魂魄神誌不清。

  兩片魂一融合,阿嬌就聞到更濃重的土腥氣,這下清楚了,韓剛身上的水,並不是雨水,口鼻中灌滿的淤泥。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3:40 PM

第14章 阿嬌今天請客了嗎?

  阿嬌有些躊躇,不知該不該告訴項雲黷真相。

  她見的死鬼多了,各有各的死法,還陽之後,對人也沒有什麼憐惜心腸,可她對「執念」很有體會,抓到殺韓剛的兇手,就是項雲黷的執念。

  地上擺滿了香燭元寶,楚服在血玉中聞見了酥合香油味兒,激動得一跳一跳的,阿嬌也心神舒爽,被這香燭酥油滋養,收了他的供奉,總要替他想想辦法。

  「怎麼了?」項雲黷見她神色不對,問她,「是不是有什麼為難的地方?你可以告訴我。」她再與眾不同,到底還是個女孩,這樣認真替他煩惱,他也想能幫得上忙。

  阿嬌托著腮,眉頭緊緊擰著:「他身上的水,不是雨水,雨水沒有這樣的腥味。」

  項雲黷手指顫動了一下。

  阿嬌對陰曹知道得多,對陽世知道的有限,她雖知道的有人,可總有別的鬼知道,想了想:「你等著,我去問問。」

  「你……你要問誰?」她剛來江城,哪有熟人可問。

  項雲黷剛說完,就看見阿嬌站起來,拖著一大袋的元寶紙錢,還把供桌上韓剛的照片拿在手裡,告訴他說:「我們不知道,它們說不定知道,請客吃頓飯,總能聽見些有用的。」

  熟人熟鬼都沒有,但也可以走走路子,通通關係,燒點紙錢問問鬼友們,可曾見過行兇殺人。

  項雲黷啞口無言,他頓了片刻,跟在她身後,想保護她的安全。

  阿嬌看他跟了出來,心中滿意:「對,由你來燒,它們吃得高興,能說的東西就更多了。」經過貴人手的供奉,比普通的不同,鬼友們吃得開懷,當然要還情。

  項雲黷提著一袋子元寶,找了一塊空地,蹲下身,從口袋裡摸出了打火機,點了一個元寶引火,沒一時地上就燃起一堆。

  阿嬌抬頭望天,只見鬼火點點,這四方的野鬼就都聚攏過來了。

  燃起的元寶香燭散發著它們不可抵擋的香味,它們既想吃,又不敢吃,阿嬌站在那兒,嘴巴不動,神識與它們溝通:「各位鬼友,這半年中可見過這個人?」

  這些野鬼被「美食」吸引過來的,阿嬌揮一揮手,地上燃燼的煙灰盤旋而起,錫箔燒化之後變成點點火光,送到了這些鬼的口中。

  它們雖看不破阿嬌的還陽符,但能聞到她身上那種熟悉親切的味道,她還這麼大手筆的請貴人燒紙錢供奉,對阿嬌十分客氣,認認真真辯認起照片來。

  阿嬌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許是水邊,腥臭氣重的地方。」說完伸出細白手指頭,戳了項雲黷一下,示意他再多燒一點。

  路過的街坊鄰居都以為這是錯過了七月半,補燒紙錢的,若是哪一個能夠看見,抬頭必會被這眾鬼聚餐的景象給嚇軟了腿。

  還真有一個老鬼,他時辰到了,在江城橋上排隊拿號入冥府,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投胎之前來飽餐一頓。

  掀起半邊頭髮,露出另一隻窟窿眼,認真看他:「這人可是個官差?對!就是他,屍身在陳家浜的魚蟹塘裡,可真不是個好死,那地方的味兒喲。」

  「你看清楚了?」阿嬌忍不住出聲。

  項雲黷除了滿天飛揚的紙灰煙星,什麼也看不見,突然聽見阿嬌說話,盯著她說話的那個方向,雖然聽不見,但他和阿嬌一起等待答案。

  那鬼攏了滿手的金元寶:「清楚得很,何必去管那一家的事,好好一個活人,被填在泥塘裡,死都沒留個全屍。」

  阿嬌把餘下的香油全部奉上:「還請這位鬼友,把何地何處何時說個明白。」

  阿嬌出手這麼大方,那老鬼知無不言:「是在陳家浜徐家,寡婦帶著女兒再嫁,嫁的男人不是個東西,這人是個官差,途經徐家,非要管這閒事,被人白白殺了,投進塘裡,這母女倆個可有人替他鳴冤?那女人還幫著埋屍呢。」

  阿嬌大概聽明白了,她一張小臉滿是肅穆,把餘下的元寶也給了這老鬼:「若是陰司擊鼓,報知冤情,還請鬼友當個鬼證,到時必有重謝。」

  老鬼收了金銀香油,鬼臉上兩個窟窿都合不攏了:「好說好說。」

  沒有目擊證人,可有目擊證鬼,阿嬌不懂陽世如何斷案,問項雲黷:「就算挖出屍體,是不是也死無對證了?」

  項雲黷停下手,認真說到:「只要找到屍體,就有辦法讓屍體說話。」

  一人一鬼在地上燒紙召鬼,抽空過來看一眼的胡瑤吃驚的張大了嘴,她趕緊紙鶴傳書給柳萬青:「完了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這煌煌的鬼火是怎麼事兒?這麼多野鬼又是怎麼事兒?

  她不過沒盯著阿嬌一天,她怎麼就能鬧出這麼大的亂子來!

  柳萬青和胡瑤趁著七月半回到圓夢事務所接業務,這一天的業績能排到全年第二,第一是清明節那一天。

  柳萬青這棵不要臉的柳樹精,竟然還用一段柳木捏了個分身,既承辦了人間業務,又承辦了陰司業務,事務所白板上代表他業績那條紅線一路程直上,把所有人都甩得很遠。

  這個季度一完,他又是業績第一。

  胡瑤法術不足,捏不了分身,要不是心中惦記著阿嬌,這會兒也在做業務,誰知她分神過來一看,阿嬌就鬧了這麼大的事兒。

  她可才還陽第二天!

  柳萬青沒一會兒就到了,他鼻樑上架著眼鏡,一付精英打扮,也不知道是從哪個大客戶那裡脫身出來的,滿臉不耐煩,皺著眉頭問:「怎麼回事?」

  胡瑤指指下面:「你自己看吧。」

  阿嬌就像個鬼頭子,一個一個鬼排著隊到她跟前,每個鬼發兩個元寶,這些鬼一個個捧著元寶高高興興的走了,入幽冥總有花錢的地方。

  柳萬青眯眼盯了阿嬌一秒鐘,伸手摸摸下巴:「還有這種辦法,真是個可造之才。」

  這種元寶紙錢,一百塊錢能買上一大堆,但對鬼來說價值可就不同了,只要燒上一堆,這些在人間羈留不去的鬼就都是他的潛在客戶。

  柳萬青一攤手,掌心裡便多了一疊圓夢事務所的小廣告,略施法術,這些小廣告就蝴蝶似的飛到每一隻鬼的身前。

  胡瑤目瞪口呆,狐狸眼睛都瞪圓了,萬萬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柳萬青的腦子裡還想著業績,他真的是一棵柳樹精,而不是一個算盤精嗎?

  「你,你就不打算先管一管嗎?」胡瑤發出質問。

  柳萬青瞥了一眼阿嬌和項雲黷:「又沒出事,我管什麼,他送上金屋時越是赤誠,她投的胎就越好,我這是在替客戶考慮。」

  說完看了胡瑤一眼:「這也是一種業務手段,今天就算免費教給你了。」算是她提供情報的費用。

  胡瑤嗞了嗞牙,她真的,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想吃它一口素。

  阿嬌烏黑眼仁盯著項雲黷,她不懂屍身如何還能說話,但她願意相信:「陳家浜,徐家,兩母女,男人動的手,女人幫忙埋的屍。」

  這麼一看當鬼又比當人好得多,好心沒有好報,但鬼積功德就能投個好胎。

  項雲黷怔住了:「為什麼?」為什麼會殺老韓,他是第一次去陳家村,與村裡所有人都沒有任何聯繫。

  阿嬌不願意對他說,老韓是好心沒好報,她心裡甚至覺得老韓是多管閒事,他幫了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也幫了他,幫忙把他埋了塘。

  「你不是,會讓屍體說話嗎?那就讓屍體告訴你吧。」

  項雲默立刻就想過去,可又怕打草驚蛇,陳家浜是個小村莊,道路十分狹窄,夜裡開車進去,剛到村口就會驚動兇手。

  他緊緊攥著拳頭,當時雖然沒有證據指明老韓是在陳家浜出的事,但他心裡一直有這種感覺,要是當時再多一些人手走訪,是不是就能查到蛛絲螞跡,老韓就能早些入土為安。

  阿嬌一顆鬼心,感慨完了便覺得肚餓,聞著這滿天的香燭味兒咽咽口水,中午吃了炸雞的,晚上可還沒吃過呢,都已經知道屍體在什麼地方了,她便興高采烈的對項雲黷說:「項雲黷,我餓啦!」

  眼睛亮晶晶,等著項雲黷帶她吃東西。

  項雲黷從惘然中回神:「走吧,想吃什麼?」

  天已經很晚了,乾脆就帶阿嬌去附近的小館子,雖是個小館子,但在老城區很有名氣,是吃砂鍋老鴨湯餛飩的。

  店門口的大鍋裡燉著十幾隻鴨,這一鍋湯就隻賣一天,鴨架子上的肉都燉酥了,煮好的鴨子肉餛飩盛上湯底,再燙一把青翠碧綠的小青菜,能鮮掉人的眉毛。

  阿嬌還沒走到門口就聞到了香味,嘴裡竟生出津液唾沫,她咽了一口唾沫,比項雲黷走的還要快。

  店面很小,裡裡只有幾張小桌,這個時間小店裡還擠滿了人,人人吃得滿頭大汗,阿嬌掃了一圈,沒找到空位,看見有兩個人快吃完了,站到桌子邊等著。

  是兩個年青人,本來還在聊天,掃了一眼阿嬌,齊齊愣住,其中一個乾脆站起來給她讓座,以為她是自己一人來的,問她:「美女加個微信吧。」

  項雲黷跟著進來了,他的身高就有壓迫感,站在窄狹的餛飩店裡居高臨下,淡淡掃了一眼,這兩人趕緊低頭離開。

  阿嬌的注意力全在鴨子湯餛飩上,她要了二十個大餛飩,十個鴨肉的,十個鮮蝦的,又看著小菜單子咽口水。

  項雲黷並不感覺饑餓,但把菜單上的小菜都點了兩份,一份打包。

  鴨腸炒豆芽,鴨血湯,鴨胸肉,鴨掌絲,擺了滿滿一桌子。

  阿嬌一口氣把二十個大餛飩都吃完了,心滿意足。

  項雲黷什麼也沒吃,只要了一聽冰啤酒,慢慢喝著,苦味從舌頭滑進喉嚨。

  阿嬌翹著小手指頭,握著湯匙喝湯,一口氣把湯喝得見底了,才覺得頸間微有汗意,雪白的小臉上透出一片暈紅,舔著嘴唇問:「你不吃嗎?」

  「我不餓。」

  阿嬌不懂得項雲黷這種情緒叫什麼,她以為他是真的不餓,把小菜吃得幹乾淨,連鴨子湯都喝個乾淨,按一按肚子,鴨肉湯餛飩真是好吃啊。

  兩人散步回去,阿嬌把手背在身後,感受夏夜的涼風吹拂在身上,十五剛過,月亮還很圓,老城這一片市容改建過,種了許多花。

  阿嬌曬著月亮,嗅著花香,十分滿足。

  項雲黷看見雲破月開,心裡並不好受,這件事終於到了結的時候,但他一點如釋重負的感覺都沒有。

  等兩人回到家中,就看見黑子在屋裡跳上跳下,一會兒跳到沙發上,一會兒跳到茶幾上,尾巴翹得高高的,尾尖一顫一顫,「喵喵喵」叫得很高興。

  就像是老韓還活著,在跟它玩一樣。

  項雲黷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他把打包的那份小菜拆開,一盒一盒擺到韓剛的牌位邊,又點上一支香煙,輕聲說:「知道你不抽,今天陪我抽這一支,明天,明天我一定抓到兇手。」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3:41 PM

第15章 阿嬌今天破案了嗎?

  項雲黷叫了姜宸幫忙,他畢竟不是員警了,有姜宸在,行使職權的時候要方便很多,真的抓到人,也得讓姜宸把人帶回去。

  項雲黷打電話給姜宸:「你明天請假,跟我去一趟陳家浜。」

  姜宸剛剛才到家,一口氣都沒歇,他正捧著杯子喝出了吃山灌海的氣勢,好半天才喝夠了:「項哥,這又是幹什麼呀?今天可累死我了。」

  關曉回家跟關秀梅大吵一架,又去了韓剛住的筒子樓,她小時候就住在那兒,竟然還拿出了一把串著紅繩子的鑰匙,打開了大門。

  原來老韓這麼多年都沒有換鎖,是因為女兒那裡還留著一把舊鑰匙。

  屋裡面當然是沒人的,關曉一路走一路哭,姜宸怕她出什麼事兒,一直跟在她身後,關曉不願意回家,他好不容易把人給勸回去。

  關秀梅跟女兒吵了架,打電話到隊裡投訴姜宸,說他沒經過她的同意,就把韓剛的事告訴了女兒,導致女兒情緒失控。

  姜宸估計自己明天就要吃個批評了:「項哥,去陳家浜是不是還為了老韓的案子?如果是,我真不能陪你去,除非你給我一個我能接受的理由。」

  項雲黷不知道要怎麼告訴他,要說什麼呢?說陳嬌能夠看得見鬼,說她找到了韓剛被埋屍的地方?

  「我要是說,老韓給我托夢了,你信嗎?」

  姜宸先是啞口無言,跟著重重歎口氣,項雲黷已經被這事兒折騰得心理出問題了,他頓了一會說:「行!我明天就陪你再走這一趟,但你得答應我,回來得跟我回隊裡,去做心理疏導。」

  項雲黷無聲的笑了,這兩天他知道的,看到的,都顛覆了以往有的一切認知,要是姜宸知道這個,就不會覺得他心理出問題了。

  「好,我答應你。」

  點給韓剛的那根煙,煙絲嫋嫋,還沒燒完,煙就滅了,項雲黷說話的聲音一頓。

  老韓早就把煙戒了,很多年都不抽了,就算偶爾抽上一根,抽到三分之一就會掐掉,說後面那段尼古丁焦油太多了,傷身體。

  這隻煙就像是經了老韓的手,被他掐滅的一樣。

  項雲黷看著那根煙,無聲笑了一下,老韓雖然死了,但還以另一種形式存在著,他心裡竟然好過許多。

  姜宸還在喋喋不休,勸項雲黷凡事要朝前看,別在一個地方打轉,往前邁一步,也許就能柳暗花明了呢?

  「項哥,咱們也不是沒辦過那種案子,有些事不是放棄,只是等待,等到哪一天拎出一個線頭,整件案子就能破了。」

  姜宸說的,還是項雲黷教會他的,現在他反過來教育項雲黷。等真的經歷了,才知道等待才是最磨人心的。

  項雲黷原本最不耐煩聽這些,但今天他卻聽了,姜宸還在喋喋不休,樓梯上傳來「細細索索」的聲音,他抬頭一看,是阿嬌抱牛奶盒上樓去,一邊走還一邊揉眼睛。

  項雲黷笑了一下:「是,是該柳暗花明了。」

  第二天一早,姜宸開著車等在項雲黷的樓下,他抽了一根煙,看見項雲黷出來,把煙掐了打招呼:「項哥,咱們……」

  聲音一停,說不下去了,項雲黷身後還跟著一個陳嬌。

  她穿了一件貓咪圖案的T恤,配了一條窄腿牛仔褲,兩條腿包得又細又直,腳上一雙小白鞋子,身後背著一個大包,裡面鼓鼓囊囊的,蹦蹦跳跳的走出來。

  阿嬌昨天看見學校裡出來的女孩們把外面的衣服一脫,裡面穿得五顏六色,她馬上學會了,從箱子裡翻出來穿上。

  姜宸跟她打了聲招呼,湊到項雲黷跟前:「項哥,咱們還帶著她呀?」

  昨天帶著陳嬌還能勉強說是替她去報學校手續的,今天還帶著她去陳家浜查案,項哥這行為也太古怪了。

  「嗯,帶著她。」

  姜宸覺得這是一場兒戲,不能任由項雲黷再這麼下去了,今天去過陳家浜,必須帶他回隊裡,押著他幫心理疏導。

  姜宸開車,項雲黷和阿嬌一左一右坐在後座

  阿嬌悠然自得,一路都在擺弄她的手機,她從胡瑤複製的行李裡找出一個,套著一個皮殼子,還掛了一串亮晶晶的裝飾品。

  她當然不知道密碼,項雲黷帶她去社區門口修手機的店裡重裝了一下,小店裡的男生十分殷勤,還替她裝了各種各樣的軟體。

  每一個都點開來看了一下,發現了美顏拍照神器,覺得有意思極了,含著一根棒棒糖,一路上玩個不停。

  書包裡還裝好了項雲黷給她買的各種小零食和水果,自己吃幾個,還拿出一個來分給項雲黷,塞到他手裡,一付是去郊遊的樣子。

  項雲黷沉默不語,阿嬌塞給他,他就吃掉。

  阿嬌吃飽了有些發困,她甚至還靠著車窗睡了一會兒,項雲黷怕她磕著頭,把她攬過來,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姜宸又覺得他像個司機,載著一對男大女小的情侶去郊遊。

  陳家村離江城大概四十分鐘的車程,高速公路的口子一下去先到白塔鎮,再到陳家村,地理位置並不偏僻。

  陳家村還算富裕,但也依舊是農村面貌,年輕人大多出去打工,村裡只留下留守老人和留守兒童。

  項雲黷因為老韓的事,沒少跑陳家村,對這裡很熟悉,村裡沒有攝像頭,項雲黷把村子都走遍了,一個攝像頭都沒找到。

  這裡養魚養蟹的人家也都是自養自吃,很少售賣,家家戶戶都有的東西沒有偷,沒有裝攝像頭的必要。

  再加上清明那幾天接連下雨,道路上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這些地方姜宸都走訪過了,到了小路口,姜宸就停下車,破罐子破摔:「這條路往前走是陳家村小學,老韓最後見到的是小學校長,他從這條路出來,往村口走的。」

  校長一直目送老韓走到小路盡頭的拐角處,那之後就沒有人見過老韓了。

  這條路他們都已經走了一百多遍,什麼疑點都沒發現。

  項雲默說:「去徐家,有一對母女,家裡還有魚塘的那一家。」

  徐家的房子建得比別的房子還要寬敞點,起了三層樓,看得出在村裡條件很不錯,項雲黷問明白徐家的魚塘在哪兒,借了抽水機,就往那邊去。

  徐家的魚塘比村裡別的人家承包的要晚,所以離得要遠一些,地方也更偏僻,魚塘的四周都張著網。

  阿嬌一走近,就聞到了韓剛身上的那種腥臭味,別的魚塘都沒有,她說:「就是這裡。」

  項雲黷摸出一疊錢,請來附近的人一起幫忙。

  第一個回應的是徐家的隔壁魚塘的主人:「是該抽,這味兒,也不知道裡面多少臭魚爛蝦。」

  魚塘裡的水汙濁不堪,夏天太陽一大,味兒難聞,也不知道裡頭有多少死魚死蟹,他雲徐家說過很多次,但徐偉出門打工去了,家裡只留下他老婆,還大著肚子,又很兇悍,誰也不願意跟她打交道。

  「這水原來也這樣嗎?」姜宸馬上覺得不對,問道。

  「也沒多久,徐家婆娘也不管,說是要帶著孩子到廣東找徐偉,這水總不能就臭在這兒。」

  屍體剛剛沉進塘中,塘水還沒有變化,隔的時間長了,裹屍體的袋子被魚蟹咬鬆了,露出裡面的屍體,屍體浸泡腐爛,塘水自然就了味兒。

  姜宸他臉色大變,看了項雲黷一眼,再也不說項雲黷是心理出了問題,他先打給局裡,把事情彙報上去,讓分局派人過來,把袖子一卷,借來撈魚捕蝦的皮衣褲,跟著項雲黷跳下塘。

  蘇盈一開始還不知道有人挖塘,等村民七嘴八舌的傳到徐家,水已經抽了三分之一,徐家的女人衝到塘邊。

  懷裡還抱著一個吃奶的孩子,站在塘邊大罵,又罵那幾個幫著挖泥抽水的鄰居:「我男人不在家,就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話還沒說完,村派出所來人了,那女人一看員警來了,立刻癱在地上,眼睛一翻昏了過去。

  姜宸跟派出所來的人溝通,項雲黷一下都沒抬眼,他好像聽不見身邊任何的聲音,只是埋頭幹活。

  等水抽到一半的時候,裡頭顯出幾個黑色的,積滿了淤泥,已經泡漲了的黑色塑膠袋,再過一段時間這些袋子就會浮起來。

  姜宸拉住項雲黷,搶過他手裡的工具:「項哥,下面的事兒,你就別管了。」

  看到塑膠袋的那一刻,項雲黷這口氣就泄了,好像一下就沒了力氣,被後續趕來的同事拉到岸上,袋子裡東西會送到法醫實驗室去。

  他蹲在岸邊,離人群不遠的地方,聽說徐家挖出了屍體,這村裡有一半的人都來看熱鬧,還有積極提供線索的,七嘴八舌,徐偉說是出去打工了,其實是出去避風頭了。

  阿嬌一直都站在岸邊,她今天穿了新鞋子,不想沾一點濕泥,輕悄悄站在項雲黷身邊,不解的看著他:「你不高興嗎?」

  他找了這麼久,終於如願了,為什麼還不高興呢?

  「我很高興。」他抬起頭,看著同事把這些證物帶回局裡:「走吧。」

  「不看了嗎?」

  「不看了。」審案判案都不歸他管,做到這一步,就已經足夠了。

  阿嬌一點也不懂項雲黷的情緒,但她不想待在這麼個髒兮兮的地方,味兒還這麼難聞,她高高興興跟在項雲黷身邊,走著走著,突然無比羨慕的說:「老韓一定是很高興的。」

  項雲黷腳步一頓:「他會高興嗎?」

  「當然高興了!」他冤情既明,屍身又找到了,會有人替他辦喪事超度,然後就能投胎去了,因為死前還在行善,不知積了多大的功德,一定能投個好胎。

  想到別的鬼投胎這樣容易,阿嬌趕緊提醒:「你答應我的願望可別忘了!」

  項雲黷望著遠處來來回回的人,認可了阿嬌說的話,也對,抓到了兇手,是該高興:「放心吧,我忘不了。」

  等姜宸想找項雲黷,問他究竟是為什麼這麼確定老韓的屍體就在徐家的魚塘裡,找了一圈也沒找到項雲黷人。

  同事們也覺得奇怪,照現場來看,發現這事是早晚的,但目前就能斷定,還太早了一點。

  姜宸馬上說:「是項哥發現的,他一直放心不下這事兒,直覺老韓就是在陳家浜出的事,發現不對勁,才叫上的我。」

  項雲黷對這事有多執著,大家都是知道的,他發現蛛絲螞跡倒也不奇怪。

  姜宸打電話給項雲黷,那邊好半天才接,姜宸開口就說:「項哥,跟我們一起回局裡去吧。」既然老韓的事有了結果,項哥也該回來了。

  項雲黷已經帶著阿嬌坐上了回江城的汽車:「不了,需要我做筆錄的時候再去。」

  他掛了電話問:「你想要個什麼樣的願望?」

  阿嬌看著項雲黷,翹起了嘴角。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5:34 PM

第16章 阿嬌今天知心了嗎?

  「我想要個生日禮物。」她說。

  項雲黷大感意外:「就要個生日禮物?」這麼簡單的願望?

  「對,」阿嬌把頭一偏,「在你生日前一天,明年的那個時候,你要送我一份生日禮物。」那是她還陽滿一年的日子,還陽符效力消退,她得回到黃泉去。

  阿嬌仔細計算日子,她還要積功德,還要替楚服想辦法當鬼修,還要繼續享受當人的滋味兒,一天都不能少。

  「我今年就補給你。」項雲黷看她的眼神更軟了,她認認真真的討要禮物的樣子,好像受到過多許多次的虧欠。

  想一想也對,陳家把這個麼個嬌滴滴的女孩一人扔了出了國,還是在她生日的那一天,讓她在萬米高空上,獨自一個人過十七歲生日。

  阿嬌連連搖頭:「不行不行不行!生日那一天收的才是生日禮物,別的日子都不是。」

  她這麼認真計較,項雲黷就鄭重答應:「好,生日禮物,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阿嬌笑了,腮邊梨渦一現,連項雲黷都跟著挑起了眉角。

  阿嬌放下心中一塊大石,從此之後就認認真真的享受這一年還陽的日子,她伸出手指,勾住項雲黷的指尖:「拉勾!」

  項雲黷既然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那她陳阿嬌就是個言而有信的鬼。

  阿嬌覺得項雲黷這個人很不錯,他既然這樣不錯,那就把事兒辦得更好一些,等人的事情都辦完了,就去辦鬼的事兒。

  物證齊全,沒用多少功夫就撬開了蘇盈的嘴,她把所有事都推到了丈夫徐偉頭上。

  蘇盈是徐偉從外面帶回來的女人,說是在打工的時候認識的,結了婚就回到家鄉,蓋房子生兒子,她在陳家浜是個徹徹底底的外鄉人。

  女兒玲玲也是她帶過來的,但她對女兒並不好,徐家的鄰居說經常能看見蘇盈打罵玲玲,稍微有些不順心,就拎起掃帚打她一頓。

  村裡別的女人都覺得蘇盈不大正派,用她們的話來說,就是眼睛裡下勾子,一有男人,骨頭都是輕的,根本就不正著眼睛瞧人。

  所以村裡女人也不怎麼跟蘇盈來往,看見她打女兒,頂多說上一句女孩兒可憐,可誰家不打孩子,這種事,大家也不好管,也不想管。

  相反,是徐偉對這個繼女很不錯,經常給她買零食,買新衣服,村裡人反而說徐偉對女兒很厚道,雖然不是親生的,但也對她很好。

  倒是這個女孩有些認生,人又孤僻,看上去性格很不好,村裡人偶爾逗逗她,她從不理會,嘴巴也不甜,見人不會叫,強頭倔腦的樣子,久而久之,她挨打就更沒人幫忙了。

  徐偉在外面打工賺了些錢,娶了老婆蓋了新屋,蘇盈也不用下地幹活,還一直讓女兒玲玲跑到鎮上給她買吃的喝的。

  本來她的日子就寬鬆,等懷了孕,又偷偷檢查出來是個男孩兒,她就一根手指都不動了,做飯洗衣服的都是才剛十歲的玲玲。

  蘇盈沒懷孕的時候,徐偉對女兒玲玲就很親熱,等蘇盈懷了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徐偉對玲玲就更「親熱」了。

  蘇盈不僅沒有製止,反而冷眼旁觀,總比徐偉去外面找女人要強。

  做筆錄的女員警氣得發抖,蘇盈在說這些的時候,臉上是滿不在乎的神情,還反問女警:「難道讓她吃乾飯?」

  玲玲一直沒有正經上過學,到了陳家浜,才終於安定下來,上了陳家村小學。

  那一天是玲玲第一次聽安全知識的講座。

  老韓是用心準備了講座的,留守兒童中的性侵害比例較高,老韓自己就是父親,他還在基本的日常安全教育中加入一些生理健康知識和安全防範知識。

  小學校長聽著一臉尷尬,還上前打斷他一次:「韓警官,說這個是不是有點過了。」

  韓剛說:「這是正常的教育,學校裡的老師也應該多多強調。」不管校長反對,他講完了全程,還告訴這些孩子們,有問題可以問他。

  老韓長著一張老好人的臉,跟說話都笑眯眯的,項雲黷還開過玩笑,說他當員警可惜了,應該去當居委會大爺。

  他出了學校之後,發現有個背著書包的小女孩一路跟著他,等他轉身想問那女孩有什麼事的時候,她又調頭跑了。

  老韓想想覺得不對,跟了上去,正撞上徐偉喝了點兒酒,摟起玲玲就把舌頭塞進她嘴裡,玲玲激烈掙紮,老韓聽見了,衝了進去。

  徐偉把人打死了才知道老韓是員警,他第二天就又跑回廣東去了,連蘇盈生了兒子,都沒回來。

  要不是項雲黷他們來的巧,等這個孩子一足月,蘇盈就要去廣東跟他匯合了。

  玲玲挨了一頓毒打,被關在家裡,蘇盈替她請了假,不讓她再去上學,她身上新傷加上舊傷,被女警送到了醫院裡,她年紀雖然小,但有很嚴重的婦科病。

  蘇盈的證詞前後顛倒,不斷的撇清她自己,玲玲目睹了慘案的發生,很久都不能正常開口說話,案情基本清晰,但還要抓到徐偉,才能結案。

  徐偉跑到廣東,一路都有形跡可循,很快就被廣東的警方抓捕,押回江城。

  抓到他的時候,他正要二次犯案,猥褻工友家放暑假的小女兒,被抓了個現行,工地上一群工友把他按在地上打得頭破血流。

  他的證詞又不一樣,說是蘇盈先拿的扳手砸了老韓的腦袋,老韓沒有防備孕婦,一下就被砸昏過去了,他們還以為人死了,徐偉這下酒醒了,坐在地上站不起來。

  正商量著要怎麼辦,老韓又醒了過來……

  蘇盈抱著肚子:「一不做二不休,他活了,我們倆就完了!」夫妻兩人合謀殺人。

  姜宸不能拿案卷給項雲黷看,只能複述,這就是一起突發性的殺人事件,排查社會關係,從打擊報復這個思路入手,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徐偉在外面打工的時候聽說人死了,是能記得仇人的,到了閻王面前也要告狀,要是用一根釘子打進腦袋裡,死了就不能告狀了。

  楚服告訴阿嬌,就是這一根釘子打散了老韓的魂魄:「若是用桃木做釘,他早就魂飛魄散,根本就找不回來。」

  但老韓找回來了,還遇上了阿嬌。

  項雲黷聽後默然不語,很久才問:「那邊,替他辦事嗎?」

  他問的是關秀梅,要是關秀梅不肯辦,他來替老韓辦喪事。

  姜宸說:「局長說了,局裡給辦,項哥,你就不穿著警服,最後送他一程嗎?」隊長的位置還空著,項雲黷再不回來,總局就要派人下來了。

  人人都以為破了老韓案子的是項雲黷,但他自己明白,功勞不是他的,他原來想過破了老韓的案子就回去,但現在案子破了,他卻提不起精神來。

  「再說吧,到時候我一定去,有什麼要幫忙的就說話。」

  局裡辦事效率很高,找場地,買花圈,寫悼詞,還寫了一篇老韓的生平,登在了報紙上,項雲黷翻了翻,官樣文章其實寫的都差不多,要是老韓自己看了,肯定又要說誇大其辭。

  姜宸最後問了一個問題:「項哥,真的是老韓托夢給你的嗎?」

  項雲黷看向了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阿嬌,她翹著腳,雪白的腳丫子一搖一搖的,正在看大熱宮鬥劇,一邊看一邊氣得哼哼唧唧的,嘴裡也不知道嘀咕些什麼。

  「你信這個世界上有鬼神嗎?」項雲黷反問姜宸。

  姜宸沒有回答,他要是信,那托夢自然是真的,要是不信,問了也是白問。

  阿嬌翻了個身,斜躺著看電視,茶幾上擺滿了吃的,薯條炸雞可樂,吃得只剩下空盒,她這兩天沉迷宮鬥劇,看到夜裡都捨不得放下。

  這一部的大結局看完,手指一滑,滑到了拍漢朝的宮廷劇,扮演劉徹的看上去這麼單薄,眉眼間還少一份風流,她嘟嘟囔囔:「這人一點都不像。」

  項雲黷掛了電話,走到她身邊:「什麼一點也不像?」

  阿嬌瞍他一眼,他長得倒有些像劉徹,一樣挺鼻深目,好像怎麼也看不透他心裡想的是什麼,她翻了個身,竟沒從沙發上翻下去,斜躺著。

  等到演陳阿嬌的女人出場,阿嬌氣得踢了一下沙發,一腳踢在了項雲黷的腿上,她「哎喲」一聲,就要往下滑,被項雲黷一把捉住了腳,把身體扳正。

  阿嬌生氣演她的那個女人太老太醜,而演衛子夫的女人要好看得多,真是氣死鬼了!

  項雲黷一抓就放,阿嬌又正生氣,兩人貼得很近,等她抬起眼仁,就見項雲黷發怔,他問:「有句話叫聽天命,這世上真有天命嗎?」

  「這是自然的。」若沒天命,怎麼光她一個鬼這樣慘,這麼可憐巴巴的要金屋。

  「天命就是讓韓剛這樣的老好人死得這麼……這麼冤?」

  阿嬌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項雲黷,她答不出來,人並不到是都能活到壽數才死的,要不然就不會有枉死城了。

  「我知道你相信這個,但我不是,我還要盡人事,天命之外,一定有些什麼是我能做的。」項雲黷凝視著少女烏沉沉的雙睛,說著竟爾笑了起來,不管這個世界如何顛覆,他堅持的事是不會改變的。

  他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這個,道理說深說淺都說不明白,只有憑自己走出一條路來。

  項雲黷說的這些阿嬌不懂,她只懂得人生在世,歡喜二字,她想了想,伸手拍拍項雲黷的肩,說出她這個老鬼的一點感想:「怎麼高興怎麼活,活著就該挺高興的。」

  死了一切都是空,地府裡可沒這麼多有意思的東西。

  項雲黷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了,要個小小少女開解他,話還說得這麼老氣橫秋的,知道她眼通陰陽,也許說得不錯:「好,咱們都怎麼高興怎麼活。」

  阿嬌瞅他一眼,那是他,她可還死著呢。

  既然人的事辦完了,就該辦鬼的事兒了,替韓剛表功德,讓他這樣的好人能投一個好胎。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5:34 PM

第17章 阿嬌今天動色心了嗎?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透,阿嬌就拍響了項雲黷的房門:「快起來快起來!」

  項雲黷從床上一躍而起,一把拉開了門:「怎麼?」

  他還以為外面出了什麼事,伸手就把阿嬌攬進屋,檢查外面有什麼異動。

  阿嬌眨巴著眼待站在門內,項雲黷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條短褲,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肩背上的肌肉,和一看就強勁有力的腰腹。

  項雲黷確認外面沒有異樣,側身看向她,臉上還留碰有睡痕。

  「起來去燒香。」阿嬌目不斜視,走出房門的時候又偷偷瞥了一眼,雪白小臉上顯出絲絲紅暈,小手蠢蠢欲動,這麼鼓的肉,不知道捏上一把是什麼感覺。

  項雲黷隨手套了件T恤跟出來:「燒香?」看看時鐘,現在剛剛五點。

  阿嬌一臉的理所當然:「對呀,不燒香怎麼替老韓表功德?」

  「姜宸不是說警局在爭取給韓剛發獎勵嗎?咱們當然也到菩薩跟前給他討功德啦!」人有人的衙門,鬼有鬼的衙門,該要的功德可不能少。

  ……

  項雲黷啞口無言,沒話反駁她。

  阿嬌看他站著不動,蹙起眉頭,催促他道:「快點,燒香趕早不趕晚!」

  江城這地大小的寺院很多,阿嬌本來要去城隍廟,但那一塊都成了小商品市場,究竟還有沒有寺廟項雲黷都吃不準了,但通玄寺卻是香火鼎盛的古剎。

  項雲黷開到通玄寺附近,還沒開進山門,阿嬌的胳膊上就起了一層寒毛。

  鬼是不會覺得冷的,但她確實覺得冷,搓著胳膊,遠遠便看見寺廟頂上那幾尊金光閃閃的菩薩,心裡有些發抖。

  她雖然是一隻領證還陽的合法鬼,可到底是陰物,看見菩薩依舊害怕,更沒想到通玄寺竟然會這麼靈驗!

  項雲黷看她眼巴巴的看著寺廟頂,對她說:「這是江城歷史最悠久的寺廟了,也算是個景點,香火一直挺旺盛的,據說還挺靈驗的。」

  還有很多外地香客來拜過一次之後特別靈驗,特意再趕回來燒高香還願的。

  這當然靈驗了,菩薩就在天上看著呢,能不靈驗嗎?

  並不是每個寺廟都能與天上接通,座座寺廟都會刻上「佛光普照」四個字,但並不是真的每一間都能被佛光照耀。

  但通玄寺頂上的的佛光能夠罩住方圓十裏沒有鬼祟。

  現在就有阿嬌這麼一隻鬼,十分不知好歹,踏進了菩薩的地頭,她緊緊抱住胳膊,一顆鬼心要是能跳都要跳出胸膛了。

  別的菩薩她不熟,地藏王菩薩卻是管束她的,得先跟地藏王菩薩打個招呼。

  「怎麼?不舒服了?要不要回去?」項雲黷皺著眉,怕她不舒服也不主動說。

  阿嬌搖搖頭,她一閉眼就看見自己體內還陽符發出淡淡光芒,心中略定,只要不加害於人,陽世間便沒有什麼地方是她不可去的。

  阿嬌沒打算去寶殿裡作死,但地藏菩薩跟前還是要好好至謝,若不是他設下了圓夢司,阿嬌還不知道要再經過多少年才能投胎呢。

  進了廟門先請香燭,挑這個阿嬌是老手,她有心供奉菩薩,自然要挑最好的,手指一動就挑了最粗最高的那一柱。

  那一柱香是店裡最貴的,要價998,尋常香客買些中小型的香,這麼一大柱的除了初四夜裡來搶燒初五頭香的,很少有人買。

  店家笑得合不攏嘴,爬上去抱下來,項雲黷沒有異議:「就要這一柱嗎?別的還要嗎?」

  語氣就像是帶著女朋友逛街,只是他們逛的是香燭店。

  阿嬌又點了幾樣,笑眯眯看著他掏錢,這個價都比她想要的小金屋要貴了,他這樣大方,給她金屋的時候一定也會這麼大方的。

  阿嬌越看他越滿意,他比劉徹可好太多了。

  一人一鬼帶著大把香燭進了寺廟,項雲黷一步就邁了進去,阿嬌卻在原地等了等。

  她抬頭望著天空上方,別人還以為她是在看寺廟山門建築上的石雕,實則她是在跟守門的神將打招呼。

  金光從她身上拂過,阿嬌本來已經做好了受到威壓的準備,可沒想到金風拂過,她只覺得身體舒暢,舉目一望,就見地藏菩薩坐在東殿,寶相莊嚴。

  阿嬌謙卑低頭,抱著香燭進門,先去了地藏王菩薩的寶殿,盈盈下拜。

  祝禱過後,獻上香燭,在蒲團上認認真真叩了三個頭,再直起身時,就見兩邊神將的原來緊盯著她的雙目移到別處,她的身上籠上了一層淡淡金光。

  與還陽符的光芒不同,這是地藏王菩薩給她的通行證,餘下的大殿,她再進去,也不怕神將威嚴了。

  阿嬌自己拜完,才衝項雲黷招招手,項雲黷比她高得多,阿嬌扯著他的衣服袖子,讓他蹲下來些,嘴巴貼著耳朵:「你誠心誠意把韓剛的事告訴菩薩。」

  世間鬼魂都歸地藏王菩薩管束,韓剛剛入幽冥,這事兒正管得著。

  說完悄悄往殿中一望,指點他說:「你拜的時候要往四方示意,特別是兩位護法靈官。」菩薩身邊一文一武,護法靈官一雙怒目,高舉寶戟,專司降魔;判官則手握紙筆,記錄人間善惡。

  像徐偉蘇盈這樣的惡人,死了怕得下磨盤地獄,切開鬼身,一截一截的在磨盤中磨成血肉漿,日日夜夜都受這樣的刑罰。

  項雲黷不是沒拜過菩薩,白美蘭女士相信這些,初一十五都要來拜,項雲黷原來隻信刑偵科學,不信霹靂手段,說服自己為了老韓,甘心情願的跪在蒲團上,奉上三柱清香。

  阿嬌站在殿門旁看見殿中神像微動,仿佛正在小聲談論韓剛的事,鬆了一口氣兒,俏臉含笑,這個主意,還真成了。

  阿嬌一進玄通寺,柳萬青和胡瑤就從事務所被拽了過來,他們倆是妖,柳萬青再是千年大妖也不敢在菩薩面前不敬。

  客客氣氣的和神將報備,亮出地府工作證。

  柳萬青看看阿嬌,再看看胡瑤,對她道:「她可比你有腦子多了,要不是她一心想著去投胎,吸納進來當員工,業績一定比你強。」

  胡瑤咬著尖牙,心裡默念不生氣不生氣,要真跟他生氣,她只怕得氣成一只死狐狸精,可又止不住疑惑:「他們這麼討功德,真的有用?」

  柳萬青示意她抬頭,菩薩一臉慈悲莊嚴,柳萬青說:「人討功德,比鬼討功德有用,說不準還真給她討著了。」

  柳萬青也有些吃驚,他知道阿嬌膽子大,沒想到她膽子能大成這樣,什麼地方都敢闖,倒是讓人刮目相看。

  胡瑤看見阿嬌拜菩薩,滿面糾結:「她這麼幹,會不會有違天道?咱們是惹事了嗎?」

  她說的是韓剛的事,要是命數裏韓剛的事得過個十年八年的再發現,那阿嬌這麼幹就是改變了因果。

  柳萬青好像聽見了什麼笑話似的,「哧」一聲笑了:「天道要是連這種小事都計較,那不得累死了。」

  胡瑤不明白,柳萬青看她睜圓了狐狸眼,伸手拍拍她的頭:「我成精之初,就有前輩告訴過我,一草一木一花一樹,活上千年,在天的眼裡,也不過是朝榮夕死罷了。」

  他難得有些大妖的風範,胡瑤卻聽不明白,柳萬青輕哂:「不開竅的狐狸,也不知你是怎麼成的精?」

  胡瑤挺起傲人胸脯,十分驕傲:「我可是青丘狐族,不是外頭那些野狐狸精,我生來就是妖!」

  柳萬青無言,他換了一種說法:「就算沒有她,這事兒也捂不了多久,你那顆狐狸心就好好待在心竅裡吧。」

  說完凝神去看阿嬌,胡瑤看不見,阿嬌也看不見,柳萬青卻能看見,一線細如毫毛的金光落到了阿嬌身上,這是她在人間積攢的第一筆功德。

  柳萬青眯起眼睛,萬物之靈,果有好處,就是身死成鬼,積功德也比他們這些草木成精的要快得多。

  胡瑤被柳萬青拍了腦袋占了便宜,狐狸爪子悄悄伸出去,也想拍一拍柳萬青,把這便宜討回來,被他一指頭擋住:「放尊重些。」

  到底是誰不尊重了?胡瑤氣得隱身就走:「我走了,我還有十幾單業務要辦呢!」

  說起來這些業務還全因為阿嬌,她點元寶請鬼吃飯,柳萬青趁機發了小廣告,四方野鬼再把開了圓夢事務所的事傳了出去,現在事務所裡全是排隊等圓夢的鬼魂。

  柳萬青這個傢夥,百忙之中還寫了一份《業務拓展計畫方案書》送到了司長手裡,把阿嬌的辦法據為己有。

  這個辦法簡單有效,性價比還高,還有什麼比請客吃飯更能打響廣告的,圓夢司中是人是妖都忙得腳不沾地。

  阿嬌等項雲黷從寶殿中出來,喜滋滋的告訴他:「成啦,菩薩已經知道啦。」燒香陳情,這下韓剛就能投個好胎了。

  項雲黷不像阿嬌這麼開懷,只是來都來了,她又這麼興高采烈,知道她是為了老韓好,笑了一下:「吃不吃素面?」

  通玄寺香火旺,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這裡的素齋做得好,素面更是蘇式面的做法,澆頭鮮美,來燒香的香客信眾總要吃一碗素面再走。

  阿嬌鼻尖一動,聞到了與香燭不同的香味兒,她咽咽口水,寺廟裡的素面還真沒吃過,能以鬼身入寺院,還在佛祖眼皮底下吃麵,還真是緊張刺激。

  項雲黷給她點了一碗羅漢上素面,香菇麵筋當澆頭,又加了一份十香如意小菜,用十種素菜拌成冷菜,撒上黑白芝麻粒。

  阿嬌本來就餓了,聞見香味更餓,她舉著筷子,都已經給菩薩供奉過了,吃上一碗佛門素面,才不浪費她戰戰兢兢來這一趟。

  項雲黷已經接連半年沒有好好吃,也沒有好好睡,看著阿嬌吃的這麼香,他也還是不餓,不斷給她夾菜,自己喝一杯茶。

  阿嬌知道他心裡記掛的是什麼,嘬著筷子尖:「你不是還餘下一點犀角香嘛,等給韓剛辦喪事的時候點上吧,見他最後一面吧。」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5:35 PM

第18章 阿嬌今天嫉妒了嗎?

  老韓的追悼會比預想的規模要大,本來只是個小型追悼會,沒想到來的人越來越多,濟濟一堂。

  除了韓剛的同事之外,還有許多相互根本不認識的人,他們都是看了新聞特意趕過來的。

  有幾個年青人,躬頭縮肩,束手束腳的進來,幾個人合送了一個花圈,看見滿屋子穿製服的員警,頭都不敢抬,縮在角落裡。

  最後送別,項雲黷也不知道要買點什麼給老韓才好,阿嬌說:「吃的用的得燒給他才成,別的都收不到。」

  她說這話的時候心中十分嫉妒,這麼多年了,可沒人給她燒點什麼,連吃了了兩袋軟心巧克力才好受些。

  項雲黷什麼也沒買,空著手來了,姜宸上來迎他:「小周胖子值班兒,今天挺多領導也來了,項哥,你真不回來了。」

  「今天不說別的事。」項雲黷來時點了犀角香,怕效力過去,仔細搜索了一圈,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他已經完全不是項雲黷第一次看見的模樣了,仿佛又有了溫度和實體,穿著警服,戴著警帽,並沒有浮在空中或是棺木上,他就站在人群裡。

  雖然大夥沒一個人看見,但他跟每一個來的人都點頭示意。

  跟同事們打完招呼之後,又特意走到那幾個年青人身前,看著他們露出滿意的表情,想說些什麼,又遺憾他們聽不見。

  項雲黷慢慢走了過去,他原來只能看見老韓魂魄的一點影子,現在能聽見他說話,老韓身上一層淡金色的光,他說:「這才像精精神神的小夥子嘛。」

  項雲黷仔細一看,這幾個就是他帶著阿嬌去筒子樓的時候,衝著阿嬌衝口哨的黃毛。

  他們把頭髮剪了,染回黑色,穿得乾乾淨淨的,來參加老韓的追悼會,有一個還偷偷抹了一把鼻涕。

  關秀梅帶著女兒關曉來了,關曉穿一條黑裙子,頭上戴了一朵白花,在爸爸的葬禮上哭得泣不成聲。

  關秀梅面無表情,她來的時候很不耐煩,一直不斷看著手錶,等抬頭看見前夫戴著警帽的遺像,她從口袋裡掏出紙巾,塞到女兒手裡。

  關曉看到報紙了,沒想到有一天,她爸爸的照片會登在報紙上,而她所認識的爸爸和報紙上寫的完全不同。

  老韓走到女兒身邊,喊她的小名:「妞妞。」他答應給女兒買新電腦的,還沒能給她。

  項雲黷走過去:「你爸爸答應給你買新電腦的,但這東西更新快,想暑假裡帶你一起去選的,獎勵你考了個好成績。」

  關曉捂著臉哭出聲,關秀梅緊緊抿著嘴唇,看了項雲黷一眼,把手搭在女兒肩膀上,衝項雲黷點點頭。

  老韓是個好員警,但不是個好丈夫好爸爸,答應關秀梅的事,十件有八件做不到,對女兒也是一樣,還以為他這次又失約了,沒想到是因為這個原因。

  關曉一哭,老韓就伸手摸她的頭頂,跟她說話,但她聽不見了。

  阿嬌沒有進來,只在門邊站著,看見鋪滿了白花和花圈的儀式堂,心裡莫名淒涼,她死了之後也不知道有沒有這麼多人真的想念她。

  她在門口探頭探腦,眼睛一掃,看見了韓剛,張大了嘴巴,韓剛身上那層光,分明不是一個普通鬼了,而是一方鬼差。

  項雲黷誠心替韓剛在菩薩面前表功德,兩位靈官查有此事,地藏王菩薩因韓剛生前有善行,特給殊榮,在他投胎之前,不必在地府中等待,而是在人間當一地的鬼差,繼續行使職權。

  等到投胎的時辰到了,再卸下職位,但這期間累積的功德,不僅是惠及一世。

  蘭芽在孟婆莊裡當個侍女都能恩澤陽世的親人,何況是正經的鬼差呢。

  阿嬌沒想到韓剛竟然還當上了官兒,不僅當了官兒,還能留在人間,她瞪圓眼睛,怎麼每個人,每個鬼的運氣都比她要強?

  犀角香的效力一過,項雲黷就看不見韓剛了,但看到他穿著警服,還像原來那樣笑容滿面,項雲黷心裡一輕,突然就好受多了。

  他看見阿嬌在外面探頭探腦的,以為她不敢進來,他自己也沒什麼要跟舊同事們說的,獻了花見了老韓,就準備離開。

  姜宸叫住了他:「項哥,就這走了?我送送你吧。」

  一路把項雲黷和阿嬌送上了車:「項哥,你要是真不樂意回來,那當個顧問成嗎?」

  項雲黷走的時候跟上面鬧得挺僵的,他不願意回來,大家也都理解,但他天生就是幹這個的,這樣太可惜了。

  「我是不知道老韓的案子是怎麼破的,你又是怎麼找到線索的,但你不幹的,挺可惜的。」他一進警校,就聽過項雲黷的名字,沒想到能跟他在一個分局,跟著他學了那麼多東西,是好師兄也是好同事,這麼分開心裡不好受。

  項雲黷拍拍他的肩,沒有正面回答姜宸的問題:「你好好幹。」

  姜宸目送他離開,站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追到車邊:「項哥!我媽請你到我家吃飯,她說給你做了紅燒肉!」

  阿嬌低頭坐在車裡,捧著手機在玩連連看,她替別的鬼表功德,人家還混上鬼差了,不玩玩遊戲,鬼心難平。

  聽見有肉吃,小腦袋從車窗裡探出頭來,眼巴巴的問姜宸:「紅燒肉好吃嗎?」

  項雲黷本來要拒絕的,可阿嬌臉上又露出那種生動的,垂涎的表情,想了想她這麼多天一直跟他一起吃外賣,確實沒吃過什麼家常菜。

  姜宸笑了:「我媽做的那紅燒肉可是一絕,陳嬌也來吧,她過兩天不就開學了嘛,一中-功課緊,我讓我媽給燉個土雞湯,好好補補!」

  阿嬌確實覺得鬼身操勞,死了這麼多年,成日就是在墓室裡大睡,還了陽一天都沒歇過,這才幾日的功夫,就金屋到手,也確實應該補補了。

  阿嬌穿了一條無袖連衣裙,胳膊白生生的,也細伶伶的,她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看上去確實很缺乏營養,項雲黷想了想,答應了:「那麻煩阿姨了。」

  他也想見見姜宓,有話要對她說。

  「不麻煩,我媽都念叨你好多回了。」

  「什麼時候吃啊?」一聽項雲黷答應了,阿嬌嘴巴都翹了起來。

  姜宸樂了:「就明天。」

  明天姐姐也在家,正好再跟項哥見一見,兩人的事總該有個說法,就這麼黃了,有點可惜,最好能再勸一勸項雲黷。

  姜媽媽一接著兒子的電話就樂了,趕緊催女兒:「別看書了,趕緊出去買幾件新衣服去。」

  姜宓手裡的書被媽媽抽走:「媽,幹什麼呀。」

  「這書什麼時候不能看啊,你弟弟剛剛可來電話了,明天小項來家裡吃飯。」姜媽媽推著女兒去買衣服,「你也別老穿這麼素的,買幾件鮮亮的,年輕的時候不穿,老了再穿啊?」

  姜宓不願意:「媽,我有衣服穿。」

  「跟媽媽有什麼實話不能說的,你就是太磨嘰,這都多長時間了,那下手快的說不定都在辦婚禮了。」

  姜媽媽很知道現在的婚戀市場多麼嚴峻,女兒的年紀不小了,談上兩年戀愛磨合磨合,結了婚等一年要孩子,時間剛剛好。

  再說了,小項這個孩子多招人喜歡啊,長得就出挑,跟女兒站在一塊兒郎才女貌,天生一對,生出來的外孫一定可愛漂亮。

  「你要是不喜歡他,媽也不說這話,你到底喜歡不喜歡,自己心裡沒數?」姜媽媽瞪了女兒一眼,「我可告訴你,這麼好的被人先下手,你得悔死,知不知道!」

  姜宓把媽媽推出房間,關上門,半天都靜不下心來,想了想打開衣櫃,挑出一件荷葉青的裙子掛在衣櫃上。

  姜宓是穿著這條裙子第一次見到項雲黷的,那天也是趕巧,她從學校回來,遇上弟弟請師兄回家吃飯。

  姜宓幾乎是一眼就看見了項雲黷,項雲黷也看見了她,他點了下頭,姜宓的臉悄悄紅了。

  兩人也不是沒有過獨處的時光,但就是沒有走到哪一步。

  既然讓他掛心的案子已經結束了,她是不是應該拋開女孩的矜持,先跟他表白?

  沒想到項雲黷不是一個人來的,他把陳嬌也帶來了。

  阿嬌還陽之後,還是第一次被人邀請作客,她十分高興,一回去就翻箱子,找出一條漂亮的小紅裙,穿在身上比劃了很久。

  她後天就要開學了,暑假應該是她最後放鬆的日子,項雲黷看她高興,也就隨她去。

  等她穿著那條紅色超短裙出來,露出雪白的兩條腿時,項雲黷又皺了眉頭,阿嬌轉了一個圈兒:「好看吧!」

  她的陶俑侍女都捂著眼睛不敢看她。

  項雲黷清清喉嚨:「挺好看的。」就是,就是白得有點兒晃人眼。

  外頭的女孩都這麼穿,越是漂亮越是敢露,她在國外肯定要更開放,項雲黷又不是長輩,更不能說她,只好把眼睛珠子正著,不去看她。

  姜媽媽請吃飯,項雲黷買了點保健品,他還把姜宓送給他的手錶帶來了,不能收下她這份禮物。

  姜媽媽聽見門鈴響,一開門先看見項雲黷,剛要咧開嘴笑,項雲黷的身後就探出個小腦袋來。

  「阿姨好。」他介紹阿嬌,「這個,是我妹妹。」

  想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乾脆就說阿嬌是他妹妹,她現在還住在他家裡,這麼說,免的別人多想。

  阿嬌衝他噘噘嘴,她明明是姐姐,但聞著這麼香的飯菜味兒,就暫且讓他占了這個便宜。

  姜媽媽見項雲黷也不是一回兩回了,聽姜宸說隊裡也不是沒有女警在追他,可他天生一張冰塊臉,帥是帥,可冷也忒冷了,把女警們都凍回去了。

  沒想到,他還有個妹妹,也沒聽姜宸說起過呀。

  姜宓站在門內,看著項雲黷,覺得他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但究竟哪裡不一樣,卻說不上來。

  阿嬌聞著香味忍耐不住,伸出手指頭戳戳項雲黷的胳膊:「好香呀!」

  項雲黷瞥她一眼,忍不住笑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5:35 PM

第19章 阿嬌今天偷聽了嗎

  姜宓覺得項雲黷對阿嬌的態度不太一樣,可又覺得是自己想的太多,他們認識也才一個多星期,陳嬌還是陳家的親戚。

  她對阿嬌笑一笑:「我烤了點曲奇餅乾,有巧克力的和奶油的,給你包了兩袋,明天開學當課間點心吃。」

  曲奇?阿嬌沒吃過,她抿著嘴角,覺得這個衛子夫的轉世著實有幾分可愛處,她又露出那種滿意的神色,點了點下巴。

  姜宸在門裡嚷嚷:「媽!你趕緊讓他們進來啊。」

  姜媽媽和姜宓在廚房裡,姜宸和項雲黷在客廳裡聊天,姜宸還替阿嬌把電視機打開了,在茶幾下面翻了翻,想給阿嬌翻點零食吃,什麼也沒翻出來。

  姜宓已經切了一盤水果出來,單獨給阿嬌裝了一份,把芒果火龍果切在玻璃碗裡,上面澆了一層優酪乳,還撒了點脆穀片:「吃這個吧,這個健康。」

  阿嬌抱著碗,嘗了一小勺,第一口含在嘴裡,就有些不滿意的看了項雲黷一眼,這個東西他就不會做。

  阿嬌一小勺一小勺的吃著水果優酪乳碗,用平板電腦看電影。

  項雲黷跟姜宸聊隊裡的事兒。

  老韓的葬禮過後,他睡了這半年來第一個好覺。

  姜宸昨天聽到的消息,總局要派個新隊長來,項雲黷就算回來也不是隊長了,怪不得他遲遲沒答應。

  項雲黷做了決定,他要回警隊,他知道走的時候鬧得僵,為了老韓的案子,又違規了幾次,吃了處分,再回去也不可能當隊長了。

  分局江局長親自給他打的電話,表達的意思跟姜宸的一樣,愛惜項雲黷這個人才:「你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不能就折在這一件事上,想通了就回來,隊長的位置短時間是沒有了,忍一忍,換個地方,樹挪死,人挪活嘛。」

  人人都知道總局的王局長到了年紀,要退了,忍一忍的意思大概就是以後把項雲黷調到總局去,這事兒老江對誰都沒提過,對他卻透露了一點,看來以後是他接王局長的班。

  項雲黷對升官還真不感興趣,老韓那件事他走進了死胡同,現在把胡同底那面牆給砸了,透出光亮來,人也就明白了。

  姜宸開了聽啤酒給他:「原來你都知道了,我還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呢。」

  大傢夥都以為項雲黷回來是板上釘釘的事,這次韓剛的案子其實就是他破的,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隊裡人都服項雲黷,對要來的新隊長有些抵觸,聽說是總局調下來的,可能也就是鍍個金,再調回去,畢竟他們分局一直都是破案率最高的。

  姜宸小心翼翼看了項雲黷一眼,這個新來的隊長,算是項雲黷的老對手,別人不知道,但他在學校裡就曾經聽說過。

  兩人是一屆的,當年在警校就一直爭第一,現在又被調到了一起。

  項雲黷知道是誰,兩人只是行事風格不同,彼此不能接受對方的工作方式,也沒有大家說的那麼誇張,接過啤酒喝了一口:「行了,這有什麼。」

  兩人一邊聊,阿嬌的平板電腦裡一邊傳來驚悚的配角聲,姜宸伸伸頭,開玩笑的問她:「在看什麼電影呢?」

  他毫無防備的對上了一張七竅流血的女鬼臉,整個人往後一仰,手裡的啤酒差點撒了。

  廚房裡姜媽媽和姜宓在做飯,他跟項雲黷在閒聊,在這種溫馨的氛圍下,陳嬌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在看恐怖片,把姜宸結結實實嚇了一跳。

  項雲黷含笑看了阿嬌一眼,跟姜宸解釋:「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養成這個興趣的,在家都看了好幾天了。」

  本來阿嬌只看宮鬥劇,有天不知怎麼點開了恐怖片,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阿嬌捧著碗,一邊吃一邊看,正津津有味呢,被姜宸給打斷了,她鼓著嘴瞪了姜宸一眼:「別吵啊!」

  項雲黷想到她第一次看恐怖片的樣子,他下樓拿啤酒,看見客廳沙發上有一團黑影在蠕動,打開燈一看,是阿嬌裹著小毛毯,蜷縮在沙發上。

  項雲黷趕緊過去看她,她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把腦袋埋在他肩窩裡,螢幕上一個紅衣女鬼,正在怪笑,項雲黷把電影關掉:「這都是……」

  他本來想說這都是假的,一想她確實能看得見,是不是也曾經見過這樣可怕的場景,所以這才這麼害怕。

  伸手拍拍她的背安慰她,阿嬌抖抖索索的把毯子裹上說:「這比真的還要可怕。」

  可嚇死鬼了。

  阿嬌深覺受辱,她一個真鬼,竟然害怕這些人拍出來的假鬼,項雲黷看她真的害怕了,問她:「比真的還可怕?」

  「那當然了,大家也是要體面的。」

  雖然死了,那也曾經當過人,誰不想穿得乾乾淨淨的,就算不是好死,也不要掉頭不要少眼睛,生前什麼樣,死後就什麼樣,哪有這樣,一路血乎乎的,一點不體面!

  認真細數,阿嬌沒見過什麼厲害的鬼,地府裡的鬼都受管束,就算是柳萬青胡瑤這樣的妖怪,那也是工作人員,就算見到厲鬼,那也是被抓住的,鐵鍊一鎖不得超生,想厲害也厲害不起來。

  一開始的時候嚇住了她,越看越是那麼幾個套路,就連項雲黷也被她帶著,把幾部最出名恐怖片的都給看完了。

  阿嬌看恐怖片,學會了許多新東西。

  姜宸沒想到阿嬌長著一張這樣臉,卻有這種興趣愛好。

  他抱起拳頭:「失敬失敬。」

  這個阿嬌懂,她百忙之中還抽空看了兩部武俠電影,舉起手來:「好說好說。」

  姜媽媽隔著廚房的玻璃往外看了又看,跟姜宓誇道:「這小姑娘長得,真是比電視裡的明星還要漂亮,怎麼以前沒聽小項提過有這麼個妹妹。」

  姜宓切著菜,抬頭一看,項雲黷抽了一張紙巾給阿嬌,擦她沾在唇邊的優酪乳,她心裡那種微妙的預感又湧了上來。

  「剛從國外回來的,是他繼父那邊的妹妹。」

  姜媽媽正炸蒜香排骨,蒜泥放進鍋裡爆香,排骨還沒下鍋就聽見這一句,她端著一盤生排骨問:「不是親生的?沒血緣關係?」

  「嗯。」

  姜媽媽又看了一眼,這一眼看出不對勁來了,小姑娘抱著碗笑,笑起來像沒有骨頭,項雲黷嘴上在跟兒子聊天,眼睛卻沒一刻不在注意她的。

  「那你可趕緊點,什麼話別悶在心裡,就是不成也比沒開口再後悔來得強。」說著把排骨下了油鍋,肉香一下就飄了出來。

  姜宓被說中了心事,恥於承認,臉色微紅:「說什麼呢,她還小呢。」

  姜媽媽拿出碟子盛排骨,分兩次炸,炸得透,外皮也不容易焦:「那怎麼了?還不興人家等一等了?你吃的米都沒我吃的鹽多,等著看吧。」

  姜宓替姜媽媽炸排骨,阿嬌在客廳裡坐不住了,她伸著脖子看向廚房,項雲黷以為她在國外沒吃過這些,所以對中餐抱有極大的熱情。

  可到底是在人家家裡作客,他大掌把阿嬌的頭按下來,拍了一下:「別著急,馬上就吃飯了。」

  阿嬌被按住了頭,但她隻乖了一小會兒,忍不住要去廚房看看,姜宓在裡面衝她招招手,她撒腿就跑了進去,項雲黷想拉都沒拉住。

  姜宸問:「她那房子還租不租了?要不然替她辦住宿,住學校裡總是放心一點的。」

  項雲黷想了想,她這麼特殊,可能跟同學們很難相處,要是再說出什麼聳動的話來,對她不太好。

  「沒事兒,反正家裡地方也大,住就住著吧。」她一個女孩,家裡竟然沒人管,項雲黷準備趁她不在的時候給白美蘭女士打個電話,問問這孩子到底有沒有人管。

  項雲黷覺得阿嬌是很乖巧的,除了能看得見鬼之外,她比她這個年紀的女孩要省心多了,家裡人怎麼忍心把她一個人扔著,不管她。

  姜宓給阿嬌挑了一塊兒肉多的排骨:「先嘗嘗,味道怎麼樣?」

  姜媽媽開玩笑:「嬌嬌是吧,我們姜宓給你當嫂子怎麼樣啊?」

  姜媽媽為了招待項雲黷,準備了一桌子菜,有魚有肉,比過年還豐盛,鍋裡還燜著一隻整隻雞:「以後就能天天給你做好吃的啦。」

  阿嬌被一廚房的菜香熏得暈乎乎,用項雲黷換一年好吃的,有點想要。

  還沒等阿嬌作出決定,姜宓就把她推出去:「我媽開玩笑的,你出去等著吧,馬上就吃飯了。」

  又給她挾了一盤排骨,送她去客廳。

  阿嬌抱著一盤排骨把剩下半部電影看完了。

  知道項雲黷要回警隊工作,姜宓很替他高興,他終於放下了老韓的心結,又可以幹自己喜歡的事了。

  姜宓難得拿起酒杯:「這麼高興的事兒,應該喝一杯。」

  兩人碰了下杯,姜媽媽越看項雲黷越喜歡,事兒都快走到那一步了,怎麼就是沒成呢?

  吃了一半,姜媽媽去炸南瓜餅,項雲黷抽空到陽臺上抽煙,姜宓拿著煙灰缸跟了上去。

  項雲黷接過去沉默了一會兒,姜爸爸很早就過世了,姜宸不抽煙,這東西是給誰準備的,一看就明白。

  有些事早說比晚說要好。

  姜宓送了煙灰缸沒有走,留在陽臺上,兩隻手疊握著,心裡不斷給自己打氣,鼓起勇氣把該說的話說出來。

  誰知項雲黷先開了口,他把煙掐滅:「那個手錶太貴重了,我又戴不習慣,送給我浪費了,我把它帶來了,就在保健品的袋子裡。」

  姜宓面色發白,這個手錶其實是回禮,她的生日在三月底,當時項雲黷送了她一條手鏈,她本來以為他要表白的。

  誰知道出了老韓的事,項雲黷沒日沒夜的查案,現在好不容易了結,該把話說明白了,他又把禮物退回來了。

  項雲黷本來是有過那個心思的,姜宓這麼溫柔漂亮的女孩,喜歡他喜歡得這麼明顯,他又不是石頭,當然有感覺。

  但這心思本來就淡,一經事兒就更淡了,現在更是一點想法也沒有,乾脆把話說明白:「我現在沒有心情想別的事。」

  八月底的天,風還有些熱,姜宓穿著無袖連衣裙,站在陽臺上,覺得手指被風吹得發涼,這已經是很明確的拒絕了。

  話都已經說到這一步,姜宓不願意就這麼放棄,她的臉色由白轉紅,口吻中藏著隱隱的期待:「是現在沒心情想別的,還是一直都沒心情想別的。」

  項雲黷愣住了,他以為話說到這裡,姜宓該明白了,可沒想到她會這麼執著,他還是決定實話實說:「現在沒心情,但這個狀態會持續多久我不知道,也許一年,也許五年。」

  像姜宓這樣的女孩一定有很多人追求,她應該趁早放棄,談一個對她好的男朋友。

  「我知道了。」姜宓說,她嘴角還有一點笑意,「你抽完了煙出來吃水果吧。」

  她不打算放棄,起碼項雲黷心裡還沒有別的人。

  阿嬌捧著炸好的南瓜餅站在門口,豎起耳朵偷聽的光明正大,回去的路上,她問項雲黷:「你要跟姜宓談戀愛嗎?」

  這也是她學會的新詞兒,跟著電視劇學的。

  項雲黷掃她一眼:「沒有。」小女孩就愛關心這些東西。

  阿嬌從包裡掏出一個南瓜餅來,炸得金黃酥脆,裡面軟糯,豆沙又香又甜,她有點遺憾的,咬了一小口。

  要是真能用項雲黷換一年好吃的,該多好。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5:36 PM

第20章 阿嬌今天嚇人了嗎?

  阿嬌上學第一天,一大清早陶俑侍女就把她給叫起來了。

  阿嬌睡得臉上兩團紅暈,薄薄眼皮怎麼也撐不開,迷迷糊糊伸手穿衣,怎麼這人間學生,起得比鬼還早?

  在黃泉時想睡多久就睡多久,連著一個月棲在玉床上也沒哪個鬼把她叫起來。

  「娘娘要是不願意去,那咱們便不上學了吧。」楚服連睡幾天,精神頭足得很,勸說她道。

  阿嬌迷迷登登擺著小手:「要去!」

  她活著的時候都沒上過學呢,當了鬼卻要上學了,多有意思呀。

  阿嬌在項家住下的第一天,就把她的陶俑侍女從荷包裡取出來,還讓它們幹鋪床墊被的活,這會兒一個扶著她梳頭,一個給她穿衣捏肩。

  等阿嬌哈欠連天的下樓,項雲黷已經買來了早飯,冰豆漿加肉鬆蛋黃飯團,還給她加了一根火腿腸。

  阿嬌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兩隻手已經抱著飯團啃起來,項雲黷替她把吸管都插好了,送到嘴邊,她低頭嘬了一口。

  項雲黷有些不忍心,這麼多天,她的家人也沒打電話來,今天開學,也沒人過問。

  「你今天第一天開學,我今天第一天恢復上班,咱們晚上慶祝一下。」

  也是慶祝老韓的事了了。

  徐偉不肯承認性侵了繼女玲玲,分局派了女警去玲玲生活過的地方,走訪鄰居和老師,從隻言片語中,規整了這個孩子在受到侵害之後的改變。

  姜宸說:「這孫子以為還能逃得了呢。」怎麼判決現在還不一定,但這樣的犯罪事實,死刑也不是不可能的。

  項雲黷重回警局第一天,料想到了自己會看老對手的臉色,他在宮律眼裡本來就有頗多不合體製,不守規矩的地方,重新回去,先得服軟。

  阿嬌叼著飯團,眼睛睜得圓圓的,慶祝一下的意思就是吃好吃的,她彎著眼睛點頭:「我要吃肉。」

  素面雖然好吃,可到底是素的,她還是喜歡吃肉。

  「行,放學我去接你,我們去吃烤肉。」

  今天是第一天上學,項雲黷送她去學校,怕她人生地不熟的,把自己給丟了。

  給她一張詳細標明回家路線的卡片,他也不可能天天接送,以後她得自己上學放學:「你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就打電話找我,我的電話不通你就打姜宸的電話。」

  號碼存在她手機裡了,看看她嬌滴滴的樣子,項雲黷感覺自己年紀輕輕就有了養女兒的煩惱:「你要是跟同學出去玩,也要發消息跟我說一聲。」

  阿嬌歪在後座,聽著聽著,又打了個哈欠。

  車開到路口就開不進去了,一中門口全是來送學生的家長,項雲黷在這裡把阿嬌放下,開車門之前叮囑她一句:「你在學校裡,別說這些事。」

  阿嬌沒睡夠,腦子不清醒,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讓她別說能夠看得見鬼的事兒,她抿著嘴,點點腦袋,暫時答應。

  項雲黷怕她不高興,解釋說:「常人聽見這些,總會有些害怕的。」連姜宸都不能接受,何況是一群孩子,他怕阿嬌被人孤立。

  阿嬌的開車門要下去,項雲黷從車前座塞了一袋花花綠綠的東西給她,阿嬌拿在手裡一看,是一袋軟心巧克力,一顆一顆圓滾滾的,包在粉紅色粉紫色的閃亮糖紙裡。

  阿嬌這下高興了,掏了一個出來,握在手裡,圓溜溜的,正攥在掌心中,伸手遞出去:「給你一個。」

  項雲黷伸手接了這個巧克力,托在掌心看了一眼,一打方向盤往警局去了。

  阿嬌在校門口看見了關曉。

  關曉從豪車裡下來,背著書包低著頭,走得慢慢騰騰的,但她身上圍繞的那絲絲黑霧已經不見了。

  阿嬌的眼睛往關曉身後看,關曉身後跟著新晉鬼差韓剛,韓剛新官上任,就來送女兒上學,這些邪念惡念,怎麼也不敢再跟著鬼差大人的女兒。

  阿嬌有些躊躇,不知道該不該跟新任鬼差打個招呼,誰知老韓透過人群,先對她點頭,他看不破阿嬌身上的還陽符,但他知道自己能夠沉冤得雪是靠著阿嬌的幫忙,這才特意謝謝她。

  一中的校捨建得十分氣派,一棟一棟樓之間種了許多花樹,這個季節開了滿牆的薔薇,香氣撲鼻。

  今天是返校日,只有少數人穿著校服,阿嬌走在人群裡鶴立雞群,很難不被人注意,她活著的時候就萬人矚目,自然不怕人看。

  阿嬌除了看學校裡的人之外,也看了看學校裡的鬼,看來開學真的是一件大事,不僅學生們烏泱泱的湧進教學樓,裡面的鬼也一個個興高采烈的。

  有一個抱著圓木三角木頭的老鬼,滿面鬱鬱的看著這些學生,緊緊盯著幾個走起路來吊兒郎當的學生。

  另一個圓臉鬼抱著一疊國文書,笑眯眯看著他們,嘴裡念念叨叨:「要為國家之興亡讀書啊!」

  阿嬌拐了一個彎兒,就看見他們倆的照片掛在牆上,還是一中的創始人。

  一中是以成績來劃分班級的,阿嬌是轉學生,被分在了高二十班,每個年級都有這麼一個班,一部分是特長生,文體活動能拿得出手。

  一部是有贊助生,學校修跑道買設備,靠的就是他們的捐助,總得到來說就是放牛班。

  她走進教室,挑了最後排靠窗的位置,裡面已經零零散散坐著幾個學生,看見阿嬌坐下,都圍在一塊兒竊竊私語。

  阿嬌在鬼裡頭不算厲害的,但總比人要強,神識極靈,她聽見其中一個說:「這是新來的?轉校生?那鄭安妮的班花位子是不是不保啦?」

  「我覺得連校花的位子可能也得換人。」不是說長得有多好看,就這目中無人的氣勢,就不一般啊不一般。

  話音剛落,就走進來一個女孩兒,兩人趕緊閉嘴,跟她打招呼,一看見她身上穿的裙子就怔住了,這條裙子和阿嬌身上穿的一模一樣。

  不僅裙子一模一樣,連書包也一模一樣,鄭安妮正要展示自己的新裙子新書包,就看見大家一付卡了殼的樣子,平時最捧場的兩個閨蜜也沒說話,她順著目光一看,角落位置上坐了個女孩兒,她們倆撞衫了。

  撞衫不可怕,誰醜誰尷尬。

  鄭安妮要是長得不好看,也當不了班花了,每個年級的放牛班班花,都有一爭校花的資格。

  阿嬌本來看著窗外,窗外斜角就是紅樓樓頂,還是十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接二連三的往下跳,跳可能是跳的次數實在太多,還玩起花樣來,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轉體。

  阿嬌看得津津有味,鄭安妮走到她桌邊,敲敲桌子:「新來的?」

  一走近就看見阿嬌用的背包也跟她一樣,這可是她暑假剛剛從美國買回來的,限量新款,她在班級群裡有意無意提過幾次,把沈麗娜氣得不說話,沒想到開學第一天,就跟人撞衫又撞包。

  這倒也不怪阿嬌,胡瑤在機場複製的就是鄭安妮的行李。

  阿嬌當人當鬼的時候都一樣,你待她客氣,她就客氣待你,你要是對她不善,她就比你更兇惡,鄭安妮三個字就透出惡意,阿嬌回過頭來,眉梢一挑,瞥了她一眼。

  鄭安妮張嘴說不出話來,有一種全方位被碾壓的感受,不管是顏值,還是氣勢。

  鄭安妮去年是高一的級花,今年本來毫無意外就要蟬聯,一爭校花的位子,沒想到橫空殺出來一個轉校生。

  阿嬌不耐煩了:「怎麼?」

  班裡的人都沒想到新來的性格這麼差,比鄭安妮還差,但鄭安妮可不好惹,估計要跟她的小幫派死磕,全都隔岸觀火。

  鄭安妮的臉色馬上就掛了下來,「呵」了一聲:「你行啊。」

  阿嬌卷起嘴角,楚服在血玉中感受到她心情煩躁,「混帳東西,娘娘息怒,讓我給她點厲害瞧瞧!」

  她們雖然不能傷害活人,但嚇唬嚇唬還是行的,楚服在血玉中受香燭酥油滋養了許多天,又不再受黃泉怨氣的影響,比原來厲害得多,要嚇唬一個不知好歹的小姑娘,根本毫無難度。

  阿嬌覺得這人有毛病,扭過頭不理她了,整個班級鴉雀無聲,鄭安妮臉色都變了,眉毛豎起,剛要說話,有人說:「老師來了。」

  十班的班主任是新人,大家都沒拿她當一回事兒,懶洋洋散到座位上,看著小老師自我介紹。

  新班主任姓王,臉圓圓的,笑眯眯做了自我介紹之後,又說了一番高二如何如何重要,請同學們一定要認真學習的大道理,最後介紹阿嬌:「我們有位新同學,請新同學做個自我介紹,大家以後要好好相處,有哪位同學願意帶新同學熟悉校區。」

  鄭安妮主動舉手,笑得甜蜜蜜的:「老師,我願意,我帶新同學去領校服吧。」

  王老師還很感動,覺得這個班的學生雖然學習不行,但人倒是都挺熱情的。

  阿嬌無所畏懼,她一個老鬼,要是怕個小姑娘那這張鬼臉也就不要了,課間休息的時候跟著鄭安妮出了教室。

  鄭安妮還真帶她逛了一圈,食堂圖書館體育樓她都指給阿嬌看。

  阿嬌聽見食堂十一點三十準時放飯的時候,歎了口氣,還有這麼久才吃飯呢。

  然後她帶阿嬌去領校服,一中校服做得精良,全西式,冬天的時候還有長短兩件大衣,配套的圍巾,只要顏值高,就能穿出偶像劇的範兒。

  夏季校季有三種,上面是白衫衣,下面是百褶裙,領口系著蝴蝶結,按蝴蝶結的顏色來分年級,還有一條連衣裙和一身運動服。

  服裝庫的老師給阿嬌量完腰圍 ,給了她一條XS的裙子,這還不算,又說:「你回去改一改吧,再小的沒有了。」

  鄭安妮不可置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然後又看了看阿嬌的胸,這身材不成比例,她是不是抽了肋骨?

  整個一路她都努力對阿嬌客氣了,但阿嬌對她愛搭不理,鄭安妮在最後帶她進了學校一樓最角落的女廁所。

  一樓是實驗室衛生室,一般沒有人來,她把阿嬌推到鏡子前,笑嘻嘻看著鏡子裡的她。

  輕聲說:「你還不知道吧,這裡鬧鬼!」

  她剛說完,身後的門就被關上了。

  阿嬌眼睛一亮,她看了這麼多的恐怖片,可終於要派上用場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42 PM

第21章 阿嬌今天嚇人了嗎?

  門一下合上,鄭安妮有點驚訝,她和她那幫朋友們商量好的,把阿嬌騙進廁所,先告訴她這間廁所鬧鬼,然後再把她關在廁所裡。

  她是今天新來的,人不見了也沒人專門會找她,今天一樓教室沒人用。

  是關一個晚上等校工第二天發現,還是被過路的人聽見,打開門放她出去,那就要看她自己的運氣了。

  鄭安妮撇撇嘴角,誰讓她這麼不知好歹的,關個一晚上就服服帖帖了,這一招百試不爽。

  可門怎麼提前關上了?這幫廢物!

  阿嬌最近沉迷恐怖片,這種廁所場景幾乎每部都有,早就躍躍欲試,鄭安妮一說有鬼,她掌心一翻,把門給關上了。

  正在思考下一步,要弄出點什麼動靜來比較嚇人,是讓燈泡閃一閃呢?還是讓窗戶動一動?還是讓水籠頭流出血來?就看見鏡子裡出現了第二隻鬼。

  第一個鬼是阿嬌自己,第二個鬼是個長髮校服女孩,她睜著一雙血瞳,滿眼好奇的看著阿嬌。

  這就有點麻煩了,總不能在別人的地盤反客為主吧,阿嬌對她示意:要不你先來?

  校服女鬼搖搖頭,她沒有興趣。

  阿嬌這才看見她半邊都砸平了,神情卻十分淡漠,看上去是一只高冷的女鬼。

  既然她不來,那阿嬌就要來了,她打量鄭安妮,嘴角邊露出一個小小的笑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惡念的黑霧從她的嘴裡一團團的冒出來:「據說她是死在這間廁所裡的,每天半夜都會一間一間的敲門,問……」

  鄭安妮在阿嬌的臉邊伸出手,假裝鬼爪,喉嚨裡吐出氣音,繪聲繪色的講這個她編出來的鬼故事:「有人嗎?」

  「要是一不留神回答她,就會被抓住腳脖子,你就是住在廁所裡的下一個鬼了。」

  她越是說,鏡子裡的女孩離她就越近,睜著血瞳盯著她,氣得直搖頭,她從來沒有這麼嚇過人,鄭安妮這麼胡編亂造,真是讓鬼生氣。

  鄭安妮一無所覺,她只是想嚇唬嚇唬阿嬌這個新來的,讓她別翹尾巴,要知道天高地厚。

  關一個晚上還不夠,她還偷偷拿著手機,準備錄下阿嬌驚慌失措的視頻,要是她以後懂事,那就算了,要是她還敢給臉不要臉,就放到班級群裡,讓大家欣賞欣賞。

  沒想到聽完了這個故事,阿嬌的臉上一點害怕的神情都沒有,反而饒有興味的看著鏡子,烏黑雙眸暗幽幽的,挑起一抹微笑,指了指鏡子:「你是在,她嗎?」

  鄭安妮倏地看向鏡子,鏡子裡哪有東西,可她還是心口一緊,被自己營造出的氛圍給嚇了一跳。

  偷偷確認鏡子裡面沒東西,差點要翻臉,本來是要嚇她的,結果自己被嚇著了。

  阿嬌就在這時候伸出小手,衝鏡子裡揮了一下,還點了點頭,仿佛在打招呼。

  鄭安妮鬆開搭著阿嬌肩膀的手,她露在校服襯衣外的胳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看著阿嬌的眼神像看著什麼危險人物:「你特麼,你有精神病吧!」

  說著轉頭踢了一下門:「打開!」

  她跟外面守著的人說好了,可外面的人就想沒聽見她的聲音一樣,門根本沒打開,還牢牢的鎖著。

  鄭安妮開始覺得廁所裡比外面的溫度要低,明明教室裡是有空調的,可廁所比教室還要冷,陰森森的,燈泡就在這時閃了一下。

  鄭安妮又用力踹了一下門:「開門啊!」

  外面還是沒有動靜,不光門外沒有動靜,窗戶外面也沒聲音,鄭安妮退到門邊,衝門外大叫:「人呢!開門啊!」

  阿嬌又輕笑了一聲,她十分愉悅:「她們聽不見的。」

  配合著她的話,燈泡開始一跳一跳,連跳幾下之後,倏地滅了。水籠頭不知被誰擰開了,水滴「滴噠滴噠」的落在洗手盆裡,那聲音就像在耳邊環繞。

  鄭安妮花容失色,既不敢看鏡也不敢回頭看阿嬌,不停拍著門,鏡子就在此刻碎裂開來,蛛絲佈滿整個鏡面,鄭安妮徹底崩潰,「啊」一聲的軟在地上。

  阿嬌伸出手,把手搭在鄭安妮的肩上,鬼氣森森的吐著小舌頭,歪頭一笑:「她在看你呢。」

  這都是阿嬌從鬼片裡學來的新招數,在嚇人這個方面,鬼的想像力沒有人豐富。

  要不是變鬼臉實在太醜,她還想變個鬼臉,什麼流血啊,掉眼睛珠子之類的。

  可鄭安妮這個反應,真讓她失望,還以為她膽子有多大呢,結果癱軟在地上,連叫都叫不出聲,驚恐的看著阿嬌。

  嘖,真沒膽。

  阿嬌一把把門拉開,外面的人衝了進來,門一開就鄭安妮靠牆癱著,一隻手捂著臉,一隻手還在胡亂揮舞,低聲哀求:「別過來!求求你別過來!」

  阿嬌俏生生站著,眨著杏眼,雙手背在身後,一付什麼都沒幹的無辜模樣。

  鄭安妮被她兩個閨蜜架起來,臉上的妝都哭花了,阿嬌繞過人要出去,走之前又回頭對她壞笑了一下,做了個口型「她喜歡你」。

  鄭安妮頭皮炸開,縮在閨蜜的懷裡嗚咽了一聲,她再也不敢到這裡來上廁所了。

  午休時間還沒到,高二十班新來的轉校生陳嬌,把高二級花鄭安妮嚇得癱在廁所上了論壇首頁。

  鄭安妮膽子不小,她還在自己家的別墅裡,搞過一個什麼夏季試膽大會,嘲笑一群不敢參加的人,說他們是膽小鬼,怎麼自己被嚇得癱軟?

  留言越來越多,等到十班學生把偷拍阿嬌的照片放上論壇,大家就都知道這是新轉校生長得太漂亮了,鄭安妮想給她點顏色看看,結果碰上硬茬了。

  阿嬌鬼生第一天上學,就打響了名頭。

  她一點也不知道,她還不會上校園論壇,也沒人跟她說這些,回到教室之後,從書包裡摸出項雲黷給她的軟心巧克力球,悉悉索索吃個不停,沒一會兒課桌裡就全是糖紙了。

  鄭安妮被嚇得都不敢在學校裡待,下午的課全部請假,本來班主任是不同意的,可看她臉色蒼白,哭得眼睛都紅了,皺著眉頭勉強同意了。

  阿嬌當鬼以來第一次嚇人就這麼成功,連她自己都沒想到。

  鄭安妮毫髮無傷但被嚇得魂飛魄散,整個十班沒人再敢跟阿嬌搭話,她趴在桌邊睡了一節課,十分無聊,很想蹺課。

  於是下一節課上課之前,阿嬌又跑回了女廁所。

  鏡子裡校服女鬼一看見她來了,很高興的抬起頭,露出被長髮蓋住的,凹進去的半張臉,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砸平了。

  她沒壞的半邊臉安恬秀美,生前應該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兒阿嬌坐到洗手臺上,點了一根香燭給她:「吃吧。」

  她被困在鏡子裡,阿嬌一眼就看出來了,她受過傷,鬼力微弱,就連現形也是先感受到了阿嬌,想出來看看同類。

  香燭的煙嫋嫋升起,長髮女鬼從鏡子裡探出頭來,吸了一陣煙才覺得舒服了些,她輕聲細語的跟阿嬌道謝:「謝謝你。」

  「你為什麼躲在這?」七月半剛過去沒幾天,不趁這個時候出去吃點好的補一補,縮在鏡子裡,真是個膽小鬼。

  「我想出去,可剛走到樓梯就被一陣強光打到,只好又躲回來了。」

  「那你是怎麼死的?」她一看就是橫死,跳樓跳得把腦袋都磕平了?

  校服女鬼搖一搖頭,垂下眼眸,不肯告訴她。

  阿嬌好不容易有個鬼朋友,還是個鋸嘴葫蘆,女鬼吸了香燭,本來淡到透明的影子開始有了顏色,她餘下的一隻眼睛裡露出渴望的神情,喃喃說道:「我今年應該參加高考了。」

  阿嬌想到書本上那些看不懂的圈圈勾勾,吐了吐舌頭,她的執念是要來金屋,校服鬼的執念是要考試,真是鬼各有誌。

  下課鈴聲一響,阿嬌就從洗手臺上跳下來,放學了。

  校服女鬼很捨不得她,自從死了,還沒跟人說過話呢,戀戀不捨的問阿嬌:「你明天還來嗎?」

  阿嬌拍拍她完好的半邊腦袋:「來,明天我給你帶糖吃。」

  項雲黷來接她,說好了晚上帶她去吃烤肉慶祝第一天上學,阿嬌背著書包坐上車,他問:「第一天上學怎麼樣?」

  阿嬌想了想:「還行。」不如家裡好玩,家裡她又能吃又能睡,還能看電影。

  「交到朋友了嗎?」項雲黷怕她很難和同齡人相處。

  「交了一個。」廁所裡的校服女鬼,雖然害羞了些,但比人要可愛多了,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明天還要給她帶吃的呢。」

  校服女鬼因為受傷,被困在學校裡,吃不著香火,鬼身孱弱,阿嬌要帶點東西給她補一補,起碼讓她能在校園裡晃一晃。

  項雲黷沒想到她這麼順利就交到了朋友,還挺替她高興的:「是嘛,那咱們吃了飯去逛超市,挑你想要的買點兒。」

  阿嬌抱著書包,笑眯眯點頭。

  項雲黷給鐵盤烤肉翻面,阿嬌吃了兩塊才發現項雲黷有些沉默,她又吃了兩塊,然後才問:「你第一天上班怎麼樣呀?」

  項雲黷笑了,給她又挾了兩塊小牛肉:「也還行吧。」

  其實不太好,新來的隊長根壓根不想讓他重新歸隊,重案通緝犯張峰從其它城市流竄到江城,全城都在開展搜捕,但項雲黷卻不能參加。

  這個犯人十分狡猾,時不時留下一點線索,卻讓員警撲空了好幾次,耍得他們團團轉,但就是抓不到他。

  大夥都在跑一線,宮律卻讓項雲黷整理舊案卷,把一些破不了的陳年舊案交到他手裡,就是不讓他參與一線工作。

  這些案卷大多都是無頭案,要嘛就是查個底掉但就是沒發現疑點的,要嘛就是無從查起的,把這些交給項雲黷,就是讓他在分局坐冷板凳。

  一線危險,但也容易立功,老韓那件事兒算在了姜宸的頭上,他在報告中有了重重一筆,以後晉升很有益處。

  宮律就是想熬著項雲黷,不給他上一線的機會,把他邊緣化,熬著熬著,一身武功也就廢了。

  姜宸小胖幾個差點兒就跟新隊長吵了起來,還是項雲黷把他們給拉住了。

  別人今天出警,他今天坐了一天辦公室,他本來就是閒不住的人,行動力最強,被擱著坐了一天,怎麼能好過。

  阿嬌聽出來了,他今天過得不怎麼好。

  這樣還帶她出來吃烤肉,阿嬌十分可憐他,給他包了一塊肉,送到他手上:「吃吧。」吃了肉,心裡就會好過多了。

  項雲黷本來心情確實不好,第一天回隊裡,想到會被折騰一下立個威,沒想到對方真把他擱起來,只要宮律在,估計他是碰不到案子了。

  姜宸被他攔住,氣得臉都漲紅了:「要不項哥你找找局長去,他這樣擺明瞭要耗死你。」

  沒有破案率,不參與一線工作,那項雲黷以後還怎麼晉升,也不可能跟著老江到總局去了,宮律這個人真是用心險惡。

  項雲黷不是那種吃點虧就要嚷出去的人,覺得丟臉,再說老江的事還沒落定,誰知道會有什麼變故,宮律就是想激怒他,偏偏不能讓他得逞。

  阿嬌活的時候不懂這些彎彎繞繞,死也就更不懂了,她把肉卷遞給項雲黷,項雲黷胸中這口鬱氣還真散了些。

  吃完烤肉,項雲黷帶她去超市,本來她是暫居,現在要長住,也該買點東西。

  阿嬌一進門就被超市給震驚了,這世上竟還有這樣的好地方!一貨架都是薯片糖果巧克力,摸摸皮夾,她快沒錢了。

  這錢還是胡瑤給她的,讓她在人間生活方便,一共只有兩張紅色紙錢,就快用完了,她得想想辦法,賣點陪葬品。

  阿嬌買了零食,又要去香燭店,她很認真的對項雲黷說:「我們剛當朋友,我可不能小氣。」阿嬌就不是個小氣鬼。

  項雲黷嗆了一下,原來車後座那一大包一大包的零食都不是買給新朋友,香燭才是,她……沒交到人類朋友。

  伸手揉揉她的頭,行吧,只要她高興。

  最近的香燭店後面是一片民居,項雲黷看了一下社區,靈頓街45號,就是今天那一堆舊案卷裡滅門慘案的那個社區,五年前一家三口死於非命,到現在案子還沒破。

  項雲黷看看了近在咫尺的社區門,對阿嬌說:「你看看要買什麼,我到社區裡走一走。」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43 PM

第22章 阿嬌今天被請家長了嗎?

  滅門案是五年前的事,那時候項雲黷還沒有調到分局,但這個案子在江城十分轟動。

  像這類惡性案件會受到重點關注,上面也會格外重視,分局肯定是傾盡人力物力來破案的,但這個案子的線索少得可憐,當年就沒能破。

  那麼多舊案卷,這一個項雲黷只是隨手翻過幾頁,走到社區門了,臨時起意進來看看。

  這一家三口是死狀很慘,看現場像是報復性的殺人案。

  但這一家社會關係簡單,男主人在一家保險公司上班,女主人就是家庭主婦,孩子還在上小學,地毯式的挖掘也沒挖出有用的資訊來。

  倒是死狀十分古怪,每個人的身上都少了一樣東西,到現在還沒找到。

  項雲黷記性好,那案卷翻過一遍就記住了很多細節,但這種案子越是拖得久,越是難破,經過五年,社區都改建過了,做了新的綠化規劃,幾處通道跟案卷裡的照片有了出入。

  項雲黷走到八號樓樓下,抬頭看上去,現在天色已經暗了,每一層或多或少都亮著幾盞燈,但整個頂樓都沒有住戶亮燈的。

  1804室,就是當年凶案現場。

  項雲黷才剛站了一會兒,就有個穿西裝的小夥子拿著宣傳單跑過來:「大哥是不是來看房的?我給介紹介紹?」

  項雲黷指指八號樓:「這一棟頂樓都空著?」

  他一說話,那西裝小夥就臉色變了:「別棟裡也有空房呢,大哥想要頂層,社區裡還有兩套。」

  不是他不想賣,而是八號樓18層都已經搬空了,根本沒人在裡面住,電梯根本就不到,17樓到18樓的中間還加了一道鐵門,據說還請高僧來作過法,門那邊貼了一層又一層的黃符紙。

  但這種事吧,一般他們不說,怕影響整個社區的房價。

  項雲黷摸了包香煙給他。

  小夥子接了項雲黷一包煙,一看還是紅殼的,知道這不是買房的,是來打聽事了,猛抽一口跟他說:「哥,我也不坑你,也坑不著你,這18樓真不能買。」

  「怎麼說?」

  八號樓18層鬧鬼的事兒,是凶案發生之後大半年才開始的,那間凶宅自從出事,就一直空關著,到現在都沒破案,房子當然也就不能處理。

  1804空關著就算了,隔壁的1803住也不敢住在凶宅旁邊,趕緊把房子賣了,因為賣得急,仲介公司把房價壓了又壓,幾乎是以市場價的二分之一到手的。

  仲介公司轉手又賣了出去,賺了一筆,房子都交割了,裝修的時候頻出怪事兒。

  一開始是好好的釘子錘子砸了裝修工的腳,跟業主鬧出糾紛,業主說裝修工是訛錢的,還鬧到過警局,然後就是夜裡住在房子裡的裝修工人看見有人進進出出。

  幹這行的其實都稍微有些迷信,工程隊連錢都不要了,收拾東西就走了,再請進來的裝修隊也是一樣,待不了幾天都要跑。

  業主房子沒住上,還倒賠了裝修工人醫藥費,本來還想轉手,結果隔壁人家都開始不太平了,一開始是小鬧,後來是大鬧。

  電梯不管按幾層,都要先去18樓開個門,一到晚上就跳電,好端端的還要停水,整棟樓裡膽小的紛紛搬走,人氣一少,裡頭的東西就鬧得更凶了。

  18樓整個搬空了,跟著17樓的人也受不了,就隔著一道天花板,夜裡常有滴水聲,整個晚上都不斷。

  最後物業只好請人把電梯封上,17到18樓的樓梯口也都封住,偷偷摸摸的請和尚念了好多天經,還專程到通玄寺,請了一尊菩薩鎮在樓裡。

  這還不算完,小夥子指了指兩邊的綠化:「聽說啊,連綠化都是請人看過風水的。」

  種了一片桃花,春天開花的時候別提多好看了,也算是社區一個新景觀,但其實是因為桃木壓煞,每條路程上都是九棵桃樹。

  八號樓裡的住戶又陸陸續續的換過幾次,這才好了。

  但那整個一層的房子也就賣不掉了,真要開鐵門開電梯,餘下十七樓裡的住戶還不去物業砸門啊。

  「報警了嗎?」項雲黷皺著眉頭,沒在案卷裡看見這些相關內容,這個地方這麼特殊,如果真的報警,一定會有同事留下記錄的。

  小夥子打量了項雲黷一眼,「嘿」一聲笑了:「警察局還管這個呢?鬧鬼的事兒,那報警那也不管用啊。」

  可能人民群眾都是這麼想的,凶宅鬧鬼這種事誰會去報警。

  員警同誌,這裡鬧鬼,方便帶個道士來嗎?沒聽說有這項業務的。

  小夥子抽完一根,竟然是真煙,覺得項雲黷很上道,又告訴他一個一般人不知道的事:「就前兩個禮拜吧,有幾個大學生,說這兒是什麼江城第幾大恐怖景點,非要在這兒搞什麼夜晚恐怖直播,這不進醫院了嘛,物業公司還給賠了錢。」

  花樣作死,把自己給作進醫院了。

  項雲黷他一眼:「謝了。」

  那小夥子拿出一張名片,塞進項雲黷手裡:「留個聯繫方式,真要買房您一定找我。」

  阿嬌久等不到項雲黷,跑進社區,還沒看見項雲黷,就停下腳步,目不轉睛的盯著天空,是項雲黷先看見了她。

  順著她的目光,她看的就是八號樓的頂樓。

  項雲黷躊躇了一下:「你看見什麼了?」這麼遠,她也能看得見嗎?

  阿嬌還真看見了,但沒有看見鬼朋友,只看見頂樓上有一線非常非常微弱的金芒,和通玄寺的金芒是同一種,只是這線金芒看上去斷斷續續的,佛力微弱。

  除此之外,她什麼也沒看見,那上面太太平平的,既沒有怨氣也沒有煞氣,阿嬌還悄悄雙手合什,跟菩薩打了個招呼。

  「我只知道上面有人作過法事。」應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效力都快過了。

  她還真看出來了,項雲黷看了看她:「走吧。」

  阿嬌買了一堆香燭,把最後一點錢用完了,她打算去找錢二,換用陪葬品換一點錢。

  晚上項雲黷在電腦前查當年滅門案的網上新聞,聽見門口有響動,抬頭一看,是阿嬌拎了一包香燭錫箔要出門去。

  項雲黷看了看她手裡拎的東西,又看了看她瞪得圓溜溜的眼睛,歎了口氣,也不問她是要幹什麼了:「我陪你下去。」

  這麼晚了,她一個女孩總有些危險。

  阿嬌認識了新朋友,也沒忘記老朋友,她想把這些燒給蘭芽幾個,項雲黷伸手接過兩包紙錢,他不知道要怎麼跟十七八的少女談心,她可以認識那個世界的朋友,但她不能只有那個世界的朋友。

  項雲黷一邊下樓一邊想要怎麼跟她講這個道理,怕她過於沉迷那個世界的東西,而錯過了人應該感受到的快樂。

  「你覺得江城好嗎?」

  阿嬌還不知道項雲黷想給她作心理輔導,她彎彎眼睛,答應得很乾脆:「好。」

  特別好,特別好吃!

  「什麼地方好呢?」

  「吃的特別好。」比大漢都好,雖然她當鬼時間長了,已經忘記當人的時候吃過些什麼,但她現在吃的,都是她沒吃過的。

  「除了吃的呢?」這個項雲黷瞭解,她原來在國外,這些東西都沒吃過也正常。

  阿嬌想不到了,她除了吃,還沒有別的鬼生感悟。

  「看電影?逛街?去遊樂場?」項雲黷能想到了,十幾歲女孩愛幹的事就只有這個了,他每說一樣,都能從阿嬌眼裡看到茫然的情緒,「你都沒去過嗎?」

  阿嬌搖搖頭,原來當人還有這麼多體驗。

  項雲黷忍不住伸出手揉揉她的頭髮,每次看見她這種表情,心裡總會有一種從沒有過的情緒,他問:「那以前呢?爸爸媽媽呢?」

  阿嬌皺皺眉頭,母親有了男寵,後來便不管她了,死後也是與男寵合葬,父親都沒能進灞陵。至於父親,阿嬌對他的印象更淡,他就像母親的一抹影子。

  項雲黷腦海中構建出了阿嬌的童年和少年,就連他這樣的,白美蘭女士還強製帶他坐過摩天輪呢,說是怕他就這麼長大心理變態。

  這樣的女孩,從小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又沒有過孩童的歡樂,人都沒有善待她,跟她交朋友的卻是鬼。

  項雲黷心裡那種微妙的情緒更濃烈了,他見過這樣的孩子,或者說,見過這樣的少年犯,因為長期缺乏對世界的感知,所以冷漠冷血,沒有同理心。

  可她不是這種孩子,她對她的朋友其實是很好的,還……惦記著要給人帶「吃的」,只要多接觸,她一定會交到人類朋友的。

  項雲黷站起來接過那兩袋紙錢元寶:「走吧,我替你燒。」

  阿嬌眨眨眼。

  項雲黷笑了:「我燒的,不是更好吃嗎?」沒想到有一天,自己還會有這種功能。

  阿嬌杏眼一彎,笑了,項雲黷這個人還真不錯。

  項雲黷蹲著燒元寶紙錢,阿嬌在一邊念念有詞,燒給野鬼的,沒這麼多禮數,但燒給地府鬼的,要請鬼差捎帶,要先足他們油水才成。

  先燒了一包給鬼差的,然後才是蘭芽幾個,告訴她們自己在陽世挺不錯的,以後多給她們燒紙錢香燭,讓幾個女孩兒有些體己錢。

  項雲黷一邊燒紙一邊對她說:「等我休假的時候,帶你去遊樂園吧,那邊有個摩天輪,能看到江景,你想去玩嗎?」

  阿嬌睜圓了眼睛:「真的嗎?」

  項雲黷往火堆裡又扔了一把元寶:「真的,帶你去玩,坐過山車,旋轉木馬。」

  阿嬌萬分感動,捂著心口,幸好沒隨隨便便就拿他換一年吃的!

  這一堆元寶還沒燒完呢,項雲黷就接到了電話:「你是陳嬌的家長吧?你明天到學校來一趟,陳嬌今天在學校裡,和同學起了矛盾。」

  說矛盾還真是說輕了,鄭安妮的家長打電話過來質問她,說好好的孩子,怎麼下午回家就情緒崩潰,還行為古怪。

  把家裡所有的鏡子都給遮住了,人縮在被子裡不肯出來,一定要人陪,不肯自己一個人待著。

  項雲黷不知不覺升任成了阿嬌的監護人,表格資料裡填的也是他的電話號碼,鄭安妮的家長一告狀,老師當然要找「家長」。

  他掛了電話,問阿嬌:「你今天在學校裡,挺好的?」

  阿嬌想了想,「嗯」一下點了頭,她可高興了,嚇唬了人,還交到了鬼朋友。

  項雲黷也想到阿嬌能幹什麼,她這麼嬌生生的小姑娘,能跟同學有什麼矛盾?估計是她在學校裡說了那些事,行吧,趁明天送她去上學,他去學校一趟。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45 PM

第23章 阿嬌今天告狀了嗎?

  阿嬌還不知道鄭安妮告了她的黑狀,她做了一個香甜的美夢。

  夢中她的身後就是金屋,楚服也不再是厲鬼,而是投胎成人,她的面前鋪滿了各種各樣好吃的。

  項雲黷就陪在她的身邊,臉上帶笑的看著她,神情中又有些張揚散漫,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夢裡的阿嬌覺得鬼生美滿,咯咯笑著,一覺醒來,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除了隔壁房間住著項雲黷之外,什麼都沒實現。

  阿嬌摸摸血玉,楚服在裡面一聲都不出,阿嬌每天都給她點香燭,她吃得飽飽的,便嗜睡起來,成日在血玉裡飽睡,醒的時候很少。

  阿嬌知道她在黃泉睡不好,也就由著她睡,但也該把她叫起來了,商量商量怎麼當個鬼修。

  阿嬌今天穿校服,短袖白襯衣,系著大紅色的蝴蝶結,配小短裙和黑皮鞋,背上書一出門就看見項雲黷等著她。

  「我送你。」昨天說好今天是阿嬌自己去的,但項雲黷要送她,她也很高興。

  兩人在巷子口吃了雞湯蛋皮小餛飩,項雲黷又給阿嬌買了兩隻流沙麻球,讓她在車上吃,這回終於問她:「你昨天在學校裡,跟同學相處得愉快嗎?」

  阿嬌點點頭,她挺愉快的。

  項雲黷沉默了一會兒,他清清喉嚨:「雙方都愉快嗎?」

  阿嬌不著也痕跡的,悄眯眯笑了一小下,這下瞞不住了,興高采烈的告訴項雲黷:「有個女孩把我帶到廁所,說那裡面鬧鬼。」

  「然後呢?為什麼不告訴我?」項雲黷肅穆著臉色,這是校園暴力,她第一天進學校就被欺負了,回來竟然不說。

  「然後就鬧鬼了呀。」阿嬌眨眨眼。

  ……

  項雲黷啞口無言,感覺這事兒也不能怪阿嬌,要是換成普通女孩,可能就被嚇壞了,他說:「要是有人欺負你,你也別客氣,有什麼事及時告訴我。」

  自己家的孩子都是好的,何況阿嬌一直都很懂事,項雲黷違反常理的,在還沒有瞭解全部事實真相的時候,就已經認定她是無辜的。

  第二開學,就被請了家長。

  項雲黷坐在教師辦公室裡,阿嬌站在門口等著,她到這時才知道自己被請家長了,從別人的眼光裡知道這不是一件好事。

  阿嬌很生氣,她不想讓項雲黷覺得她表現不好,要是他覺得她很淘氣,不把金屋給她了怎麼辦?

  一切威脅到她投胎大計的事,都要抹殺!

  鄭安妮出了廁所就告訴她那幫姐妹,說阿嬌是怪物。廁所裡的燈泡會自己閃,水籠頭會自己開自己關,鏡面還裂開了。

  可她說的這些,她們全沒有看見,而且鄭安妮還說自己踢了門,她那幾個姐妹都面面相覷,她們在外面確實什麼聲音都沒聽見。

  鑒於鄭安妮說話一直真假參半,她這麼說,其實沒人相信她,兩個閨蜜紛紛安慰她:「你是不是想多了呀,大白天的,哪有這麼多怪事。」

  閨蜜裡也不是人人都真心,還有覺得鄭安妮太霸道的,她不許別人跟她用同款,出去玩也不許買一樣的東西,姐妹會裡她要當老大。

  終於來了一個能治她的,抱著看她笑話的心態,心裡覺得是鄭安妮自己膽兒小,可能就是碰巧了,燈泡自己跳了,也值得她嚇成這樣子。

  鄭安妮卻越想越真,她又沒發瘋,所有的一切都是親眼所見,一件是巧合,三件還會是巧合嗎?再想起阿嬌最後那個陰惻惻的笑,嚇得回去就要把家裡的鏡子都給蓋上。

  縮在被子裡發抖,到了晚上,還做了噩夢,她真的夢見那間廁所裡有鬼,上一個被她關在裡面的女孩,生了一場大病,病後就轉學了,鄭安妮也想轉學。

  夢醒她就發起高燒來。

  鄭安妮的媽媽是家長委員會的,女兒什麼也不肯說,但她馬上就打電話給女兒的閨蜜們,瞭解到的情況是鄭安妮在廁所裡被嚇壞了。被新來的轉校生給欺負了。

  鄭媽媽當然不幹,立馬要求學校嚴肅處分這個新同學,讓她給自己的女兒認錯道歉。

  項雲黷等了幾分鐘,王老師一進來就十分嚴肅,剛要開口,項雲黷就問:「另一位同學的家長呢?」

  「什麼?」

  「既然說是她們倆發生的爭執,那麼另一位當事人呢?」項雲黷覺得阿嬌受欺負了,這種事不把對方的家長一起叫來,隻讓她一個人過來聽訓,要是他不在,她怎麼辦?

  老師這才仔細看項雲黷,她本來以為是一場例行談話,讓陳嬌跟鄭安妮道歉,這件事就完了,她根本沒想到陳嬌的家長態度會這麼強硬。

  「您的工作是?」

  項雲黷把腿一支,坐在辦公桌前,這樣一對一的談話,他從來不落下風:「我是來處理孩子的事兒,工作是什麼不重要吧。」

  阿嬌被項雲黷叫「孩子」,她卷起嘴角,不滿意了。

  「那您是陳嬌的?」

  「我是她的監護人,她一直都很懂事聽話,昨天又是第一天上學,人生地不熟,會跟同學起什麼樣的爭執?我想聽對方的家長說一說。」

  項雲黷語速不快,但每個字都有力,一付完全不怕事,而且十分有空的樣子。

  阿嬌這下滿意了,她背手站著,下巴揚起來,雖然一個字都沒說,但她臉上那種倨傲驕矜的表情,懟了班主任一臉。

  班主任夾在鄭安妮媽媽和項雲黷之間,兩邊都難作人,她還想讓陳嬌上門去賠禮道歉,然後再把鄭媽媽安撫住。

  鄭媽媽不講道理,這個看上去講道理,更難搞。

  教導主任進來了,她本來是找王老師有事兒,一看這個情形問了一句。

  班主任把實話說了,說鄭安妮請了一星期的假,說是昨天被轉校生在廁所裡嚇到了。

  教導主任四十多歲,人乾瘦乾瘦的,戴著一付細框眼睛,臉上有兩道深深的紋路,一看就很嚴厲的樣子,但阿嬌覺得她還挺可親的,因為她的身上有一股香燭味兒。

  教導主任一聽是鄭安妮的事情就抿住了嘴唇,鄭安妮就不是個安分的學生,說她嚇唬別人她相信,說她被嚇壞了,教導主任根本不相信。

  「你有些事不知道情況,學生的檔案還是要仔細看一下。」教導主任已經說得很客氣,別看見鄭安妮的媽媽是家任會的,就覺得鄭安妮是個好學生。

  「陳嬌是吧,你來說說,昨天你跟鄭安妮起了什麼衝突?」教導主任努力放鬆了臉色,問道。

  阿嬌眨眨眼:「她把我帶到廁所裡,說廁所裡鬧鬼,燈泡跳了,她自己嚇壞了。」她說的基本也算是事實。

  教導主任臉都漲紅了,王老師還沒見過她這麼失態的時候:「胡說八道!她這是在散播流言,引起恐慌!」

  立刻把當時圍在廁所外面的幾個女孩叫到她的辦公室,一個一個擊破,一個開了口,後面跟著一串都說了。

  阿嬌也等到辦公室外,項雲黷陪她等著,他站在阿嬌身邊,打了個電話給姜宸:「我晚點到,有點事兒。」

  估計今天過去也是繼續坐冷板凳,他掛了電話,安慰阿嬌兩句:「沒事兒,我讀書的時候也隔三岔五的跑辦公室挨訓。」

  這是騙阿嬌的,想讓她心裡好受點,其實他讀書那會兒,也是誰說懟誰一臉的性子。

  輪到阿嬌進辦公室,她一推開門就被懸在辦公室頂上的八卦鏡照了個正著。

  八卦鏡的光閃了她一下,她眼睛一花,差點兒摔倒,項雲黷本來靠著走廊的牆,一個箭步衝過去扶住了她。

  阿嬌心神一定,去看那塊八卦鏡,倒是真東西,竟然還有點效力,只是她剛剛沒有防備,才被閃了一下。

  誰知進了辦公室,她更渾身不自在了,怪不得教導主任一聽到「鬼」反應這麼大呢,她的辦公室裡擺了木雕的佛像,甚至空白的牆上還掛了一幅觀音菩薩的十字繡像。

  阿嬌這下頭更暈了,一半是自己嚇自己,闔上眼睛,臉色發白。

  「不舒服了?」項雲黷問她。

  教導主任也大概知道了情況,鄭安妮想嚇唬新同學,自己反而被嚇著了,叫阿嬌進來就是安慰一下,看她不舒服,很大方的給了假:「陳嬌同學休息一天吧,至於鄭安妮我會讓她寫檢討,到我辦公室,我親自聽她讀。」

  餘下這些看熱鬧的,知情不報的,一起統統寫檢討。

  上回那個女孩不像陳嬌膽子這麼大,被關在廁所裡關了一晚上,連著病了好多天,怎麼也不肯來學校了,家長沒有辦法只好給孩子轉學。

  教導主任當時沒能問出來,那女孩什麼也不肯說,怕鄭安妮怕得要命,但現在這處分,鄭安妮吃定了。

  阿嬌雖被八卦鏡晃了一下眼睛,但她這下知道校服女鬼是被什麼給擊傷的了。

  這面鏡子懸在辦公室頂上,正對著樓梯。

  幾個被叫進辦公室的女孩暗暗叫苦,誰不知道教導主任對「鬼」過敏,只要提到鬼字兒,她能罵得你抬不起頭來。

  據學校論壇裡的小道消息說,教導主任怕鬼是從她的學生跳樓開始的。

  那時候她還不是郝主任,而是郝老師,因為作風嚴厲,狠抓學習,她那個班的學生,不論是單科還是總分都名列前茅。

  但什麼樣貧瘠的土壤都能開出愛情的花朵。

  郝老師抓住了一對早戀的,其中男孩的成績很好,女孩成績普通,但以她的成績,考個普通院校的一本還是沒問題的。

  郝老師把這兩個學生叫到辦公室,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把早戀影響學習這種彈了一百次的老彈又彈了第一百零一次。

  然後又請了家長,在這種特殊情況下,雙方都以維穩為主要目的,先把孩子穩住了,然後慢慢隔開,把注意力引到學習上,等考完了,管他們倆戀愛不戀愛呢。

  可偏偏那個女孩在這時候查出生了病。

  因為太年輕,所以這些痛苦就被格外放大,兩人上演了一出驚天動地的「生死戀」,計畫私奔,被郝老師發現了,這種事當然要通知家長,女孩的家長乾脆給女兒停學了。

  也許是失戀加生病的雙重打擊,女孩在回學校拿東西的那天,從紅樓上跳了下來。

  男孩大受打擊,轉學離開了一中。

  郝主任就是從那時候起開始怕「鬼」的,怕到在辦公室裡擺佛像,日常佛珠不離手,而且每到清明這種節日,她就會偷偷的在那個女生落地的地方燒紙錢,學生們都看見過好多回了。

  鄭安妮用「鬧鬼」開玩笑整新同學,當然要倒楣,而且是倒大黴。

  阿嬌伸長了耳朵,把這些八卦全聽了一遍,她還放出魂識跟廁所裡的校服女鬼打招呼,說她今天不在,明天再去找她玩。

  順便問問她,她是不是就是那個想不開的女孩。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46 PM

第24章 阿嬌今天發財了嗎?

  項雲黷還要去警局,讓她一個人待著,他有點不放心。

  阿嬌卻挺自得其樂的,她揣上了她的小荷包,準備找錢二賣點隨葬品,然後再找胡瑤玩一玩。

  整個鬼安排得妥妥當當。

  但這些不能告訴項雲黷,她找了個藉口:「我要出去逛一逛。」

  項雲黷想了想,把她帶到警局那個路口,告訴她:「中午要是有空,我去找你吃飯。」

  阿嬌保證自己不亂走,就在這條街的購物中心待著,一等項雲黷把車開走,她就攔了一輛計程車,把錢二的名片給司機。

  項雲黷趕到警局,小隊正在佈置任務,準備出發。

  所有人都知道原來的隊長現在在坐冷板凳,一個個都義憤填膺,新來的宮隊跟項隊的行事風格完全不同,就是一個強迫症,大家在他手底下幹活,都不適應。

  宮律早就到了,他看到項雲黷晚了這麼多,掃了他一眼,繼續安排工作,兩人一隊進行排查,和各個區的分局都保持聯絡,誓要把那個流竄到江城的通輯犯給捉拿歸案。

  發佈完了任務,他看了看項雲黷:「項副隊就坐鎮警局,有什麼事及時聯絡,昨天的舊案卷有有什麼線索及時彙報。」

  小周第一個忍不了了:「宮隊,這些死案卷光看能看出什麼新線索來,神仙那也破不了啊。」重大犯罪必須追訴,但一般大家心裡都有譜,過了一定年限,再破案的概率實在太低了。

  何況就算發現了線索,那也是項隊發現的,及時給你彙報?好讓你搶功勞嗎?

  項雲黷看了小週一眼,小周馬上不說話了,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就是眼下的事要緊,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兒,以後再說。

  宮律掃了隊員們一眼,眼下這些人還是隻服項雲黷,除了跟他從總局一起調過來的,都不服他,不立立威不行。

  幾個人都各自出任務,項雲黷繼續坐下來看案卷,他把靈頓路程45號那個案卷從一堆案卷裡抽出來,打開案卷仔細看起來。

  受害一家並不是江城本地人,而是從外地來的,來江城沒多久,買了房子貸款還沒還完,一家三口受害之後,找親屬都花了一些時間。

  但這個兇手的作案時機剛剛好,相鄰的房子只有1803,挑1803全家出去旅行的時候潛入,用極端殘忍的方法殺掉了一家三口。

  男主人倒在門廳,女主人在廚房被殺害,至於這家的孩子,才七八歲的男孩,按現場痕跡看,是被殺手從沙發底下拖出來殘忍殺害的。

  直到1803一家人旅行回來,發現隔壁有臭味傳來,叫來物業才報的警。

  現場照片上血流了一地,血跡都已經乾涸了,把地板都染成了紅色。

  項雲黷點了一根煙,想到仲介說的那幾個大學生,上網搜索凶宅探秘直播,還真被他找到了,雖然宣傳的時候給凶宅的具體位置打了碼,但一看社區就是靈頓路45號。

  點開視頻看了一會兒,項雲黷就知道一共兩個人,其中一個主播,另外一個拿器材,兩人頭上都戴著有小燈的工具帽,還挺像那麼回事。

  從進社區開始,主播就跟觀眾們詳細描述這件兇殺案,語言很聳動,又說了很多兇殺案之後八號樓鬧鬼的事。

  也都是些恐怖片的套路,阿嬌拖著項雲黷看了好幾天的恐怖片,他都已經有點審美疲勞了。

  等進了八號樓,主播又開始煽動氣氛,說樓裡很陰冷,燈也很昏暗,他還像模像樣的拿出佛珠什麼的「求菩薩保佑!」,一邊囉嗦個不停,一邊感謝打賞。

  這個主播還是新人,去凶宅就是為了吸引眼球,整個平臺做恐怖直播的人少,但有好奇心的觀眾多,他在十八樓的樓布轉了一圈,就收穫頗豐了。

  項雲黷叼著煙,看他們走到1804門前,給門口的菩薩擺上了供果,還點了一柱香,兩人老老實實拜菩薩,觀眾更加感受到了那種恐怖的氛圍,誰沒事兒在空樓面上供菩薩。

  於是這個主播的打賞就更多了。

  其實這類節目一般都帶有表演的性質,只是兩人挑的題材好,演的時候就算略帶浮誇也不覺得假。

  可直播的後半段黑屏了,只能聽見各種音效,和兩人的驚叫聲,因為沒有視覺衝擊,所以彈幕開始罵主播騙錢不要臉。

  再後來這個直播號就被舉報封號了。

  項雲黷讓平臺遞交這個主播的完整資料和聯繫方式,他想問問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以及他們倆破壞了凶案現場,要到警局走一趟。

  但平臺竟然拒絕這個要求,說他們不歸江城本地警方管理,有什麼事讓首都警局那兒出警,然後才能提供資訊。

  項雲黷都被氣笑了,但這種監管確實還沒完善,要報上去,他還真得去走一趟。

  這種事可能別人怕麻煩就不去了,但項雲黷閒得骨頭都快鏽了,決定去現場拍幾張照片,看看被破壞成什麼樣了。

  阿嬌到了古玩城,順著上回的路找了錢二的店鋪。

  錢二剛要打個哈欠,一眼就看見了阿嬌,他馬上就認出來了,這姑娘長相就是個寶貝,身上還帶著寶貝,他記憶不深刻。

  趕緊出門迎接她:「陳小姐,貴腳踏賤地,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阿嬌不跟他來虛的:「你不是要東西嗎?」

  錢二就知道她來肯定有事兒,這麼個年紀又穿得這麼富貴,還以為她手裡的東西不出手,沒想到是來賣貨的。

  既然是來談生意的,錢二更加歡迎,把阿嬌迎進去,給她倒了一杯茶:「不知道陳小姐手裡有什麼?」

  陶俑侍女阿嬌是不賣的,她留下兩個,帶出來兩個,那兩個侍女跟著她的時候久了,很知道她的心意,再說還要侍候她呢,現在她們趁著阿嬌和項雲黷不在家,掃地洗衣鋪床疊被,十分貼心。

  阿嬌手上有金有玉,她二話不說,掌心一攤,露出一塊麟趾馬蹄金。

  錢二倒抽一口冷氣,趕緊把店鋪的捲簾門拉上了一半,一邊拉一邊說:「我的姑奶奶,這東西你說拿就拿出來了?」

  阿嬌疑惑的看著他,不然呢?又不是什麼貴重東西。

  錢二又快步回到桌前,拿出他的各種設備,又是看又是稱又摸的,對著這塊金子折騰了半個多小時,確定就是真貨。

  錢二對自己的眼力還是有自信的,盯著這金燦燦的馬蹄金咽了口唾沫,這東西倒是一直有人收,可誰談生意哪有不先探探底價,擺擺譜的,這麼一伸手就把東西拿出來的主,他還真是頭回碰見。

  本來他有一肚子生意經,可看著阿嬌這麼「豪爽」,心裡有點兒拿不定主意,是宰她一回呢?還是放長線釣大魚?

  阿嬌不耐煩了:「多少錢?」

  ……

  錢二抹抹額頭上的汗:「您等等,我也得找好買主不是,您放心,我這就是小本買賣,中間抽點傭金,肯定得找出價高的不是。」

  這一大塊金餅,錢二還真吃不下,他問:「您急不急?要是急,可能得便宜點兒。」

  阿嬌沒錢了,她很急:「多少?」

  錢二給她比了個數兒,然後又說:「這東西不會來路不正吧?」這墓還在挖掘呢,萬一不是好來路,他怕把自己給繞進去。

  阿嬌點頭同意了:「行吧。」

  錢二猜測這位家裡了不得,不敢狠壓她的價兒,還給她留出點富餘好還價的,結果人家一分錢沒抬就同意了,倒讓他有點不好意思,結果就聽這位小姑奶奶又說「下回還找你」。

  錢二:……怎麼著?你們家是搞批發的?

  錢當然是先收個定金,等找了買主,再把錢給阿嬌,這中間他當然不止賺了一點傭金,還有一筆不小的差價。

  本來想要如何說服阿嬌把東西留下,結果她拿了兩萬塊錢定金,就直接把東西放下了。

  「就這麼信我呢?就不怕我拿東西跑路?」錢二看她這作派,說大戶出身都說低了,估計背後水很深,這東西說不準是家裡偷出來賣了換零花錢的。

  他心裡正這麼猜測,阿嬌就笑了一下:「你不敢。」

  錢二是個滑頭,但滑頭想騙鬼,他還嫩了點兒,他要真敢帶著東西跑,阿嬌就決定讓他嘗嘗鬼打牆是什麼滋味,經過恐怖片的開發,和鄭安妮的實踐,她現在業務很熟練了。

  阿嬌越是有恃無恐,錢二就越是不敢造次,可他實在抑製不住好奇心:「陳小姐家裡是……幹什麼的呀?」

  錢二一開始覺得陳家大概是「地下工作者」,倒鬥的,後來又覺得看陳嬌的樣子一點不像,這種人一般都心裡發虛。

  阿嬌掃他一眼,她覺得錢二很煩人,於是她說:「墓主人給我的。」

  本來想嚇唬錢二的,讓他不敢動歪心思,可誰知錢二恍然大悟,衝阿嬌豎起了大姆指:「厲害厲害。」

  他以為阿嬌家裡是能通鬼神的,這個職業,要真有本事那可賺大發,怪不得上次項雲黷問他要買犀角香呢,原來是幹這個用的。

  老韓的事兒上了報紙電臺電視,全城轟動,殺員警是惡性案件,錢二認識項雲黷,自然知道老韓,兩邊一聯繫,這個滑頭大概猜出了事實真相。

  阿嬌看他不問了,拿著錢就走,錢二從後頭攆上來恭送她。

  錢二所謂那個玩香料的朋友,其實就是他自己個兒,略略也通曉一些這種事,偶爾也賣個八卦鏡啊,小佛像什麼的,從事一點傳統文化的傳播活動,碰上阿嬌這樣的正主,趕緊就想拉拉關係。

  但阿嬌不理他,她包裡有錢,第一件事就是趕回分局,在分局門口等項雲黷下班,她要請項雲黷吃飯。

  項雲黷拿上車鑰匙就往外走。

  既然阿嬌說那裡做了法事很太平,那麼那兩個大學生是自導自演的「鬧鬼」?昨天經過那兒的時候就覺得那地方不對勁,看了視頻覺得更不對勁了,他的直覺天生就比旁人要敏銳,還是要過去看看。

  他剛一出門,就看見等在門口嘬奶茶的阿嬌,現在離午飯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呢,她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項雲黷放下車窗:「來了怎麼不進去?」

  阿嬌擺擺手,帽子上的小國徽就已經像小太陽一樣了,分局門口還有那麼大的一個,她進去是能進去,就是不自在,而且馬上就要到正午了。

  雖吞了還陽符,但正午時分還是她最虛弱的時候,每天這個時候,她總要睡上一會兒。

  碰都碰上了,乾脆帶上她,叮囑她說:「我有事兒要辦,到了地方你在車上等我,辦完了事兒帶你去吃批薩。」

  阿嬌揣著一兜兜的錢,很想請客,但她不說,預備給項雲黷一個驚喜。

  項雲黷開車到了靈頓路45號,讓阿嬌在車裡等著,自己進了八號樓。

  阿嬌本來準備睡一覺得,可閉上眼睛,怎麼也睡不踏實,乾脆下車,上樓去找項雲黷。

  18樓電梯不到,要先去17層,走樓梯上去,走到樓梯口,看見門上貼了幾張黃符紙,還有兩張過年時貼在門上的門神,已經很舊了,邊緣卷起,看樣子這裡確實很久都沒人了。

  這一層沒有住戶,整個樓面落了一層灰,窗戶都灰濛濛的,外面太陽那麼大,但樓裡就像是下雨天那麼陰暗。

  項雲黷走到1804那一間,這一間的門口供著一尊佛像,還有一個小香爐,裡面有厚厚的香灰,兩隻應該是用來放供品的盤子都是空的。

  門鎖被強行破壞了,項雲黷皺皺眉頭,這幾個大學生真是不知輕重,為了娛樂連案發現場都敢進,還是要叫回警局,嚴肅處理。

  他推門進去,想看一下案發現場有沒有被破壞,剛進到廳裡就覺得不對,好像正被什麼人,什麼東西,緊緊盯著。

  這種注視是人的,不是鬼的。

  他和老韓共處一室的時候,什麼感覺也沒有,既然他能夠察覺,說明這道視線確實存在。

  項雲黷靈光一現,心底一沉,小周他們排查江城的出租屋,搜尋所有的小旅店按摩房,甚至搜查了做假證的窩點,但都沒找到張峰的行蹤。

  張峰不可能沒一個落腳點,還在江城躲了這麼長時間。

  誰也不會來排查凶宅?這裡幾乎是最安全的地方。

  項雲黷不動聲色,想退出去,就在這時,阿嬌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項雲黷,你在哪兒呢?」

  項雲黷背對窗戶站著,他面前有一個散落的玻璃櫃,裡面的玻璃鏡被暴力破壞過,從破碎的玻璃中,他看見了窗簾後面,露出一雙眼睛。

  電視裡滾動播放的通緝犯,張峰的眼睛。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47 PM

第25章 阿嬌今天害怕了嗎?

  張峰本來想放項雲黷走的,他以為項雲黷沒有發現他。

  一路逃竄,終於在江城找到了落腳點,在這兒躲得很舒服,沒必要暴露自己。

  上回他就裝神弄鬼嚇走了那兩個大學生,這回也準備故伎重施,要是這個不肯走,就弄出點動靜來。

  只要把人嚇跑了就行,給這間凶宅再添一道傳說,就更沒人再敢來了。

  但在個時候,他聽見了女人的聲音,軟綿綿的,嬌滴滴的。

  他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嘗過女人的滋味了。

  員警在各個地方排查,首要排查的地方就是小旅店和按摩房,張峰也確實去了那兒,脫了褲子正要做,那小姐以為是來抓嫖的,收到風就趕緊讓他走。

  越是想女人,他小腹越是升起一團火,抓心撓肝,幾乎立刻改變了主意。

  張峰猜測這大概是一對小情侶,跑到凶宅來探秘的,跟前些天那幾個大學生一樣,正好送上門給他享用。

  男的殺了,女的留下,在這凶宅裡玩玩情趣,等她嘗夠了情趣,再送他們去做一對兒鬼鴛鴦。

  好久沒開葷了,光是想就讓他下腹火熱,待會就算搞得動靜大一點,樓下的人也不敢上來查看。

  等他玩完走了,這兩具屍體還不知道多久才會被發現。

  張峰都已經想到怎麼讓那女的一聲聲叫了,握著刀的手緊了緊,準備等那女的進來了再動手。

  他無聊得太久了,不玩點花樣,就在快在這兒悶死了,就像他殺第三個女孩那樣,把她男朋友綁住,讓他看著,再讓他選擇。

  張峰沉浸在他愉快的回味裡,還沒回味完,就挨了一下。

  項雲黷拎起客廳裡的椅子砸在他藏身的地方,椅腿砸在他腦袋上,把張峰砸懵了。

  他本來以為這男人就是常泡健身房的那種,就算練出了一身肌肉,那也是花架子,根本不頂用,沒想到他是真練家子。

  這麼一來,就更不能讓他走了。

  張峰沒有防備才挨了一下,手執兇器撲上去,項雲黷已經搶佔了先機,又怎麼會讓他反攻,可項雲黷手上沒武器,刀鋒挨著胳膊擦過去,破了一層皮。

  但張峰又挨了一拳頭,他這下有些緊張了,知道碰上了厲害的,退到牆邊,聽見外面阿嬌的聲音越來越近,衝項雲黷咧開牙笑了一聲:「你小女朋友長得不錯吧,嫩不嫩?」

  項雲黷充耳不聞,他越是沉著,張峰就越是急躁。

  等他再撲上來,項雲黷擊肘、奪刀、扔刀,反扭張峰的胳膊把他按在地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伸手往腰上探,把張峰腰上又找到一把小匕首。

  「大哥,大哥,我就是來凶宅探秘的,踩點準備直播,大家同道中人,放我一馬。」張峰馬上服軟,這裡這麼暗,這人不一定就能看清楚他的臉,說不準能放了他。

  項雲黷一句話都沒說,從發現嫌犯,到按住他,時間極短,搜出了兇器,用手銬反銬住他,準備打電話把姜宸他們叫來。

  踏破鐵鞋無覓處,結果讓他給撞個正著。

  張峰剛剛以為項雲黷就是個練家子,還心存僥倖,一聽見手銬聲知道他是員警,張峰本來力泄了,一下又暴起,項雲黷一條腿壓在他身上,他竟然還能扭動起來,妄想掙脫出去。

  項雲黷輕輕鬆鬆把他反銬住了,看他不斷掙紮,曲起手肘擊打張峰的背部,把他整個人拍在地上,這一下打得蜷起身體,半天都不能再動。

  這個案子社會影響很壞,案犯在短時間內奸殺了三名女性,這三名女性受害人的身上佈滿了青紫傷痕,屍檢顯示生前受到過不同程度的虐待。

  若是在鬧市不一定能抓住他,但在個空屋裡,一對一的打,還把他放跑了,都對不起項雲黷拿了這麼多年的第一。

  「項雲黷,你在屋裡嗎?」

  從剛剛到現在項雲黷一聲都沒出,阿嬌不確定他在不在裡面。

  其實她早就到門邊了,只是不敢進雲。

  項雲黷看不見,她卻能看得見,門口有一道淡金色的線,這條線就是禁製,但這禁製越來越淡,若有若無,就快斷了。

  阿嬌兩隻手團起來要拜菩薩,想跟菩薩打個商量,她的金屋可在裡頭呢,千萬不能被打壞了,她怎麼也得進去看看!

  定睛一看,這菩薩似乎是多年都不受香火了,也沒有人來打掃,木雕缺水發脆,竟然從中間裂開了一段,絲絲血霧越聚越濃。

  那團血霧仿佛有生命,一跳一跳的擴張著,這裡鎮著的東西就要衝破桎梏了。

  阿嬌直覺不對勁,是什麼凶鬼,竟要勞煩一尊佛在這兒鎮著,她急得跺腳,衝門裡大喊:「項雲黷,你快出來啊!」

  他要是再不出來,裡面的東西就要出來了!

  項雲黷絲毫沒有察覺異樣,他把張峰銬上了,這才鬆一口氣,準備把大隊叫過來,犯人抓住了。

  阿嬌在外面一聲比一聲叫得急,他回了一聲:「我沒事兒,不用擔心。」

  張峰趁項雲黷分神,勉力蠕動了一下,但他沒能爬起來,滾到了牆邊,一聲脆響,頭撞倒了擺在牆角的什麼東西,骨碌碌滾了一下,是個香爐。

  外面供著的佛像應聲倒地,本就已經開裂的木雕像碎成了兩半,佛像前供奉著的它香爐也整個翻倒,香火被風吹散了一地。

  門杠邊原來那條絲弱金芒一下消散,血霧仿佛生長出了觸角,先是在悄悄探試,等發現再也無法禁錮住它,它便一下釋放出來。

  阿嬌本來敬畏菩薩不敢邁步進去,菩薩倒了,她咬牙跑進去,一把拉住項雲黷:「快走啊!」

  項雲黷還以為她是在害怕張峰,安慰她道:「沒事兒,人已經抓住了。」

  因為他剛剛鬧了這一出,項雲黷伸手卸了他一條胳膊,張峰在地上疼得嗷嗷亂叫,再也沒力氣爬起來了,項雲黷踢了他一腳。

  那個案卷項雲黷看過了,女性受害人的身上各種折磨手段,花樣百出,輪到他自己,卸一條胳膊就忍不了。

  阿嬌急得不行,她雙手抱住了項雲黷,要把他拖出去,項雲黷竟然還真被她拖動了,阿嬌冒險用了鬼力,但還沒到門邊,門「啪」一聲關上了。

  整個屋子驟然冷了下來,空氣裡彌漫著一股血腥氣,那東西出來了。

  先慘叫起來的是張峰,項雲黷一回頭,看見屋子的中央,原來被害人屍體倒臥的地方升起一團濃霧,慢慢凝成人形。

  廚房裡也傳來了聲響,從裡面飄出來另一個人形。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開始還沒有實體,身體霧化著,越是靠近他們,就越是清晰,顯露出了面貌和形態。

  這兩張臉,項雲黷今天剛剛見過,塵封在滅門案卷中的受害人照片上。

  阿嬌和項雲黷正在客廳到門之間的過道裡,「女主人」從廚房出來,項雲黷護住阿嬌,一步一步往後退,退到了客廳中央。

  沙發底下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從裡面伸出一隻小孩兒的手,「啪」一聲拍在了地板上,留下一個圓溜溜肥嘟嘟的巴掌印。

  張峰就倒在沙發邊,他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這個小鬼從裡面爬出來。

  他安然住在這裡十多天了,一點事兒都沒有,看到網上那些惡鬼傳說就嗤之以鼻,這群死鬼,活著的時候都任人魚肉,死了還有個屁用。

  老話說的好,鬼也怕惡人。

  看著小男孩衝他咧開一嘴的白牙,張峰眼睛一翻,昏了過去。

  三個鬼渾身都暗紅色,身上也都破破爛爛的,眼睛裡冒著紅光,阿嬌以前跟項雲黷說過,鬼也是要體面的,現在她打算收回這句話。

  死時是什麼模樣,當了鬼就是什麼模樣,這三個人死前一刻被吊起來放了血,脖子被拉得細長,腦袋往一個方向歪著。

  要是一個還只是噁心,三只一起歪……

  阿嬌害怕得「嗚」一聲,縮到了項雲黷懷裡。

  這一家三口的鬼魂被鎮壓得太久,還沒有完全覺醒過來,但他們本能的,不想讓這兩個人離開這間屋子。

  爸爸媽媽和一個小男孩,不是少了胳膊就是少了腿,小男孩骨頭嫩,受的刀傷更厲害,一半頭連在脖子上,就這麼不成人形的站著。

  這樓裡鎮的菩薩果然厲害,他們三人剛化成厲鬼就被封印住了,關了這麼多年,人都關傻了,何況是鬼。

  做法事的人大約是個半吊子,沒能消散他們的怨氣,而是暴力鎮壓,這三隻厲鬼餓了多年,聞見血腥便衝了上來。

  但他們三個沒先衝到項雲黷面前,只是用六隻血洞眼盯著項雲黷和阿嬌看了一會,一起撲到張峰身上,他的腦袋砸破了個口子,血直往外冒。

  光那一個口子不夠吃,小男孩一口咬在張峰的胳膊上。

  「嗞嗞嗞」的吸張峰的精血,剛才還孔武有力的張峰,肉眼可見的萎靡下去。

  「呀!」阿嬌縮在項雲黷懷裡驚呼一聲,嘗過人血滋味的厲鬼,就再難投胎了。

  楚服能好好的跟在她身邊,便是因為死時怨恨都在劉徹一人身上,她一個小鬼又靠近不了有夜遊神庇護的帝王,雖是怨鬼,可沒害人命,要不然就被拉進十八層地獄裡了。

  小男孩已經失去神誌,肚中饑火燒了千百個日夜,吸上這一口精血,奶牙都長出了尖兒,狠狠嵌在張峰的手臂上。

  項雲黷震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連阿嬌都是頭回見到厲鬼傷人,何況項雲黷,他第一個反應是先帶阿嬌離開這裡。

  趁著這幾隻鬼飽餐,一把摟住阿嬌,想帶她跑到門邊。

  女鬼本來趴著吸食血肉,聽見聲音,看了過來,鼻尖一動,看向了阿嬌,阿嬌是陰體,正可滋補她的神魂。

  她眼眶裡已經沒有眼睛了,但兩隻血洞一瞪,就讓阿嬌想起了自己看魚蝦烤肉的眼神,她一下藏到項雲黷身後,抱著他的腰:「佛珠佛珠!」

  驚慌害怕之下也不忘記保命符,通玄寺求來的佛珠。

  項雲黷跟人打架從來不怕,像張峰這樣背著人命的通輯犯,撞上了就是硬幹,但對著鬼,他還真沒辦法下手。

  張峰已經醒了過來,人的本能就是求生,他手臂被咬住了,可腿還能動,但他滿地掙紮,踢出的腿根本落不到實處,項雲黷一看就知道普通的物理攻擊對這三個鬼沒有用。

  既然沒用,就不能硬碰,何況他身後還有一個阿嬌。

  阿嬌活著都沒跟人打過架,死了也沒跟鬼打過架,哪經過這個場面,眼看這兩個鬼連同類都不放過了,她牢牢掛在項雲黷的腰上,緊緊閉上眼睛。

  項雲黷身上掛著個阿嬌,行動卻並不慢,她輕的就像沒有重量,眼看女鬼飛撲上來,他一拳揮了過去,竟然打著那個女鬼,把她打退了好幾步,倒在了地上。

  打中女鬼的那隻手腕上,戴著通玄寺的佛珠。

  項雲黷這一拳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卻把女鬼打倒在地,他動一動拳頭,得想辦法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女鬼受了傷,嘴裡發出嘶啞的吼叫聲,把她丈夫引了過來。

  一家人死了也是相親相愛,就連那個小鬼都把鬆開了咬著張峰手臂的嘴,帶著一嘴黏乎乎的血趕過來幫他媽媽。

  男鬼對兒子謔了一聲,那小鬼手腳並用,爬到門前,轉身伏在那兒,兩隻鬼眼瞪住了阿嬌。

  阿嬌也顧不得項雲黷懷疑了,她大叫著楚服的名字,可楚服還在血玉裡,睡得死死的。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47 PM

第26章 阿嬌今天發威了嗎?

  人怕惡人,鬼怕惡鬼。

  阿嬌在豐都時就是只守法好鬼,到了人間見到的也都是鬼朋友,大家和和氣氣,一心投胎。

  哪裡碰上過這種大陣仗!

  這三隻厲鬼怨氣不散,又被鎮得太久,一出來就見了血,被血氣一擊,已經狂了,除了本能的想要噬吞血肉之外,已經完全沒有了神誌。

  項雲黷不知道,但阿嬌卻看得明白,這一家三口都流著鬼涎,仿佛他們倆是塊香肉,想把她和項雲黷都活活撕了,吞吃入腹。

  項雲黷腕上佛珠散發出一圈金色佛光,但在血霧之中,這圈金色佛光黯然失色,看樣子只能勉強抵擋一陣。

  但這三個鬼被通玄寺的木雕菩薩壓了這麼多年,對同根同源的佛珠十分畏懼,一時不敢進前,只是一步一步逼近,喉嚨中「謔謔」出聲。

  阿嬌一個鬼都怕得要死,項雲黷這個人卻張開手,一隻手護住阿嬌,不斷觀察屋中情形,迅速想著辦法。

  這些東西打不到也打不死的,得先打退才行,屋中情形是張峰倒在牆邊任鬼魚肉,三個鬼一個守著門,兩個準備攻擊,可以說是配合默契,而他們這方的武器就只有……一串佛珠。

  但這幾隻鬼的攻守防中有個空位,靠窗的那一面無鬼防守,明明他們可以把他和阿嬌圍住的,項雲黷目光往窗邊一掃,看見落滿了灰塵的窗簾下透出一條光線。

  他們在害怕那一線光。

  這裡是18樓,最高層,採光特別好,只要把窗簾拉開,光就能透進來。

  項雲黷低聲對阿嬌說:「想辦法把窗子砸開。」

  屋裡還有些零散的傢俱,只要能到窗邊,把窗子砸爛,讓太陽光照進來,就能避退這些鬼,他們也就暫時安全了。

  阿嬌馬上明白項雲黷的意思,她鬆開了環住他腰的胳膊。

  阿嬌的法術稀鬆平常,她也下過苦功,可怎麼都練不出大成就,但有一個法術,她練得很不錯。

  孟婆氏生來能禦風,她教給蘭芽幾個的法術也多是控風術,蘭芽又教給了阿嬌,阿嬌練得純熟,把窗簾都卷起來有點難度,但卷起一角還是行的。

  誰知他們剛往窗邊挪,男鬼就反應過來,厲鬼天生懼怕陽光,特別又是正午時分。

  項雲黷的這個意圖把三隻鬼都給激怒了,小鬼也不再守著門邊,手腳並用爬到父母身邊,嗞開它吸過血的鬼牙,想從項雲黷的胳膊上咬下一塊肉來。

  項雲黷掌心發燙,他們越是憤怒,就說明這個辦法越是有效果,但現在他沒有搭檔,阿嬌既舉不起椅子砸窗戶,又不能讓她去吸引三個鬼的注意力。

  正想著辦法,屋中忽然起了一陣狂風,所有的窗簾都被卷了起來,陽光一下傾泄進來,屋中三個鬼,被風吹得睜不開眼。

  鬼體一碰陽光,就似被烈火炙烤,小鬼正要撲上來項雲黷的胳膊,被他伸手一格,首當其衝,陽光曬得他嘶叫一聲,連滾帶爬,縮回沙發底下去了。

  女鬼護子心切,但又不敢上前,這陣風怎麼刮都刮不停,甚至還把屋裡的傢俱都給刮了起來。

  阿嬌雙掌翻動,這風一起,她就被自己驚呆了,什麼時候她竟變得這麼厲害了?在黃泉時無論蘭芽教多少次,她最多也就只能讓茶盞飄起來。

  項雲黷不知這風從何處來,但他趁機一躍,借著風力把半浮在天空中的椅子砸向窗戶,玻璃窗應聲而碎,椅子從樓頂上落了下去,掉在了八號樓樓底的花圃裡。

  阿嬌勁力一鬆,手中聚焦的風漩一下散了,但陽光卻通過砸碎的那面玻璃窗戶透進來,屋裡半面明,半面暗。

  阿嬌和項雲黷站在陽光中,小鬼躲起來了,一男一女兩個鬼卻只是退到了陰影裡,他們倆的舉動徹底激怒了這兩隻厲鬼,更不肯輕易放他們走。

  男鬼已經稍稍恢復了神誌,知道陽光不碰,他血洞似的眼睛盯上了癱軟在地的張峰,鬼身一晃,附在張峰身上。

  張峰倏地醒來,睜開了眼睛,就像被提起線的木偶,搖搖擺擺站了起來,兩條胳膊輕輕一掙,竟然把手銬給掙開來。

  臉上的表情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跌跌撞撞衝了過來。

  鬼雖附上了人身,但早就已經忘記了當人的感覺,占了張峰的身體,用的還是牙齒,撲上來撕咬項雲黷,項雲黷提拳一擊,被他一口啃在了佛珠上。

  佛珠金光大勝,就在阿嬌以為這珠子能打散厲鬼的時候,這串佛珠「嘩啦啦」的散了滿地,有幾顆一落地就碎成了粉沫。

  損失一串佛珠,也不過讓「張峰」掉了幾顆牙。

  本來那鬼沒有實體,項雲黷打不著他,現在他附身在張峰身上,項雲黷可不客氣,幾拳揍得「張峰」連連後退。

  可他就像一具沒有意識的僵屍,不會疼也不會退,不論打多少次,都會重新再上來。

  並且漸漸能夠操控「張峰」的身體,變得越來越靈活,還比原來要強悍了,他甚至又一次「學會」了使用工具。

  「張峰」從牆邊撿起刀,砍了過來,目標正是阿嬌。

  死都死了,竟然欺軟怕硬?

  項雲黷一把摟住阿嬌,把她護在懷中,右臂上劃出一條血口子,他們再次退到窗邊,把她整個按在懷裡,說:「我來引開他們,你能跑到門口嗎?」

  只要跑到門口就行,他會把門堵住,攔著這兩隻鬼一個人,讓她先逃生。

  他們不能一直待在窗邊,太陽總有下山的時候。

  阿嬌看了他一眼:「我來吧,我能打到它們。」

  項雲黷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笑了一聲,他眼角俱是血汙,這麼一笑,讓阿嬌鬼心一跳,他說:「別鬧。」

  就她這麼細胳膊細腿的,還頂不過那隻小鬼一口呢,牢牢把她圈在懷裡,背貼著陽光,不讓她上去。

  可阿嬌深吸一口氣,她又舉起了雙掌,一個小小的風漩在她掌心形成,阿嬌看了項雲黷一眼,現在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解釋,先逃了命再說。

  項雲黷看著嬌弱少女手中風漩越聚越大,竟紐成了兩股結繩,把女鬼縛了起來。

  男鬼看見妻子被縛,怨念爆漲,操控著張峰的身體衝上來,刀尖正對著阿嬌的脖子。

  阿嬌已經知道自己為什麼變得厲害了,她手腕上系著一束孟婆發,蘭芽送給她時沒說有什麼用,但現在她知道。

  風力還掀翻了小鬼躲藏的沙發,把他從沙發底下揪了出來。

  這一股黃泉風,緊緊纏住了兩隻鬼。

  只有張峰,無從下手,男鬼隻吸了幾口血,就已經這麼強,他眼看妻子兒子被抓,喉嚨口發出一聲非人的吼叫,用刀劃破了張峰的胳膊,嘴貼在血口上不斷吸吮。

  鬼眼之中紅光大盛。

  「他不能死!」項雲黷和阿嬌異口同聲。

  項雲黷想的是張峰不能死在這裡,他必須伏法,受到製裁,要給被他殺害的三名受害人家屬有一個交待。

  阿嬌想的是這裡已經大煞大凶,死在這兒必成厲鬼,一個女鬼一個小鬼,她已經應對得十分吃力了,再來一個,他們就更打不過了,不論如何一定要留張峰一命。

  項雲黷來不及吃驚,隊友突然變強,總歸是一件好事,他把整面牆的窗簾都拆了下來,扔到樓底。

  靠客廳的這一面牆上竟然都是窗戶,金燦燦的太陽光湧進屋中。

  正午陽光曬在了三隻厲鬼的身上,也曬在了阿嬌的身上,她一下虛軟,剛剛還能縛住幾隻鬼的風繩,漸漸鬆了,小鬼先掙開了束縛,又用鬼牙救他媽媽,把繩子啃鬆。

  阿嬌向後軟倒,落在項雲黷的懷裡。

  那兩隻鬼這下知道了厲害,也不敢再逗留,竟然隱身躲藏起來。

  「張峰」還在,他還想上前,可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一聲警笛聲,張峰是個逃犯,本能害怕這些,肉身竟然一時不受控製。

  時間慢慢走到正午十二點,金光愈強,他脫出張峰的身體,張峰軟倒在地。

  項雲黷只會抓人,不會抓鬼,他沒受傷的那隻手抱著阿嬌,受傷的手打電話給姜宸,響了一下姜宸就接了起來。

  「靈頓路45號,八號樓,1084,抓到張峰了。」

  大隊人馬衝進八號樓,項雲黷倚著牆坐下,看著屋裡一邊狼藉,想抽根煙緩一緩。

  叼起煙來才想起打火機還在車上,但這麼叼著心裡也覺得舒服點兒,低頭一看自己身上又是灰又是血。

  再看阿嬌,整個人輕得仿佛沒有重量,乖乎乎的靠在他臂彎中,雪白的小臉上也印著幾個血點子。

  伸手就要替她擦乾淨,忘了自己手上也全是灰,在阿嬌白玉似的下巴上留下了一個指印。

  ……

  姜宸帶頭衝了進來,片區也接到報警,說樓上一直有人拋傢俱下來,物業公司派幾個保安堵住了出口,社區居民都不敢進樓。

  派來的警員剛到樓下,突然來了這麼一大批的同事,還有點發懵,姜宸就在樓邊看見了項雲黷的車。

  大門剛剛被厲鬼封住,三個鬼一逃,就沒多少餘力了,姜宸一身警服,撞了兩下,就把門撞開了。

  張峰就在這時候醒了過來,跳起來要往外逃,刀尖一下劃在姜宸胳膊上,被姜宸一拳揍倒在地,幾個警員衝上來把他按住了。

  然後他們就看見屋裡一片狼藉,窗子都給打破了,風呼呼的灌進來。

  項雲黷靠窗坐著,身上都是血,懷裡還躺著陳嬌,姜宸顧不得受傷,衝上去要扶他:「項隊!」

  幾個警員剛想著項隊不至於連個犯人都按不倒,現場也沒有發現有槍,結果看到張峰把手銬都給拉開了,這力氣,簡直就是綠巨人啊。

  宮律的臉色十分難看,合著他們被張峰耍得滿城亂轉,結果竟然是項雲黷撿了漏。

  凶案現場被破壞的差不多了,臥室裡搜出好幾種外賣員的衣服和箱子,怪不得張峰進進出出都沒人懷疑,他穿著這個,多晚進出社區都沒不會引起注意的。

  項雲黷還算是輕傷,張峰身上卻有多處重傷,胳膊上有個小小的牙印,還是新鮮的,皮肉都被咬翻了,宮律看了一下傷口,又看了眼項雲黷,想問他要解釋。

  可幾個隊員已經圍著他團團轉了,姜宸自己受了傷,還要把項雲黷扶下樓,項雲黷擺擺手:「我沒事兒,叫人來看看她。」

  阿嬌軟倒在他身上,人還沒醒來。

  張峰昏迷著,被兩個員警一左一右架在中間,押著他下樓上車,經過項雲黷身邊時,他倏地睜開眼,眼瞳之中一點紅光,又迅速闔上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48 PM

第27章 阿嬌今天感動了嗎?

  阿嬌一張小臉雪雪白,在女警小姐姐柔軟豐滿的胸懷中醒來。

  她身上沒有外傷又氣息微弱,女警剛才反復替她檢查過,都沒找到傷口,怕她是磕到了頭,正在送去醫院的途中,見她醒過來,鬆了一口氣。

  「別怕,壞人已經抓住了。」女警輕輕拍了拍她,看阿嬌長得這麼漂亮,又是項雲黷的妹妹,摸摸她的頭說,「要不要喝水?吃一點巧克力嗎?」

  阿嬌虛軟著點點頭,她覺得累極了,渾身都沒力氣。

  女警替她把巧克力剝開,阿嬌咬張開嘴,咬了一小塊,突然想到項雲黷,急忙問:「項雲黷呢?」

  「別緊張,項隊沒事,他在前面那輛車裡,讓我照顧你,我們一起去醫院。」

  她雖然安慰阿嬌,心裡卻對宮隊長很不滿,項隊抓住了通緝犯,又受了傷,還要在送醫途中問他本案細節,有什麼問題不能等回了隊裡再問。

  女警還讓阿嬌靠在自己身上,安慰她:「嚇壞了吧。」

  阿嬌點點頭,對這個女警生出一種依戀之情,她身上有一股好香好香的味道,讓她一聞就……很想投胎。

  阿嬌低頭看了看女警的肚子,那裡雖然現在平平坦坦的,但又有一個幸運鬼投到了胎。

  女員警看她沒什麼大礙,估計她是嚇壞了,讓她閉上眼睛養神,一面不斷的跟阿嬌說話,讓她不要想起剛剛經歷的事。

  這麼小的女孩,剛剛直面了強姦殺人犯,最好能帶回局裡,做一下心理疏導。

  她這麼輕聲細語,阿嬌閉著眼睛,雖然力氣慢慢恢復,但還是懶在她身上,心裡十分嫉妒那個能投胎當她孩子的幸運鬼。

  到了醫院,阿嬌趕緊跳下車,緊緊跟著項雲黷,一步都不離開,她的金屋子砸壞了一條胳膊,可不能再受傷了。

  項雲黷衣服也破了,身上磕磕碰碰,胳膊上還有老長一道血口,可阿嬌除了衣服蹭了點兒血,毫髮無傷。

  阿嬌剛剛還在心疼她的金屋,看見項雲黷的樣子,咬了咬嘴唇,心上突然湧入一種奇怪的滋味,苦也不是苦,甜又不是甜。

  醫生給他清創的時候,阿嬌先捂著自己的眼睛不敢看,然後又捂住了項雲黷的眼睛,認真說:「不看就不會害怕了。」

  項雲黷剛剛在車上心情還很糟糕,對阿嬌又有諸多疑惑,比如她為什麼能夠控製風?

  但被她一逗,又笑起來,安慰她:「沒事兒,這點兒是小傷,我的運氣一向很好。」

  那刀鋒很銳利,口子又很深,但真的沒有傷到骨頭,除了失血多一些,還算是皮肉傷。

  阿嬌看了他一眼,偷偷比劃了一下,那條道子比她整個手都長了,流了這麼多的血,他還說是小傷口,心裡那種說不清的滋味更重了。

  小護士聽他們說話,捧著醫藥盤笑,護士長瞪了她一眼:「不許笑了,仔細看看這傷口怎麼縫合的。」

  項雲黷還真不是說假話安慰阿嬌,他好像天生運氣比別人強一些,大案也不是沒辦過,但他的運氣好得驚人,從來也沒受過什麼重傷,還有一次彈片擦著他的頭皮飛過去了,愣是一點事兒沒有。

  阿嬌忙前忙後,圍著項雲黷團團轉,一會兒問他要不要喝水,一會問他肚子餓不餓,把陪伴的女警都逗笑了:「對哥哥可真好。」

  要不是阿嬌的身上還穿著校服,簡直要以為她是項雲黷的小女朋友了。

  姜宸也掛了彩,正好姜宓打電話給弟弟,知道他受傷了,課也不上了,趕到醫院來看他,姜宸一百個不要:「真是小傷,姐,你別來。」

  來不及阻止,姜宓先來看弟弟,又聽說項雲黷單槍匹馬抓住了在逃通緝犯,還受了傷,她又趕緊來看項雲黷。

  一來就看見項雲黷坐在椅子上,準備打破傷風針,阿嬌眨巴眼睛看著他,一臉的憂心忡忡。

  項雲黷都被她看笑了,手撐著臉笑兩聲,拍拍她的頭頂:「行了,真沒事的。」這裡人太多了,等回家再問問她為什麼會那些。

  阿嬌憂愁的歎一口氣,伸手隔空摸他胳膊上裹著紗布的地方,這麼一大塊,什麼時候才能長好啊。

  姜宓站得並不遠,但項雲黷的眼裡除了阿嬌誰也沒看,她的腳就像被粘在了地板上,動彈不得。

  原來她還能自欺欺人,騙自己項雲黷雖然沒有接受她,但心裡也並沒有喜歡別的什麼人,但她現在知道了,他不是沒有喜歡的人,是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怎麼發生的呢?時間明明這麼短。

  姜宓回到弟弟身邊問他:「要喝什麼嗎,我去買。」

  姜宸看了看項雲黷那兒:「姐,你不去看看項哥啊?」

  「情況好像不是很嚴重,剛剛很兇險嗎?」

  姜宸馬上歎口氣:「別提了,剛剛那個犯人大概是綠巨人上身,硬生生的把手銬都給拉斷了,本來項哥已經製服他了,也不知道他發了什麼瘋。」

  除了給張峰治療,還要給他驗血,看看他剛剛是不是吸嗨了。

  這人可真是太狡猾了,誰特麼能想到他竟然躲在凶宅裡,要不是項哥臨時起意去舊案的案發現場,就被他給逃過了。

  姜宸笑嘻嘻的,宮律那張臉可都真的綠了,本來以為把項雲黷拘在局裡坐冷板凳,不上一線他就沒功可立了。

  誰知道項哥的運氣這麼好,這天上還有掉通緝犯的事兒。

  最絕的是這些舊案卷是宮律扔給項雲黷的,本來想用這些舊案子耗死他,結果把硬生生送了一個大功勞。

  「我項哥這一波,就算老江想謙虛謙虛不誇他,那也不成啊!」這報告想寫得不漂亮都不行,那可是大大的出頭露臉,江局才不會放過這種機會,總局再調人來,那也比不過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項雲黷。

  姜宓聽弟弟說著,眼睛忍不住要往阿嬌身上看,看見她校服裙子上沾了血,問:「陳嬌也在現場嗎?」

  這事兒剛剛宮律問過,好像是拿住了項雲黷什麼把柄似的,說他把無關人員帶進了犯罪現場,差點讓無關群眾受到傷害。

  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宮律,抓了這麼大一條魚,他竟然先質問網怎麼破了,更何況沒破呢,項哥自己受了傷,流那麼多血,也把陳嬌護得滴水不漏的。

  姜宓心裡不是滋味,姜宸也發現姐姐心不在焉,他這才停下來,問:「姐,你怎麼啦?」

  「沒事兒,我就是擔心你。」

  姜宸笑了:「我就這一點小傷,你還是去看看項哥吧。」

  姜宓抬眼一看,項雲黷一個人坐著,阿嬌不在他身邊,她這才走過去,問:「怎麼樣?沒事兒吧?」

  「我剛剛看見陳嬌了,她人呢?」怎麼放他自己一個人在這兒。

  「她……買吃的去了。」一確定項雲黷是真的沒事兒,阿嬌就嚷嚷著肚子餓,她到現在隻吃了早飯,早就餓壞了,人又受了驚嚇,十分需要美食安慰。

  「姜宸怎麼樣?」項雲黷覺得有點尷尬,跟姜宓沒話找話說。

  「他傷的比你輕,你這個幾天換一次藥?大夫說有什麼忌口的嗎?」姜宓還是忍不住關心他,項家雖然有陳嬌在,但她自己就嬌滴滴的要人照顧,更不會照顧人了。

  項雲黷還沒回答,阿嬌就回來了,手裡拎著一袋吃的,她給項雲黷買了份粥,給自己也買了一份,紅棗南瓜粥,在粥鋪裡就已經聞到香甜味了,光聞就知道好吃。

  一看見姜宓眼睛發亮,目光灼灼看著她。

  上次那個曲奇餅乾可好吃了,奶油味的和巧克力味的,根本就沒等到開學課間,晚上她就全吃完了,連一塊都沒分給項雲黷。

  姜宓誤會了她眼睛裡的光芒,她以為阿嬌喜歡她,所以看到她才會這麼高興。

  而她剛剛心裡還有那種想法,覺得對阿嬌有些歉疚,說:「這樣吧,反正姜宸也受了傷,我昨天煲湯的時候多燉一點,給你們送過去。」

  又特地對阿嬌說:「你明天在家嗎?我給你做個脆皮炸鮮奶。」

  項雲黷還沒答應,阿嬌已經連連點頭,她自己點完頭答應了,還去扯項雲黷的袖子。

  項雲黷被她扯的沒脾氣,只好答應了,宮律這回倒很大方,一下給了他一個星期的假,大概是看他氣兒不順,正好在家裡養養傷,也要想想那凶宅到底怎麼辦。

  裡面那三隻鬼會不會跑出來害人。

  項雲黷原來只要操心一下人的犯罪率,現在還得操心鬼的,這事兒還真有點棘手,總不能再去通玄寺請一尊佛,做法事吧。

  而且這事兒跟誰說,誰能信呢?

  項雲黷手傷著,不能開車,叫了個車回去,阿嬌心心念念明天有脆皮炸鮮奶吃,抱著包乖乖坐著。

  到了家打開電視,報導中全是通緝犯張峰在江城落網的新聞,各大媒體網站都在推送,江局親自給項雲黷打了電話。

  「辦得好!爭氣!」江局長高興的只有這兩句了,在這個節骨眼上,抓住了逃竄多城,犯下重案的通緝犯,給分局添光,也給他的臉上添光。

  有了這個功勞,宮律以後再想壓著項雲黷,也不可能了。

  阿嬌歪在沙發上吃粥,她今天也受了驚嚇,沒想到最後是束孟婆發救了她,蘭芽那兒她還得多燒紙錢!

  項雲黷右手受了傷,左手喝粥雖有點不方便,阿嬌今天特別願意對他好,捧著粥碗,一勺一勺喂他喝。

  「沒這麼矯情。」項雲黷不肯麻煩她,用勺子在粥碗裡亂攪一通,把粥攪涼了,拿著碗喝,一邊看新聞報導,一邊想辦法。

  張峰雖然抓住了,但滅門案還沒破,那三個厲鬼也還在八號樓潛伏,不知哪一天又會出來,總不能就放著不管。

  阿嬌拆吃了整整一袋巧克力,這才把受到了驚嚇給補回去,看看電視裡這些穿著警服的員警,吧噠著嘴想到了韓剛。

  人犯罪有員警,鬼犯罪那就得找鬼差,韓剛新官上任三把火,先給地府拘三隻厲鬼回去!

  阿嬌含著一顆軟心巧克力,嚼完巧克力,清了清嗓子準備說出自己的辦法。

  項雲黷看向她:「你願意,來聊一聊今天的事嗎?」

  他覺得自己應當給阿嬌做個心理疏導什麼的,她對鬼一直都是比較有感情的,可能是她從小到大遇到的鬼都很和善,所以她今天在凶宅裡才會這麼害怕。

  項雲黷知道阿嬌對人沒有對鬼這類「生物」的情感,有義務跟她說明一下,不論是陽世還是陰世,世間的道理是相通的。

  有好人就有惡人,有好鬼,也就有惡鬼。

  把這個道理跟她說一說,然後再問問,那陣風是怎麼回事。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48 PM

第28章 阿嬌今天請客了嗎?

  阿嬌一看項雲黷嚴肅的樣子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了,趁他沒開口,她一臉嚴肅:「咱們找韓剛吧!那三隻鬼一定還要出來的。」

  這跟他們是不是想要害人已經沒關係了,厲鬼見了血,便收不住本性,一定還會繼續出來害人,現在天還早,等到天黑了,可就危險了。

  好在這三隻厲鬼是在八號樓裡狂化的,沒有特殊的方法,離不開八號樓。

  「找……韓剛?」項雲黷看著她,阿嬌後知後覺得想起來,她好像忘了把韓剛當上鬼差的事告訴項雲黷了。

  她眨眨眼睛望著項雲黷,聲音小小的:「韓剛因為生前有善行,所以被地府破格提拔,當上江城的鬼差了。」

  ……

  項雲黷接受了這個新的世界觀,但這個新的世界,依舊在不斷的刷新他的世界觀。

  他眼眸一垂,原來以為阿嬌只是眼通陽陰,但現在覺得她不那麼簡單了。

  「那我們怎麼找老韓?」項雲黷不清楚,老韓是不是會像電影裡那種超級英雄,喊一聲就出現。

  這個阿嬌還真不知道,她沒跟陽間的鬼差打過交道,想了想說「去他家?」

  「老韓的房子都租出去了。」就是那個小筒子樓,關秀梅作主,把房子租了出去,租金全存下來,以後留給關曉。

  關秀梅還說:「這錢給曉曉上大學用,就當是老韓出了生活費。」

  房子都住了人,老韓總不可能還在那兒了吧。

  阿嬌歎一口氣,看著項雲黷:「當然是去墳頭找他呀。」

  人的家是陽宅,鬼的家就是陰宅,當然要去他墳上找了,點上香,燒點紙錢,要是講究些的再帶上些酒肉,畢竟也是上門作客嘛。

  老韓葬在市郊的墓園裡了,現在過去時間有點緊,但這事兒不能拖,項雲黷立刻起身,到巷子口買了二斤豬頭肉,一瓶二鍋頭。

  再帶上點香燭元寶,好在自從家裡來了阿嬌,這些東西就沒斷過。

  阿嬌悄悄鬆了一口氣,她還真沒想好要怎麼解釋呢,握著胸前血玉不斷叫楚服的名字,可楚服在血玉中一動不動。

  天已經黃昏了,這麼遠的路,司機不太願意跑:「那地方可偏著呢,要不我等等你們,你們也不好叫車。」

  過去是行,回來要是空車跑這麼遠,耽誤做生意。

  「行。」項雲黷一口答應了,本來也不好叫車。

  這又不是年又不是節的,跑墓園一定是有人新喪,司機一路上都很安靜,把他們送到了地方,就下車抽煙等著。

  老韓的墓園是關秀梅給安排的,遠雖然是遠了一些,但環境清幽,墓與墓之間間隔也大,種上綠樹,還有河流,單價可不便宜,算是處不錯的陰宅。

  天色已經有點發暗了,司機等在墓園門口,裡面一點聲音都沒有,項雲黷對阿嬌說:「別怕,我們兩個人呢。」

  阿嬌睃了他一眼,什麼兩個人,整個墓園就只有你一個是人。

  項雲黷眼中,這一片墓園十分寂靜,但在阿嬌眼裡整個墓園熙熙攘攘,有老人有小孩,還有小貓小狗,跟普通的社區沒有分別,他們安然生活在這片墓園中。

  阿嬌本來是覺得沒什麼,可看見一座座墓碑,想到不知自己葬在何處,心裡突然升起一股悵惘。

  人人都有歸處,只有她沒有歸處了,墓前也根本就沒有人祭祀過,劉徹把她葬在那兒,就是為了遠遠離開她,當然也沒有供奉。

  要不然,她也找找自己的墳,給她自己燒點紙。

  韓剛的墓碑在開闊處,關秀梅還真給他找了個好地方,他墓前有兩個石雕的花瓶,一左一右,花瓶裡插了鮮花。

  阿嬌用鼻子一嗅,鮮花上有關曉的味道,這是他女兒送來的,怪不得花上凝露帶珠,一定是韓剛特意滋養著。

  項雲黷拿出一次性碗筷來,擺上豬頭肉,倒了兩杯二鍋頭,又點了一支煙,那支煙還像上次那樣,吸到三分之一,就熄滅了。

  項雲黷知道老韓在,但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說話,想了想坐到了基座上。

  「靈頓路45號,八號樓1804室的三名受害人,被害之後成了厲鬼。」項雲黷還從來沒跟老韓談過這種案情,也不知道老韓他究竟聽不聽得見。

  香煙一點上,老韓就來了,他從墓中升起,看見豬頭肉和二鍋頭,瘦削的臉上露出笑容,聽項雲黷這麼說,皺起眉頭。

  阿嬌十分有氣勢,她衝著老韓說:「你是江城鬼差,城中有厲鬼害人,你還管不管事了?今天晚上,肯定不太平!」

  項雲黷只能看見阿嬌對著一團空氣說話,他眼前先是一暗,跟著一亮,就見老韓坐在自己的面前,對他點點頭:「仔細說說。」

  這句仔細說說,跟原來他們倆討論案情時說的一模一樣。

  項雲黷把整件事說明了一下,老韓眉頭緊皺,這三隻鬼被佛像鎮壓,竟能衝破壓製,還能在人前化形,是非常厲害的猛鬼了。

  「現在就走,事不宜遲。」韓剛說著,看了阿嬌一眼,他到現在也看不破阿嬌到底是什麼人,但他知道她胸口的血玉中,封著一隻很厲害的鬼。

  「你,你成不成啊?」 阿嬌扁扁嘴,她有點擔心,韓剛當上鬼差沒幾天,可那幾個傢夥成厲鬼可都已經好幾年了,怕韓剛打不過。

  韓剛還是那付好脾氣的模樣,但他從身後拎出一付鐵鍊條,阿嬌一看就退後一步。

  只要是鬼,對這付鐵鍊就不陌生,這條鐵鍊不知拘多少亡魂入幽冥,上面沾著千萬亡魂的不甘、悔恨和痛楚,尋常厲鬼逃不脫它。

  阿嬌看上一眼就鬼心發顫,一下縮到項雲黷身後去。

  項雲黷問韓剛:「你有沒有幫手?」一對三,項雲黷都有些吃不準他行不行,老韓都已經要退了,當了鬼差也不知道究竟打不打得過那一家三口。

  韓剛也很無奈,他說:「才剛開過會,要削減基層人數,大家都忙得夠嗆的。」上頭在開會研究是不是特別聘用一些編外人員,好先解決燃眉之急。

  ……

  死了也還是那套體系,就像韓剛,他這就是在替上一任鬼差收拾爛攤子。

  天就快黑了,一人二鬼出了墓園,韓剛施在項雲黷身上的法術還沒消散,他看見剛剛還清冷的墓園裡熱鬧得好像個遊樂園,看了阿嬌一眼,原來她眼中的世界是這個樣子的。

  心裡剛有一點感慨,阿嬌就踮著腳湊到他耳邊,輕輕吐氣:「別隨便搭話,當心他們跟你回家。」跟他搭了話,就是得到他同意,便不必懼怕身上的金光了。

  項雲黷看她嚴肅認真的樣子,把笑意忍在喉嚨裡:「好。」

  司機直接把車開到了靈頓路45號,八號樓整個18層都封起來了,居民聽說通緝犯竟然就藏在社區裡,一藏還藏了十幾天,把物業團團圍住,一定要吵出個說法來。

  給過項雲黷情報的那個仲介小哥,正在人群裡發名片,鼓勵大家換一套房,換到安保更好的社區裡去。

  天已經全黑了,八號樓卻沒有幾戶亮著燈。

  住戶們紛紛趁躲了出去,滅門案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通緝犯才真的讓人害怕,有的到親戚家住,有的乾脆去酒店了。

  三人到了18樓的樓梯口,韓剛仔細看門上貼著的門神,雖然邊緣卷起,但完好無損,左右門神盡忠職守,厲鬼還在,不曾逃脫。

  白天的事,回想起來確實心裡發毛,但又站在這個門前,項雲黷還是決定進去,阿嬌急得不行,連連擺手,擋在他的身前:「不行!你不能進去!」

  他都已經受了傷了,絕對不能再冒險了。

  項雲黷沒受傷的那隻手按在阿嬌頭上:「沒事。」他不能讓韓剛自己一個人去,這種事他做過一次,不會再幹第二次了。

  阿嬌氣鼓鼓的跺了跺腳,她沒了辦法,只好跟在他身後,摸了摸腕間孟婆發,楚服這個壞東西,等這件事了了,非得狠狠罵她不可!

  他們又進了1804。

  韓剛站在最前面,他一進屋便抖了抖手中鐵鍊,白天還陰森恐怖的凶宅,這時就像一間普通的屋子。

  阿嬌張開張凝成風漩,預備等那三隻鬼一出現就下手為強。

  誰知這三個在項雲黷和阿嬌面前十分囂張的猛鬼,見了鐵鍊法器竟然一下子縮成了一團團黑影,兩團較小些的黑影,簇擁著那團最大的黑影。

  韓剛把鏈條一抖,不等他報出名字,,三團黑影乖乖套進了鐵鍊中,韓剛把鐵鍊條一收,對項雲黷說:「我要押送他們回去覆命。」

  就這麼簡單?這麼容易?

  項雲黷有些震驚,剛剛還十分厲害傷人的猛鬼,見了鬼差便立刻伏法,但他沒有忘記這幾個人是如何變成鬼的,說道:「這起滅門案,就這麼不破破了嗎?」

  人死成鬼,在陰間受懲罰,那是陰間的事,他始終還是想抓到兇手,讓兇手為了自己在陽間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

  韓剛欣慰的看著他,項雲黷是他的徒弟,可幹了沒多久就超越了他這個師傅,他一直以這個徒弟為驕傲,現在來看,他對得起這份驕傲。

  「黃泉有道,陰律無私,這三隻厲鬼要為死後罪行受罰,但他們生前受苦,也要討回公道。」老韓對項雲黷點點頭,「你放心吧,我還會來找你。」

  說著取出口袋裡的鬼差證,開了黃泉門。

  門一開,黃泉之中冷風刮過,阿嬌瑟縮了一下,這熟悉的風將她吹得渾身冰涼,韓剛將三個鬼拖了進去。

  那門又被關上了,這短短一瞬,項雲黷聽見了黃泉鬼哭,原來人死之後,果真有黃泉。

  阿嬌看門關上了,才捂著鬼心從項雲黷身後出來,她真怕這黃泉的風把她給刮回去。

  正心有餘悸,項雲黷摸摸她的頭:「走,吃飯去。」

  阿嬌立刻想到她現在是個有錢鬼了,必須請項雲黷吃個飯,她捏了捏小包,豪情萬丈的對項雲黷說:「今天我請你吃飯,想吃什麼都可以!」

  最後他們去巷子口吃了鴨肉飯,跟鴨湯餛飩是一家,鴨脯肉切得薄薄嫩嫩,疊在鴨肉飯上,小菜還是豆芽鴨腸。

  項雲黷還加了兩份鴨肉,又給阿嬌買了一大杯芝士莓莓,就是草莓加上芝士的果茶,也不知道小姑娘們為什麼這麼愛喝,他排了好半天的隊。

  阿嬌一張小臉恨不得埋進碗裡,項雲黷看著她吃,他的手不方便,就把無骨的嫩鴨肉拌在飯裡,一口氣吃了個飽。

  這一餐經濟實惠,兩個人吃了很多菜也就百來塊錢,阿嬌抽出一張紅紙,很大方的付了錢,告訴項雲黷:「我有錢啦,以後我請你吃飯。」

  項雲黷縱容的笑看她,他已經知道阿嬌不願意多說,既然她不想說,那他也就不再問為什麼,還把她當成普通女孩來對待。

  阿嬌吃飽喝足,一路曬著月亮回家,她心情大好,甚至還打包了一碟鴨肉給黑子加餐,她一個人蹦蹦跳跳走在前面,項雲黷慢慢跟在後面。

  口袋裡手機一陣響,他接起來:「喂?」

  姜宸的聲音傳出來:「項隊!張峰逃了!」

  張峰傷勢嚴重,又十分危險,雙手雙腳都被銬在病床上,可他竟然拉斷了鐵銬,又打昏了看守的警員,從醫院逃了出來。

  項雲黷心有所感,猛然抬頭,阿嬌哼著歌,掏出鑰匙打開家門,她倏地一把被拉了進門去,項雲黷一個箭步,用受傷胳膊卡住了門。

  門內的「張峰」轉過頭,衝項雲黷咧開嘴。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49 PM

第29章 阿嬌今天哭了嗎?

  「張峰」拉住門,鐵門夾住了項雲黷受傷的那條胳膊,剛縫合上的傷口立刻繃開,鮮血從紗布裏浸透出來。

  「張峰」聞到血味,更加興奮,他臉上又露出那種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神色。

  項雲黷咬緊牙關,強忍劇痛,阿嬌還在裡面,他絕不能讓門關上!

  姜宸的聲音從掉在地上手機裡斷斷續續的傳來:「項哥……大家正在巡查各個汽車站火車站,老匯都氣瘋了……項哥?」

  項雲黷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他咬緊牙關,怕自己一開口,力氣就泄了。

  他已經用盡了全身在的力量,但完全無法跟「張峰」抗衡,犧牲了一條胳膊夾著門,才沒讓門關上,「張峰」的力氣大的簡直就不像人。

  姜宸察覺不對,立刻掛上了電話,組織人手到項雲黷家來,張峰不是逃竄出城,而是去尋仇了!

  項雲黷不知道阿嬌是不是已經受了傷,她一點聲息也沒有,姜宸正在趕來,但他怕時間來不及,也許她已經受傷了。

  受傷的那條胳膊已經疼到麻木,紗布被血浸透,淌出來的血淋漓一地。

  「張峰」咧牙看著項雲黷,門夾得越緊,出血就越多,它張著嘴,露出渴望的神情,緩緩張開了嘴,脖子以一種非人的姿態湊了過來。

  伸出舌頭,隔著紗布,舔了一口,臉上立刻顯出陶醉的表情,它甚至抬頭看了項雲黷一眼,眼神就像在看一塊肉。

  項雲黷知道它要幹什麼了,但他既沒有退縮,也沒有動,眼睜睜看著「張峰」張開了嘴,歪著脖子,牙齒就要嵌進肉裡。

  就是這一刻,它脖子和身體放鬆下來,預備享受這口肉的時刻,項雲黷一把拉開了門,一腳把「張峰」踹進了門裡。

  「張峰」力氣巨大,可身體軟的就像一團棉花,被項雲黷一腳踹進門裡,撞倒了茶幾,可他又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好像根本就不感覺到疼。

  這種狀態白天在凶宅裡有過,項雲黷大喝一聲他的名字:「王浩!」

  靈頓路45號,1804室滅門案中的丈夫。

  「張峰」竟然停了下來,他混混沌沌站著,對這個名字有了反應,老韓抓走的才是真的張峰!

  「操。」項雲黷罵了句髒話,他拖著一條胳膊進客廳,阿嬌虛軟靠在牆邊,但這附身厲鬼竟然沒有傷害她,她身上還是毫髮無傷。

  項雲黷鬆了口氣,完好的胳膊扶住她:「還有力氣嗎?能走嗎?」得讓她先逃。

  就在這時,阿嬌一直掛在脖子裡的血玉漸漸變色,原來白玉之中夾著紅絲,現在通體變紅,就像一塊燒紅的寶石,裡面折射出光芒來。

  那光芒讓附身厲鬼退後了兩步。

  血玉仿佛有自己的意識那樣,竟從紅繩中脫出,浮到半空,雖是塊石頭,可項雲黷卻覺得它像有生命,此刻正在爆怒。

  血玉上是有禁製,但那禁製是不能傷害人類,張峰半人半鬼,王浩本就是厲鬼,楚服動作起來一點阻礙也沒有。

  「張峰」像被無形的手拍了一下,整個人釘在牆上,四肢被隨意攪動翻折,好像他不是一個人,只是一塊軟麵團。

  接著,項雲黷看見,那隻無形的手,生生把王浩的魂魄從張峰的身體裡拖了出來。

  張峰一下軟在地上,而那手也不再去管那具肉身,一左一右的,拉開了王浩的魂魄,要把他從中間撕開。

  楚服大怒,她本是巫族,能通鬼神,慘死之後怨念不散,在幽冥中日夜受到折磨,到了陽世,古玉柳枝安她神魂,楚服漸漸找回神識,又修習起了生前術法。

  她不過打坐片刻,這不入流的東西也然敢傷害娘娘。

  血玉光芒大盛,王浩的靈魂發出痛苦的嘶叫聲,它附在張峰的身上,兇惡無比,像瘋子一樣要咬吃項雲黷的血肉,此刻卻像一隻螞蟻被捏在掌心中。

  只要輕輕用力,就能把它捏得魂飛魄散。

  阿嬌眼看見楚服大發雷霆,要把魂魄撕碎,她這才出聲阻止:「別殺他!」

  楚服立刻聽命,鬆開了要撕裂王浩魂魄的手:「娘娘預備如何處置,可要把它磨碎了扔出去?」

  這樣的東西吃了它都嫌腥臭,不如扔給野鬼啃噬。

  阿嬌一入幽冥就進了豐都城,見到的都是尋常鬼,可楚服飄飄蕩蕩,見過諸多陰私刑罰,她是古巫族,折磨人和折磨魂的手段花樣百出。

  阿嬌今天她能辦到,但現在不能殺他,她已經看清楚了,張峰身體裡的魂魄並不是張峰的,而是那個厲鬼的,韓剛拘錯了魂!把張峰的魂押回地府去了!

  這隻厲鬼,趁著張峰被打暈在地,魂燈不明,竟然搶佔了張峰的肉身,若不是他先來找項雲黷,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

  那對母子鬼必是知道內情的,所以才幻成兩團黑霧,看著是簇擁著丈夫父親進幽冥,其實是脅迫他,為的就是讓厲鬼的魂能夠長駐在張峰的肉身裡。

  「哎呀!」阿嬌急了,問項雲黷,「這可怎麼辦,韓剛抓錯鬼啦!」

  她這才看見項雲黷半邊身體都仿佛被血浸透了,唇色蒼白,他身體素質再強,跟人打不輸,跟鬼打了兩場,體力透支,只是強撐著想等人來了,阿嬌安全了再說。

  阿嬌伸手摟住他,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她從來沒見人流過這麼多的血,要是項雲黷死了,她怎麼辦。

  「項雲黷,你別死!」

  眼眶酸熱,這感覺是要哭了,可就是沒有眼淚流出來。

  宮律帶著大隊衝了上來,撞開門就看見張峰倒在地上,從門口到客廳,俱是血跡,項雲黷倒在牆邊,衣服都被血給浸透了。

  趕緊叫了救護車,阿嬌一步也不肯離開他,坐著救護車跟到醫院。

  兩次都是項雲黷把人給抓住的,分局江局長過來探視他,在病房裡就忍著怒氣掃了下屬們一眼,好好的犯人,還給讓他給逃了,還報復員警!

  氣得老江把他們挨個兒都點一遍,知道項雲黷沒有親人在國內,守著他的女孩是他妹妹,和藹的拍了拍阿嬌:「別擔心,你哥哥沒事兒。」

  小姑娘一定是嚇壞了,讓留下個女警陪著她,又叫人去買點吃的喝的來,又跟女警說:「宋芳,你照顧照顧她。」

  女警就是白天陪著阿嬌的那一位,她摸著阿嬌的頭髮:「別怕,你想要什麼都跟我說,再不然跟我回家,我陪你睡。」

  阿嬌搖了搖頭,她身上雖然有這麼好聞的味道,但阿嬌還是不肯離開項雲黷半步,一定要等他醒過來,說什麼也不肯走。

  宋芳知道他們兄妹情深,項隊這次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護著妹妹,阿嬌身上連皮兒都沒擦破,就讓她待在病房裡:「你想吃什麼?我去買。」

  阿嬌確實餓了,這種饑餓感,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我好餓,什麼都想吃。」

  話還沒說完,姜宸進來了,他買了一個全家桶,炸雞的香味一飄過來,阿嬌就盯住他,他把全家桶遞給阿嬌:「吃吧,不夠再說。」

  張峰的事還在處理,姜宸放心不下項雲黷和阿嬌,先趕到醫院看看,跟宋芳說:「這人竟然裝瘋,這回管他是真瘋還是假瘋,都他媽讓他吃槍子兒。」

  他氣壞了,但馬上又樂:「你可不知道,老江這回可不給總局面子了,直接一個電話打給王局長,說他派來的人不會辦事兒,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說著比了個拇指:「老江真是這個!」

  宋芳看這裡有人陪著,就去給阿嬌買件衣服替換,小姑娘身上的衣服又是灰又是血,還得買條毛巾,讓她洗把臉。

  項雲黷又要住院,得買點日用品,對姜宸說:「你陪著,我馬上回來。」

  「行,交給我。」姜宸一口答應,開始跟阿嬌沒話找話,他估計這小姑娘是嚇壞了,一天面對兩次殺人犯,誰能不害怕。

  「這回他肯定不會逃了,局裡加強了戒備。」

  阿嬌掃了姜宸一眼,那肯定不能逃了,他要是逃了,楚服立刻就能知道。

  她一邊翻白眼,一邊把雞翅雞腿全給啃了,餓到現在一個桶根本就不夠,姜宸看她這麼能吃,發了消息給宋芳,讓再買一個全家桶回來。

  又覺得這少女膽子奇大,問她:「誒,你真不害怕呀?」

  阿嬌理都不理他,眼巴巴盯著項雲黷,數著他輸液管裡滴下來的水滴,就像沒聽見姜宸說話似的,一點回應也沒有。

  她用神識在跟楚服溝通,魂若不在體內,肉身拖不過一時三刻就會死去,就算再把張峰的調回來,他也活不了了。

  所以阿嬌讓楚服壓製住這厲鬼的魂魄,先把它塞回了張峰的身體裡,好讓張峰保持肉身不死。

  等項雲黷醒了,或者等韓剛找過來,再想辦法把兩人的魂魄對調,該在哪兒受罰的就在哪兒受罰。

  楚服在玉中不住給阿嬌請罪,把自己能夠靜心修煉法術的事告訴了她,阿嬌先怒後喜,要是這樣楚服就能當鬼修,不必再回幽冥之中,受不能輪回的苦了。

  阿嬌把自己的控風術突然強了數倍的事告訴楚服,她細伶伶白生生的手腕上,有一束只有她能看見的孟婆發:「想不到這束孟婆發會這樣厲害。」

  剛剛「張峰」明明已經扣住她的手腕了,阿嬌驚叫一聲,手上的孟婆發便顯出威力來,把「張峰」震得鬆開手,他這才轉身去對付項雲黷。

  只是阿嬌現在鬼身嬌弱,控製不了這一下暴發出的力量,要是她更強一點,這孟婆發能催發出的威力一定也更大。

  她伸出自己細白的手腕,她一定要變得更強,才能守住金屋!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49 PM

第30章 阿嬌今天求表揚了嗎?

  阿嬌吃飽了就發困,還沒等到第二個全家桶,她就趴在病床邊睡著了。

  睡著了臉還對著項雲黷的那一邊,長睫毛微微卷翹著,鼻尖雪白一點,嘴巴和下巴藏在胳臂裡。

  雖然是夏天,宋芳也給她蓋了條薄毯子,讓她能睡得舒服點兒。

  項雲黷一睜開眼,就看見阿嬌,剛伸手要去碰她,還沒碰著,姜宸就湊了上來:「項哥,你醒了,你覺得哪兒不舒服嗎?」

  項雲黷受了傷要在醫院住一晚上,那還真是從沒有過的事兒。

  項雲黷馬上看了姜宸一眼,意思很明白,讓他別把阿嬌吵醒,姜宸拉了張椅子坐到病床邊,把跟宋芳說的話,又再跟項雲黷說了一遍。

  「你是沒聽見老江那個口氣,宮律這回肯定吃不了兜著走,說不準你一出院就又是隊長了。」姜宸喜滋滋的,他覺得出了這種事兒,宮律也待不下去了。

  項雲黷指指水壺,姜宸趕緊給他倒了杯水,他一口氣喝盡了,放下杯子才看了姜宸這個傻小子一眼。

  總局能把宮律調過來,就肯定不會輕易把人再調走,老江是發了一通火,一是確實這事他擔不起責任,要是張峰真跑了呢?

  剛剛才抓住的人,上了這麼多新聞,其它分局正眼紅呢,結果表彰還沒下來,人就給逃走了,還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要是捅出去,社會影響多壞。

  二來也是發作給總局幾個人看的,別以為拿著根胡蘿蔔,就能讓他跟驢似的繞著磨盤打轉,他也不是沒脾氣,何況手裡還有能人。

  也就姜宸這小傻子還當真,以為老江這通火全是替他項雲黷發的。

  說也說不通,乾脆支開他:「去,給我搞點吃的來,餓得要命。」

  姜宸趕緊去問小護士項雲黷有什麼忌口的東西。

  項雲黷一把姜宸支走,目光就又落在阿嬌身上,她的長髮都攏在一邊,露出白皙的頸項,和頸中那條細細的紅繩。

  這條紅繩串著那塊大發神威的血玉。

  項雲黷本來不想問,每個人身上都有些秘密,她既然不想說,那他就不去探究,但現在不得不問了,她究竟,究竟是什麼人。

  阿嬌又做夢了,夢見她身後的那棟金屋開始掉磚塊兒,「嘩啦啦」的掉了一地,就快把她給淹沒,急得她直跳腳,可屋子還是塌了一半兒,把她給嚇醒了。

  「金屋!」阿嬌夢醒,一睜開眼睛,就看見「活金屋」正看著她。

  「怎麼?作噩夢了?」項雲黷沒聽清楚她嘴裡在念叨什麼,以為她是害怕了,所以作噩夢了。

  阿嬌搖搖頭,楚服現在這樣厲害,就算再來幾個「張峰」,她也一點都不害怕。

  項雲黷趁姜宸不在,先把重要的事說了:「張峰身體裡的魂魄要怎麼辦?還有辦法找到韓剛嗎?」

  韓剛這一來一回要花多少時間,陽間跟陰間的時間流速一樣嗎?

  阿嬌得意洋洋看了他一眼:「你放心吧,魂魄押入黃泉,入了陰司都要過堂,判官得先驗明正身,韓剛現在必然知道他捉錯了鬼,說不準已經把人換回來了。」

  是鬼都要過孽鏡臺,照一照還有什麼不知道的?何況後面還有十殿閻羅,七十五司,層層核實,張峰逃不了,王浩也逃不了。

  他們只要保證在這段時間裡,張峰的肉身不死就行了。

  楚服已經把王浩的魂塞進了張峰的身體裡,讓他不能棄張峰的肉身逃走,等韓剛回來,把兩魂對調,就能去覆命,兩邊都不耽誤。

  阿嬌覺得自己這主意十分聰明,揚著下巴等項雲黷表揚她,可項雲黷遲遲沒有表示,她忍不住噘噘嘴。

  項雲黷看著眼前這個嬌俏少女,她漂亮得都不像是個真人,可「黃泉」,「陰司」,「判官」,這幾個字眼,從她的嘴裡說出來,就像是吃飯喝水那樣尋常。

  「就……就這麼簡單?」

  阿嬌輕輕點頭,不解的望著項雲黷,陽間陰司都有法典,既然抓錯,只要他陽壽未盡,就要放回來的。

  「那,今天,在屋裡……」項雲黷緩緩開口,想問個明白,問她為什麼會對另一個世界的事情,知道得這麼詳細,問今天她在屋裡究竟是在對誰發號施令。

  阿嬌一窒,兩隻手扶住頭,閉上眼睛:「啊,我腦袋痛。」

  ……

  項雲黷說不出話來,而阿嬌嚷嚷完腦袋痛,就一把掀起被子,把頭鑽進被子裡,腦袋拱在他胳膊邊,細柔長髮茸茸蹭著他的胳膊。

  項雲黷歎了口氣:「好吧,我不問你。」看她還埋在被子裡不出來,笑了起來,用胳膊碰碰她的頭,「真的不問,你出來吧。」

  阿嬌這才從被子裡蹭出來,笑眯眯看著項雲黷,滿意的笑了。

  姜宸買了飯看門就進來,就看見平時一張冷臉,十裏春風都吹不化的項雲黷竟然把手搭在額上笑,他待了一下,這才上前:「飯買來了。」

  買了碗肉沫雞蛋蓋澆飯,項雲黷一隻手也能用勺子拌著吃。

  姜宸還要趕回警局,他聽說了直播平臺不肯提供主播的聯繫方式,非要首都警方出面,「呵」了一聲:「不是要首警出面嗎?行啊,就讓首警出面,這種平臺不懲治不行,還收拾不了他們了。」

  宋芳也想留下來照顧項雲黷,項雲黷有些彆扭,他更習慣自己一個人,推辭了兩句,阿嬌附和道:「是啊,你回去吧,你肚子裡還有寶寶呢。」

  一邊說一邊無比羨慕的看了一眼那個幸運鬼。

  宋芳自己也是剛剛懷孕,她還沒跟隊裡提出來要調出一線工作,畢竟一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既影響工作,對孩子又不好。

  她一下臉紅了:「你怎麼……怪不得是兄妹呢。」她以為阿嬌是觀察出來的,項雲黷也一樣心細如發,兄妹倆很相像。

  項雲黷看了阿嬌一眼,介面說:「你以後別跑一線了,換個崗位,我替你跟隊裡說說。」

  晚上有阿嬌陪夜,這個病房是老江特意安排的一人間,有桌子有電視,項雲黷吃了飯吃了藥,護士來查過房,就睡了。

  阿嬌坐在椅子上,看電視,深夜懷舊劇場的武俠片兒,她看得津津有味,突發奇想,要是她的控風術更厲害一點,是不是能把她整個人都托起來,就像電影裡的這些人一樣,飛上樹梢房頂,那多氣派。

  正著迷,電視機閃現一層雪花,阿嬌眼前一晃,面前站了幾個女鬼。

  阿嬌打量她們一眼,其中三個女鬼都穿著體面的壽衣,只有一個衣衫襤褸,身上臉上腿上都滿布傷口。

  幾個女鬼並無惡意,是被張峰害死的,本來要在陰司之中等到張峰死了,才能明冤情,獲新生,但張峰陰差陽錯,被韓剛拘魂進了幽冥。

  這樣的機會怎麼能放過,她們在判官面前細數張峰的罪行,等張峰陽壽盡了,直接拘到十八層地獄,受磨盤之苦。

  從此之後幾個女鬼不必再等,心願已了,就能重新投胎去了。

  這回來是特意來謝謝阿嬌的。

  阿嬌也看了新聞,電視新聞裡說有張峰殺害了三名女性,屍體已經被發現,但來的卻有四個女鬼,她看向那個衣裙破損的女鬼。

  那個女鬼說:「我爸爸媽媽一直都在找我,求你讓他們找到我的屍體,火化之後,我的一樁心願也就了了。」

  都已經找上門來,又死狀這樣可憐,阿嬌答應了她:「那你把地方告訴我,我想想法子。」

  女鬼卻搖了搖頭:「他殺了我,不知將我拋屍何處,我只記得是個土坡,每到下雨,身上陰冷得很。」

  沒有確切的地方,但有姓名和城市,阿嬌認真記下,等項雲黷醒了就告訴他,讓他這個員警替女鬼討還公道。

  三個女鬼已經各回陰司,這一個卻遲遲不走,阿嬌說:「我既答應了你,就會幫忙,你快回去吧。」

  女鬼搖一搖頭:「還有一個人,我不能讓他好過。」

  男朋友跟她吵架,趕她下車,那是處偏僻的路段,她甚至都叫不出名字,沿著路想走出去,被張峰抓住了。

  張峰折磨了她三天,這三天裡,她一直希望男朋友能找她,找不到她就報警,也許報警了她還有希望能得救。

  但人,一直都沒有來。

  甚至等她被發現失蹤了,男友為了逃脫譴責,不承認那個時間他們在一起,甚至不說出路段,所以她的屍體才遲遲沒有被找到。

  她死得不甘,現在張峰要受牢獄之苦了,那一個她也不願意放過。

  最後這個女鬼是判官許她回陽間,跟著那個男人,直到他壽盡,把他抓進幽冥,餘下的日子裡,他再也別想睡一個好覺。

  項雲黷被談話吵醒,卻沒有睜開眼打擾阿嬌,等阿嬌送走了她們,他才睜開眼睛:「這麼說,有四位受害人。」

  有一位因為沒有被找到,所以也就無從得知與張峰案的關聯。

  阿嬌點點頭:「她也不知道她自己在什麼地方,有什麼辦法嗎?」

  如果張峰的靈魂能夠回到他的身體裡,並且神誌清醒,那可以在訊問犯罪嫌疑人時用一些手段,問出他的犯罪事實。

  本來不知道有第四位受害人,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項雲黷就不會坐視不理,他甚至可以說是在打鬥的時候聽到張峰提起過第四位,總之一定要把這件事挖出來。

  他打了個電話給姜宸:「你到局裡了嗎?我剛剛想起一件事,打鬥的時候,張峰說什麼第五個,之前應該還有受害人沒有被找到,你回去好好問一問,看看能不能挖出更多的犯罪事實。」

  姜宸急趕回警局,把這件事報告上去,看看張峰是不是還在裝瘋,不管他怎麼裝,都一定要繩之以法。

  白色燈影一動,阿嬌立刻守到項雲黷的身邊,她聞到了厲鬼身上的那股血腥味。

  還以為是又出變故,卻是老韓出現在屋裡,他這回鐵鍊中鎖的,是那個已經化成厲鬼的丈夫,看見兩人如臨大敵,笑了一下:「沒事了。」

  他趁著夜色深濃,給一人一鬼換魂,現在張峰身體裡的,就是張峰。

  厲鬼還要帶回去,案件沒這麼容易理清頭緒,他來是特意找項雲黷的。

  老韓拿出一本子,黑面金字,印著「臨時鬼差上崗證」幾個字,韓剛笑眯眯的說:「下面知道了這次的事,想招攬你當臨時鬼差,協助辦案。」

  這可是好事,似這樣的事百年難出一個,所有累積的功德都有報償。

  天庭地府的編外人員,自古有之,魏征監斬金角龍王,包公日審陽夜判陰,借活人之力為地府辦事,得是貴人命格。

  項雲黷這樣的,正合適。

  阿嬌看著那本臨時鬼差證,一把抱住了項雲黷的胳膊:「不行不行,你不能答應。」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50 PM

第31章 阿嬌今天翹課了嗎?

  項雲黷看了阿嬌一眼,問她:「為什麼不能答應?」

  阿嬌卡住了,烏晶晶的眼睛望著項雲黷說不出話來,當然是因為怕他接觸地府事務太多,知道有圓夢司,識破她的身份。

  一被他知道金屋是用來幹什麼的,再給也不靈驗了,她還想在陽間待滿一年呢,把該吃的都吃過,該玩的都玩過,了無牽掛去投胎。

  韓剛以為她是在擔心項雲黷的安全,笑眯眯的安慰她:「放心吧,雖然是臨時鬼差,也一樣有法器在身,尋常鬼怪不能近身,只是業務繁忙一點。」

  這個機會還是韓剛替項雲黷爭取回來的,當臨時鬼差可是積攢功德的大好事,項雲黷生就貴人命格,攢了功德,就能貴上加貴,氣運會比現在好更多。

  項雲黷聽了老韓的話,笑了一聲:「那就是輔警唄。」

  這麼說倒也不能算錯,工作性質還真差不多,上一任鬼差卸任之後,他的助手也不幹了,老韓不得不自己招攬人手。

  江城一地就只有他一個鬼差,實在忙不過來。

  除了日常任務之外,一旦要跟上面下面聯動巡查,他就更忙不過來了,這種好事當然要肥水不流外人田。

  阿嬌吱吱唔唔說不出話,項雲黷對老韓說:「這樣吧,我考慮考慮,我要怎麼找你?」

  他確實要考慮,知道得更多一些,再看是不是接下這份「工作」,有些話也不想當著老韓的面問,小姑娘心思多,不一定是為了什麼。

  「不必再到家來敲門,你在家裡念叨念叨我,我也能聽見。」老韓說完,緊了緊手裡的鐵鍊,打開黃泉入口,把厲鬼拉進了門內。

  老韓走了,項雲黷看看阿嬌,看她還蹙著眉,咬著嘴唇,一臉為難的樣子,問她:「說吧,為什麼不能答應?」

  阿嬌說不出口,只好撒謊:「太危險了,厲鬼多凶啊。」

  項雲黷知道她在撒謊,但他沒的拆穿,他想了想,說:「現在這樣,就不危險了嗎?」

  讓他選擇一萬次,一萬次都會直面危險,不論是已知的,還是未知的。

  阿嬌知道他說的對,他還躺在病床上呢,但她悶悶不樂,明天一定得去找柳萬青,萬一她的金屋真的不保,柳萬青可得想辦法!

  她氣鼓鼓的不肯跟項雲黷說話,項雲黷逗了半天,也沒把她逗開心,這下也沒辦法了,他從來就沒逗過女孩子。

  「這樣吧,等張峰的案子結了,我帶你去遊樂園?」找個工作日,人少點的時候,帶她把該玩的都玩了。

  阿嬌一聽更加生氣了,上回他就答應要帶她去遊樂園的,兩件事,他光只用一個遊樂園就想打發她了。

  氣得阿嬌躺倒在沙發上,背對著項雲黷,一句話也不跟他說。

  以為第二天她就氣消了呢,結果人家一大早起來去上學,連個眼神都沒給他,項雲黷跟在後面叮囑了好幾句,看她出了病房門,自己也吊著一隻胳膊回了警局。

  時間還這麼早,順便給大夥兒買了早飯,昨天出了這麼大的一個紕漏,肯定大部分人都在加班呢,估計這事兒了了,表彰和批評要一起下來。

  好在新聞裡還沒報導出來,要是通緝犯再次逃走的消息被外面知道了,又得引起一波恐慌。

  姜宸一夜都泡在審訊室裡,他端著杯子出來要泡個咖啡,打著哈欠就看見了項雲黷:「項哥,你怎麼來了,怎麼不多休息幾天啊。」

  項雲黷把提著的早餐交給他:「我放心不下,過來看看,怎麼樣?有進展了嗎?」

  姜宸搖搖頭,張峰先是裝瘋賣傻,好像不會說話似的,拒絕回答任何問題,然後又像大夢初醒,又哭又笑,折騰到現在才剛剛能正常對話。

  要不是過了這麼多時間,大家真以為他吸嗨了。

  「到現在還不肯開口?」

  「宮律親自在審呢,他讓人把張峰逃竄的路線劃了出來。」姜宸說著指指白板,上面畫出了張峰落腳過的幾個地點,「按照這個路線圖,調取當地警方接到的失蹤報案,正一個個的核對呢。」

  主要挑選出符合受害條件的年輕女性,用前三個受害人的特徵來作對比,已經挑出了幾起相似的,但也不能排除別的隱藏受害人,也許無人報案,反正怎麼著也要撬開張峰的嘴。

  一聽這些,項雲黷也不用自己上了,讓姜宸把早飯發給大家,他去看了看挑出來的案件,把第四名受害者挑了出來,點一點說:「我看這一個,跟三名受害人的相似度最高。」

  姜宸又打了個哈欠,點點頭:「行,我待會把案卷送進去,這個重點圈出。」

  網路直播平臺那兒也有了消息,一開始還推三推四的不肯給聯繫方式,等出了大事,首警乾脆約談了平臺主管。

  這下知道著急了,也不用哪個部門出檔了,乖乖把那個主播的聯繫方式遞交上來。

  姜宸一早就聯繫了人過來,對方還把他當騙子,直到聯繫了學校,他們這才知道闖禍了,正在趕過來。

  「真是閒的,作死都作出花兒來了。」

  那兩個到凶宅來搞恐怖直播的大學生,到了警局才知道他們那一天真的是死裡逃生,乖乖坐著,配合警方做筆錄。

  其中一個還問:「這事兒,咱們能到網上說嗎?」這多有話題度啊,這一解禁肯定能漲粉兒啊,這種經歷可不是隨便什麼直播都能趕上的。

  姜宸瞪了他們一眼:「不能!」

  兩人互看一眼,這種事怎麼能不炫耀呢,朋友圈總要發一發的。

  像是看破了兩人想法,姜宸放下筆,盯著他們說:「你們倆破壞案發現場的事兒,可還沒追究呢。」

  兩人這才老實了,繼續乖乖做筆錄,怪不得那天聽到那麼多怪聲,把兩人嚇得夠嗆。

  其中一個膽子大些的被膽小些的給拉住了,要是那天他們倆抱著一定要一探究竟的心態,去翻凶宅的每一間房間,估計就真的交待在那兒了。

  姜宸越聽越無語:「這種事,出來了怎麼不報警?」

  結果這兩位振振有詞:「這不是鬧鬼嘛,我們倆雖然沒找員警,但去燒了香。」也算是找過了有關部門了。

  本來還以為燒香挺靈驗的呢,這香一燒,也不頭疼了,也不作噩夢了,睡得賊香。

  姜宸更沒話說,批評教育了好一頓,揮手讓兩人走:「走走走,以後沒事兒別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好好讀書!」

  說到最後幾乎是在吼了,但這兩人聽沒聽進去,還真不知道,看樣子經過這次,他們還想繼續「作死」。

  項雲黷拿著案卷去審訊室,寫了一張小紙條,寫著第四名受害者的姓名以及大概體貌特徵,讓人把紙條送了進去。

  隔著玻璃,他能清楚的看到宮律的一舉一動,宮律把紙條攥在掌心裡攤開一看,一下就認出是項雲黷的字。

  龍飛鳳舞,筆觸幾乎就要戳破紙張。

  他不動聲色的把紙條收起來,按原來的節奏審問張峰,知道張峰不肯輕易背上第四條人命,用迂回的辦法,一個問題反復問反復問。

  他有足夠的耐心,把每一個受害人,如何受害的經過和細節,反復摳了又摳。

  張峰被厲鬼附身,他雖然忘記了被附身的經過,也不再記得下黃泉之後的遭遇,但精神不濟卻是真的,已經被問得頭昏腦漲。

  宮律卻不讓他的腦袋放鬆一秒,用燈照著眼睛,強迫他抬頭,讓他反反復複的重複自己的犯罪細節,抓住每一個漏洞持續的逼問。

  就在張峰情緒崩潰的邊緣突然問他:「任曉晨呢,青城的受害人你拋屍在哪兒了?」

  「在王家塘公路的山坳裡。」張峰說完,半天都沒回神,直到做筆錄的員警停了下來,張峰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說了。

  項雲黷一直等到這一刻,直到張峰說出口,他才鬆了一口氣。

  宮律把那張紙條攥在手心裡,繼續訊問細節,同時讓人通知青城警方去王家塘公路附近巡尋被害人的屍體。

  項雲黷剛忙完,就接到了班主任的電話:「陳嬌家長你好,今天陳嬌沒來上學?是不是身體還不舒服?她要是不舒服,等她來上學的時候補上假條就行了。」

  鄭安妮也請了一星期的假,今天陳嬌沒來,班主任想了半天還是打個電話問一問,就算請假,也得補一張請假條。

  項雲黷「嗯」了一聲,替她圓謊:「是,她是有點不舒服,假條肯定會補上的。」

  等掛了電話才皺起眉頭,跑哪兒去了?不會離家出走了吧。

  項雲黷把手插進口袋裡,要不然,哄哄?

  他招招手,把小周胖子叫過來,問他們:「你們倆,知不知道,有什麼哄小姑娘的辦法?」

  小周和胖子面面相覷,項雲黷一揮手,他怎麼問這倆,想了想還是打電話給阿嬌,電話通是通了,可對面根本沒接。

  於是他又發消息,醞釀了半天還是把問她為什麼沒去上學的消息給刪了,萬一她要是知道班主任打電話來,更生氣了怎麼辦。

  項雲黷想了半天發了條消息,問她今天學校裡怎麼樣,還想等她自己老實說出來的,結果消息發出就像石沉大海,她根本就沒回復他。

  項雲黷隔一會看一手機,阿嬌就是沒有回復,小周和胖子悄悄討論:「項隊,是不是惹姜宓生氣了呀?」在他們倆的認知裡,項雲黷肯定是跟姜宓在一起了。

  「有大案子的時候也沒見項隊這麼著急,這談戀愛了果然不一樣。」胖子下了結論。

  這時的阿嬌,背著她的書包,裡面揣著兩萬塊錢的鉅款,站在圓夢事務所的門口,門上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本公司全體員工開展業務培訓,業務諮詢請撥打熱400888000」。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53 PM

第32章 阿嬌今天看電影了嗎?

  阿嬌去圓夢司的人間分部,找柳萬青胡瑤想辦法。

  她一路上遇見許多背著書包趕著上學去的人,看他們一個個頭白眼青,睡眠不足的樣子,阿嬌一個鬼很是體會了一把翹課的快樂。

  她買了一杯奶茶,又買了一包炸雞塊,還去便利店裡掃了一堆薯片巧克力,在大馬路上晃蕩,心裡做了打算,要是實在不行,那就再換一個轉世,反正劉徹的轉世這麼多,總還會有合適的。

  真是可惜,她已經有點喜歡項雲黷了。

  阿嬌又嘬了一口奶茶,攔了輛車,坐車去了圓夢事務所。

  柳萬青和胡瑤的電話都打不通,她只能親自上門,圓夢司的人間分部,在老城區一棟即將拆遷的大樓裡,連個招牌都沒有。

  就在臨街那面的玻璃窗上,用夜光膠帶貼了幾個大字「圓夢事務所」。

  她一上樓就看見門口掛的那塊牌子,阿嬌拿出手機,這回電話通了,裡面傳來一個優美的女聲。

  「圓夢事務所,竭誠為您服務,我們有特殊的圓夢技巧,讓您心想事成,十年以上舊夢請按一,親人托夢請按二……」

  阿嬌掛了電話,掏出柳萬青給她的那根柳枝條,剛想折斷,事務所的大門就開了,柳萬青「刷」的一下出現在她眼前。

  他衣衫不整,形容狼狽,一向梳得一絲不拘的頭髮,竟然微微零亂,氣急敗壞的對阿嬌說:「進來!」

  說完轉身進門去了。

  阿嬌跟在他身後走進去,屋裡就是個教室的樣子,牆上掛著一塊大黑板,房間裡有幾張桌子椅子,坐著大妖小妖們。

  柳萬青的火氣還沒發完,他衝著站在黑板前,做不出算數題的黑熊精吼道:「再算不出來送你回動物園踩皮球!」

  黑熊精眼淚汪汪,抱著它的作業本本不敢說話,回到座位才哭哭啼啼說:「讓我回動物園算了。」踩皮球哪有學寫字做算術難呢。

  胡瑤看見阿嬌,溜了過來,她苦哈哈的,連尾巴和耳朵都沒收回去,問她:「你怎麼來了?我們……正在業務培訓呢。」

  說是業務培訓,不如說是妖精掃盲教育。

  圓夢司剛剛成立,第一次做上半年的業務報表匯總,交上去的表格千奇百怪,能寫上一筆漢字的都是少數,會算數的基本沒有。

  半年業務報告上錯漏百出,柳萬青一個頭兩個大,把這些表格收上來,一個一個核對,氣得他都快自燃了,只好開展員工基礎培訓。

  各家通過各種管道塞進來的關係戶,被柳萬青罵走了一半。

  就連胡瑤都算是矮子裡面拔高子,她在青丘起碼還由族中長老教過認人的文字和最基本的數學,報告寫的還算中規中矩。

  不像黑熊精,報表上「啪啪啪」印了一排熊爪子,被拎出來重點批評教育。

  妖界漸漸不如人界互通,互相也都不再交流,雖幻化出了人形,可還得學人語寫人字,並不是生來就會的。

  熊有熊語,狐有狐言,大家都不相通,是得好好掃盲。

  現在圓夢司的主力軍還是鬼,生前是人,自然通曉人事,接手業務幾乎沒有障礙,可沒幾個鬼願意在圓夢司裡長待,他們都想投胎去。

  司裡唯一一個通人間煙火的,就是柳萬青了,他是千年樹精,與人相交很深,能通十幾種文字語言。

  胡瑤就曾經見他引渡過外國鬼,張嘴便是鳥語,也不知道說的什麼。

  阿嬌沒想到當了妖怪還要學習,她收回目光:「韓剛讓項雲黷當臨時鬼差,萬一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可怎麼辦呀?」

  她都已經擔心一晚上了。

  胡瑤笑了:「只要你自己不說,沒人能告訴他的。」

  這是合同附加的保密條款,說完又哧一聲:「何況,一個小小鬼差,連查看的許可權都沒有,把你的鬼心鬼腸放回肚子裡吧。」

  輪回乃是天道一支,整個圓夢司就只有司長能請出輪回鏡,似她這樣的都不能窺探輪回鏡,鬼差不過是地府差役,更不能碰了。

  講臺上的柳萬青發了一通火,知道胡瑤已經跟阿嬌解釋清楚,走到阿嬌面前,又恢復以前那種清冷的口吻,指著她手中柳木枝:「觀音淨瓶柳與我同出本源,娘娘省著些用,這等小事就別折斷它了。」

  阿嬌把柳枝兒收回包裡:「那你們忙吧,我走啦。」知道項雲黷就算當上了鬼差也不會知道她的秘密,她就放心了。

  柳萬青剛要轉身,又凝神看一眼阿嬌,她的身上不知何時,又多了幾筆功德。

  胡瑤道行淺,看不分明,但也覺得阿嬌比原來不同了,還以為她是還陽久了,多了人氣,問柳萬青:「這才十日,等到一年期滿了,她是不是就完全像個人樣了?」

  柳萬青挑眉斜了她一眼:「讓你印的招人廣告發出去了嗎?」

  胡瑤一縮脖子:「真的招人啊?」

  柳萬青吸口氣:「招!」

  必須招!把人招進來簽了合同再說,就讓這人負責給這些妖怪們掃盲,再兼職幹幹客服什麼的,工資高點無所謂,只要能把人招來就行。

  阿嬌出了圓夢事務所的大門,接起項雲黷的電話,她不等項雲黷問,就告訴他說:「我同意你當鬼差了。」

  項雲黷:……

  阿嬌又繼續說:「反正我也會越來越厲害,沒有鬼能傷害你的。」

  項雲黷剛剛還因為聯繫不上她,氣得不行,被她一逗,那點氣也生不起來,問她:「你在哪兒呢?我來找你。」

  阿嬌坐在街心小花園的秋千上,嘬著棒棒糖等項雲黷來接她,吃了一根哈蜜瓜味,一根桃子味,吃到葡萄味的時候,項雲黷到了。

  他先告訴阿嬌好消息:「任曉晨的遺體找到了,已經通知她的家人辦理後事了。」

  青城警方一聽說這起失蹤案與張峰案有關聯,馬上展開行動,受害人的男朋友把她趕下車,事後又不提供線索的事,也就瞞不住了。

  雖然法律不能拿他怎麼辦,但社會輿論會譴責他的。

  阿嬌嘬著棒棒糖,淡色的雙唇上沾了糖果的顏色,說起話來都感覺甜蜜蜜的:「沒關係,反正她天天都會趴在那個人的床頭邊,他這輩子都別想睡個好覺了。」

  項雲黷接觸這類案件不在少數,警方總是提醒了又提醒,可總有人不把自己的人身安全放在心上。

  他們不能預估案件的發生,只能將已經發生過許多起的類似案件,當作例子,讓人們引以為戒,但一般都事與願違。

  阿嬌坐在秋千上晃晃蕩蕩,項雲黷坐在旁邊的秋千上,他也不問她是為什麼改變主意的,反正她今天已經翹課了,乾脆帶她出去玩。

  「要不要去看電影?」來的路上看到附近有個電影院,不知道她喜不喜歡,「看完電影,咱們去吃串兒?」

  電影阿嬌沒看過,串阿嬌也沒吃過,她高興了。

  項雲黷吊著一隻胳膊帶阿嬌雲了電影院,這個時間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

  電影院裡冷冷清清的,顧客就只有他們倆,兩張票,能包下整個廳。

  阿嬌不知道什麼是看電影,本來項雲黷以為她會喜歡歐美大片兒,享受一下視覺衝擊,可阿嬌在個人妖相戀的電影海報面前站住了腳。

  海報裡的狐狸精長著一對毛茸茸的狐狸耳朵,旁邊的櫃子裡還有同款毛茸耳朵的周邊賣,阿嬌也想要,她早就覺得胡瑤的耳朵很漂亮了。

  「我要看這個。」這個狐狸精長得也漂亮,她要看這個,「還要一對耳朵。」

  項雲黷掏錢買了一對耳朵,阿嬌馬上把它們夾在頭髮上。

  她本來就長得異常漂亮,烏黑髮直披到腰間,校服襯衣短裙勾出纖細的腰肢,現在又頂著兩隻狐狸耳朵,眼仁一眨一眨,還真有點像小狐仙。

  項雲黷摸摸鼻子,跟個穿校服,還戴著狐狸耳朵的小少女一起看愛情片,售票員看他的目光都不太對。

  買可樂爆米花的時候阿嬌又搶著結帳,她買了最大號的爆米花,兩大瓶可樂,抱著比她頭還大的爆米花桶,聞著奶油香不肯撒手。

  把身子一扭,示意項雲黷從她的書包裡拿錢:「我請客!」

  賣爆米花的是來影院打工的大學生,看項雲黷的眼神充滿了欽佩,哥們你牛逼啊!有個這麼漂亮的小女朋友,還不用花錢請客。

  項雲黷當然不會真的讓她花錢,他頂著檢票員複雜的目光,帶阿嬌進了放映廳。

  他其實根本就沒休息好,放映廳裡只有他和她兩個人,一開場他就眯起了眼睛,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阿嬌看得津津有味,一隻狐妖和人類相愛,這種故事她在黃泉裡聽說過,這不就是胡瑤族中的先輩嘛,她一直都在奈何橋上等她的愛人。

  可人妖殊途,奈何三橋,哪一座橋他們倆都不能共同走過。

  阿嬌看著看著,扭頭看了一眼項雲黷,覺得這電影的男主角沒有項雲黷長得好看。

  她悄悄伸出一隻手,手指尖在項雲黷的鼻樑上點了點,他比劉徹好得多了,由他來給她金屋,她還挺滿意的。

  看完了電影,兩人也沒能去吃串串,姜宓從醫院打了電話來,她從姜宸那裡聽說了,特意來送飯,病房裡卻沒人。

  「我們看電影去啦!」阿嬌頂著她的兩隻小耳朵,興高采烈的告訴姜宓,「可好看了!」

  姜宓看了項雲黷一眼,他眼睛裡含著的笑意,像早晨九點的陽光,他受了這麼重的傷,吊著一隻胳膊,還要陪她去看電影。

  阿嬌彙報完畢,翻著玻璃盒,找到一盒炸鮮奶,美滋滋吃起來,不上學,看電影,真好。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53 PM

第33章 阿嬌今天找朋友了嗎?

  阿嬌埋頭在姜宓帶來的飯菜裡找吃的,姜宓告訴她:「還有一盒優酪乳也是專門給你的。」裡面放了鮮果粒和麥片,是阿嬌喜歡吃的那種。

  屋裡一個鬼翻吃的,兩個人陷入尷尬的沉默,姜宓先笑了笑:「是阿宸讓我過來看看,他不放心你。」

  看來他挺好的,吊著胳膊還能出去看電影。

  項雲黷覺得彆扭,他有點承擔不起這樣的好,上回話都已經說白了,可她還不肯放棄,女孩子臉皮薄,總不能再說一次。

  「他就是瞎操心,趕緊趁著案子多幹點實事,多攢一點一線經驗,對他有好處。」項雲黷沒話找話,眼睛也不看姜宓,目光都投在阿嬌的身上。

  阿嬌埋頭找她的優酪乳盒子,低著腦袋,只能看見頭上頂的兩隻狐狸耳朵,隨著她的動作,一翹一翹的,項雲黷一看就笑,嘴角一勾,又收了起來。

  阿嬌咬著一塊炸鮮奶,小小白牙一口咬在酥脆的炸鮮奶上,屋裡的沉默連她都感覺到了,左看看右看看,見兩人都不說話,遞了一塊給項雲黷:「你要吃嗎?」

  項雲黷搖頭:「你吃吧,剛剛不是說爆米花都不飽嗎。」

  爆米花當然不飽了,這種東西聞著香,沒一會兒就嚼完了,阿嬌現在肚子又空了,但她肚子空的同時,明顯感到身體有了力量。

  姜宓覺得再留下來不合適了,她以前從沒有過這種感覺,好像項雲黷突然之間就不可接近了,他們倆曾經是走近的,但現在兩人之間橫起了一道看不見的牆。

  而牆的那一面項雲黷和陳嬌在一起。

  她決定放棄了。

  既然決定了,也就不必再留下了,笑一笑說:「那我回去了,媽媽還在家裡呢,她很擔心阿宸,我得回去陪她。」

  姜媽媽聽說兒子受了傷,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她不是那種自私的母親,但她也捨不得兒子受傷流血。

  今天一早又是豬肝又是黑魚,做了一桌子的菜,姜宸忙得連回家吃飯的時間都沒有,還是姜宓給他送去的。

  姜媽媽知道女兒要給項雲黷送菜,特意跑到門口看了一下她的打扮,滿意的點點頭,雖然是她自己的女兒,也要誇一句漂亮。

  姜宓今天穿了一條白裙子,頭髮也微微卷過,露出光潔的額頭,手腕上戴的是項雲黷送給她的那條手鏈。

  但直到她離開醫院,項雲黷也沒有發現。

  姜宓在走廊上把這條手鏈摘下來,放進包裡,她的這段心事,結束的悄無人知。

  項雲黷沒從姜宓的語氣裡察覺到她的變化,他把人送到病房門口,回頭一看,阿嬌已經把把炸鮮奶全吃了,又開始吃優酪乳水果盒。

  「明天,是不是該去上學了?你不是還要去看你的朋友嗎?」項雲黷想了半天,找到了理由,她還小,應該多接觸這個年紀該接觸的,哪怕是先從她的鬼朋友開始。

  「呀!」阿嬌忘了,這幾天腦子裡全是厲鬼和張峰的事,她把那個乖巧的校服女鬼忘在廁所裡了。

  項雲黷辦了出院手續,第二天他倆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

  項雲黷把阿嬌送到了校門口,假裝不知道她書包裡沒裝書,而是裝了一書包的元寶紙錢,笑說:「好好上學,晚上咱們去吃串兒。」

  阿嬌擺擺手,她直衝進校門,急著見她的鬼朋友。

  一樓是衛生室生物實驗室,一大早當然沒有人,阿嬌拐進廁所,把廁所門緊緊關上,叩叩鏡子:「你在嗎?」

  半天裡面都沒鬼影出現,阿嬌在廁所裡晃了一圈,校服女鬼卻不在了,她這麼虛弱,能跑到哪兒去呢。

  難道她又瞎跑出去,被八卦鏡給鎮住了?

  阿嬌覺得自己辜負了新朋友,讓她餓著肚皮等了兩天,於是她課也不上了,在學校裡溜溜噠噠找的找她的新朋友。

  爬上了天臺,一把推開了牢牢鎖著的天臺大門,趁著那十個鬼又要花式跳樓之前,攔住他們:「等會再跳,你們有沒有看見廁所裡的女鬼?」

  這十個鬼也算是鬼生無趣,因為陽壽未盡,自殺而死,所以一直不斷重複跳樓,等時辰到了,才會被鬼差拘走。

  他們天天在天臺上排隊,一會排成人字形,一人排成之字形,猛然被打斷,鬼臉發懵,一個個扭過頭,面對著阿嬌。

  他們活的時候基本天天都在讀書,死了更是一付待頭待腦的模樣,要是想得穿,也就不會跳樓了。

  有兩個跳樓的時候,正掉在花圃裡的小假山上,還把腦袋給砸扁了,半邊臉都是平的,只有一隻眼睛,歪著腦袋看向阿嬌。

  阿嬌「嘖」了一聲,當人的時候不機靈,當了鬼還這個傻乎乎的,她又比劃了一下:「那個跟你們一樣跳樓死的,藏在廁所裡的,長頭髮,很漂亮的,知道嗎?」

  十個鬼裡二女八男,他們一齊搖頭,動作整齊劃一,阿嬌還以為他們要說不知道,結果他們異口同聲,一邊搖頭一邊說:「她不是跳樓死的。」

  不是跳樓死的?

  阿嬌皺起了眉頭:「那她的腦袋怎麼也扁了呢?」血乎乎的,眼睛都脫出眼眶了。

  可這幾個蠢鬼,早已經跳樓跳傻了,問了半天,除了會說她不是跳樓死的之外,什麼有用的資訊都沒有了。

  阿嬌歎口氣,拿這幫蠢鬼沒辦法,把書包裡的香燭元寶取出來,他們也餓了這麼久,總要吃點東西。

  誰知她剛蹲下身,要拿出元寶點鬼火,背後就伸出一隻手。

  阿嬌向前栽倒,被這隻手緊緊抓住了:「小同學!可別想不開啊!」

  老李是一中的保安,每天打開大門迎接學生,等學生們上課,他就在門衛室裡盯著監控,紅樓的樓頂是教導主任讓他重點關注的地方。

  一看見上面站著個人,手舞足蹈,看著空氣說話,還以為是發病了,一口氣爬上來,眼看著阿嬌蹲下身,還以為她要跳樓,急得老李一躥上來,牢牢把人給抓住了。

  「你年紀還小,有什麼想不開的,今年考不上就明年考。」老李氣喘籲籲,得虧是把人給抓住了,這才開學第一周,要是有人跳樓,他這工作也保不住了。

  一抓住才發現還是這麼漂亮的一個女學生,老李的嘴巴就更閒不住了:「你長得這麼好看,去考影視學院也很行啊,當明星不好嗎?條條大路通羅馬,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嘛。」

  一邊勸一邊想,現在的孩子就是心太脆,一有點什麼小事兒,就想著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結束生命。

  「我不是……」阿嬌沒說完,又被老李給打斷了。

  他說:「不是學習就是失戀,你小小年紀談什麼戀愛呢?大學裡那些男生,比高中這些品質更好,咱們學校裡才多少個男生啊?大學裡有多少啊?你這個小同學呀,眼光要放長遠。」

  老李一邊上天臺,一邊通知了教導主任,他這些話說完,教導主任也上來了,她也氣喘籲籲,剛剛還在廣播裡作講話,一聽出事兒,趕緊從廣播室趕過來。

  好好的鐵門,那鎖怎麼就給斷了呢?

  她以為阿嬌要自殺,現在這種情況不能硬來,盡力的和顏悅色:「怎麼啦?陳嬌同學,是不是班上有什麼事發生,是跟同學相處的不好嗎?你可以來找我,什麼情況都可以解決的。」

  她現在的聲音,跟剛剛在廣播裡那嚴厲的聲音完全不同,儘量低軟溫和,配著她那張瘦削嚴厲的臉,還真有些不搭。

  阿嬌辯解:「我真沒有想跳樓,跳樓死的多難看呀。」

  ……

  她說完這話,十隻跳樓鬼都扭過頭,面色青灰,一臉血漿的默默看著她,阿嬌衝著他們翻了個白眼,難道不是?醜都醜死了。

  這話不說就算了,一說郝主任的心就是一跳,這女孩還是想死,可能是已經有想法了,但還在猶豫。

  她一把牢牢的勾住阿嬌的胳膊:「你有什麼事,都可以跟老師說,什麼事情都可以。」一邊說一邊帶著阿嬌往鐵門那兒走,讓老李把鐵門重新鎖上,把阿嬌進了辦公室。

  阿嬌前兩天進來的時候,還被八卦鏡晃了一下,可現在那八卦鏡的光芒竟微弱了許多,對她一點影響也沒有,照在身上還暖洋洋的。

  阿嬌古怪的看了一眼八卦鏡,那邊郝主任已經拿出飲料:「想喝點什麼?巧克力牛奶好不好?」

  郝主任的辦公室裡,放著一個冰櫃,裡面裝著飲料和零食,阿嬌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郝主任看她有興趣,趕緊拿了好幾種出來,擺在她面前:「吃早飯了嗎?讓食堂送點包子豆漿過來?」

  一中有住宿生,食堂一日三餐都有學生吃飯,讓他們現給送給來,阿嬌還能吃上熱的。

  郝主任拿起座機給食堂打電話,一邊觀察阿嬌,看她情緒慢慢穩定,但也不敢掉以輕心,之前那個跳樓的女孩就是,回學校拿東西的時候,情緒也很穩定。

  她說她已經打算要好好治病,等治好了病,再參加高考。

  郝主任很高興,送了她一本書,上面還親手寫了字,「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她拿到的時候特別高興,可轉頭她就跳樓了,那本書就掉在她身邊,血把那兩行字都給浸透了。

  郝主任一直覺得,如果當時她再注意一點,再細緻一點,這個孩子就不會跳樓。

  郝主任讓食堂送飯來,又對阿嬌說:「今天陳老師在,吃完東西,咱們去見見他好嗎?」

  阿嬌有吃的,又不用上課,點頭同意了,她昨天看柳萬青的樣子,已經確定胡瑤是騙她的,上課一點都不好玩。

  她這麼配合,郝主任鬆了口氣,帶著阿嬌去了一間特別的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跟學校裡所有的辦公室氛圍都不同,牆面刷成了溫馨的暖黃色,窗簾沙發都是暖色系的,書架上擺放著小說雜誌。

  屋裡還有一張看上去就很舒服的床,周圍有簾子可以隔開。

  郝主任把阿嬌帶進去,裡面沒有人,她說:「我們等一等,陳老師可能是去洗手間了。」

  阿嬌嘬著巧克力牛奶,點一點頭。

  門被推開,進來一個年紀和項雲黷差不多大的男人,跟項雲黷不同,他人很清瘦,穿了一件藍襯衣,戴著一付金絲邊的眼鏡,笑起來溫文爾雅,對郝主任點點頭,又看向阿嬌。

  郝主任走到門邊,把阿嬌的情況告訴他,陳老師掃了阿嬌一眼,輕聲對郝主任說:「知道了,交給我吧。」

  郝主任放心了,她出了辦公室的門,在走廊上給項雲黷打電話:「是陳嬌的家長吧?最近孩子的情緒穩定嗎?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要是有什麼跟平常不一樣的,家長和老師要及時溝通。」

  阿嬌的眼睛轉來轉去,這些聲音隔著門隔著牆,雖然很輕,但瞞不過她的耳朵,她的聽力比原來要更敏銳了。

  阿嬌的注意力一直在陳老師的身上,陳老師好像已經很習慣女同學這麼注意他了,他笑一笑,問阿嬌:「要喝奶茶嗎?」

  他這裡還有最新的咖啡機,從盒子裡取出一個膠囊,做了一杯英式奶茶,配上精緻的瓷碟子,碟子裡還放了兩塊烤曲奇。

  伸手遞給阿嬌:「你想說話就說話,不想說話,我這裡可以看書,看電視劇,看電影,隨便你幹什麼都可以。」

  他甚至還遞給阿嬌一個平板電腦。

  阿嬌伸手接過去,依舊還看向他,陳老師笑得更溫和了:「怎麼了?你有話要跟我說嗎?」

  他坐到沙發上,離阿嬌有點距離,一付耐心聆聽的樣子。

  阿嬌眨眨眼,她沒有話說,她找到她的朋友了,長髮校服女鬼,就站在陳老師的身後,緊緊盯著他。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54 PM

第34章 阿嬌今天絕交了嗎?

  這個陳老師不論是說話,還是微笑,長髮校服女鬼都站在他身邊,默默的望著他。

  阿嬌衝她眨眨眼,用神識告訴她,自己給她帶了吃的來,就在書包裡,等會就給她吃好吃的,又問她為什麼不待在廁所裡了。

  可校服女鬼不理她,她只是凝視著陳老師的臉,眼睛裡流露出無盡哀傷的神色。

  阿嬌在看她的鬼朋友,陳仰正在看阿嬌。

  他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這個新來的學生,她太過於漂亮了,而且她的漂亮太有攻擊性了,這種攻擊性不分性別,無論男女都會被她的這種美殺傷。

  陳仰正嘗試著想跟少女溝通,他微笑著問她:「你是新來的轉校生?原來在哪裡上學呢?」

  阿嬌只是眼睛瞥瞥他,但她不說話。

  陳仰正笑了:「你不想回答也可以,就這裡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他對阿嬌越是表現出無比的耐心,校服女鬼就越是露出傷心的神色。

  一個不說話,一個話太多,阿嬌覺得煩了,她拆開零食,打開平板,找出最喜歡的電影,開始看了起來。

  陳仰正站起來,回到辦公桌前,打開電腦辦公。

  一中自從出了那麼多起跳樓事件之後,就特別注重學生的心理健康,特別聘請了陳仰正到學校來當心理諮詢師,替學生做心理疏導。

  學校每個月還專門開一個健康輔導的講座,學生們也可以自由參加每週五的心理輔導小組,如果覺得壓力很大,週二週四,這間辦公室都向學生開放。

  門口還有一個信箱,可以把想說話都寫在信上,投在信箱裡,不說出姓名,也不說出班級,僅僅只是傾訴。

  郝主任在校園裡全力推廣這個概念,希望大家能夠積極正面的接受這些,在狠抓成績的同時,能夠自我調劑。

  今天是週四,陳仰正剛剛打開了信箱,裡面信件不少,他辦公桌下面的的抽屜,都是用來裝這些信件的。

  那個信箱雖然是為了學生傾訴裝的,但像陳仰正這個年紀,這個長相的男性,受到學校女生們的廣泛喜愛,每次看信箱總都會收到幾封情書。

  陳仰正從這裡信裡挑出裝飾點綴著花紋的信封,這些信他最後再看,先看那些求助信件,他正要拆開,就聽見一陣喘息聲。

  陳仰正抬起頭,他在做那些事的時候,也一直在觀察阿嬌,這個女孩跟每一個要來求助的人都不同。

  她們總是羞澀的,不善於開口的,待在這個環境裡,需要半天才能放鬆下來。

  但陳嬌幾乎是立刻開始幹她自己的事兒了,她坐在沙發上,抱著薯片袋子,喝著巧克力牛奶,津津有味的看電影。

  平板電腦裡傳來巨大的喘息聲響。

  陳仰正停下了拆信的手,他看了阿嬌一眼,取下眼鏡揉揉眉心,走到阿嬌的身邊,他以為陳嬌在看那種電影,有心理問題的孩子,總會用各種辦法特別引起大人的注意。

  這麼看來她剛剛爬到學校樓頂,也不是真的要跳樓,而是想要引起注意,這種情況在這個年紀較少出現,特別是陳嬌有這樣的長相,她還會缺少關注嗎?

  陳仰正準備坐到她身邊,好好聊一聊這件事,他剛剛坐下,微笑著正要開口,冷不防看見鏡頭裡定格了一張小鬼的臉。

  阿嬌正看得起勁兒,她把國產的都已經看完了,開始看外國片兒,裡面的喘息聲是女主角鑽進被子裡,以為終於躲過了鬼怪攻擊,悄悄掀開一條縫,小鬼透過被子縫盯著她。

  陳仰正剛剛聽見的,就是電影女主角躲在被子裡發出的喘息聲。

  阿嬌不耐煩的瞥了他一眼,嘴裡發出「嘖」的一聲:「別打擾我看電影,剛有點好看。」說完「哢擦哢擦」吃起了薯片。

  陳仰正沒說什麼,衝她笑一笑,問她:「還要奶茶嗎?」

  阿嬌滿意了,她驕矜點頭,覺得這個人雖然囉嗦,但起碼很有眼色,而且這個奶茶也挺好喝的。

  陳仰正又給她做了一杯奶茶,繼續讓她看電影,並不催著她回去上課,自己又坐到辦公桌前,看起了學生的信。

  阿嬌在心理諮詢室裡待到中午,看看牆上的掛鐘已經十一點了,食堂快放飯了,她把平板一丟,站起來:「我吃飯去了。」

  陳仰正看完了信,就一直在看書,屋裡放著鋼琴輕音樂,聽見她說話,點點頭:「去吧,我下午還在,你要是不願意去上課,還可以過來。」

  阿嬌當然不願意上課,上課多苦呀,她點點頭,下午還要再喝一杯奶茶。

  她一走,陳仰正就打電話給郝主任,在電話裡說了阿嬌的情況:「是的,孩子拒絕溝通,什麼話也不肯跟我說,但她還願意做一點自己的事,我希望能用讓她覺得舒服的方式,喚起她對生活的渴望。」

  阿嬌出了門,但一個字都沒錯過,她全聽見了。

  本來她以為她出來了,校服女鬼也會出來的,但她還待在那間辦公室裡,阿嬌覺得自己的一片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也生起氣來,跑去食堂吃飯了。

  她在食堂裡,遇到了鄭安妮。

  鄭安妮今天是第一天回來上課,她剛剛被叫到教導主任的辦公室裡去,郝主任親自聽她讀檢查,鄭安妮老老實實讀完,郝主任對她說:「以前的事沒有證據,但不要以為老師對你們的這種行為就沒有辦法。」

  十班是真的難管,一半學生家裡都已經安排好了出路,有的人不到高三就要出國了,高考這個緊箍咒,管不了他們這些念外國經的和尚。

  鄭安妮聽她訓了一上午,也是出了辦公室看看時間就快開飯了,乾脆也不回教室了,先來了食堂,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陳嬌。

  鄭安妮的風頭大不如前,她被新來的轉校生嚇哭了的事兒,學校論壇上都傳瘋了,短短兩天,沈麗娜偏偏又在這個週末辦生日派對,請了所有人,就是沒請她,還說:「她身體不好,要是在我家出了什麼問題,我可不能負責任。」

  鄭安妮氣得跟她那些閨蜜說,誰去了就跟誰絕交,但那幾個閨蜜經過她幾個晚上的電話騷擾,對她都有些陽奉陰違。

  她絕不相信自己那天是眼花了,但她也不敢再惹陳嬌,遠遠的避開她,打了一份飯,恨不得離阿嬌百米遠。

  請假的這兩天,鄭安妮到通玄寺去了,拜了菩薩,還求了佛球佛牌,脖子裡掛了一塊鄭媽媽特意去香港求來的玉佛,自覺膽子大了點兒,但她還是看一眼陳嬌就發怵。

  她真的,太嚇人了。

  鄭安妮在學校裡連水都不敢喝了,每個女廁所的結構都一樣,她現在連廁所都不敢上,非要上廁所,要讓她的幾個朋友陪著她。

  上學年那個被她們整到轉學的女生叫什麼來著?鄭安妮已經不記得她的名字的,也是被她們關在廁所裡,把手機扔在門外,她運氣不好,關了一晚上,到第二天才被人發現。

  雖然只是短短幾分鐘,但鄭安妮也體會到了那種恐懼。

  她躲著阿嬌,阿嬌卻是記仇鬼,她還記得鄭安妮打電話告黑狀,班主任把項雲黷請到學校裡的事兒,她走到鄭安妮的身邊。

  鄭安妮戰戰兢兢抬起頭,她心裡已經認定阿嬌是怪物,一隻手握著媽媽給她的那枚玉佛:「你……你想幹什麼?」

  阿嬌盯著她:「你告狀了?」

  鄭安妮緊緊握住玉佛,她不敢回答,心裡默念著快點打鈴快點找鈴,食堂裡人一多,她就不敢幹什麼了。

  「我這個人,最討厭背後告狀了。」阿嬌一隻腳踩在食堂白色塑膠椅上,一隻手搭著鄭安妮的肩,嘴裡說著標準的不良少女臺詞。

  這是她看電影學來的,一個校園鬼片,幾個不良少女就是這麼嚇唬人的。

  她還湊近了鄭安妮,拍拍她的臉:「老實點兒,再敢告狀,信不信讓你鬼壓床。」

  鄭安妮眼裡憋出淚花,縮著肩膀,但她悄悄把佛牌亮出來,對準了阿嬌。

  阿嬌覺得身上癢了一下,低頭一看,佛牌發著光,這光要是對準了校服女鬼估計又能讓她元氣大傷,但對著阿嬌,她只覺得身上癢癢。

  她伸手把那佛牌拎起來,還在鄭安妮的眼前晃了兩下,十分囂張的告訴她:「這個,沒用。」說完又扔回鄭安妮的掌心裡。

  鄭安妮一溜煙的跑了,一邊跑一邊還在抖肩膀,她這樣沒膽,看她下回還敢不敢告狀了。

  阿嬌把餐盤一放,開始吃飯,慢慢的她身邊坐了一圈男生,有兩個還交頭接耳,想問阿嬌要個電話號碼。

  一中的食堂很不錯,每天有三種不同的套餐供應,還給學生配一個水果,刷卡領餐,並且沒有規定一個學生只能吃一份。

  今天的三種套餐,分別是蔥燒大排,紅燒雞腿和椒鹽排條。

  阿嬌每個都想嘗嘗,她吃完一份,又刷卡領了一份,領到第三份的時候,一桌男生全都吃不下了,眼睜睜看著她把最後一份蔥燒大排吃了。

  坐在她旁邊的男生,小心翼翼的問她:「你……吃飽了嗎?」

  仿佛看了一場大胃王吃播,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竟然這麼能吃。

  阿嬌從包裡掏出小手帕,按按嘴角:「六分飽吧。」她要留點肚子,項雲黷說了,晚上帶她去吃串兒。

  於是那幾個想跟她要手機號碼的,被她這女壯士一樣的飯量給嚇到了,沒有一個敢開口。

  下午上課鈴一響,阿嬌準時到心理諮詢室報導,她還去學校的小賣部搜刮了一堆吃的,咬著可樂吸管往沙發上一坐,把這裡當成自己家那樣,又點開了一部恐怖片。

  校服女鬼還在辦公室裡,但阿嬌已經不想理她了,她自己都不願意讓人幫她,那還能有什麼辦法呢?阿嬌從來就是個多管閒事的鬼。

  阿嬌在心理諮詢室跟一人一鬼待了一下午,到放學的時候,不等陳仰正開口,她自己收拾東西就走了,走到門口回頭問他:「我明天還能來嗎?」

  她下午又喝了兩杯奶茶,吃完了一大袋零食,明天想把她的小毯子也帶來,能睡一會就睡一會兒,完全把這裡當成了高檔休息室。

  陳仰正依舊還是那付溫和的面孔,暖意十足的對她說:「週二週四才是心理諮詢室開放的時間,你可以週四再來,郝主任那裡,我會跟她打招呼的。」

  阿嬌最後瞥了一眼她的鬼朋友,她要是再不跟過來,阿嬌就決定跟她斷交了。

  校服女鬼好像是感受到了阿嬌眼中的情緒,她滿面哀傷的從陳仰正的身後飄出來,顯露出了全身。

  她原來藏身在鏡子裡,又一直縮在陳仰正的身後,阿嬌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的全身。

  她穿著和阿嬌一樣的校服短裙,除了腦袋被砸扁了,下半身血跡斑斑,兩條纖細漂亮的腿上,有一團血乎乎的東西。

  那東西抬起「腦袋」,模樣像是一個剛剛成形的嬰兒,它的身上散發著強大的怨念。

  陳仰正以為阿嬌遲遲不走,是有話要對他說,但又不好意思,他勾起笑容,又很快隱藏好自己,像她這麼漂亮的女孩,他還從來沒遇到過。

  於是他撕下一張便箋,在上面寫上自己的電話號碼,微笑著塞到阿嬌手裡:「如果你有什麼問題想要傾訴,可以跟我聯絡,這是我的私人號碼,可不要外傳啊。」

  陳仰正滿面微笑,甚至還想抬起手摸摸阿嬌的頭,絲毫不知道那個鬼嬰兒,衝他咧開了沒牙的嘴,一張一闔,仿佛是在叫他「爸爸」。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55 PM

第35章 阿嬌今天絕交了嗎?

  阿嬌一扭頭,躲開了陳仰正伸過來的手,一雙眼冷冰冰的盯著他。

  陳仰正也不惱怒,把手收了回去,像這種類型的女孩兒,需要更多的耐心,慢慢打開她的心扉,然後她就會對你開放她的一切。

  他無比享受這種感覺。

  阿嬌的手機響起,她接起電話,項雲黷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問她:「下課了嗎?我在學校門口等你。」

  男人的聲音一傳出來,陳仰正就挑挑眉毛,看著阿嬌乖乖回話,口氣很好,就像換了一個人,他收起了臉上的笑意。

  陳仰正覺得自己是個探險家,他最喜歡未被開發過的處-女地,無人攀登的高峰也好,冰山雪原也好,只要沒人去過,他就願意付出時間和精力。

  但只要被人插上過旗幟,他就覺得索然無味,興趣大減。

  所以他的目標,一直都是那些學習壓力重的,和家長有矛盾的女孩,戀愛的煩惱他會挑出來,看都不會看,現在的女孩都過於早熟了。

  他喜歡吃那種,還未全熟的,略帶青澀的果子。

  陳仰正看著阿嬌玲瓏有致身材,心裡那團火沒消減,反而越燒越濃烈了,這個女孩實在是太漂亮了,她凝目望向遠處時,好像一件藝術品。

  他想永遠擁有這件藝術品,在她的身上烙上自己的姓名。

  阿嬌能看見陳仰正的惡念源源不斷的從他心底冒出來,她怒火中燒,手掌一翻,想給這個人面獸心的傢夥一點教訓。

  這念頭一動,阿嬌就覺得手掌像被針紮了一樣的疼,掌心的鬼火倏地消失。

  還陽符在她的體內散發出層層金光,這是對她的警告,還陽這一年裡,不能有傷害人的念頭。

  同時那個鬼嬰兒也明白了阿嬌的意圖,它雖然只是一團血肉,可它衝阿嬌發出威脅的聲音,它竟然在保護它的「爸爸」。

  校服女鬼依舊還是滿面傷心憂愁,她看著阿嬌,卻無法開口,只是對她搖一搖頭。

  這可把阿嬌給氣壞了!她想給鬼朋友出氣,可她竟一點都不領情,又看了校服女鬼一眼,扭頭走了,就讓他們一家三口相親相愛!

  還沒到放學時間,項雲黷就已經在校門口等著。

  他受了傷,胳膊不方便,張峰的案子又案情明晰,已經在走流程了,滅門還沒有新的線索,局裡暫時用不上他,再說還接到了郝主任的電話。

  郝主任在電話裡委婉的說了事情的經過,害怕阿嬌有輕生的念頭,項雲黷一聽她上了天臺,就知道她可能是去找她的鬼朋友了。

  他一隻手舉著電話,聽郝主任念叨了得了半個多小時,腦袋都疼了,可還是全都聽完了,最後還要感謝郝主任,說謝謝她關心陳嬌,以後一定會繼續配合她的工作。

  姜宸捧著杯子直樂,他問:「監護人的滋味,怎麼樣?」

  項雲黷瞪了他一眼,姜宸又說:「這陳嬌的家人也太古怪了,就這麼不理她了?」這麼漂亮的女孩,就扔在一邊不管?再說從國外,跑國內來上什麼學呢?

  項雲黷知道阿嬌的特殊之處,反而沒有姜宸這種疑問,收拾東西準備接阿嬌,走到門口,被姜宸拉住了。

  他還真有點張不開口,昨天晚上回家,看見姐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門約會去了。本來他姐就不缺人追,要不是因為項雲黷,肯定不會拖那麼久還不談戀愛的。

  項哥跟他姐不是還喝過咖啡,吃過飯,姐姐生日的時候,還送過一條水晶手鏈來著,怎麼這就跟別人約會了。

  項雲黷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掃他一眼:「幹什麼呢?有話直說。」

  確實得問個明白,姜宸說:「我姐,昨天好像約會去了。」

  項雲黷聽完,笑了一下,點點頭:「那挺好的,你天天跟老媽子似的操心這些,有空研究研究案卷,宮律跟我擅長的方面不同,你多學著點。」

  姜宸目送項雲黷離開,歎了口氣,這到手的姐夫,就這麼飛了。

  項雲黷在校門口等了有一會兒,阿嬌才出來,周圍的學生,都悄悄看著她,交頭接耳在議論她。

  阿嬌一個人,在食堂吃了三份飯的傲人實績,被同一張桌的男同學拍下來,發上了校園論壇,標題是「校花原來這麼能吃」。

  開學一周,阿嬌一共就來了三天,但靠著幾張偷拍的照片,已經成功擠掉了前任校花,成了一中的新女神。

  中午發的帖子,現在還被頂在校園論壇的最上面,看著女神吃飯那麼香,真是不矯情不造作。

  阿嬌還不知道自己出名了,她也不在乎別人談論她,她現在!立刻!馬上!需要吃點好吃的,才能消消氣。

  阿嬌氣鼓鼓的走到項雲黷的身邊。

  項雲黷彎下身,問她:「怎麼不高興了?」

  「我們絕交了。」她在這個地方沒有朋友。

  那個胎靈的怨念,阿嬌能夠切實的感受到。

  它好不容易能投身成人,都已經成功投胎了,卻胎死腹中,再也沒有來到人世的機會,也無人替它超度,它就這麼不甘願的抱著母親的腿,不肯離開。

  這份不甘戳中了阿嬌,讓她想起了久遠的過去,她還活著的時候,求子不得,輾轉反側。

  項雲黷看她悶著一張小臉,也不問為什麼絕交,小女孩有小女孩的心事,她是不同,但依舊還是小女孩:「走,吃串去。」

  成都串串店內,項雲黷因為身上有傷,不能吃辣,不能喝酒,點了個飲料坐著,指著一排架子說:「想吃什麼自己去拿吧。」

  阿嬌果然高興了起來,她拿著個託盤,往盤子裡裝了許多東西,牛肉,郡把,雞皮,脆骨,臘肉,雞心,只要看上去好吃的,她就抓一把。

  沒一會兒盤子就堆滿了,老闆跟在後面,看她沒有要停的意思,又給了她一個空盤,裝滿第二盤,老闆委婉的說:「差不多了。」

  怕她現在拿了這麼多,等會吃不完,跟在阿嬌的身後送到桌邊。

  阿嬌看見項雲黷,一拍巴掌:「哎呀,忘了給你拿了。」她拿的都是自己要吃的。

  老闆看了一眼阿嬌纖細的身材,再看了一眼項雲黷,默默提醒一句:「我們這兒是自取,不是自助。」

  項雲黷笑了:「知道,再給來兩杯冰茶。」還真該帶她去吃自助。

  鴛鴦鍋分開煮,熱氣騰騰,阿嬌還點了兩碗冰粉,吃了一筒籤子,這才覺得心裡好受點了,她已經決定跟她的鬼朋友絕交,再也不理她了。

  項雲黷看她擰起來的眉心散開,知道她高興了,告訴她說:「這兩天我休假,等週末,帶你去遊樂園。」

  說好要帶她去的,就安排在這個週末,哄哄她高興。

  「跟朋友,聊得來就聊,聊不來的那也不必勉強,你會找到適合你的朋友的。」項雲黷舉起冰茶,有個決定要說一下,「我打算,今天晚上找老韓。」

  他想過了,願意當這個鬼差。

  項雲黷的爸爸就是員警,因公殉職了,他從小就想當員警,覺得每一個員警都是英雄,仿佛神兵天降,能夠一舉抓住所有壞人。

  小時候他最高興的就是等爸爸下班回家,人把帽子扣在他的腦袋上,一起玩員警抓壞人的遊戲。

  越是長大,就越知道這只是孩子的夢想,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光芒照不到的陰暗角落,他們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老韓就是知道他的這種想法,所以才會找到他的。

  阿嬌吃著小香腸,細細的一根,串在竹簽上,在鍋裡燙得白色脂肪變成透明,一撈出來就能吃,她吃了一根又一根兒。

  正起勁呢,隔了一會兒才明白項雲黷的意思,他這是告訴她,他要接受鬼差的職位了。

  阿嬌兩隻手都沒空,只好點點頭:「知道了。」

  ……

  項雲黷噎了一下,上回韓剛找來,她激動的要離家出走,這回這麼容易就接受了?

  「你有什麼想法,我們都可以溝通。」她跟別的人都不同,她眼通陰陽,項雲黷想問一問她的意見。

  阿嬌咬著竹簽子,想了一會兒,搖頭道:「沒有。」

  鬼差其實就是把時辰到的鬼拘回去,清醒鬼都急著投胎,恨不得早入輪回,少受陰世的苦楚;懵懂鬼不知道自己死了,鬼差送一程就行;真的厲鬼,韓剛也不會讓項雲黷一個臨時鬼差自己上,她一點兒也不擔心的。

  再說了,還有她在呢。

  阿嬌張張手指,她覺得自己跟剛剛還陽的時候不同了,今天正午,太陽那麼大,她就在操場上溜達,但一點都不覺得困倦。

  阿嬌感覺自己變強了。

  項雲黷知道她有什麼都放在臉上,不高興了就不跟他說話,看她接受得很愉快,這才放心了,回家的時候特地買了豬頭肉、炒花生和二鍋頭。

  阿嬌回房間給楚服點蠟燭,項雲黷在客廳裡擺好了酒菜,默念韓剛的名字,韓剛出現在他對面的椅子上。

  黑子「喵」的一聲跳到了韓剛身邊,在他身邊繞來繞去,想要蹭蹭他,韓剛伸出手,撓撓黑子的下巴,一邊撓一邊抬頭問:「想好了?」

  「想好了。」項雲黷滿上酒,給韓剛一付筷子,就看他舉起杯子來吸溜著喝酒,筷子挾著花生一顆顆往嘴裡送,明明看他吃進去了,可桌上的菜還完好無缺,一點都沒動過。

  「你,你在下面,見過我爸爸嗎?」項雲黷問了他一直都想問韓剛的問題。

  韓剛頓了一下,一付知道他會問的樣子,搖了搖頭:「沒見著才是好事兒。」沒見到說明投入輪回去了。

  項雲黷拿起杯子,一小盅二鍋頭一飲而盡。

  韓剛拿出了那本臨時鬼差證,把它交到項雲黷的手裡,項雲黷伸手接過,打開一看,只有簡單的兩行字:臨時鬼差證

  姓名:——

  這一欄本來是空白的,項雲黷目光所及,就看見似有一隻金筆,把自己的名字一筆一劃寫在鬼差證上,最後一筆寫完,這本小本子發出一圈光,與他的身體融合在一起。

  韓剛告訴他:「你現在能眼通陰陽,鬼差證會告訴你,每一個任務是什麼。」

  項雲黷還不明白韓剛說的任務是什麼意思,只覺得眼前一花,懸空出現了幾個橘色光芒的大字「江城一中,胎靈」。

  韓剛看不見項雲黷的任務,他問:「是什麼顏色的?」

  「橙色。」

  韓剛頓了一下,他沒想到項雲黷的第一件任務,竟然會是難度這麼高的。

  鬼差證會以每位鬼差的能力來調整任務難度,這麼說來,鬼差證認可了項雲黷的能力,韓剛笑了一下,拍了拍項雲黷的肩:「好好幹啊。」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55 PM

第36章 阿嬌今天和好了嗎?

  老韓任務繁重,給了鬼差證就得回去工作,走之前還對項雲黷說:「辦案的事別急,你先自己琢磨琢磨,等熟悉了,我再帶你上崗。」

  ……

  江城一中是地點,胎靈是要拘的魂魄,可究竟什麼是胎靈?

  幾乎就在他發出疑問在同時,心裡就升起了一念頭:胎靈就是投胎未成的鬼,因為沒有人身,所以也就沒有鬼形,處於意識混沌的階段,心中善惡還未成形,只靠執念驅動。

  一中是學校,學校裡為什麼會有胎靈的存在呢?

  項雲黷打算問問阿嬌,問問她有沒有見過胎靈,或者在學校裡有沒有看見什麼奇怪的事,他上樓敲響了阿嬌的房門。

  阿嬌泡了個香香泡泡澡,正在給自己貼面膜,她在平板裡看到的,行李箱裡有好幾盒,拆開就貼上了,聽見敲門聲,赤腳去開門。

  冷不丁把項雲黷嚇了一跳。

  阿嬌學廣告裡的女明星那樣拍拍自己的臉,讓面膜更服帖,可愛兮兮的嗡著聲:「怎麼啦?」一面說一面踮著腳跳上了床。

  她身上穿著小兔子花紋的睡衣,長頭髮綁起來束在腦後,腦門上還頂一對兒兔耳朵發箍。

  床上的平板裡傳來女聲:「夜間護膚最重要的就是補水,每天一張面膜,讓你永遠十八歲,現在就來介紹一下我每天的護膚流程。」

  阿嬌自從學會了用平板電腦,就一通百通,她正在看美妝直播,短短幾天,已經學會了要擦護膚品,抗老化最重要就的是防曬!

  阿嬌深以為然,不論是女人還是女鬼,都要屈服於太陽的威力。

  項雲黷看她完全就像個普通女孩那樣,為了漂亮而煩惱,搖了搖頭:「沒什麼。」

  阿嬌扭過頭,繼續護膚,美妝主播對鏡頭前所有的女孩子說:「甜的東西一定要少吃,我們的身體吃自然糖就夠了,人工糖不要碰,會長痘會衰老。」

  阿嬌雖然聽不懂,但她認真看著,美妝主播又告訴大家人工糖就是那些糖果蛋糕之類的,女孩子最愛吃的東西。

  項雲黷看見阿嬌頂著兔子耳朵,一臉認真的搖頭,表示不吃蛋糕,自己做不到做不到,他胸腔一震,笑出聲來,走出房間,替她把門帶上。

  算了算了,這些事她還是少接觸得好。

  第二天,項雲黷一起床就覺得精神無比充沛,甚至連受傷的那條胳膊都不疼了,今天本來應該要去換藥的。

  走進浴室掀開紗布一看,他胳膊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了,傷處完全癒合,連縫合的線都不見了。

  他對著鏡子,伸手搓一搓暗紅色的痂,一搓就掉,露出裡面新生的皮膚,要不是留了一條傷疤,一點也看不出兩天之前受過重傷。

  這種改變是鬼差證帶給他的。

  項雲黷想把紗布摘掉,想了想還是又包了回去,他要是摘掉紗布就這麼回警局,那不成金剛狼了。

  他還在想胎靈的事,今天乾脆送阿嬌去上學,找個藉口在一中裡轉一圈,看看會有什麼發現。

  阿嬌一邊走一邊打著哈欠,她昨天晚上熬夜追劇了,一晚上都沒睡,今天根本就不想從床上起來,她想翹課。

  一人一鬼等著電梯,走過來隔壁住戶家的老太太,項雲黷跟她點頭問好,老太太笑眯眯的:「去上班啊?」

  項雲黷應了一聲,應完才想起來,這老太太去年就去世了,因為是高夀去世的,算是喜喪,家裡人還擺了宴席,請鄰居們去吃飯。

  電梯門「叮」一聲打開了,阿嬌打了個哈欠,垂頭喪腦的進去,老太太跟在後面,項雲黷凝住不動:「您……」

  老太太笑一笑:「回來給我孫子送東西。」她手裡拎著一個嬰兒籃,「小倆口這麼多年也該有孩子了。」

  阿嬌在電梯裡又打了個哈欠:「快點呀,我要喝豆漿。」

  電梯到了樓下,門一下,那老太太就不見了。

  阿嬌這時才拍拍項雲黷的肩膀:「淡一些的就是鬼,有實體的才是人。」

  項雲黷的眼前展現了一個新的世界,他能看到人,也能看到鬼。

  早晨上學的小孩子們成群結伴,其中有一個小孩子,身後有爺爺跟著,叮囑自己的孫子:「好好上學,過馬路要看燈,別玩遊戲。」

  一邊念叨孫子,自行車從他的身體中間穿過去。

  隔壁樓新搬來的女白領急匆匆去上班,她身邊有一條大金毛甩著尾巴,叼著球,一路送她到巷子口,把爪子一搭,球放在眼前,「嗚」一聲,等主人下班回來。

  幾個孩子就踩在那條狗的身上。

  項雲黷看著這個全新的世界,停住了腳步,一時說不出話來,阿嬌在他身邊,碰碰他的胳膊:「快,我要吃蛋黃燒賣。」

  那一家的蛋黃燒賣賣得特別好,要是不早點買,很快就賣光了。

  項雲黷的情緒慢慢平復,怪不得韓剛說要他先熟悉一下,項雲黷買了早飯送阿嬌去上學,找藉口見一見郝主任,正好也在學校裡轉一圈,看看會有什麼發現。

  郝主任也想好好跟項雲黷談一談,陳老師昨天花了一天的時間開導陳嬌同學,但她很不願意敞開心扉,十分抗拒和人溝通交流。

  郝主任又叫來了十班的班主任王老師,王老師告訴她,陳嬌在班上沒有主動接觸過任何一個同學,她獨來獨往,也從來不在教室裡逗留。

  郝主任十分擔心她的精神狀況,沒想到項雲黷一早就來了,她覺得這個監護人還挺負責任的,跟項雲黷聊了起來。

  今天心理諮詢室不開門,阿嬌沒有地方「渡假」,只好在教室裡補覺。

  早自習要讀課文,但班長不敢把她叫起來,鄭安妮連座位都跟人換過來,她坐在全教室離陳嬌最遠的那個角落。

  阿嬌今天沒有心情理人,也沒有心情理鬼,她趴在課桌上,閉上眼睛大睡。

  可她睡了沒一會兒就聽見叩玻璃窗的聲音,「篤篤篤」,阿嬌單方面決定斬斷友誼的校服女鬼飄在窗戶外,她那隻完好的眼睛盯著阿嬌。

  阿嬌把頭扭過去。

  「篤篤篤」

  「篤篤篤」

  她在窗外堅持不懈的敲著玻璃,阿嬌氣急抬頭,看見她飄飄蕩蕩,鼓著嘴坐了一會兒,還是站起來,跑去了女廁所。

  班長在看早自習,看見阿嬌要出去,為了維持班長的威嚴,叫住了她:「陳嬌,你幹什麼去?」

  阿嬌掃了那小矮個子一眼,抬著下巴:「去廁所。」

  班長一下子氣弱了,他難道還能跟進女廁所:「那你……那你去吧。」

  鄭安妮一聽見廁所兩個字,把腿緊緊夾住了,她今天就不應該喝牛奶,現在又想上廁所,又不敢上廁所。

  「找我幹嘛!」阿嬌抱著胳膊,沒好氣的問校服女鬼。

  校服女鬼在廁所的鏡子上,用水霧寫了三個字「幫幫我」,阿嬌蹙起眉頭,還沒來得及問她,她就又縮身到鏡子裡去了。

  用水霧寫的字很快就消散了,鏡面上乾乾淨淨,什麼痕跡也沒留下,一團黑影鑽進玻璃,阿嬌揉揉眼睛,看清楚是那個鬼嬰兒,她敲著鏡子:「你出來啊!」

  校服女鬼出現在鏡子裡,昨天那個鬼嬰兒還扒在她的腿上,今天就抱住了她的脖子,一付滿懷依戀的樣子。

  不論阿嬌再怎麼問,她都不再開口了,只是眼睛微微上抬,盯著她剛剛寫下字的那個地方。

  阿嬌滿臉疑惑,幫她什麼?怎麼幫她?好歹再多給點線索啊!

  項雲黷跟郝主任聊完,提出要看看正在上課的阿嬌,郝主任帶他到高二十班,從後門的小方窗裡並沒有看到阿嬌的人。

  郝主任剛要讓保安老李查監控,阿嬌就自己溜達回來了,走廊上靜悄悄的,每個班級都在上課,只有她,拿著一杯可樂,嘴裡不知念叨什麼。

  阿嬌看見項雲黷,「啊」了一聲,叼著的可樂吸管鬆開了,蹺課被抓了個正著。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56 PM

第37章 阿嬌今天報案了嗎?

  阿嬌一手握著可樂杯,一手拎著零食袋,晃晃蕩蕩在走廊裡溜達。

  項雲黷和郝主任面面相覷,郝主任看了項雲黷一眼,家長在場,她就先不說什麼了,誰知項雲黷只是清清喉嚨,對阿嬌說:「進去上課吧。」

  ……

  阿嬌就在郝主任的注視下,進教室上課去了。

  老師講的什麼,她完全聽不懂,這一堂是數學課,趁著一清早,學生們都比較清醒的時候,數學老師在黑板又寫又畫。

  阿嬌問血玉中的楚服:「你認識這上面寫的東西嗎?」

  楚服老老實實回答她:「娘娘,這比契文可難學多了。」她是巫祝,都是用契文來作法的,語文課本上倒有幾張甲骨文的圖,楚服都能認出來。

  於是阿嬌坐了沒一會兒,就又開始補眠,她還從書包裡掏出一個小毯子,軟綿綿的,拿臉蹭一下,舒舒服服趴下了。

  郝主任和項雲黷還在教室外沒有走,眼睜睜看著阿嬌進教室不到一分鐘就趴在了課桌上,她還做了完全的入睡準備。

  課桌肚裡放著薯片芝士條,她把頭埋著,嘴巴露出來,時不時的吃上一根。

  ……

  項雲黷只好先發製人:「回去我會跟她交流,有可能是因為她在國外念的課程不一樣,所以孩子覺得有點挫敗,又交不到朋友。」

  郝主任只能接受這個說法,互相心知肚明的尬笑,送項雲黷出校門。

  數學老師得到過教導主任的叮囑,十班所有的任課老師都知道,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女孩,心理狀態有些不穩定,最好不要刺激她。

  於是數學老師根本就不往那個地方看,所有以為他要大發雷霆,等著看好戲的同學們都震驚了,班級小群裡不斷在交流。

  這個陳嬌,家裡一定捐了很多錢。

  大家在討論的時候,鄭安妮一句話都不敢說,她已經在班級群裡潛水很久了,有關陳嬌的事,一句都不敢討論,連學校論壇的飄紅帖加精帖都不敢看了。

  她不去招惹阿嬌,阿嬌一下課就來找她了。

  勾著鄭安妮的脖子:「走,我們聊聊。」

  鄭安妮求救似的看著她的那兩個閨蜜,眼看她們正在和沈麗娜一起討論新出的大牌貓咪系列包包,根本沒人理會她的求救,縮著肩跟阿嬌出去了。

  阿嬌一直都沒睡著,她在想校服女鬼為什麼要她幫忙,問她是不會開口了,頂樓那十個又是傻瓜鬼,一點派不上用場,問了也白問,不如問問鄭安妮。

  阿嬌叼著棒棒糖,坐在花圃邊,鄭安妮不敢坐下,她站著,縮著脖子,戰戰兢兢的問:「有,有什麼事嗎?」

  這裡人來人往的,她幾乎看了過路的每一個學生,可沒有一個學生願意幫她的忙。

  鄭安妮再一次體會到她霸淩別人時候,那個受害者有多麼無助。

  阿嬌想了想,問她:「廁所裡那個女鬼,你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嗎?」

  鄭安妮「嗚」一聲,眼淚馬上就下來,她以為阿嬌還在嚇唬她,走又不敢走。

  「你哭什麼呀?」阿嬌疑惑了,她不是知道廁所裡面有女鬼的嗎,想了想掏出一把棒棒糖,從裡面挑出她最不喜歡吃的柳丁味,很大方的塞給鄭安妮,「吶,你吃吧。」

  鄭安妮接過糖,一時不明白阿嬌要幹什麼,但她說吃,鄭安妮就抖著手指頭剝開了糖紙,遲疑的把棒棒糖塞進了嘴裡。

  「跳樓的女學生,死了沒多久的那個!叫什麼名字?」阿嬌看她吃了糖,又繼續問道。

  鄭安妮含著糖,又要哭,這回眼淚真的憋不住了,原來學校裡真的有女鬼,校園恐怖傳說根本就不是假的。

  阿嬌不耐煩了,一把拉住她,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你怕什麼?你替我找到她叫什麼,我就不找你麻煩了,要不然我就讓她站你床頭。」

  鄭安妮硬生生把眼淚又憋了回去:「每個學生都有校牌,上面有名字。」

  和校徽並排別在一起,每個人都有定製的名牌,進校門還有風紀檢查,不戴名牌的學生都要被記下名字,在早會的時候點名批評。

  「廢話!她要是有名牌,我還問你呀。」她雖然穿著校服,可身上沒戴名牌,要是知道了她的名字,還能問問項雲黷,可現在什麼資訊也沒有。

  除了她向阿嬌求救,「幫幫我」。

  鄭安妮這下知道陳嬌是真的能看到鬼,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她嘴唇發白,哆哆嗦嗦:「圖書館裡有學校年鑒,上面有每個學生的姓名和照片。」

  阿嬌站起來拍拍裙子:「走吧。」

  鄭安妮以為提供了資訊就沒事了,沒想到阿嬌還要她帶路,鄭安妮懼不敢言,把她帶到了學校的圖書館。

  一中的圖書館也有百來年的歷史了,一開始是幾間圖書室,後來又建了個兩層的圖書館,鄭安妮跟著阿嬌當跑腿的,去問圖書管理員學校年鑒在哪兒,又帶著阿嬌去找。

  一中的年鑒占了圖書館裡一排,這麼幹找不知道要找到什麼時候去,阿嬌想了想,問:「把去年和前年的年鑒拿出來。」

  校服女鬼說她今年應該高考了,那就是說她剛剛才死了沒多久。

  鄭安妮乖乖聽話。

  阿嬌一頁一頁的看,鄭安妮替她翻書,她每掃過一頁,鄭安妮就替她再翻一頁,這輩子都沒幹過這麼狗腿的事。

  兩本都翻完了,也沒有看見校服女鬼,阿嬌生氣了:「你是不是騙我?」

  鄭安妮趕緊搖頭,她絞盡腦汁:「沒有沒有,可能是……可能是她沒畢業呢,年鑒都是畢業之前拍的。」

  這下完了,阿嬌很氣,她又摸出一根棒棒糖,柳丁味的沒有了,就給了鄭安妮一棒葡萄味的,蜜桃的要全部留下自己吃,用棒棒糖的一頭戳戳著鄭安妮:「快,你再想想。」

  鄭安妮學習都沒有這麼認真過,她攥著手想了半天:「新聞!新聞上可能會報導。」她掏出手機,搜索一中、死亡兩個關鍵字。

  還真找到了一條,是去年讀高二的女學生,因為學習壓力過大,得了抑鬱症,從十五樓家中房間的窗口跳樓自殺身亡。

  但新聞上沒有全名,只有一個姓,她姓周。

  鄭安妮已經從阿嬌戳一戳,她動一動,變成了主動想辦法,完全發揮了她的主觀能動性,她說:「到校園論壇裡找,肯定能找到她叫什麼。」

  她又登錄校園論壇,搜索跳樓兩個字,被遮罩了,又搜抑鬱症,這下搜出來了,找到發帖時間在新聞報導後兩天內的帖子,翻了又翻,找到那個跳樓死掉的女孩姓名。

  她叫周夢潔。

  然後鄭安妮又順藤摸瓜,找到周夢潔的照片,她的照片還真不少,她學習很不錯,大多都是在講臺上領講,進了學校之後,連續兩年拿了獎學金,還是學校圍棋社的骨幹,代表學校去參加過比賽。

  照片一點開來,阿嬌仔細看了看,就是她,頭沒有砸扁,在照片裡也是一付斯文靦腆的模樣,微微低下頭,不敢直視鏡頭的樣子。

  「對,就是她。」阿嬌一拍巴掌。

  阿嬌沒想到鄭安妮還這麼有用,對她刮目相看,她雖然是膽子小了點,但還是很能派上用場的嘛,拍拍鄭安妮的肩,一付施恩的口氣:「你不錯,以後就跟著我混吧。」

  很有校霸大姐大的樣子。

  鄭安妮聽見「就是她」的時候,簡直想哭,她十分想拒絕,但不得不接受。

  阿嬌又問她:「那個陳仰正呢,人怎麼樣?」

  鄭安妮雖然內心想拒絕,但身體很誠實,馬上把自己知道的資訊告訴阿嬌:「他是學校特別聘請的心理諮詢師,平時在大學裡上課,只有週二週四到學校來半天,咱們學校還有女生組團去大學裡找他,他都會請客吃飯。」

  這個熱鬧,鄭安妮的小團體當然不能放過,她以前就曾經帶著兩個閨蜜,打扮得漂亮漂亮的去刷過陳仰正,但經過那一次近距離的接觸,她對陳仰正的感覺並不好。

  像鄭安妮這種,家裡有錢,長得漂亮,到哪兒受人矚目的女孩,對男性目光的含意是十分敏銳的,陳仰正端著一付溫文爾雅的面孔,也只能騙騙那些蠢女孩。

  「我覺得這個人,反正沒有大家評價的那麼好。」鄭安妮想了想,忍住了不好意思說,陳仰正一直都在偷看她的腿。

  他藏得再好,也還是被鄭安妮給發現了,被人用欣賞的目光看,她是很享受的,但這種目光,本能的引起她的反感。

  後來鄭安妮也就不往心理諮詢室去了,陳仰正在學校裡遇見她,還會主動跟她說說話,但鄭安妮每次都很冷淡,也十分看不上那些圍在陳仰正身邊的女孩。

  「好像是在去年吧,他請了一年假,說要忙他的論文,一直都沒來過學校,這個學期開學,才剛剛過來。」鄭安妮按捺不住好奇心,跟阿嬌八卦,「這個周夢潔跳樓,是不是就跟他有關係?」

  阿嬌看著鄭安妮,把鄭安妮看得低下頭,結結巴巴的問:「怎麼……怎麼啦?」

  阿嬌從鼻子裡哼哼出一聲來:「想不到,你還挺有腦子的。」

  鄭安妮發現自己聽了這話,竟然已經有點沾沾自喜了。

  阿嬌既然找到了要找的東西,就打算離開圖書館,鄭安妮攔住她,苦兮兮的說:「都已經上課了,外面都有監控的。」

  阿嬌可園不怕監控,她說:「那你待著吧,正好跟那邊幾個作個伴兒。」書架中間來來回回有學生和圖書管理員走過。

  鄭安妮從腳底板一下寒到頭頂心,這一層就只有她和阿嬌兩個人呀,也管不上什麼監控不監控了,緊緊跟在阿嬌的身後出了圖書館。

  這一節是英文課,英文老太十分兇悍,鄭安妮只好找個藉口去了衛生室,說自己生理疼。

  衛生老師對鄭安妮這樣學生見怪不怪,看她面色正常,也不浪費止疼藥了,讓她自己衝一杯紅糖姜水:「喝吧,喝完去上課。」

  阿嬌則拐進一樓的廁所,敲敲玻璃:「周夢潔,快出來。」

  校服女鬼這回出來了,她看著阿嬌的眼睛裡充滿了淚花,因為激動還在微微顫抖,但她依舊一個字都不說。

  她脖子後的鬼嬰兒,原來是黑乎乎的一團,並沒有實體,現在它竟然伸出了一隻手,「啪」一下的拍在玻璃上。

  玻璃上清晰的印出一隻黑乎乎的嬰兒手印,鬼嬰兒對阿嬌發出了威脅的聲音。

  阿嬌一點兒都不怕,一個小鬼頭能拿她怎麼辦,她也伸出手,隔著鏡子拍了一下小鬼的腦袋,教訓它道:「你有什麼夙願未了,也別再纏著她,你們倆都好好投胎去吧。」

  投胎才是他們這些鬼的正經事,怎麼這個小鬼竟一點都不懂呢?

  這下鬼嬰兒更怒了,它緊緊纏住了校服女鬼的脖子,張大了嘴,嘴裡竟然發出了嬰兒的啼哭聲,「哇哇」兩聲,震得阿嬌的耳朵嗡了一下。

  阿嬌被它激怒,熊孩子人該打,熊孩子鬼也該打!

  她把血玉從校服裡拎出來,這塊血玉變得越來越剔透,不像是塊玉,而像是一塊燒紅的寶石,隱隱有紅光在玉中一圈一圈的盤旋。

  楚服深知阿嬌的意思,是要她教訓教訓這個不懂事的小鬼,她放出煞氣,那小鬼卻一點不怕,竟然「咯咯」笑起來,它張大了嘴,瘋狂吞噬煞氣,再一次壯大了。

  校服女鬼在鏡子裡拚命搖頭落淚,可她說不出話來。

  「停下。」阿嬌趕緊讓楚服停住攻擊,明白了什麼,這個小鬼竟是以惡念怨念為食物的。

  它昨天見過它爸爸,陳仰正因為看見了阿嬌,整整一天,心裡有源源不斷的惡念冒出來,全被這個鬼嬰兒給吃了,所以才只一天,它就大了一圈,臉上的五官已經清晰可見,眼看就要長出完整的手和腳了。

  來自父親的惡念,更能滋養它,讓它茁壯成長,也許陳仰正再來幾天,它就能滿地跑了。

  驅鬼還真不是阿嬌一個普通鬼,和楚服一個厲鬼能幹的事兒。

  楚服想了想,說:「娘娘,要不然叫我吃了它吧。」

  她看這鬼嬰兒竟然能生吞惡念,有點嘴饞,吃了這個,她一定會功法大漲,比現在要更強。

  阿嬌伸手拍了血玉一下:「不許!它這麼醜!醜的東西你都不許吃,你要好好攢功德,當鬼修!」

  阿嬌想了想,掏出手機,打電話給項雲黷:「員警叔叔,我要報案。」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57 PM

第38章 阿嬌今天翻牆了嗎?

  項雲黷接起電話,一聽「員警叔叔」四個字兒就笑了:「你這又是哪兒學來的。」

  自從阿嬌學會了用平板上網,嘴裡就時不時的冒出新詞兒來,還有些詞兒項雲黷連聽都沒聽過。

  阿嬌告訴了他六個字:「周夢潔,陳仰正。」

  她簡單說了一下她這位鬼朋友的愛恨情仇,項雲黷收起笑容,認真聽她說完。

  「我覺得周夢潔的死沒這麼簡單,肯定跟陳仰正有關係,他昨天在心理諮詢室看著我的時候,整個人都快被黑霧裹住了。」

  項雲黷臉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他已經知道什麼是惡念。

  他花了一點時間,習慣了現在眼中的世界,在街上的普通人,他們身上的善與惡是平均的,偶爾會有惡念,但很快又會冒出善念。

  等他進了警局就不一樣了,那些抓進來的罪犯,犯的罪最是輕,靈魂就越是乾淨。

  項雲黷記下這兩個名字,對阿嬌說:「我會調查的,你要離這個人遠一點,保護好自己,好好上課。」雖然知道她有自保的能力,可她依舊還是個小女孩,不能放心她獨自面對這樣的人。

  阿嬌隨口敷衍,她翻了個白眼,要是陳仰正真的還想對她幹點什麼,那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項雲黷掛上電話就開始查起了周夢潔的資料,如果阿嬌看到的鬼嬰兒就是他這次要拘的胎靈,那還真是意外的得到了線索。

  鬼嬰兒在鏡子裡偷窺阿嬌,阿嬌報了員警,掛著電話準備繼續勸說它:「地府裡也不是沒有像你這樣的,一次運氣不好就再投一次,說不準兒七十五司看你未能出世便胎死腹中,再給你一個好去處呢?」

  但凡不能投胎往生的鬼,基本只一種可能性,就是在陽世還有心願未了,故而遲遲徘徊,纏綿難去。

  阿嬌的小腦袋轉得飛快,周夢潔就是這樣,既然求助,可能是想讓阿嬌替她圓了心願。至於那個不聽話的小鬼,也得拉回去好好打一頓屁股。

  校服女鬼聽見阿嬌報了案,流出鬼淚,她的執念不是不能高考,她的執念是無人知道陳仰正對她做的事,她希望看到陳仰正受到懲罰。

  阿嬌昨天就想教訓陳仰正了,可她念頭一動,就被還陽符給禁製。

  項雲黷既是員警又是鬼差,陽間陰間的事兒都歸他管,當然要跟他報警了。

  鬼嬰兒心中沒有善惡之分,它只憑本能執念行事,知道阿嬌在做對它不利的事,停下了啼哭聲,一雙鬼眼緊緊盯著阿嬌。

  阿嬌「嘖」一聲,它長得也太醜了,怪不得網上說「辣眼睛」呢,阿嬌伸手捂住眼睛。

  鬼嬰兒就在這時飛出鏡子,它的手腳還沒長齊,像顆彈球一樣攻擊阿嬌,張大了嘴想撕咬她的血肉。

  阿嬌本來不想自己出手,可既然楚服釋放的煞氣無用,她就親自教訓教訓這個小鬼,隨手就把廁所裡的拖把棍子給折斷了,把鬼力積蓄在半截木棍上,一棍子打得鬼嬰「哇啦」一聲。

  阿嬌本來還擔心她的鬼朋友會心疼,畢竟是她的孩子嘛,可鏡中的校服女鬼竟然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鬼嬰兒聚形已經很久了,這個學校裡,到處都是可供它壯大的惡念,其中像鄭安妮沈麗娜這樣的一群人功不可沒。

  貪婪、嫉妒和欲望催生出的怨念就是它最好的食物,它把校服女鬼當作它的養料,懷著它的時候就供它精血營養,死了也不能逃脫。

  阿嬌這一棍子打疼了它,讓它知道阿嬌的厲害,現在又臨近正午,是它鬼力最微弱的時候,吃這一棍,立刻就縮進了鏡子裡。

  鬼嬰兩條細細的胳膊,一下扒住了校服女鬼,它抱著它的媽媽,像吸奶水那樣吸住她的頸項,本能的想要吸食怨念修復傷口。

  可校服女鬼連鬼形都漸漸透明,她已經沒有餘力要供養這個鬼嬰兒了。

  兩隻鬼一同消失在鏡面裡,阿嬌皺起眉頭,再這樣下去周夢潔就要被吸乾了,她敲了敲玻璃,玻璃鏡子紋絲不動。

  鄭安妮剛出了衛生室,就碰到了阿嬌,她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你又……你又要幹什麼?」

  阿嬌翹起嘴兒笑了一下:「我要翹課。」

  鄭安妮一臉苦相,攔住阿嬌:「學校出口都有監控,不出去的。」

  監控去年開始全面鋪設在校園裡,每個出入口都裝著監控,再說還有門衛在呢,怎麼翹課呀,幾個保安可是能直接聯繫教導主任的。

  阿嬌掃了她一眼:「膽小。」把鬼字吞了,說她是膽小鬼真是辱鬼了。

  鄭安妮確實覺得自己的膽子越來越小,自從知道這世上真有鬼之後,她感覺自己身心都受到了滌蕩,再也不敢欺負人了。

  阿嬌繼續發號施令:「找找,周夢潔的家在哪兒?」

  她是死在家裡的,那一片兒的鬼肯定能知道點什麼,總不會到處都是天臺十兄弟這樣的糊塗蛋。

  鄭安妮找了半天沒找到地址,但她翻出了一些別的東西,還是論壇裡那幾個帖子,周夢潔跳樓之後,班主任和班代表曾經去探望過周夢潔的媽媽。

  一般學生出了事兒,學校總是要負責任的,從紅樓頂上跳下來的,學校裡都賠了錢,像周夢潔這樣因為學習壓力過重,得了抑鬱症的,周媽媽要是鬧一鬧,也得賠錢。

  可是周媽媽沒有鬧,她甚至都沒來過學校,還是學校商量之後覺得周家這麼講理,周媽媽一個人含辛茹苦把女兒養大,學校怎麼樣也得意思意思,拿出一筆錢來,當作是喪葬費用。

  可連這個錢周媽媽也沒要,她一分錢都不肯收,失去了唯一的女兒,讓她傷心欲絕。

  鄭安妮掃著帖子補了一句:「聽說她媽媽是高級教師,光在家裡給人補課,都賺很多錢的。」可能因為這個,所以才理解學校吧。

  鄭安妮撇撇嘴,既然是調查周夢潔,她就把那會兒的帖子都翻出來了,裡面還有說周夢潔每次能拿高分都是她媽媽輔導的。

  她還參加過數學比賽,拿了二等獎,她班級裡的同學還有嘲笑她的,媽媽都是那麼有名的高級教師了,還隻拿了個二等獎。

  鄭安妮翻著翻著,仿佛從另一個角度看到自己的行為,覺得這些人的嘴真是欠,她突然翻到一個什麼,一下激動了,拉著阿嬌的胳臂搖晃:「快看!實錘!」

  阿嬌不快的看了她一眼,鄭安妮又收回手,低眉順眼,指著圖片說:「這是周夢潔去心理諮詢室的照片,被人拍下來了。」

  他們說她有精神病,閒言碎語就像刀子一樣割著少女的心,周夢潔本來就靦腆內向,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在了學習上,導致她不像別的女孩那樣有朋友,在班級裡獨來獨往。

  鄭安妮把這些全扒了出來,她已經猜出周夢潔的死跟陳仰正脫不了關係了,好像自己終於當了正義的那一方。

  「她受不了這些壓力去作心理疏導,但又被陳仰正給騙了。」鄭安妮覺得自己找到了真相,她把這些都說完,看見阿嬌抿著嘴,趕緊不說話了。

  「那陳仰正在哪個學校?」找不到周夢潔的家,就先調查調查陳仰正。

  這個鄭安妮知道,她還去過,把位址寫下來,交到阿嬌手裡。

  阿嬌已經把鄭安妮當成下屬看了,每個大姐大手底總得有幾個小弟,她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給了鄭安妮:「要是看到陳仰正來學校,你馬上通知我。」

  鄭安妮覺得這簡直太刺激了,又跟著她,又不敢跟上她,跟在阿嬌的身後,看她走到牆邊,張大了嘴:「你,你想翻牆啊?」這牆仰著脖子看都覺得脖子酸,起碼得有兩米吧,她們什麼工具都沒有,怎麼翻出去啊。

  她話才說完,就看見阿嬌嘴裡叼著棒棒糖,助跑了一小段,整個人騰空躍起,腳踩在牆上一點,跳了出去。

  ……

  鄭安妮覺得自己膝蓋一軟,差點給跪,盯著這堵牆,覺得這完全不是人能夠躍過的高度,這時打響了下課鈴聲,她走回了教室。

  兩個閨蜜上來問她:「你怎麼沒來上課啊,陳嬌也沒來,你們倆沒出什麼事吧?發消息你也不回。」

  鄭安妮掃了兩個閨蜜一眼,本來她有什麼事都會告訴她們的,現在不一樣了,她心裡糾結,難道陳嬌是那種通靈偵探?

  阿嬌穩穩落地,這個她還是第一次嘗試,原來真的能夠借助風力讓她飛起來,但也只有這個高度,要是她繼續增長力量是不是能從頂樓飛下來?

  阿嬌很滿意自己的力量變強了,她摸了摸手腕上的孟婆發,決定回去再給蘭芽多燒兩燒紙錢,這回把房子侍女首飾衣裳都燒給她阿打了輛車,往陳仰正所在的去了。

  她剛一下車,就在校門口看見了項雲黷。

  「啊」,阿嬌停下了腳步,把棒棒糖從嘴裡抽出來,今天第二次,被項雲黷給抓住了。

  阿嬌轉過去假裝沒看見,項雲黷早就已經看見了她,剛剛叮囑她好好上課,她就翹課了,翹課了還把身體轉過去?

  他被氣笑了,對阿嬌招手:「過來。」

  阿嬌聽他的語氣就知道他沒生氣,嘻嘻笑了一聲,小跑到他身邊:「我覺得這裡的鬼肯定知道點什麼線索。」

  她沒話找話說,討好項雲黷。

  項雲黷不吃她這一套,問她:「你怎麼逃出來的?」

  「翻牆啊。」阿嬌說的天經地義,電影裡翹課的都是翻牆出來嘛。

  項雲黷覺得有點頭疼,是不能再讓她看那些香港老電影了,昨天她看了一個,裡面有個女鬼生前不停減肥,沒有吃飽過一頓飯,結果下輩子要投胎去衣索比亞,於是附到人身上狂吃一通,就為了能打一個飽嗝。

  阿嬌被這個嚇壞了,大半夜把項雲黷叫起來,外賣了一堆燒烤。

  再由著她,就學壞了。

  阿嬌眨眨眼:「聽說有很多女學生來找陳仰正的,說不定我能幫忙呢?」

  項雲黷看著她,覺得自己牙疼:「以後什麼鬼片探案片,都不許你看了。」

  這裡是陳仰正教書的江城大學,也是姜宓的學校,項雲黷想了想,聯繫了姜宓,想問問她,陳仰正在學校裡風評怎麼樣。

  而阿嬌說是替鬼朋友來查案子的,但她一進學校就被食堂吸引,聞著味兒就要過去,被項雲黷牢牢牽住:「不許亂跑。」

  姜宓收到消息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阿嬌鼓著臉,一看見她好像看到了親人,撲上來說:「我餓!」

  於是兩人一鬼先去了食堂,姜宓刷卡請阿嬌吃鐵板牛肉,項雲黷拿她沒辦法,跟姜宓打招呼:「不好意思了。」

  姜宓笑了笑,她抽出一張餐巾遞給阿嬌,回答項雲黷的疑問:「陳老師?我上過他心理學的課程,他在學校裡風評挺好的,講課也很細緻,因為分數好拿,還挺多人選修他的課。」

  但有一件事,姜宓心裡不大舒服,她想了想,告訴項雲黷:「他有一次在課上講過PUA,其中談到過自殺鼓勵,寵物養成和心理情感操控。」

  當時陳仰正流露出來的態度,讓姜宓非常不適,那一堂課,大多數的女同學都覺得不舒服,但課後有男生專門跟他討論那些,據說他們還有一個討論小組。

  項雲黷皺起了眉頭:「知道了,謝謝你。」

  阿嬌也從鐵板牛排中抬起頭來,認真說:「謝謝你。」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57 PM

第39章 阿嬌今天變強了嗎?

  姜宓接受兩人的謝意,笑了笑:「不客氣。」

  要讓她說陳仰正這個人有什麼讓她覺得不對勁的地方,能想起來的就只有這個了。

  陳仰正一直是學校裡人氣很高的男老師,長相帥氣,人又溫文,還這麼年輕,跟學生們相處的很好,姜宓因為對心理學感興趣才會去旁聽那節課。

  但在那一節課上,當陳仰正提到PUA的時候,是想說明有這樣一種現象,但他流露出了深厚的興趣,在說這些時候,過於熱衷和享受了。

  他滔滔不絕的提到國外的那些案例,首先是取得女性的信任,然後巧設陷阱,引發她們好奇心和探索欲,最後著迷。

  陳仰正一開始還說得非常有趣味性,也很淺顯,比如PUA開始其實只是說話的藝術,教導怎麼樣聊天才能打動女孩子,如何搭配衣服,討女孩歡心。

  他還笑眯眯指著幾個男生:「動物都會挑選對它們來說更英俊更強大的物件,何況是人呢?你們就穿得成這樣,來上我的課了?」

  大家哄堂大笑,陳仰正在舉了幾個例子之後,深入聊了起來,慢慢涉及了情感操控,說起在得到對方完全的信任之後,要如何打擊摧毀對方的自信心。

  比如漂亮的女孩,你便不承認美貌的價值。

  比如聰明的女孩,就不要承認智慧的價值。

  將她們建立自尊的優勢摧毀,她們對自我價值的認可便會一降再降,直到完全把人格放在低你一等的角度上。

  這就是馴化的開始。

  一開始還有同學們參與討論,覺得有意思,然後大家就開始不安起來。

  當陳仰正注意到學生們的神色之後,他停下了講述,轉而開始批判這種理論,說心理情感操控是不道德的,但這個議題非常有趣,如果誰對這個感興趣,可以在課後找他單獨討論。

  他甚至還開了一個玩笑,姜宓還記得他說的那句玩笑,他說:「其實這個理論一開始只是提升男性的情商,對擺脫單身有正面的影響,大家有想脫單的,可以相互討論一下。」

  他還貌似嚴肅的,指了指幾個露出躍躍欲試表情的男同學,說:「我會監管你們,不要越軌哦。」

  於是課堂上微妙的氣氛一掃而光,大家又都輕鬆的笑起來,覺得陳老師只是熱衷心理學,所以才會做這項研究。

  那堂課讓姜宓不舒服了很久,她和她的朋友討論這些,朋友卻覺得她想太多了:「怎麼可能呢,陳老師不是還說他會監管他們的嗎,你想得太多了。」

  姜宓如果不是因為有姜宸這個員警弟弟,時不時就能聽到姜宸說各種案件,可能也會對人這麼輕信,畢竟對方是廣受學生喜愛的老師,還出版過心理學著作。

  她在感覺到不舒服之後,就再也沒去聽過陳仰正的課。

  項雲黷把姜宓說這些都記在筆記本上,他特別注意到陳仰正可能組織起了小團體在討論這些,他問:「這個討論群組,後來還有什麼消息嗎?」

  姜宓搖了搖頭,她不清楚這些,也沒有特別關注過,好像沒有女孩加入群聊,都是一些男生在聊天,其中有幾個還確實有了改變,懂得打理自己的外表了。

  項雲黷把這個記下來,回去讓小胖做一下追蹤。

  姜宓看他這麼認真,沉吟了一下問:「出什麼事了嗎?」

  項雲黷本來不想把這件事告訴姜宓的,但阿嬌雖然吃的多,嘴也快,立刻就說了實話:「一中有個女孩的死,跟他有關係。」

  項雲黷輕輕拍了拍阿嬌的腦袋,有點責備的看了她一眼,阿嬌吐吐舌頭,繼續吃鐵板牛排。

  「這件事還沒有確切的證據,所以希望你不要說出去。」

  姜宓有些震驚,她覺得陳仰正至多只是說了不合適的話,沒想到會這麼嚴重,她點點頭:「好的,如果還有什麼線索,我會告訴你。」

  項雲黷調查過了,陳仰正是個很「乾淨」的人,他當然沒有任何的犯罪記錄,也沒有信用不良的記錄。

  他的生活一直都很順遂,工作體面,受教育程度也高,人又英俊帥氣,很有女人緣,他正準備結婚,結婚對像是江城本地有名企業家的女兒。

  項雲黷查到他們訂了酒店,付了酒店訂金,預計將在明年舉行盛大的婚禮,成為企業家的乘龍快婿。

  如果周夢潔的存在,威脅到了他即將擁有的,新的社會地位,那周夢潔可能真的不是自殺這麼簡單。

  項雲黷瞭解得差不了,阿嬌也吃得差不多了,他又一次感謝姜宓,要帶阿嬌走。

  阿嬌戀戀不捨,姜宓笑了:「我就住在學校,你要是想來玩就打我的電話。」

  這一點項雲黷很贊同,她不能再老是跟那些鬼朋友在一起,以他今天一天的觀察,人和鬼還是有分別的,她應該多跟女孩子接觸,姜宓比她大一些,正好可以照顧她。

  而且就項雲黷的觀察來說,阿嬌一點也不愛學習,她覺得讀書是件無所謂的事,姜宓都快研究生畢業了,跟她多待一起,說不定會有正面的影響。

  項雲黷摸摸阿嬌的頭:「對,你以後可以多跟你姜姐姐玩。」

  阿嬌眨眨眼睛,她死之前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會跟衛子夫的轉世當朋友,她竟然還覺得挺有意思的。

  今天是週五,項雲黷想速戰速決,阿嬌說那個鬼嬰兒已經能夠脫離母體,快要長出手腳了,周夢潔的鬼形又越來越淡,再拖下去,夜長夢多。

  趁著學校裡沒有學生,連夜把鬼嬰抓起來。

  一人一鬼到了江城一中,學生已經陸陸續續放學了,但江城一中有住宿的學生,每個年級都有一到兩個班級全員住宿,是專供尖子生和住在鎮上村上,家裡路程比較遠的學生的。

  週五本城的學生會回家,但鄉鎮學生還在。

  這些住宿生吃完了晚飯之後,會集合回到教室裡晚自習。

  項雲黷和阿嬌要進校園抓小鬼,一定要等到住宿的學生回到宿舍之後,教學樓裡空無一人的時候。

  宿舍樓離教學樓之間隔著食堂圖書館和大操場,只要不把小鬼放跑,他們應該聽不見動靜,關鍵是那個一直盯著監控的保安。

  阿嬌坐在車裡出了個主意:「我們翻牆進去吧,我托著你,不會摔跤的。」

  項雲黷忍不住揉揉她的頭,這個動作還真是越來越順手了,他說:「就算翻牆進去,也還有監控,他能看見我們。」

  鬼差證可不能讓他隱身。

  項雲黷來的時候想了辦法,買瓶飲料,裡面放上安眠藥,讓保安睡一覺,他沒想到自己一個正直的人民警察,為了抓鬼還要用這種辦法。

  「幹嘛這麼麻煩。」阿嬌背著手,她現在力量強了,只要吹一口氣,他們就能昏睡上半天。

  晚自習的下課鈴聲一響,阿嬌就跑到門衛室,叩著玻璃窗:「我的書包忘記在學校裡了。」

  開窗的是老李,他認識阿嬌,就是那天在頂樓想不開的小姑娘,他念叨了兩句:「怎麼連書包都不帶?作業怎麼做啊?老師得罰你了吧。」

  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過,只是這麼晚還回學校的少見,可能是作業實在太多了,說完他就拿上鑰匙,帶著阿嬌往教學樓裡去。

  阿嬌把手背在身後,衝項雲黷比了個手勢,讓他在原地等著,等她把保安放倒了,再來開鐵門讓他進來。

  天已經全黑了,教學樓裡空無一人,連一盞燈也沒有,老李一路絮絮叨叨的,拿著個手電筒,照著樓梯往上爬:「你們這些孩子,一點不知道珍惜現在有的條件,我們那會想讀書還沒辦法呢。」

  他說了幾句,覺得不對勁了,怎麼身後一點聲音也沒有,整個樓梯上就只有他一個人的腳步聲。

  老李回了下頭,身後空無一人,他又下樓去找:「小姑娘?你可別亂跑啊。」心裡咯噔一下,這可別是找藉口又來跳樓的吧。

  剛要轉身上樓,聽見「咯咯」一聲笑,老李歎了口氣:「別玩捉迷藏了,趕緊拿上書包回家,好好學習。」

  那聲音又笑了一下,這回聲音離得老李更近了,就在樓梯的拐角處,老李剛要說這個女孩幾句,一下頓住了,這聲音也不像是女孩子的聲音,倒有點像小孩,小嬰兒。

  整棟教學樓,就只有他手上握的電筒照出來的點光,老李膽子比小王大,要不然也不會值夜班,他喝斥一聲:「幹什麼呢?搞什麼惡作劇!」

  「咯咯咯」的嬰兒笑聲離他更近了,這迴響在他身後。

  笑聲天真無邪,卻讓老李背後起了一層白毛汗,他拿著電筒,緩緩轉身,光束一下照出去,身後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就在他鬆口氣的時候,覺得腳背上有什麼東西,手電筒的光緩緩往下,一個黑皮黑肉,光頭的小嬰兒趴在樓梯上,小手搭著他的腳面,「咯咯」笑了一聲。

  老李眼睛一翻,昏了過去,他的腦袋本來要磕在樓梯上,但被一股力量輕輕托住,周夢潔伸著手,把老李輕輕放到放上。

  鬼嬰兒大怒!

  光是怨念已經喂不飽不它了,它越長越大,胃口也越來越大,想盡了辦法找吃的,老李就是它的下一餐。

  它現在已經有嘴了,可以吃人的精血了。

  周夢潔滿懷哀傷的看著它,衝它張出手,想要擁抱它。

  鬼嬰兒卻衝著周夢潔咧開嘴嘶叫,認為是她阻擋了自己的好事。

  可它實在太餓了,並且餓得越來越快,仿佛它已經吃夠了奶,該吃飯了,它沒有吃到老李的血肉,對母親十分生氣,它爬過去,又想攀上周夢潔的脖子,吸她的鬼力。

  它本能的只知道索取,可再吸下去周夢潔就要消失了。

  就在這時,它聞到了一股誘人的味道。

  它甩開它母親,一開始還手腳並用的在地上爬,爬了沒幾步就站了起來,「噠噠噠」的跑起來,一邊跑還在一邊發出嬰兒特有的天真笑聲。

  項雲黷和阿嬌已經等它很久了,教學樓這麼大,又有這麼多角落可以供它藏身,他們一開始就沒想要一間一間教室去找它。

  阿嬌讓楚服放出煞氣,用這味道吸引它,設下陷阱,甕中捉鼈。

  鬼嬰沒有靈識,只有本能,它聞到香味跑到教學樓大廳的中央,想要張口吸食煞氣。

  可它又保有小動物似的靈敏,停在了項雲黷設好的陷阱之外,碩大到畸形的腦袋四處亂拱,像餓急了的小貓小狗。

  項雲黷在柱子後面,他看了阿嬌一眼,示意她不要動,他一個人上。

  既然它不受騙,就只有硬收了。

  周夢潔跟在孩子的後面飄了過來,就在項雲黷做好一次要對付兩個的準備時,她明知那個地方是陷阱,但她毫不猶豫邁進圈子,張開雙手,對鬼嬰兒說:「寶寶,過來。」

  鬼嬰對母親還有種天然的依戀,它發出一種嬰兒的歡叫聲,衝進圈裡,瘋狂吸食著煞氣。

  周夢潔抱住了她的孩子,她看向阿嬌站的那根柱子,對她說:「謝謝你。」

  周夢潔話音剛落,便有一根細細金光向阿嬌飛來,阿嬌這回看見了,她疑惑著張開手,金色光芒融在她的手心裡。

  鐵鍊旋然而起,將這對母子團團圍住,又猛然收緊,這期間鬼嬰想要掙脫出去,但被周夢潔緊緊箍在懷中,被它一口咬在身上,也絕不放手。

  鬼嬰發出了嬰兒的啼哭聲,它嚎啕大哭,震得大廳的玻璃都在顫動。

  項雲黷十分意外,他甚至還沒出手,周夢潔自己當了誘餌,阿嬌卻知道這是她的心願,所以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對付周夢潔。

  二人走到周夢潔的身邊,阿嬌看著周夢潔,問她:「你還有什麼願望嗎?」

  鬼嬰被製伏,周夢潔終於可以說話:「陳仰正……他……他就是個披著人皮的魔鬼!」

  阿嬌瞪圓了眼睛,鬼不同意!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58 PM

第40章 阿嬌今天紮心了嗎?

  周夢潔的身影已經淡到幾乎透明了,而且還在越來越淡,她的腳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一直被鬼嬰當作養料,剛剛救了保安老李,又把鬼嬰引進圈套,好不容易才積蓄的力量又快耗盡了。

  項雲黷新任鬼差,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阿嬌卻知道她這是力量微弱,再淡下去連顯形都不能,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趕緊從口袋裡摸出香燭,楚服一直省著吃的「貴人燭」,點了一根給周夢潔,讓她慢慢吸入燭煙。

  周夢潔淡到透明的身形總算固定,可腳依舊沒「長」出來,她得趕緊進地府入輪回,要不然就魂飛魄散了。

  「謝謝你。」周夢潔誠心感激阿嬌,要不是遇上了她,她已經做了決定,她決定消失。

  鬼嬰兒一開始是很微弱的,它只有一個拳頭那麼大,周夢潔死後沒有家裡徘徊,而是來到了學樣,她當時還抱著希望,想要見一見陳仰正。

  哪怕當了鬼,也要最後跟他告別,讓他不要傷心,她是自願為他付出一切的。

  但她看見了陳仰正從來沒有對她展露過的那一面。

  原來他對所有的女孩都是這麼溫和的,他對所有女孩說的話都一樣,先讓她們依賴他、信任他,就在她們以為自己被愛著,被保護著的時候,又開始對她們若即若離。

  這時女孩們就會恐慌,會害怕自己失去這份愛。

  反復幾次之後,她們就完全的落入了陳仰正鉤織的陷阱裡,他把這些女孩當成是小狗小貓,而將自己當成馴獸師,用心理獎賞和心理懲罰來控製她們。

  尺度都是一步步被突破的。

  周夢潔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那一幕,他甚至還有許多個聊天群,匿名發佈那些他讓女孩們做的事,接受群友的無盡追捧。

  周夢潔站在他的身後,越是看,就越是產生出無盡的怨念,她的怨恨幾乎要將她變成一隻厲鬼,向陳仰正索命!

  可她的孩子吸食了她的怨念,某種程度來說,也是淨化了她,讓她能夠保有「人」的神智。

  鬼嬰越長越大,越來越有力量,樓梯上的辦法它不是第一次用,之前受傷的是幾個學生,大家都以為是他們不小心才摔倒的,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傷害。

  周夢潔能夠感覺得到,它就要殺人了。

  阿嬌來的前幾天,周夢潔下定決心,將它帶到郝主任辦公室的門前,八卦鏡確實造成了傷害,但已經阻止不了它了。

  她想要再次「消失」,卻沒了辦法。

  「他會受到應有的懲罰的。」項雲黷說到。

  周夢潔眼中含淚,告訴阿嬌,她有一本戀愛日記,這本日記詳細的記錄了她自以為和陳仰正戀愛的點點滴滴,她的手機裡也還保存著他們倆每一次的聊天對話。

  日記她藏了起來,手機密碼媽媽也並不知道,她把這些告訴阿嬌,希望這些作為證據。

  周夢潔最後說道:「我希望媽媽能堅強勇敢一點,別再為我難過了,替我跟她說聲,對不起。」

  鐵鍊縛鬼,罪枷在身。

  項雲黷默念韓剛的名字。

  韓剛隨即出現,他沒想到項雲黷這麼快就抓住了鬼嬰,他還沒帶項雲黷上過崗呢。

  「交給你了。」項雲黷把周夢潔和鬼嬰一起交給韓剛,韓剛點點頭,只有正式鬼差才有打開黃泉入口的許可權。

  阿嬌對著周夢潔揮手:「陳仰正肯定會很快伏法的,你也一定會投到一個好人家的。」

  周夢潔雖然為鬼,但也不忘行善,剛剛救了老李一命,又有「自首」情節,判官也能從寬處置。

  黃泉入口又是陰風怒吼,項雲黷站在阿嬌身前替她擋風,也想替她擋住,從黃泉口吹出來的鬼哭聲。

  阿嬌卻推開他:「幹嘛呀。」她還要跟她的鬼朋友最後告別呢,這鬼哭她都聽了許多年了,早就已經聽而不聞了。

  黃泉門緩緩闔上,項雲黷正想怎麼去周夢潔家,身後響起一聲怒吼:「你們幹什麼的!」

  糟了!把老李給忘了!他在臺階上醒過來,迷迷糊糊的,手電筒就掉他腳邊,他撿起來下樓去,嘴裡還念念有詞,走到大廳,聽見了人聲,想起自己的職責。

  項雲黷拉起阿嬌就跑,阿嬌熟悉學校地形,左邊走廊直通操場,她把項雲黷從側門帶了出去。

  老李在身後緊追不捨,他已經認定這是個惡作劇了,一定要報告郝主任,等週一就把監控錄影交給她,讓她狠狠懲罰這個學生。

  阿嬌拉著項雲黷,身體輕的好像能夠飄起來,老李就在身後,阿嬌反身一把抱住了項雲黷,騰空而起,沒有借力就飄出了圍牆。

  她今天中午還只能勉強的飛過圍牆,現在都已經能抱著人躍過來了。

  老李繞了一圈也沒找到人,回到門衛室去看監控,調出剛剛下晚自習時的片段,然後他整個人頭皮發麻。

  他只看見自己一個人進了教學樓,又一個人上了樓梯,最後螢幕一閃一閃的,老李捂著心臟,一下關掉了視頻,這夜班是不能再值了。

  阿嬌帶著項雲黷輕輕落地,手還環在他的腰上,得意洋洋仰著小臉:「怎麼樣,我厲害吧!」她已經知道她變得厲害的原因了。

  周夢潔感激她時的那一道金光,阿嬌猜測這就是修功德,帶著功德轉世,她一定能投胎成人!

  項雲黷被個小少女抱住了,剛剛是情況緊急,現在還抱著,他覺得有點尷尬,清了清喉嚨,拍拍她的頭誇獎她:「厲害!」

  阿嬌點了下巴,她鬆開手問:「咱們是不是現在去周夢潔家?」

  說不準她今天還能再攢第二筆功德呢!

  這麼一想,阿嬌掰著手指頭算,她肯定已經攢了好幾筆功德了,所以才會越變越強。

  項雲黷看看她:「太晚了,現在去不合適,明天一早再去。」已經奔波一整天了,他怕阿嬌太累。

  其實阿嬌的臉上一點倦色都沒有,她很高興自己又攢了一筆功德,回去躺在床上,繼續數手指頭。

  韓剛,張峰害死的四個女鬼,還有那一家三口厲鬼。一家三口的事兒沒解決,暫時便不記上,周夢潔的加上去,一共六筆功德。

  光想都高興,她這一年不僅能要到金屋,圓了夙願,還能攢下功德,投個好胎!

  阿嬌抱著她的小兔子玩偶就在床上滾來滾去,項雲黷煮好了面,站在門口看見她這個樣子,站了一會兒才說:「面好了,下樓吃吧。」

  他煮了一鍋速食麵,往裡面加火鍋食材,什麼牛肉丸子,香菇貢丸,還有香腸蛋餃,最後加了兩罐午餐肉。

  「今天簡單點兒,明天去吃好吃的。」

  阿嬌一點不介意,「呼哧呼哧」吸著麵條,心裡還在想著她的功德,怪不得通玄寺的門上要用紅漆寫「諸善奉行」呢,菩薩的話果然有道理。

  項雲黷看她喜歡吃牛肉丸子,替她把牛肉丸子都挑出來,問她:「這麼高興?」

  「當然高興啦。」阿嬌動動腦袋,咬著牛肉丸子吃得歡。

  項雲黷原來是不想讓她接觸這些事的,可她確實有自保的能力,而且還這麼高興,他又給阿嬌挾了一個丸子:「那明天跟我一起去。」

  晚上小胖給項雲黷打電話,他果然找到了陳仰正參與的PUA群體,而且他還不僅僅只有一個群,越挖越多。

  小胖問:「這小子今天還在群裡炫耀他要辦訂婚宴了,後面好幾個群都得會員才能進,還要繼續查嗎?」

  項雲黷斬釘截鐵:「查!你提前準備好,我有用。」

  「好類。」小胖在電話裡說,「我看這一群人裡還有涉及詐騙的,金額還挺大的,受害者都為女性,怎麼沒人來報案呢?」

  拔出蘿蔔帶出泥,抓到一個陳仰正,就跟拎地瓜似的拎起了一串來。

  但身份核實還需要時間,也不能全憑他們隻言片語的聊天記錄來定罪,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受害者。

  「讓你加班了,過兩天我這兒來喝酒。」項雲黷一隻手舉著手機,一隻手把阿嬌抬起來的頭給按住,「你不許喝。」

  阿嬌「嘁」一聲,她可以偷偷喝。

  第二天一早,他們就到了周夢潔家門口。

  周夢潔的媽媽叫嚴秋萍,原來也是重點高中的數學老師,她教學成績出眾,辦的補習班要排號才能進,但女兒出事之後,她就辭職了,補習班也暫停不辦了,一直深居簡出。

  嚴秋萍早年離婚之後就一起跟女兒相依為命,出了這樣的事,大家都理解她的痛苦,學校幾度來勸說她,希望她能走出陰影,繼續回去上課。

  項雲黷帶著阿嬌站在周家門前,半天也沒把門敲開。

  嚴秋萍拉開了門上的一扇小窗,問他:「幹什麼?」

  項雲黷問:「你是周夢潔的母親嗎?」

  嚴秋萍停頓了一會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從窗裡看見了和女兒年紀差不大的阿嬌,她啞著嗓子:「你們想幹什麼?」

  這種接觸被害人家屬的事兒,不是項雲黷擅長的,但不擅長也要溝通,他亮出他的員警證:「是這樣,我想瞭解一下,周夢潔的在校情況。」

  門還是沒打開,嚴秋萍盯了項雲黷一眼,語氣堅定:「我沒有什麼好說的。」

  她緊緊抿住了嘴,一個字也不肯再跟項雲黷多說,伸手就要拉上小窗,項雲黷眼疾手快,用手指卡住鐵窗:「我不是以員警的身份,我是家長的身份來瞭解情況。」

  嚴秋萍的態度,引起了項雲黷的懷疑,在她遲疑的時候,項雲黷壓低聲音:「周夢潔懷孕的事,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嚴秋萍大驚失色,她一直守著這個秘密,猛然被個毫不相乾的人揭開了傷疤,震驚很久都說不出話來。

  電梯門打開了,有鄰居從裡面出來,嚴秋萍害怕鄰居們圍觀,一把拉開門,放項雲黷和阿嬌進來。

  項雲黷這才看清她的模樣,資料顯示她才只有四十多歲,可頭髮已經半白,一臉憔悴,她壓低了聲音問項雲黷:「你怎麼……你怎麼……」

  「知道」兩個字,抖了半天也說不出口。

  阿嬌撇撇嘴角:「是她自己說的呀。」

  嚴秋萍一臉灰敗,眼眶泛紅,拳頭緊緊攥著:「這麼……丟臉的事,她跟你說了?」

  她整個人仿佛一下被抽空了力氣,軟坐在沙發上。

  嚴秋萍是在整理女兒遺物的時候,發現了那本日記的,藏在周夢潔生前最喜歡的那隻大抱熊裡。

  這隻熊是陳仰正送給周夢潔的禮物。

  女兒是嚴秋萍的希望,她很早就和丈夫離婚了,因為丈夫想要一個兒子,她獨自撫養女兒長大,女兒又這麼優秀,周夢潔每拿下一個獎狀,就像是嚴秋萍狠狠打在前夫臉上的一記耳光。

  周夢潔得了抑鬱症之後,她就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對女兒太嚴厲了,對她的期望太高,把女兒逼得太緊。

  直到她看見那本日記,裡面詳細的寫了女兒是怎麼愛上了她的老師,怎麼願意為了這個老師付出一切,最後寫著她懷上了老師的孩子。

  嚴秋萍受不了這接二連三的打擊,她絕不允許這件事被任何人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應該報警!」項雲黷難得面有怒容,嚴秋萍竟然在知情的情況下,也不報警,不為女兒討回公道。

  嚴秋萍想給自己和女兒最後的尊嚴,她還是沒有報警的打算,再說她也不知道那個老師是誰,日記裡給這個老師起了一個昵稱,叫他親愛的大熊。

  項雲黷想了想,拿出手機,他找到關於陳仰正和江城本地企業家女兒將要訂婚的新聞頁面,連訂婚宴,都極其奢華,日期就在明天。

  項雲黷說:「你的女兒本來也有大好人生,她會遇到真心愛她,而不是玩弄她的人,她也會穿上婚紗,你明明知道真相,你可以將兇手繩之以法。」

  企業家嫁女兒,在本城最豪華地酒店裡,酒店的花園已經被包了下來,趁秋天要辦草坪婚禮,潔白的鮮花紮成拱門,這對未婚夫妻會在這個奢華的場合下交換訂婚戒指。

  嚴秋萍咬牙嗚咽了一聲。

  阿嬌一直默默看著,竟覺得不管是憤怒的項雲黷,還是講道理的項雲黷,看上去都……有點小帥。

  她「啵」一聲,抽出嘴裡的棒棒糖,她說:「周夢潔讓我告訴你,說希望你能夠勇敢堅強,」砸吧著嘴兒想一想,「還有,她對不起你。」

  嚴秋萍弓著身,揪住心口,終於放聲大哭。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14 06:58 PM

第41章 阿嬌今天說鬼話了嗎?

  嚴秋萍拿出女兒的手機,她一直在給這部無人使用的手機充電,想著有一天能猜到密碼,打開女兒的手機,調出她的相冊。

  嚴秋萍一個人養育女兒,要強的她,想給女兒提供好的生活條件,工作十分辛苦。

  週末和寒暑兩個假期也從來不休息,就在家裡開補習班,從早到晚忙不停。

  靠這些錢,她買了房子,還為女兒存了一筆錢,等到夢潔畢業,她可以任意選擇自己的人生,在國內讀大學也好,出國也好,她想讓她的女兒,過跟她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女兒走後,嚴秋萍收拾相冊,想找幾張女兒的照片出來,可她發現,除了那些上臺領獎時學校拍的照片,她已經很多年跟女兒連張合照也沒有了。

  所以才更想看看女兒的手機,看看她的相冊裡有些什麼,有沒有屬於她的,十七歲的照片。

  阿嬌解開了鎖。

  相冊裡有一個名叫「大熊和我」的資料夾,裡面除了周夢潔偷拍的陳仰正之外,還有他們每一次微信聊天記錄的截圖,她把每一段都保存了下來。

  保存這些,對周夢潔來說就是保存了愛。

  項雲黷匆匆看了一眼相冊,陳仰正十分小心的避免和周夢潔自拍,他想隱匿這段關係,不讓任何人知道,而這個女孩對他越來越狂熱了。

  嚴秋萍每一張都看了,在日記裡,還只能看到周夢潔一個人的內心獨白,甚至可以說大部分帶有女孩浪漫的想像。

  但相冊裡從一開始就保存下來的聊天記錄,可以很清晰的看到,陳仰正是怎麼一步一步引誘這個內向靦腆的女孩的。

  嚴秋萍不再哭了,她問項雲黷:「我跟你去警局。」

  嚴秋萍帶著日記和手機,到分局報案。

  宮律讓宋芳整理證據材料,宋芳還沒正式從一線調出來,整理材料對她來說是個相對輕鬆的活,她將為人母,看見這些東西不知道罵了幾句「人渣」。

  分局很重視這個案子,抽出人手走訪周夢潔的班主任、教導主任和對她有較深影響的任課老師。

  陳仰正在他盛大訂婚典禮前的一天,從他未來岳父的家裡被帶走了。

  這事兒是項雲黷親自去跑的。

  陳仰正和他的未婚妻一家,正在別墅的花園裡吃水果飲料,暢談明天的訂婚典禮辦得多麼好,會來多賓客。

  陳仰正握著未婚妻的手,看著這個自己精心挑選的妻子,她笑得溫柔美麗,而她的父親又有錢有影響力,還無比的寵愛她。

  他當著妻子家的人也叫她的小名:「你不是說今天要去做按摩做SPA嗎,等會兒我送你去,明天你肯定是最漂亮的公主。」

  宋媛媛低頭笑了,宋西銘卻一直神色淡淡的,只是看到女兒高興,女婿又體貼,他才露出點笑意。

  項雲黷突然帶著十來個人進了花園,他亮出證件,一雙冷眼掃視陳仰正。

  宋西銘站了起來:「怎麼回事?」

  項雲黷對陳仰正說:「現在懷疑你與江城一中女學生周夢潔的死有關係,請你回局裡配合我們調查。」

  宋媛媛站起來,秀眉一蹙,對項雲黷說:「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丈夫是江城大學的老師,陳仰正。」

  項雲黷衝她點了下頭:「我們找的就是他。」

  陳仰正一聽到周夢潔這個名字,就已經怔住了,他臉色大變,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人都已經死了,屍體都燒了,員警還能拿他有什麼辦法?

  他這才穩定情緒,安慰他的妻子:「周夢潔是我一直在做心理輔導的學生,她抑鬱症跳樓了,我一直都很自責,沒能早點挽救她,員警只是瞭解一下情況,我去去就回來。」

  姜宸在旁邊氣得七竅生煙,他「哈」了一聲,沒忍住嗆了一句:「你自己幹的那點兒,你自己心裡不清楚?」

  宋媛媛對他深信不疑,但他未來的岳父宋西銘卻一直都在觀察陳仰正的臉色,看到陳仰正在聽到周夢潔名字的時候,驚慌失措。

  這個成功的中年男人看向項雲黷,兩人的眼神打了個交鋒,他心裡有底,對陳仰正笑了笑:「既然不是什麼大事就去吧。」

  陳仰正在跟未婚妻說話的時候,一直在擔心他未來岳父的情緒,直到聽見這一句話,他才終於鬆了口氣,露出笑意:「爸爸媽媽不用擔心,我去去就回來。」

  人上了警車,姜宸才說:「項哥,咱們這陣仗是不是弄得太大了點兒?」

  項雲黷把能湊數都叫過來了,除了一線的,餘下都穿著警服,開了幾輛警車,這搞得跟警匪大片一樣,把他都有點唬住了。

  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抓宋西銘本人呢。

  用車抓人都有規定,項雲黷這又是在違規的邊緣試探,他才剛剛立了功,這麼辦事,肯定又要被宮律批評。

  項雲黷點了根煙,猛得吸了一口,跟姜宸說:「你回去跟大家都說說,要是那邊叫人過來打聽消息,什麼也別瞞著。」

  姜宸嗞了牙:「這也不合規定。」

  「規定是死的,你人是活的。」項雲黷看了這個傻小子一眼。

  姜宸這下回過味來了:「你的意思是說,那個女孩,可能也是他的受害者。」

  但還不自知,他們把人帶走的時候,那女孩還撲進她爸爸懷裡,讓她爸爸找人找關係,請最好的律師,還嚷嚷著要投訴他們呢。

  項雲黷撣撣煙灰,他也不全是這個意思,宋西銘在江城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又關係到他唯一的女兒,剛剛他的態度已經十分的明確了。

  相信宋西銘在「深入」瞭解到陳仰正的為人之後,會請一個「最好」的律師,為陳仰正打官司的。

  阿嬌也是本案關鍵證人,考慮到她的年紀,由宋芳來訊問她,這是項雲黷特別關照的,交給別人他不放心。

  宋芳態度溫和:「你是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發現陳仰正和周夢潔的死有關的?」

  阿嬌還沉浸在,她走進警局,但一點也沒被國徽小太陽的光芒刺痛的喜悅中,她一定是又攢一筆功德。

  宋芳看阿嬌不回答,以為她是在害怕,放緩了語氣:「別怕,你可以告訴我。」他們在擔心是不是項隊的妹妹也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

  阿嬌老老實實回答:「在心理輔導室裡。」她就是在那兒看見周夢潔和鬼嬰兒跟在陳仰正身後的。

  宋芳以為她是在心理輔導室看到了什麼關鍵性的證據:「你發現了什麼?」

  阿嬌眨眨眼睛,她開始說「鬼話」了:「我在他電腦裡看到的,一些聊天記錄和照片。」還真是鬼話,是周夢潔說的話。

  她當了陳仰正一年多的背後靈,知道他的電腦裡保存著多少證據。

  宋芳停頓了一下,沒有要求阿嬌重點描述她看見的照片和聊天記錄,但有這個就已經可以申請搜查證了。

  她向著玻璃牆望了一眼,宮律就站在玻璃牆的對面,他立刻示意去申請搜查證,小周說:「可沒這麼快啊。」

  「我來。」宮律拿出手機,親自打電話,讓陳仰正進了這個門,就別想再出去。

  宋芳最後還是問了:「在心理輔導的過程中,陳仰正是否對你有不合適的舉動。」

  阿嬌想了想:「他看我的腿了。」

  趕回警局的項雲黷,剛回來就在外面聽到了這句,他一言不發。

  雖然項雲黷一句話都沒有說,但小周姜宸幾個仿佛能從他的身上看到實質性「憤怒」,他頭頂的火都快燒起來了。

  項雲黷轉身就進了隔壁的審訊室,小周咽了口唾沫,問姜宸:「項隊不會揍他吧。」姜宸也吃不準,還真不好說,他那樣子,都快吃人了。

  項雲黷沒有想要公報私仇的意思,他親自來問,只是因為他瞭解掌握的細節最多,不論是陳仰正想說的還是不想說的,他都有辦法問出來。

  宋芳問完了,把阿嬌帶回辦公室,從自己的抽屜裡給她拿巧克力餅乾和牛奶:「吃吧,你哥哥要辦案,你就先待著好嗎?」

  大家又要加班,這種人渣能早點抓就早點抓。

  阿嬌看了一圈都沒見項雲黷的身影,嘬著牛奶點點頭,她還從包裡翻出了平板,看起了電影,這回的電影更有意思了,裡面那個女鬼可以把廣告畫上的東西拿出來,穿在身上!

  阿嬌十分羨慕,她也想學。

  而且她還已經研究出了一點心得,就是廣告上的東西都是紙片兒,紙片兒只要燒給鬼,就能用,她打算去買個十幾本時尚雜誌,把這些東西燒給自己。

  新衣服新包包,紛紛衝她招手。

  就在阿嬌看得津津有味時,宮律進來告訴大家好消息,搜查證拿來了,紅色的印章還沒幹呢。

  楚服也跟阿嬌一起看電影,人的東西可真有意思,可楚服突然聞到一投熟悉的氣味,她在血玉中對阿嬌說:「娘娘,張湯來了。」

  若說楚服最的是恨,就是張湯,他對阿嬌不能用刑,可對楚服卻沒客氣,楚服被梟首,就是張湯監斬的。

  強烈的恨意在血玉中翻騰,阿嬌眯起眼睛,看向宮律,這是她每一次見到宮律,卻不是第一次聽說他,怪不得他看項雲黷不順眼呢。

  阿嬌握住血玉,摸摸楚服:「你要是不能忘懷,就當不了鬼修啦。」

  阿嬌知道楚服經受過什麼,她也不勸楚服放下仇恨,她自己不恨,不能強求別人,但若是傷人,就會灰飛煙滅。

  楚服強忍恨意,在血玉中陰惻惻盯著宮律,不斷忍耐著想要吸食他血肉的欲-望。

  阿嬌歎口氣:「行啦,今天晚上回去跟我一起打坐曬月亮。」

  陳仰正已經和宋媛媛住在一起了,房子當然是宋西銘買的,就在宋家大別墅的隔壁,裝修風格完全按照宋媛媛的喜好,只有書房裡是陳仰正的天地。

  他在大學裡的辦公桌也被清空了,一中的心理輔導室也被清空,還有他的書房。

  周夢潔已經火化了,沒能留下直接證據,就要從這些東西入手,他們還假定周夢潔,並不是唯一一個受害人。

  宋西銘果然讓人來打聽女婿的事,誰也沒隱瞞,查得越多,就越是憤慨。

  陳仰正確實在他任教的大學裡組織起了一班「心理學愛好者」,一開始打著做課題研究的幌子,既然是研究,那就要實驗。

  一些人察覺到不對,退群了,還有一些躍躍欲試,他們認真挑選「實驗物件」,還寫實驗報告。

  這些都在陳仰正大學辦公用的電腦裡保存著,乍看之下就是普通的心理實驗報告,仔細看才知道字字都是血。

  陳仰正也只是這其中的一環,他並不是領頭的,他所在的更高階的群裡,有更擅長情感榨取的老手,騙女性的錢財,供自己的奢侈消費。

  陳仰正也沒有群裡透露過自己將要成為宋西銘的女婿,只說未來的老婆是個超級白富美,娶到她,一輩子也不用奮鬥了。

  周夢潔自殺之前的一個月,陳仰正剛剛接觸到他現在的未婚妻。

  宋西銘暫時取消了女兒的訂婚典禮,並且火速把女兒送出了國,對女兒說的是陳仰正惹了點麻煩,要解決起來不太容易,為了免得女兒受影響,先讓她出國待一段時間。

  然後,宋西銘就為這位差一點就成為他女婿的年輕人,請了江城本地「最好」的律師。

  項雲黷從海量的證據資料裡抽出身,回辦公室一看,阿嬌已經窩在他的椅子裡睡著了,身上蓋著他的警服。

  他的衣服幾乎把阿嬌整個人都蓋住了,只露出鼻子和眼睛,她睡得香噴噴的。

  宋芳也在加班,看見項雲黷說:「她吃過飯了,看了會兒電影,要不然你們先回去吧。」

  項雲黷搖搖頭,他們在陳仰正心理輔導室的辦公桌裡,找到了個鐵盒子,打開這個鐵盒,裡面放著一些學生的校牌,白底紅字,全是屬於女孩的。

  周夢潔的那一塊校牌,就在這個鐵盒裡,陳仰正在收集這些。

  郝主任送來的學生資料,大家加班加點,想儘快找到那些女孩,鼓勵她們說出真相,最好能夠有人肯站出來,指證陳仰正。

  項雲黷走到辦公桌邊,輕輕拍拍阿嬌,問她:「你自己回家會害怕嗎?要不然你去車裡睡?」他的車就停在分局的院裡,天雖然晚了,但也很安全。

  阿嬌睡得迷迷糊糊的,嘟嘟囔囔:「不想走。」

  不想走,難道要他背著去?項雲黷有點為難。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12 PM

第42章 阿嬌今天幫忙了嗎?

  阿嬌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回到家的,她只記得迷迷糊糊被人抱了起來,睜睜眼,看見是項雲黷,就又閉上了。

  反正她一醒過來就已經躺在她的床上,被子也蓋得好好的,跟她一起蓋在被子裡的,還有她的小兔子玩偶。

  項雲黷把阿嬌抱上樓,放在床上,她還抱著他的胳膊不肯撒手,嘴裡說夢話,嘴角邊還有點可疑的水漬。

  項雲黷笑了一下,她大概又夢見吃了什麼好吃的。

  隨手抓了一個兔子娃娃,往她懷裡一塞,把自己的胳膊換出來,給她們倆蓋上了被子。

  阿嬌這次立了大功,如果不是她發現了陳仰正不對勁,又告訴項雲黷的話,周夢潔真正的死因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會被揭露。

  在阿嬌睡覺得時候,項雲黷圓上了她的證詞,說她因為從國外回來,一時還不能適應中國學校的氛圍,所以去了心理諮詢室。

  趁陳仰正不在,想要偷偷上網的,無意之間看到了電腦裡的那些東西。

  連嚴秋萍那兒,項雲黷都提前打了招呼,希望她可能儘量少的提到阿嬌,嚴秋萍想到項雲黷說的話,他是以家長的身份拜訪,以為阿嬌也遇到了和自己女兒同樣的事。

  嚴秋萍一個字也沒有說,她只要想想自己的女兒,就明白那種心情,出於保護,她可以理解項雲黷。

  嚴秋萍這次雖然勇敢的站了出來,但也還是希望能夠保護女兒,不要讓她變成昔日同學嘴裡的笑柄,她對著女警萬分懊悔,哭道:「我要是,我要是早一點發現,她也不會這樣。」

  女警安慰了嚴秋萍,出來就搖頭:「陳仰正這種披著人皮的禽獸,就該剝掉他這張人皮。」

  陳仰正電腦裡所有的證據都被整理出來,周夢潔無疑是他最滿意的一個獵物,她身上具備一切他喜歡的特點。

  陳仰正從很早就開始埋下了自殺誘因,不停的暗示周夢潔為他「付出一切」,甚至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真正的在一起」。

  他推薦周夢潔的書和電影,更是充滿了奉獻犧牲才是真愛的理論,他把這個念頭灌輸在周夢潔渴望溫情愛情的腦袋裡。

  陳仰正自己都沒想到會成功,但他確實「成功」了,周夢潔自殺對他來說是意外之喜。

  宮律看過口供,覺得不對,項雲黷在這其中的作用不應該這麼小,他是故意避免自己被提起。

  他也以為問題出在陳嬌身上,項雲黷想保護這個女孩,宮律是看項雲黷不順眼,而且是怎麼看就怎麼不順眼,但他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做些什麼。

  所以他雖然發現了不對勁,但卻沒有說什麼。

  這個案子因為宋西銘的緣故,放大了影響,大家都知道宋家的姑爺在訂婚前一天被帶到了警察局,接著訂婚宴就被取消了。

  本地的新聞層出不窮,無數記者想要挖掘內幕消息。

  警方和媒體一直希望能夠建立一個良好的管道,希望媒體不要危言聳聽,將他們是如何辦案的,這其中又起到什麼正面作用,這一類的事情播報出去,與民眾建立良好的信任。

  但媒體要的是流量,已經有人在違規打探這次涉及案件的女學生是哪個學樣的,還跑到學校進行採訪,想找出受害人,到受害人家中進行採訪。

  項雲黷是副隊長,雖然還有宮律,但依舊有他的職責與權利,他特地把在辦這個案子的所有相關人員都叫來開會。

  周夢潔是未成年人,雖然她已經死了,但為了保護她,必須隱去她的真實姓名和學校,要是誰漏出去,被謀體大作文章,那就等著吃處分吧。

  宮律看看項雲黷,他沒有表態,不反對就已經是支持了,散會之後,項雲黷看他遲遲不走,問他:「怎麼?你有意見?」

  宮律搖搖頭,他擺出上司的譜來:「沒有,你做得很好。」

  但瞞得住受害人,瞞不住學校,陳仰正的從業經歷一查就知,他除了在江城大學任教之外,也在江城一中擔任心理輔導老師。

  記者們蜂擁去了江城大學,抓住學生們採訪,讓他們發表對此事的看法,還有深挖案情細節,知道陳仰正建立了討論小組的,問學生們有沒有參加過,身邊有沒有人參加。

  姜宓和她的捨友叢靜路過,看到那些記者,姜宓挽著叢靜的胳膊:「我們走吧。」

  她提供給項雲黷線索的時候,沒想自己的捨友會是受害人之一,叢靜的男朋友被警局請去瞭解情況,叢靜這才知道,她的男朋友一直在參與這個小組,他一直在嘗試用群內討論的方法在她的身上做實驗。

  叢靜是很要強的女孩,身邊又有姜宓這樣理智的朋友,並沒有落到陷阱中去,但還是對她產生了一些影響,心中無比憤怒與屈辱。

  叢靜看了一會那些記者,她想說什麼,最後還是走開了,她問姜宓:「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

  姜宓安慰輕拍她的胳膊,鼓勵她說:「你已經很勇敢了。」

  江城一中的鐵門外也圍著記者,門衛不放他們進來,他們幾次想要採訪郝主任都被拒絕了。

  本來聘請專業人士為學生做心理輸導是件好事,江城一中還因此受到過教育局的嘉獎,向全市的中學都推廣他們的成功經驗,沒想到會出這種事。

  郝主任把周夢潔原來的班主任和任課老師叫到辦公室開會,不許她們透露一點周夢潔的事,更不要讓學生們產生聯想。

  周夢潔的班主任時隔一年又哭紅了眼睛:「我還以為她的病慢慢好轉了。」明明她人也開朗了,臉上的笑容也多了,班主任心裡還鬆了口氣,沒想到她突然就跳樓了。

  班主任擦擦眼淚,作了保證:「主任放心吧,現在孩子們都在備戰高考,沒空想這些。」

  郝主任還一個年級一個年級的開學生大會,做學生們的思想教育工作,讓他們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這周之後還會陸陸續續請一中畢業的知名校友返校,為大家作演講。

  「哎,我猜那個女生就是我們學校的,你說是誰啊?」沈麗娜碰了碰坐在她身邊的鄭安妮,這種事她最喜歡八卦,說不定她能有內幕消息呢。

  本來這麼多記者在外面,要是能認準本地新聞電視臺,去露個臉也好,但郝主任明令禁止,誰接受採訪,就直接記過。

  沈麗娜這幾天白白浪費了她那出神入化的裸妝技巧,雖然不能跟記者談,但私下八卦不斷,大家都在猜到底是大學女生受害,還是她們一中的學姐受害了。

  鄭安妮可不敢討論這個,那個女生的鬼魂還在學校裡的某處,說不定這會兒就在聽郝主任講話呢,只要一想到這個,她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你可閉嘴吧你,小心晚上她站你的床頭。」鄭安妮忍無可忍,懟了一句,懟完又害怕了,握著她那塊加持過的佛牌不斷搓手。

  沈麗娜一噎,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嚇出毛病來了?」天天張嘴就是神神鬼鬼,現在連晚上唱K都約不出來了,神經病。

  腹誹完沒一會兒她又碰碰鄭安妮的胳膊,左右看看,輕聲說:「怎麼陳嬌不在啊?」

  她今天明明上學來了,還又換了一款新書包,在十班女生裡引起不少的轟動,這款書包是雜誌上剛剛登出來的秋冬新款,現在大家還穿著夏季校服呢。

  沈麗娜上周還在跟閨蜜說怎麼也要讓媽媽買給她的,這下不用了,沈媽媽省錢了。

  鄭安妮跟陳嬌撞了書包之後,就再沒有背過那隻包,她也不想幹這種事,人家有了再去買,就像跟風的,多掉價呀。

  鄭安妮不知道通靈神探又在幹什麼,但她知道陳仰正被抓的事跟阿嬌脫不了關係,她現在無比崇拜阿嬌,心裡默認了是她的小弟。

  聽見沈麗娜說要報告王老師陳嬌不在,鄭安妮看了她一眼:「警告你,別幹這種事。」

  阿嬌確實來上課了,她睡了一覺,醒來整個鬼神清氣爽。

  陳仰正這個案子,越是發現更多的受害人,阿嬌的力量就越強,她在警局裡看見金光不斷融入身體,都已經數不過來有多少了。

  這一覺又不知睡出多少功德來,隨手一指,桌上的玻璃杯立即碎了。

  「哇靠!」阿嬌說了鬼生第一句髒話,她在屋裡兜著圈圈,不知道要再拿什麼試一試力量才好。

  目光落到了時尚雜誌上,翻出雜誌,挑選上面的新款包包鞋子,指甲一勾,畫片就飛到她手上,再點鬼火燒給自己。

  1米8的大床上瞬間鋪滿了一堆包包衣服鞋子化妝品,整本雜誌都快被剪空了,阿嬌張張手,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些,原來功德對修行這麼有用!

  她決定要多攢點功德,本來她還想翹課的,現在她特別著急去學校。

  記者們還不肯放棄,一直都在校門外徘徊,捕捉學生的隻言片語,有的乾脆把人攔住,鏡頭直接對準,拍下學生們茫然的表情。

  阿嬌背著她的新書包,吃著手抓餅,被一個女記者拉住了。

  女記者直覺這個受害者是江城一中的,她去查了江城一中這幾年自殺身亡的女學生,再結合陳仰正的任教時間,很有把握自己已經掌握了「真相」。

  這個女記者的眼睛裡閃著精光,抓住阿嬌就問:「同學,你認識周夢潔嗎?」

  換作任何一個高二高三的學生,都知道周夢潔的名字,她現在還有照片在學校的獲獎欄上,去年這也算是一中的大新聞,要是被問到了,可能會忍不住透露些什麼。

  阿嬌眉心微擰,她能看到女記者張著嘴裡,一團又一團的惡念源源不斷冒出來,裡面纏裹著名利和欲-望。

  阿嬌抬起下巴:「閉嘴。」

  女記者愣住,她沒想到一個學生這麼不客氣,她氣得還想拉住阿嬌,教她作人要懂禮貌,可她張著嘴,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手指不斷捏著喉嚨,可還是無法說話,急得漲紅了臉。

  阿嬌瞥了她一眼,冷哼一聲,揚長而去,這一個月她都別想說話了。

  阿嬌任性負氣,卻沒料到又收穫了一筆意外的功德,她有些想不明白,不讓那個女人說話,就是做了功德?

  功德真是讓鬼琢磨不定。

  阿嬌決定還是做些她有把握的事,趁著大家都去大禮堂聽郝主任講話,阿嬌滿學校的找鬼,她一把從講臺底下拖出一個來。

  對著那張懵逼的鬼臉,熱情發問:「喂,你要不要我幫忙啊!」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12 PM

第43章 阿嬌今天露陷了嗎?

  阿嬌還真在學校裡找到不少需要幫助的鬼,但他們的願望千奇百怪。

  圖書館裡的鬼想要看完他生前沒看完的書,他一直來來回回的在書架上搜尋,但就是找不到,阿嬌很熱心腸的想替他找。

  這個鬼頂著厚厚兩片啤酒瓶底,哭著說他忘了書名。

  阿嬌只好拍拍他:「你繼續努力!」

  畫室裡的女鬼是想要畫一幅完美的畫,得畫畫比賽的一等獎,她畫了一幅又一幅,卻怎麼也畫不好,每落下最後一筆,她就崩潰大哭,覺得自己怎麼也不如第一名。

  阿嬌背著手看她畫,覺得已經畫得很好了,但就是無法讓女鬼自己滿意,這個忙,阿嬌也幫不了。

  她在學校裡轉了一圈,鬼是見了很多個,可一個願望也沒能達成,最後阿嬌只好又上了天臺,問那排隊跳樓的十個鬼:「你們都有什麼願望嗎?」

  天臺十兄弟面面相覷,最後其中一個女鬼,走到阿嬌面前,眼淚汪汪的看著阿嬌,欲言又止。

  阿嬌以為她也有什麼冤屈,正襟危坐,滿面嚴肅。

  結果這個女鬼,哭喪著鬼臉道:「我好想……好想喝杯奶茶啊。」

  她在跳樓之後才發現自己對這個世界還有這麼多的留戀,當時一衝動,之後的許多年裡,都沒有再喝過奶茶。

  父母並沒有忘記這些孩子,每逢清明都會給他們燒紙點蠟,可是吃蠟燭的滋味,阿嬌太明白了,她感同身受,立刻翻牆買來十杯奶茶一桶炸雞。

  把這十杯奶茶排列放在天臺十兄弟的面前,每杯奶茶前插上一支香,插上香就算是供奉,送到這幾個鬼的手裡:「喏,喝吧。」

  這十個青頭白臉的鬼感激不盡,蹲在地上吸奶茶吃炸雞。

  阿嬌左等、右等、轉圈圈等,等了半天也沒看見功德光,她十分疑惑,這就不算是功德了?百思不得其解。

  阿嬌托著腮歎了口氣,功德可真是個讓人琢磨不定的東西。

  阿嬌一歎息,十隻鬼紛紛停下動作,看向她,阿嬌也不會小氣的把奶茶收回來,對他們擺擺手:「吃吧吃吧。」

  看來這功德還真是不好修。

  忙了一天一個功德都沒攢到,但阿嬌不氣餒,她把學校裡有些什麼鬼都記在她的小本本上,等她想到了辦法,就去幫他們。

  背著書包慢慢騰騰出校門,接到項雲黷的電話:「放學了嗎?我後面幾天都沒有假,要不然,你先過來,我手上的事一完,就帶你去遊樂園吧。」

  夏季有夜遊園亮燈活動,項雲黷白天實在是沒空,乾脆帶她晚上玩,工作日的晚上人還少點。

  阿嬌眼睛亮了,掛掉電話衝向了學校門口的小書店,挑了幾本雜誌,在裡面翻翻找找,挑出一件紅色牛仔背帶裙,裡面是蕾絲短袖打底襯,泡泡袖上用紅色絲帶系了蝴蝶結,還有一個配套的櫻桃包。

  阿嬌覺得這一套很合適,雜誌上都寫上了,「適合遊樂園的五種裝扮」,果斷燒給自己,找個地方換上。

  所有電影電視劇裡雲遊樂園的女孩都穿得很漂亮,她也想打扮得漂亮一點。

  阿嬌在分局門口碰到了宋芳,宋芳從外面辦事回來,一眼就看見了她,整條街的女孩加起來,也沒有阿嬌一個人亮眼。

  「來找哥哥啊?」宋芳自然的挽住她的手。

  阿嬌點點頭,眼睛瞄瞄宋芳的肚子,她身的味道是越來越好聞了,她問宋芳:「你是想要女孩還是想要男孩?」

  宋芳一直都想生個女兒,經過周夢潔的事,她看到了太多被侵害卻不敢發聲女孩子,她們害怕站出來會讓自己再次受到傷害,而她們的害怕竟然是對的。

  宋芳把手放在小腹上:「你猜是男孩還是女孩?」

  阿嬌不用猜,她已經聞出來了:「女孩!」

  宋芳開心的笑了:「是嘛,我也,還是想生個女孩兒。」

  項雲黷沒想到阿嬌這麼快就來了,還回家換了個衣服,以為她今天又蹺課了,沒有戳穿她:「你等一等,這邊處理完就好了。」

  因為周夢潔的案子,大家都在加班,阿嬌一進辦公室,就聞到一股紅燒牛肉麵的味道,姜宸正在泡面,他一個人泡,全辦公室都餓。

  姜宸吃的還是豪華版,加了一顆鹵蛋一根火腿,阿嬌聞著味兒,饞得不得了,她也想吃這個面。

  項雲黷拿著資料進來,一眼就看見阿嬌臉上的小表情。

  她鼻尖一皺就是饞了,項雲黷忍住笑意,把嘴角扯扯平,一把搶過姜宸手裡的面,放到阿嬌桌上:「你先墊墊肚子,這面還沒好,再等半分鐘。」

  姜宸眼睜睜看著阿嬌把那「最後一顆鹵蛋」兩口吃掉了,哀嚎一聲:「項哥,這可是我最後一個鹵蛋了啊。」

  項雲黷用了半小時交接工作,然後帶阿嬌去遊樂園,買了兩張夜遊券。

  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了,他們一進遊樂園的大門,彩燈就一盞一盞的亮起來,阿嬌微微抬起臉,烏黑的眼仁中盡是霓虹。

  小販拿著各種各樣的發光色球和閃光髮箍上前兜售,阿嬌一眼就挑中了小惡魔角,這十分符合她的身份,頂著惡魔角問項雲黷:「好看吧。」

  她的眼睛直發亮,惡魔角一閃一閃,項雲黷不能違心說她不好看,但突然又覺得這話有些說不出口。

  好在阿嬌的注意力馬上就被別的東西吸引了,她伸手指著遊樂園最深處的巨大閃光彩輪,問:「那個就是摩天輪嗎?」

  項雲黷說過一次,她就牢牢記住了。

  項雲黷點點頭:「是,你想先玩哪一個?」

  阿嬌左右一看,指向了眼前最引人注目的那幢房子,上面掛著兩個大字「鬼屋」。

  這是江城樂園裡十大重點遊園專案之一,據說這裡的鬼屋造的特別逼真,場景模擬十分逼真,十個進去的,有九個被嚇出來。

  阿嬌樂呵呵的跑了過去,買了兩張鬼屋的門票,拉著項雲黷跑進去,結果還沒進去就停下了腳步,門口立著一塊碑,碑上印著「陰陽界」。

  冷風機吹過來一陣寒風,凍得人起雞皮疙瘩。

  陰陽界是阿嬌身死成鬼走過的路,過了陰陽界,就是鬼門關,再往前是千裏黃泉路,阿嬌這個鬼當人當得十分開心,沒想到竟然有人想走一走黃泉路。

  項雲黷看她裹足不前,笑了:「害怕了?那我們就不進去了。」

  阿嬌嘁一聲:「我才不怕呢。」說著大步邁了進去,這是假的,等她攢夠了功德,能投個好胎的時候,就讓項雲黷給她金屋。

  這個鬼屋能夠出名確實是做得很逼真,燈光音效和演員都十分到位,一進門就有牛頭馬面扮演勾人魂的橋段,還會一前一後帶著遊客走吊橋。

  吊橋下是刀山火海,各種各樣扭曲的鬼在裡面發出鬼哭聲。

  這兩個工作人員一看是個英俊男人帶著個漂亮的小姑娘進來了,估計這倆是來談戀愛的,想惡狠狠的嚇唬他們一下。

  一般女孩到了吊橋邊就已經害怕了,這橋搖來搖去,下面還有會動的人偶,燈光音效果一結合,陰森森的氣氛能讓人打哆嗦。

  「牛頭馬面」晃著手裡的道具鐵鍊,發出「嗚~嗚~」的聲音,搖擺著像喪屍那樣走過來。

  阿嬌掃了他們一眼,乍一看還有些像樣,可這步子是怎麼回事?牛頭馬面才不是這樣走路的呢。

  那個「牛頭」還想湊過來,頂著面具懟到阿嬌臉前嚇唬她,項雲黷剛要攔,阿嬌伸手一把拍了「牛頭」的面具上:「認真點!」

  ……

  「牛頭」和「馬面」面面相覷,這劇本不太對呀。

  等走吊橋的時候劇本就歪得更離譜了,阿嬌腳底生風,還沒等到他們倆抓住繩子搖晃,她就已經飄過了橋,在前面等他們。

  走過了吊橋,「牛頭馬面」的任務就完成了,之後會有新的工作人員扮鬼嚇他們,這倆還懵著呢,她一點都不怕,這是把鬼屋當成娛樂景點來了?

  阿嬌念念叨叨的抱怨:「一點也不像,牛頭馬面怎麼能這麼走路呢?」到底也是地府出名的官,太不體面了,學什麼不好,學西方喪屍。

  項雲黷捕捉到她話裡的資訊,「一點也不像」,她難道……見過牛頭馬面?

  阿嬌從口袋裡掏出棒棒糖來,挑了最愛的桃子味兒,嘬著糖繼續往前走,走到了新場景「陰曹地府」。

  真是越做越不像樣,阿嬌搖搖頭,對那些猛然衝出來的鬼嗤之以鼻,大搖大擺的帶著項雲黷一路闖關。

  那些工作人員有的嚇人嚇到一半,就被阿嬌無視了,青白的臉上滿是疑惑,還有一個看了看項雲黷。

  本來工作人員是不能跟遊客對話的,為了保持遊戲的真實感,但他沒忍住:「哥們,你女朋友是來繞著咱們玩的吧。」

  這個點兒本來都已經沒人,大家都在後面歇著,拎出來上工就算了,還一點成就感也沒有。

  「她比較喜歡看恐怖片。」解釋完了才想來要說這不是女朋友,一回頭就看見那幾個工作人員拖著血布道具,喪頭耷腦的回去了。

  阿嬌已經走到了閻羅殿,她從沒進過閻羅殿。

  那是犯罪的鬼和將要投胎的鬼去的地方,她在幽冥之中遙望過許多次,比漢宮還要巍峨莊嚴,臺階仿佛沒有盡頭,她怎麼也爬不上去。

  這裡沒有工作人員,只有幾個人偶,一個打扮成閻王,怒目而視,餘下的打扮成罪犯和判官,黑白無常拘著犯人,等待判罪。

  這裡鬼屋燈火比較亮的地方,是讓一口氣走了這麼久的遊客緩一緩,後面還有十八層地獄呢。

  阿嬌看了一會兒,看出不對來,裡面有一個鬼跟場景都對不上,她揉揉眼睛,指著那個鬼對項雲黷說:「你看,這好像是個真鬼,不是個假鬼。」

  項雲黷定睛一看,還真是,他跪在一群假人偶鬼的中間,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阿嬌已經走上去,她拍拍這個鬼的肩膀,歎了口氣:「你走錯啦。」

  那鬼懵懵懂懂,還老實跪著,想等閻羅辦案,前面幾個辦完了,就輪到他了,要不是被阿嬌發現,還不知道要在這裡等多久。

  項雲黷沒想到進個鬼屋還有工作,用鐵鍊拘住,送入了黃泉,韓剛授予他一日開三回門的許可權。

  阿嬌跟這個迷糊鬼揮手告別,叮囑他:「以後別再迷路啦!」

  項雲黷終於在黃泉門的門邊看到了前來接鬼的牛頭馬面,等門闔上,項雲黷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但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鬼屋十分沒意思,阿嬌要坐摩到輪,她恨不得把臉貼到玻璃上,升得越高看得越遠,她拉拉項雲黷的手:「我們家在哪兒呢?」

  項雲黷指了一個方向,剛要說話就接到了白美蘭女士的電話,白美蘭女士在電話裡依舊風風火火:「兒子,最近怎麼樣啊?談戀愛了嗎?」

  「沒有,你別總關心這個,有了我會告訴你。」項雲黷拿他老媽沒轍,要嘛就不打電話,要嘛就問有沒有女朋友。

  「對了,陳嬌挺好的,你讓她家人放心吧。」雖然覺得阿嬌的家人對她太冷漠,但還是要說明一下情況。

  電話裡又是一陣麻將聲,項雲黷聽見白美蘭女士自摸了一把,然後她問:「陳嬌?哪個陳嬌?」

  項雲黷捏緊了手機,他想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牛頭馬面拿他當新人看,打量了好半天,可他們卻一眼都沒看阿嬌,顯然是認識的。

  阿嬌還扒在玻璃上,出神的看著江城夜景,嘴角不自覺得翹著,她腦袋上還頂著那個小惡魔頭箍,上面的紅燈一閃一閃的。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13 PM

第44章 阿嬌捂住馬甲了嗎?

  突然之間阿嬌身上種種不合常理之處,都浮現在項雲黷的眼前,那些明顯到無法視而不見的東西,他怎麼從來都沒有深究過。

  項雲黷嗓音喑啞,一隻手還緊緊握住手機,七彩霓虹燈的光影在他的臉上流轉,也在阿嬌的臉上流轉。

  少女整個人都快貼到玻璃上,眼睛裡斑駁著五彩光,摩天輪緩緩升到最高處,樂園人工湖上燃放起煙花。

  阿嬌「哇」了一聲,翹鼻尖都壓扁了,她伸手去拉項雲黷,指著在夜幕中綻放的巨大花火:「項雲黷,你快看啊!」

  項雲黷張嘴說了什麼,但煙火就在他們的頭頂炸開,掩蓋住他的聲音,阿嬌只看到他張了張嘴。

  她手指頭揉了揉鼻尖,滿眼疑惑的望著他:「說什麼呀?」

  項雲黷剛要問第二次,白美蘭女士的聲音就從煙火燃放的空隙間傳過來:「哦!哦!你說陳嬌啊……算錢算錢算錢……一台都不能少啊。」

  項雲黷只聽見這一句,心上一鬆,懷疑的念頭像潮水湧來,又像潮水退去。

  柳萬青和胡瑤隱身浮在空中,幾乎是在項雲黷動念懷疑的那一剎那,柳萬青的法術禁製再次啟動,他對項雲黷施法,讓他忘記剛剛那一瞬間的念頭。

  胡瑤浮在半空,緊張的狐狸臉都皺起來:「你到底行不行啊!你不是說美國那邊找人盯著了嘛。」

  隔著大洋,施法對象離得太遠,柳萬青拜託了白美蘭女士家裡的那棵根深葉茂的發財樹,那棵樹雖沒修出人形,但靈智早開,沒想到辦事這麼不靠譜。

  胡瑤看著摩到輪裡兩個人一起看煙火,鬆一口大氣,接著又發愁:「這才幾天啊,一個月還沒到呢,要不然乾脆勸她要了金屋算了。」

  這個人也太難騙了,疑心一起,萬念叢生,以後他只會更加懷疑。

  柳萬青指指阿嬌,虛空一點:「瞪大你的狐狸眼,仔細看看她。」

  胡瑤盯著阿嬌看,還真揉了揉眼睛,只見她周身有一層淡到透明的光圈,時隱時現,若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胡瑤這回把狐狸眼睛瞪得滾圓:「這這……」

  柳萬青再次遺憾,要是圓夢司裡都是像阿嬌這樣無師自通,還成績斐然的下屬,他哪還用這麼勞心勞力。

  「那……那會不會一年之後,她就能直接成人?」

  柳萬青額上青筋一跳,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這才平復情緒:「你的下道雷劫何時會來?福報攢得如何?」

  ……

  胡瑤不說話了,她花費百年修成人形,又花百年積攢福報,若非出身青丘,光修人身就不知要花多少功夫。

  修身百年,修心千年,柳萬青千年大妖還不曾修出一顆木心來,這一年時光也隻夠阿嬌攢攢小功德,福澤來世了。

  柳萬青看胡瑤終於意識到自己說了蠢話,狹長雙目瞥她一眼:「把你那魅惑之術,教她一些,下回若再起疑,能用得上。」

  「我可是個正經狐狸精!」胡瑤的長相,就算是在狐狸精中也是美豔那一類的,前凸後翹,身材風騷,但她從未吸過男人精氣,最煩的就是別人誤會她性格也風騷,大街上要是敢衝她吹口哨,就讓人半年不舉。

  「再說了,她能學得會嗎?」胡瑤很有些懷疑。

  「難道你沒聽過一句話,叫作鬼迷心竅?」柳萬青撣撣西裝,準備走人。

  「哎,這畫面多美啊,要是他們能在一起就好了。」胡瑤又看了一會兒,摩天輪裡男人英俊,女孩嬌俏,可惜他們不能人鬼情未了。

  柳萬青冷聲道:「死心吧,他這一世沒有姻緣線。」

  「哈?」這麼帥氣的男人,竟然沒有姻緣線?胡瑤震驚過後抓住了重點,「你還能看到人的姻緣?你也替我看看!我的姻緣在哪兒呢?」

  柳萬青隱身循走,胡瑤不肯放棄,追著他離開了。

  阿嬌還不知道自己還陽二十天就被懷疑了,她坐完了摩天輪,又要去旋轉木馬,這回項雲黷不陪她上去了,她就把手機塞到項雲黷的手裡,熟練的點開拍照app:「等我轉過來的時候,你再拍,要把我拍的好看點啊!」

  項雲黷還從來沒幹過這種事兒,替女孩子拍照片,旋轉木馬外圈,都是一群替女朋友拍照的男孩們。

  項雲黷本來沒覺得什麼,可等阿嬌坐著飛馬轉到他眼前,甜笑著衝他揮手的時候,怕他看不見,叫他的名字:「項雲黷!我在這兒!」

  他舉著手機,覺得有種微妙的情緒和不該有的不自在。

  等阿嬌從旋轉木馬上下來,伸頭看手機裡的照片時,噘著嘴哎呀了一聲:「怎麼不是照片啊!」

  項雲黷心不在焉,手指一劃點了錄視頻,視頻裡的阿嬌一次又一次的從圓盤那頭轉過來,衝他揮手,叫他的名字。

  阿嬌看了覺得視頻也很不錯,喜滋滋的捧著一遍又一遍點播放。

  坐在樂園餐廳裡吃飯時,阿嬌還在看,她把聲音調到最大,聽見她在叫項雲黷名字的時候,項雲黷輕聲的「嗯」了一聲。

  阿嬌嚼著漢堡吸著可樂,抬頭說:「你怎麼不大聲答應我,我都沒聽見。」

  項雲黷垂下眼,他察覺到自己不對勁了,從摩天輪上開始,這感覺越來越強烈,太陽穴發漲,他有點頭疼。

  他一皺眉頭,阿嬌就感覺到了,小手拍著他的胳膊:「怎麼啦?」

  「沒什麼,沒事。」項雲黷不著痕跡的躲開了阿嬌的觸碰。

  阿嬌無知無覺,吃飽了就把遊樂項目玩了個遍,玩到關園才依依不捨,她攥住項雲黷的衣角:「項雲黷,我還想玩。」

  「你要是考試成績好,我就再帶你來。」他壓下心裡不該有的情緒,像天下所有的家長那樣說。

  阿嬌震驚了,上學就算了,竟然還要考試?

  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項雲黷心裡存著事,一路上都很沉默,但他本來就少言,阿嬌又在擔心她的考試成績,課上的東西她沒有一句聽得懂,一點都沒注意到項雲黷跟平時不同。

  車停在巷口,他們往巷子裡走,老城區街燈昏暗,阿嬌看見燈下有一對男女正在擁抱,那個男人捧著女孩的臉,啃得津津有味。

  阿嬌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對正在接吻的男女,女孩被阿嬌看得有些害羞了,她輕輕推開男人,低下了頭:「很晚了,你回去吧。」

  男人說:「今天我不回去好不好?」

  女孩紅著臉拒絕:「我室友們都在呢,你來不方便,你趕快回去吧。」

  男人退了一步:「那我們去開個房,你回去拿點東西再出來?」

  阿嬌豎起耳朵,她不懂就問:「項雲黷,開房是什麼呀?」

  夜深人靜,這句話傳到女孩的耳朵裡,她害羞的都抬不起頭來了,堅持要回家:「你回去吧,我要走了。」

  男人一把抱住她的腰,對阿嬌嚷嚷:「你他媽的管什麼閒事兒呢。」

  項雲黷剛剛就想捂著她的眼睛不讓她看,現在又想捂著她的耳朵不讓她聽,聽見她問,正在想要怎麼解釋,那個男人就出言不遜。

  項雲黷扭身:「說什麼?」

  他心煩氣躁,語氣不善,三個字就把那個男人堵回去了,男人看項雲黷這麼魁梧,一下就慫了,又抱著女孩說:「我真的捨不得你。」

  阿嬌這下看清楚了,燈下的女孩,就是那個每天上班都有金毛大狗送她,然後又趴在巷子口等她回來。

  這隻狗正繞著主人轉圈圈,又衝男人齜牙狂吠,想把它的主人從男人懷裡拉出來,它死了還在保護它的主人,可它的主人既聽不見它,也看不見它。

  阿嬌看不下去了,她走過去,對這個女孩說:「你的狗不喜歡他。」

  女孩愣住了:「什麼?」

  「你的狗!」阿嬌強調,這隻狗極靈人性,阿嬌一出來,它就停下了,乖乖坐著,毛尾巴一甩一甩的,兩隻狗眼盯著阿嬌。

  阿嬌看它這樣乖,忍不住伸手揉揉它的毛。

  這個舉動十分詭異,他們只能看見阿嬌伸出手,揉了一團空氣,男人罵了一句:「神經病。」拉著女孩就要走。

  女孩卻停住了腳步,問阿嬌:「是……是什麼樣的狗?」

  阿嬌遲疑了一下,大金毛抬高狗頭,露出長毛裡的名牌,名牌用一根漂亮的繩子系著,上面刻著字「元寶」,它驕傲的汪汪兩聲。

  「它說它叫元寶。」阿嬌又摸摸那隻狗的頭,忠心護主,是條好狗。

  女孩一下哭了起來,她在江城工作,已經有兩三年都沒回去過,爸爸媽媽打電話告訴她,元寶沒了。

  它老了,走都走不動了,最後躺在窩裡不能起身,還要看著院子門,一聽見有女孩子說話的聲音,就吃力的抬起頭來看一看,以為是她回來了。

  「這就是個騙子!」男人急了,他揚手要打人。

  項雲黷像守護神那樣站在阿嬌的身後,男人把手縮了回去,他惱羞成怒,把矛頭對準了女孩:「你信不信我?」

  女孩突然爆發:「她騙我?她騙我什麼?你才在騙我!」有些事,心裡都明白,但沒有一個契機去戳破這隻氣球。

  兩人大鬧一場,男人罵罵咧咧,項雲黷出示了他的證件:「把你的身份證拿出來。」

  男人這下一聲都不敢吭了,乖乖掏出身份證,解釋:「我們就是談戀愛,我們是男女朋友。」

  項雲黷把他的身份證號記下,點點他:「到底是不是,以後這個女孩說了算,我記住你了。」

  男人想罵又不敢罵,最後都沒看他「女朋友」一眼,扭頭走了。

  女孩問阿嬌:「元寶一直都在嗎?」

  「在啊,它每天送你上班,叼著球等你下班。」阿嬌不懂,這麼高興的事,她怎麼竟然越哭越厲害了。

  元寶繞著主人轉,用後腿站起來,兩隻手團在一起拜拜,咧開嘴對著女孩笑,想哄它的主人開心。

  女孩雖然看不見,可她擦了擦眼淚,對阿嬌鞠了個躬,說:「謝謝你,我明天就帶元寶回家去。」

  阿嬌也覺得高興,雖然不知道這跟女孩決定回家有什麼關係,但她眼前金光一閃,又一筆功德落在她的身上。

  女孩離開了,她的大狗跟在她身邊,小跑幾步又等一等主人,嘴裡還叼著那顆球。

  「你很好。」項雲黷伸手揉揉阿嬌的頭,她是這麼熱心的,這麼善良的好女孩。

  「我當然很好。」阿嬌理所當然的接受誇獎,跟著皺起眉毛髮愁,要是功德能讓她考試成績好,那就好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14 PM

第45章 阿嬌今天稱霸了嗎?

  歡樂時光總是很快過去,阿嬌終於迎來了她學生生涯的第一次月考。

  一中的月考放在每個月月中,從高一到高三分三天考,上午考完,下午就貼百名榜,紅紙上從第一名排到第一百名,寫著姓名和班級。

  對十班的學生來說,百名榜就是張貼在校園佈告欄上的紅紙而已,反正十班能上百名榜的,從高一開始就沒有過。

  班主任在講臺前做月考動員:「開學才不到一個月,大家的進度都差不多,這是我們第一次月考,希望大家都能發揮水準,一定能考出好成績的!」

  這跟仿佛在跟小學生說話的語氣,讓沈麗娜翻了個白眼,她摸出桌肚裡的小鏡子照著,昨天剛用了鑽石面膜,皮膚都在閃閃發光。

  可再怎麼看也沒有陳嬌皮膚好,她究竟是怎麼保養的?怎麼能做到臉上一個毛孔都沒有呢?

  沈麗娜回頭瞥了阿嬌一眼,很想跟她八卦一下她到底用的什麼保養品,就看見陳嬌又趴在桌上睡覺,完全不把班主任的考前動員放在眼裡。

  女孩子們還好,男生們當著班主任的面就說:「王老師,其實吧,開學第一節數學之後,我就什麼也沒聽懂過。」

  他們都知道小王老師脾氣好,基本不發火,都愛跟她開開玩笑。

  王老師沒有生氣:「下面這個好消息肯定會讓大家都振作起來的,這次上了百名榜的同學會特別獎勵一次溫泉兩日遊。」

  江城市郊新開的溫泉山莊,就是一中知名校友名下產業,他在動盪時期去了臺灣,年過八十了,又回江城投資做生意,這一次的活動就是他特別提供給小他幾十界的校友們的。

  王老師說完這個好消息,一臉期待的等大家的反應,可班裡無人響應:「說得這麼好聽,又輪不到我們,還不如趁他新開業有優惠,自己去玩呢。」

  王老師的動員鼓勵沒收到預期的效果,離開教室之前看了一眼靠窗的最後一個位置,陳嬌從剛剛開始就一起低頭在睡,可王老師不敢叫醒她。

  周夢潔的事兒,就是陳嬌發現舉報的,本來學校應該表彰她,但這事兒還是壓了下去,不希望周夢潔受到二次傷害,該給的獎勵也就一直沒提,這次郝主任說了,不管陳嬌考得怎麼樣,溫泉二日遊裡都有她一份。

  阿嬌雖然埋著頭,可她沒有睡,她知道要月考了,可書上字都比天書還難懂,於是跑上天臺,問天臺十兄弟:「你們誰的成績最好?」

  這幾位都是學習太大才跳樓的,據她的觀察,十班沒有人壓力大,反而是一班的那些學生,青著眼白著臉,一個個鬼似的。

  阿嬌總結,學得越好的那些,壓力才越大。

  沒想到那個抽抽噠噠要喝奶茶的女鬼,會是天臺十兄弟中間成績最好的,她因為保送名額被搶走,一氣之下跳了樓。

  阿嬌和她商量,用烤鴨卷餅換一次月考。

  阿嬌把她塞進自己的桌肚裡,等考試的時候就讓她當槍手。

  卷子發下來,阿嬌使了個障眼法,女鬼從課桌肚裡爬出來,懸起筆來半個小時做完了整套卷子,阿嬌又把她塞回去。

  十班所有人都看著陳嬌,才剛到了交卷時間,就把卷子交上了,數學老師負責監考,這一科還就是數學,他本來想這次怎麼也得教育陳嬌一下了,上課不聽,考試亂寫!

  這是高二第一次月考,所有的老師都想給他們來個下馬威,裡面出到一些高二後期,甚至是高三要學的知識點,成績再好也要鞭策。

  沒想到數學老師簡單一掃基本全對,拿出筆來替阿嬌批改,越改越驚奇,這位同學雖然上課從不認真聽講,但最後一道涉及高三知識點的大題她用了兩種解法。

  阿嬌交完卷就去學校小超市了,她美滋滋買一堆零食給她的鬼朋友,一套烤鴨卷餅,換溫泉山莊二日夜,和項雲黷再帶她去一次遊樂園,簡直太劃算了。

  連續三天,大家都沉浸在分數題海的汪洋大海中,整個年級吃午飯的時候都不停有人討論,這次誰會是高二的第二第三名。

  畢竟第一名沒有懸念,一班學霸沈希牢牢霸佔百名榜第一名九個月了,還不包括期中期末考試,這次應該是會他蟬聯第十次月考第一。

  可等到下午放榜的時候,所有人都吃一驚,沈希竟然被十班的轉校生陳嬌壓了一頭,陳嬌整整高了沈希十二分。

  成績統計出來的時候,王老師傻了眼,整個百名榜裡,就只有一個十班的學生,還是第一名。

  別的班級老師紛紛打聽,怎麼這個轉校生成績這麼好,平時課堂小測驗一點都不知道呢?轉來時候就沒注意一下成績單?

  十班這樣的放牛班,一鳴驚人出了個月考第一名,一班的班主任過來瞭解情況,把幾張卷子都抽出來,看了又看,想替沈希把這個第一名給奪回來。

  仔細審算了每一分,結果還是一樣。

  各科老師也都仔細對比過兩張卷子了,一樣的問題扣一樣的分,看了幾遍,第一名就是陳嬌的。

  百名榜一貼出來,整個年級都沸騰了,等知道第一名還是新任校花之後,學校論壇又開了好幾個飄紅帖。

  據知情人士爆料,陳嬌上課不聽講,從不交作業,偶爾還會看不見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沒想到不是人家不願意聽,而是已經全部掌握了。

  還有人上傳了一張阿嬌趴在課桌上睡覺得照片,本來以為是個學渣,結果竟然是王者!

  這張照片很快被同學們做成了表情包,大家紛紛拜睡神學霸,拜了幾樓之後,留言變了風向。

  【沒人注意到學霸校花的腿嗎?】

  【臥槽,我早就想說了,樓上勇士。】

  【我宣佈她就是我的新女神了,女學神。】

  一班全班懵逼,沒想到沈希猝不及防掉下了第一,班主任還安慰他:「這個不是你的問題,最後一大題的解法那是高三才要學到的。」

  年輕的小學霸握緊拳頭,誓要來月再戰。

  對比一班全班懵逼,十班同學就淡定得多了,百名榜一出,就連陳嬌的人影都沒看見,王老師回教室找了好幾次,笑得合不攏嘴,她連自己班裡能擠進百名榜都沒想過,更別說會出個第一名了。

  阿嬌感謝過天臺女鬼,就翻牆蹺課了,錢二發消息給她,說貨出掉了,叫她去收尾款。

  她走之前還專門去百名榜拍了張照片,把照片發給項雲黷,遊樂園之後,她已經有好幾天都沒看見項雲黷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早上起來不見人,晚上她睡了,他才回家。

  這下他可賴不掉了。

  項雲黷是確實有工作要忙,白天是人間的,晚上是陰間的,但他確實是在故意回避阿嬌,他要控製那種情緒的滋長,在萌芽這際,便將它掐滅。

  也是項雲黷沒有戀愛經驗,他要是談過戀愛,就會知道越是壓抑,才越是想念。

  他點開阿嬌的資訊一看,高二月考百名榜,第一名,陳嬌。

  連項雲黷都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阿嬌真能考個好成績,還能考出第一名,他隨即笑了一下,想發消息問她【作弊了嗎?】,字都已經打上去了,想想又刪掉,萬一真是她自己考的,她該多傷心啊。

  項雲黷又把照片點開放大,宋芳看了一眼:「哎喲,第一名啊!一中的第一名,肯定能考個好大學。」

  項雲黷先是笑,然後又想到,她只在江城待一年。

  阿嬌晃晃悠悠到了古玩城,熟門熟路找到了錢二的店鋪,錢二早就已經等著她了,一看見她就趕緊起身迎接,笑成了一朵喇叭花。

  「您來了,您坐。」錢二也沒想到他不惑之年還能再遇上一位財神爺,哦不,財神小姑奶奶,一個大買家出了個特別好的價錢。

  錢二談生意的時候當然要自抬身價,說這樣的東西手裡多的很,像那種什麼漢代玉蟬全是陳小姐的隨身帶著小玩意兒。

  誰知對方一聽,馬上說道,只要有東西,都高價收。

  這可是個長期的買賣,錢二光是這一筆的抽成,就足夠他搓一個月的澡,還是叫「頂配」服務的那一種。

  他看見阿嬌勝似看見親娘,恨不得把她供起來。

  「您手裡要有什麼東西,都能出,這個賣家人爽快,你們兩邊都是爽快人,做起生意來,多和氣呀。」他不知省了多少事,不必為了三瓜兩棗的磨半天嘴皮子,輕輕鬆鬆就把錢掙了。

  錢二這模樣,阿嬌很習慣,她活著的時候身邊侍候的宦官也是這樣子的,讓她不由自主就驕矜起來:「以後再說吧。」

  阿嬌拿了錢準備走。

  錢二試探著問:「您,接不接活?」要是不缺錢也不會偷家裡東西賣了,「就是看個風水局,本來也不想勞您大駕,可那一家給的錢多,咱們都是朋友了,互通有無嘛。」

  阿嬌看看他,抬起下巴。

  錢二被她眼風一掃,不敢再瞞,輕輕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您是我姑奶奶,什麼都瞞不住您,您千裏眼順風耳。」

  錢二一心以為阿嬌家裡是通陰陽的術士,這類人總得有個驅使的,以為阿嬌年紀少,沒想到還真有兩把刷子。

  「那家裡自從死了老太太,就有點不太平,覺得是家裡風水不好,讓我去改改格局,我這一想,您是行家呀,放著您不請,我那也是……」

  「鬧鬼了?」

  錢二把他那油嘴滑舌全收了起來,老實一點頭。

  阿嬌不懂什麼風水局,但鬧鬼?鬧鬼了好啊!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14 PM

第46章 阿嬌今天外宿了嗎?

  阿嬌和錢二約定了時間,走之前她問:「江城哪兒的烤鴨最好?」

  現在時間還早,可以買上烤鴨去看項雲黷,是他說的,考出好成績就再去一次遊樂園,他可不能賴皮。

  這個錢二知道,他把地址告訴阿嬌,送她出門,眼看她走遠了,錢二伸手就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哎喲喂。」

  他本來都想好了,這姑娘看著厲害,有多少斤兩也還得掂量掂量,不能就這麼把人領上門去,萬一砸了生意,他以後在江城可不好混。

  所以他想先找個小活,試試她道行有多深,沒想到她小小年紀,眼神倒利,一眼掃過來,看得他膝蓋都一軟。

  錢二想想自己也是見過世面的,何至於叫一個小丫頭片子看一眼,就把實話給禿嚕了,伸手捶捶自己的膝蓋骨,難道是年紀大了,骨質疏鬆了?

  阿嬌跑到烤鴨店去,她現在也是個有錢的鬼了,出手絕不小氣,算一算辦公室裡那麼多人,一口氣買了五隻鴨子。

  店員看她這麼嬌滴滴的,這麼多個打包盒,她一個小姑娘要怎麼拿,剛要替她送,就看見她一隻手拎了起來,走路毫不費力。

  阿嬌拎著包賣盒風風火火跑到了項雲黷的辦公室,宋芳一看見她就笑:「買了什麼呀?這麼多東西。」

  阿嬌笑眯眯:「我請大家吃烤鴨!」

  烤鴨的香味不斷從盒子裡傳出來,大家忙周夢潔的案子,好多天了,除了陳仰正之後,還牽出了一個詐騙團夥,有組織有分工。

  花錢買一套PUA的圖文,裡麵包含各種各樣的美景圖美食圖,國內國外都有,還配上文字,時不時的發出去兩張,讓受害人以為自己遇上了高富帥,對他們深信不疑的時候,再用各種藉口從她們的身上榨取錢財。

  都快做成產業鏈了,這一拔起,抓了四五個,查到十幾個受害人,員警都上門,還有人怎麼也不肯相信自己被騙。

  這一案牽一案,大傢夥都好久沒能出去吃頓好的,聞見烤鴨味,紛紛湊過來。

  阿嬌拿了一盒,往姜宸的桌上一放:「還給你的。」做人做鬼她都很有原則,吃了姜宸一碗泡面,還給他一盒烤鴨。

  姜宸笑了:「那我可賺了。」說著打開盒子吃起來,就快飯點了,正餓著呢。

  項雲黷從外邊回來,就見辦公室裡人人都在卷餅:「今天怎麼了?都吃上烤鴨了?」他出門回來還給自己帶了個外賣蓋澆飯。

  宋芳笑說:「你妹妹說請大家吃烤鴨。」

  阿嬌從他桌後探出腦袋來,項雲黷一怔,走過去問:「怎麼過來了?」

  阿嬌還以為他沒看見那張照片呢:「我考了第一,說好了帶我去遊樂園的。」

  項雲黷笑了,伸手就想揉她的頭,但又把手伸了回來,說:「這幾天忙,等忙完了再帶你去。」本來想讓她和她的同學們去的,也不知道她現在交沒交到人類朋友。

  阿嬌不高興了,她知道項雲黷是在推搪,「哼」了一聲,拿起他桌上那盒烤鴨,氣啾啾的說:「不給你吃了。」

  她這麼熱心跑來送外賣,他竟然一點也不領情,氣呼呼跑走了,她要學電影裡那樣,花錢發洩!

  宋芳等阿嬌走了才說:「項隊,孩子考第一多不容易啊,就鼓勵鼓勵她,再說這兩天也沒這麼忙了。」

  項雲黷沒回答,他心裡苦笑一下,不看見的時候還好,一看見又克製不住的想太多,比如他剛剛就在想,不能做那麼多,她將來應該跟她男朋友一起做的事情。

  阿嬌心情很不好,光明正大蹺課了,跟著錢二去鬧鬼的白家老宅「看風水」。

  白家老宅在城郊的山腳下,是一棟有百來年歷史的大宅子,白家有錢的時候整個山頭和水田都是他們的,後來時局動盪,舉家出國。

  還是白老太太老了,想要落葉歸根,這才回鄉療養,沒想到老太太一死,老宅裡就不太平。

  錢二恭恭敬敬開著他的車接阿嬌,還清理了後備箱,心想她總要放點東西,到了地方,阿嬌手裡確實拿了一大包東西。

  滿滿一大包的垃圾食品,炸雞可樂漢堡包,薯片巧克力彩虹糖,她讓錢二開車,到路口的西餐廳取了個批薩。

  錢二傻了眼,呵呵笑兩聲緩解尷尬,搓著手問:「陳小姐就不帶點兒……別的東西?」

  阿嬌咬著棒棒糖:「帶什麼呀?」

  錢二嗞著牙,幸好他自己也準備了一套,這活三分靠運氣,七分靠演技,錢二能在江城民俗產業中闖出點名氣來,靠的就是演技,和他那套一看就特別唬人的道具。

  從古錢劍到銅香爐,一樣都不能少,這可是吃飯的傢夥。

  看到阿嬌這麼隨隨便便就準備去看「風水」,錢二有點擔心,又忍不住後悔,怎麼就給說漏嘴了呢!早知道先帶她跑跑小活。

  心裡這麼想,但其實也明白,他自己對這一行完全是「興趣愛好」,能知道點什麼真本事假本事的,小活成不成的,他也看不出來。

  「您怎麼也得預備一把桃木劍?」錢二想了想,說了一個標配,不管是不是真有本事,這東西總該帶一把,什麼道具都沒有,人家還當你是去旅遊的呢。

  「胡扯,我怎麼能拿那個呢!」阿嬌翻了個白眼,桃木克鬼,多燒手啊。

  錢二本來心裡沒底,聽阿嬌這麼一罵,反而安心了,她連桃木劍都瞧不上,應該是有真本事的,白家正在辦喪事,要連辦七七四十九天,今兒是頭七,凶得很,反正到時候眼瞅著不對,那就溜唄。

  九月末天氣已經涼爽,這一片山裡挖出溫泉來,開了個溫泉度假山莊,山清水秀,滿山都種了竹子,據說還要規劃一個竹山景區。

  白家老宅,就在這麼個風水寶地。

  錢二多少掌握一點理論知識,一邊開車一邊說:「這地方背山靠水,山管人丁水管財,這又聚氣又聚財,按說不該鬧什麼麼蛾子呀,陳小姐您說呢?」

  錢二一回頭,看見阿嬌在後座睡著了,她竟然還帶了一條毯子,還有眼罩和枕頭。

  高人,這一定是高人,錢二心裡這麼說服自己,可到底有些吃不準兒,這萬一她就是個花架子,只有嘴巴厲害可怎麼辦?

  到了白家老宅停下車,就見一座廣屋豪宅,門前車馬紙幡樣樣俱全,白家在各地的親屬都回來奔喪。

  因為阿嬌一路上都要停下來買各種吃的,他們已經來晚了。

  阿嬌一摘眼罩,睡眼惺忪,慢騰騰伸個懶腰:「到了?」

  錢二急得臉都青了,就在剛才,他看見和尚道士往白家去,原來不光是請了他一個,這是一碗飯,大傢夥爭著吃啊。

  「姑奶奶,咱可快著些,這晚了……」晚了他肚子裡那點東西別人就先說完了。

  錢二還真看出點門道來,遠看白家老宅座落之處那確實是塊風水寶地,近看才知道,山還是那個山,水可不是那個水了。

  可能是山上動工造溫泉山莊,動過了水脈,這水斜飛下來,錢二瞬間編出一套風水上的說辭,要是陳嬌真的靠不住,靠他自己也能發一筆小財了。

  錢二帶著阿嬌進了白家大門,這裡頭點了好香燭,阿嬌吸上一口,有點滿足,又看紙車紙馬都紮得精神,對錢二點頭:「這喪事辦的倒還不錯。」

  白家有人站在門口接應,一般能當喪事接應的,那都是主家心腹,錢二把他肚裡那一套都抖出來:「方才遠遠看了一眼,門前水脈是不是最近大動過?這是逆水來朝,不大好,不大好。」

  接應的就是白家人,方才那幾個都很沉得住,沒一個像錢二這樣,進門就開口的,反而引起他的注意:「怎麼不好?」

  錢二在人前完全換了一付模樣,收起他那殷勤的臉,腰也挺直了,人也深沉了。

  他今天是和藹可親的高人人設:「山管人丁水管財,人人都覺得門前有水能發財,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惡水不能沾,這斜飛水就是逆水,我看這流勢不利二房。」

  錢二來的時候就做了一點背景調查,白家一共三房人家,現在是二房掌家,這門口接應的那肯定得是二房的人,張嘴一下就說到了人家的心坎上。

  那人果然臉色微變,還請教了錢二的姓名,錢二微微有些得意,看了阿嬌一眼,心想自己靠著嘴皮子吃飯,那也是有真功夫的。

  阿嬌完全沒注意錢二,她已經知道自己是來抓鬼的了,開門見山的問白家人:「抓一只給多少錢啊?」

  紙片剪的東西雖然好,但太消耗法力,昨天她回家收拾背包,發現有一半都又重新變回了小紙片,還焦黑焦黑的,燒過一回,不能再燒第二回了。

  賣金子的錢,她已經花掉一半兒,房間裡的大衣櫃才填了一半,要是又有功德又有錢,那就最好不過了。

  本來這個年輕人一直都在打量阿嬌,他就是白家二房最年輕的一輩,雖然他常年不在國內,但阿嬌實在是太漂亮了,還想問她要個聯繫方式,心裡還想她可能就是個高人的秘書之類的。

  沒想到她一張口就拿「鬼」按只算。

  瞬間壓下所有的想法:「這個還要進廳堂商量。」這宅子實在叫人心慌,只有正午的時候,一家人才敢齊齊出現,到了下午二三點,天色一暗,就紛紛找理由離開。

  廳堂裡除了剛剛錢二看見的和尚道士之外,也有幾個民間非正統工作者,看見錢二帶著阿嬌進來,紛紛側目。

  錢二太油滑,阿嬌又太不沾煙火氣。

  白家二兒媳婦穿一身旗袍,打扮得很是素淨風雅,由她一手料理喪事,可沒想到會出這種事,她往堂前一坐:「請各位大師前來,是替我們排憂解難,只要事情辦得好,她裝扮素雅,說話倒是直接,很合阿嬌的脾性,她又問一次:「抓一只給多少錢?」

  和尚道士還好,那幾個民間非正統抓鬼工作者,都看了阿嬌一眼,眼中有譏笑,其中一個乾脆大笑道:「小姑娘,你年紀不大,口氣倒不小。」

  阿嬌蹙起眉心,瞥他一眼:「閉嘴!」

  那人張著嘴,還想哈哈笑上兩聲,可光張著嘴,就是發不出聲音來。

  屋中立時人人變色,目光都向阿嬌看來,可阿嬌卻沒看他們,還只看向白二太太:「說呀,抓一只給多少錢?」

  白二太太有片刻怔忡,看向自己的兒子:「這位是……」

  「陳小姐。」錢二代替阿嬌作答,此時此刻他恨不得立刻就給這小姑奶奶跪下,太牛逼了,太是個人物了,他滿口的唾沫都想用來讚頌一下他這新認的小姑奶奶。

  但錢二按捺住了洶湧澎湃的激動之情,端著一付世外高人的臉,對那個人笑了一笑,說:「這是你的氣運,一般人可見識不著。」

  白二太太本來並未把阿嬌放在眼中,阿嬌實在太過年輕了,滿座都是高人,她實在不顯眼,此時對阿嬌十分禮遇:「陳小姐稍安,只要能解決問題,錢不是問題。」

  「爽快,我就喜歡你這種人。」阿嬌笑眯眯的點點頭。

  白二太太又再開口:「大宅白天都安然無事,到了晚上卻不太平,所以才請來諸位。為了方便諸位,收拾了幾間屋子,請諸位大師們留宿一夜。」

  阿嬌拿出手機播通電話,得意洋洋告訴項雲黷:「項雲黷,我今天,不回來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15 PM

第47章 阿嬌今天看戲了嗎?

  既然要留到晚上,白家便擺下宴席請各位「大師」們入席。

  鴛鴦廳後擺開了兩桌席面,白二太太說完話就離開了,由她兒子招呼大家,一共兩張小圓桌,每桌隻坐四個人。

  因有喪事,辦的是素席,雖是素席卻也是按著規矩來的,四鮮果八乾果,羅列得齊齊整整,擺在青花瓷碟子裡。

  錢二一看就先對著白少爺贊一聲:「講究。」

  阿嬌嘴角一撇,錢二馬上反應過來,小姑奶奶這是嫌棄他村氣了,趕緊又擺出那張「我什麼沒見識過」的大師臉,仿佛只是跟白少爺客套兩句。

  錢二走到桌前,先給阿嬌拉開椅子,請她坐下。

  阿嬌卻不坐,她指使錢二十分順手:「我不願意跟他們吃飯。」

  話說的一點都不客氣,那和尚臉色還好看些,餘下的人臉色就很不好看了,但她剛剛才露了一手,那人到現在還憋著嗓子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來路,一個個就當聽不見。

  錢二還有什麼事不依著她,恨不得阿嬌能可勁兒作,越是作得多,後面才越是好抬價。

  「就給您預備單份兒的,送到您房裡去。」錢二一對上阿嬌就恨不得腆著臉笑,這侍候人的活計原來沒幹過,沒想到真做起來還挺順手的。

  阿嬌背著手,下巴一點,往各處溜達去了。

  白少爺乾脆讓廚房把有的菜都多預備一份,他跟在阿嬌身後,也出去了。

  阿嬌一走,餘下幾個民間非正統抓鬼人互換眼色,大堂前都各自端著身份,有了一個阿嬌當出頭鳥,氣氛反而微妙的和諧起來。

  剛剛那個被阿嬌一聲閉嘴說啞口的人,還坐著一言不發,幾個人冷眼看他,誰也不出手相幫,就想看看那小姑娘到底有多少本事。

  還是同坐的道士伸手拍了拍他,他憋著的一口氣緩了過來,終於能說話了:「這小丫頭是個什麼來路?這又是什麼邪術?」

  「言靈術。」另一個方耳大臉的笑了笑,他先自報家門:「我姓徐,徐茂弘,江城本地人氏,列位同行都是外地來的,有些事兒大家或許不知道。」

  他們已經是白家請來的第三批人了。

  前兩批都鎩羽而歸,徐茂弘也打聽過,可什麼也打聽不出來,裡頭還真有幾個數得上名號的人,都沒能把事兒辦成。

  白家一次又一次的加價,錢出的越多,人來的越少,這眼看老太太頭七了,這宅子只會更凶,大家與其各自為政,不如守望相助。

  簡單的說就是他心裡也沒譜,能拉幾個人就拉幾個人,人多力量大。

  「白家出的價,就是按人算,也不低了。 」徐茂弘提出這個主意,桌上倒有幾個人心動的,還有人將信將疑,誰知道徐茂弘是說的是不是真的。

  這都第三批了,裡頭一半是請來死馬當活馬醫的,比如錢二。

  徐茂弘還真知道錢二的來路,就是江城開古董店的,賣賣作舊假古董,兼職替人看看風水,一個花架子,一開始也沒把錢二放在眼裡,沒想到錢二還真能請來個高人。

  「你說的倒好聽,這大家都聚在一起,辦好了算誰的?辦差了又算誰的?」其中叫方文鏡瘦長年輕人開口就質疑。

  徐茂弘也不惱怒,他笑一笑:「白二太太給錢爽快,可究竟這宅子裡怎麼個不太平,她可一句話都沒說。」

  白二太太確實沒說,但大家一開始也沒在意,請他們來還能是幹嘛,要說的婉轉一點,他們就是幹「保潔」的,給人家清理清理「髒東西」。

  但一口氣請三批人,每批人還這麼多,這宅子是不是真的大凶?

  方文鏡留了個心眼,等傭人來上菜的時候他客客氣氣問上幾句,可無論他們怎麼問,傭人都隻搖頭不知,等問夜裡老宅夜裡有什麼怪異事時,那傭人擺手走了。

  這麼一來就有願意跟徐茂弘聯盟的,坐到他身邊來,互換一下名片,徐茂弘的名片上還真印著「徐氏清潔公司」幾個字。

  都跟他打聽白家究竟是怎麼回事。

  阿嬌背著手在院子裡轉了一圈,白少爺一直跟著她,他從沒見過阿嬌這種女孩子,跟了她半天,她好像完全沒看見他似的。

  「這宅子還是清朝時造的,這麼多年維護得還行,地方有點大,得多走一走。」白少爺說這話時很有些誇耀的意思。

  可阿嬌完全不為所動,臉上還有些不以為然的意思,這點小地方,竟也能算大。

  白少爺想撩沒撩著,問阿嬌說:「你想不想知道,這宅子晚上哪兒不太平?」

  阿嬌一雙眼睛睃著他:「愛說就說,不說就算了。」

  她其實是有點想知道的,說是按隻抓鬼,可她逛了一圈,這宅子裡並沒有一點鬼魅氣,唯一的陰物就是阿嬌自己,如果並不鬧鬼,白家人怎麼就怕成這樣了。

  白少爺笑一下,更覺得有趣,壓低了聲音:「這宅子每天晚上就會變一個樣。」

  他是想勾得阿嬌一點一點問他的,可少女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用烏幽幽的眼睛盯著他,看得他有些後脊發涼。

  乾脆也不賣關子了:「家裡的傭人起夜能看見廳堂中……人來人往。」說到人字的時候,他本想換成鬼,但話沒出口就覺得牙齒打架,還是把「鬼」字兒給吞了。

  「哦~怎麼個鬼來鬼往?」阿嬌聽出他換了個字兒,又把字眼換了回來,拖了長音,笑嘻嘻看著他。

  白少爺渾身一激靈,他回家奔喪,在老宅睡了一夜,夜裡醒來想上廁所的,一睜眼,廂房還是那間廂房,可屋中擺設全都變了,他睡在一張雕花拔步床上。

  爬坐起來往屋外一看,外面紅燈綽綽,人影幢幢,耳中還聽見咿咿呀呀不似人語,白少爺眼睛一翻「睡」了過去。

  第二天他說什麼也不肯留下了,到江城的酒店開了一個月的房,驕生慣養的大少爺,天天五六點起床開車回白家老宅,一過中午三點他怎麼也得走,絕不等天暗下來。

  他把這事兒都告訴阿嬌了,可這女孩竟然還不怕,他說:「你乾脆就別接這活了,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做這個太浪費了。」

  白少爺被阿嬌笑眼一掃,半身骨頭都有點發酥,知道她是「仙姑」,可面對這樣的攝魂色相,他還真有些按捺不住。

  「這裡出過人命嗎?」阿嬌問他。

  白少爺差點被口水嗆著,他搖頭哂笑:「沒有,那怎麼會呢。」

  阿嬌見他不肯說實話,甩手走人,找自己的屋子去了,白少爺還想追上去,可一看時間已經快三點半了,這兒天黑的早,火燒眉毛似的出了白宅。

  錢二滿院子找阿嬌,看見阿嬌竹筒倒豆子的把他好不容易打聽來的情況全說了:「這白家,死過人!」

  就在這幾天裡,請來的傭人好好的就死在房裡,那家人要告,白家賠錢了事。

  錢二:「陳小姐,要不然咱走吧,就當沒攬過這趟活。」死過人可就不一樣了,他給人看「風水」那基本都是唬弄人的,真本事半點沒有,有錢賺,那也得有命花。

  在惜命這條跑道上,錢二絕不會跑第二。

  「沒出息,你要是害怕,就走吧。」

  錢二更不敢了,這萬一他把人帶來了,沒把人帶回去,陳家還不得扒了他的皮,就是項雲黷他也惹不起,試探著又問:「那,陳小姐請了幫手沒了?」

  血玉靜靜躺在阿嬌的頸項間,她微微一笑:「我回房了,你別打擾我啊。」

  錢二見她這胸有成竹的笑容,還真鬆了一口氣,以為阿嬌這是要回房發功,趕緊點頭:「不打擾不打擾,絕對不打擾。」

  錢二又想退出又捨不得錢,心裡不住嘀咕,萬一成了呢?這一晚上少說也有五十萬吶,他得賣多少假古董假明器呢。

  就在錢二猶豫不決的時候,那幾個和尚道士過來了,他就在沒在那麼一小會兒,幾個人分明已經結成了聯盟。

  錢二不甘心,紅豔豔的人民幣在天上飛,說不定就掉到誰頭上,他咬牙跺腳狠狠心,往屋子裡一鑽,把他的裝備拿了出來。

  銅錢劍掛在門口,桃木符掛在床上,窗口擺上一尊黃銅佛像,左兜裡塞上一塊八卦鏡,右兜裡一疊黃符紙,左右手腕兩排佛珠,胸口掛上一塊花大價錢請來的玉佛,這才覺得萬事齊備。

  阿嬌還想回房裡看個僵屍系列電影的,誰知這麼大的白家老宅竟!然!沒!有!網!

  阿嬌氣得翻倒大睡,到晚飯的時候也沒醒過來,錢二不敢打擾她,把飯菜送到了房門口,又急急忙忙縮回自己屋裡。

  這兒的天,暗的可真快呀。

  日頭還沒落下山脊,整個白宅就悄無人聲,所有的傭人都不見了。

  整個大宅就只剩下他們八個人,和尚道士各自為政,阿嬌錢二又是一派,餘下幾人結成小團體,圍在一起喝茶,想看看晚上到底會發生什麼怪事。

  茶喝了一半,熱水沒了。

  「啞巴」中了阿嬌的言靈術,很想顯擺顯擺自己也是走過江湖的,是一不留神著了道,拿著熱水壺就要出去:「我給大家灌點熱水來。」

  徐茂弘攔住他:「不用了,天就快黑了。」

  「啞吧」還以為徐茂弘這是看不起他,面上不悅:「誰也不去,咱們就這麼幹坐到天亮?」說著拿上壺就出去了。

  半天都沒有回來。

  方文鏡哧一聲:「讓他別逞強,這倒好,誰去找他?」才剛建立的小團體,誰肯去找他。

  徐茂弘覺得自己既然是個牽頭的,就該說話:「這樣吧,大家一起去,現在不是還沒事兒嗎?」

  方文鏡嘀嘀咕咕,餘下那個說自己叫老孫的中年人根本就沒有存在感,徐茂弘說什麼他就跟著點頭。

  二比一,只好去找人。

  走的時候徐茂弘還敲了敲了隔壁道士的門:「道長,宋先生出去打熱水沒回來,咱們去找找他。」

  他覺得這個道士算是個熱心腸,跟他打聲招呼,裡面遲遲沒有聲音。

  廊下掛著一溜白燈籠,照得通道皆明,風一吹燈影便搖搖晃晃,映得月色愈發黯淡,方文鏡又說:「都是各掃門前雪,你也別指望他們。」

  徐茂弘也不生氣,三個人從後院繞出來,本想走到廚房去的,在廊下聽見了前面傳來鼓樂聲,三人齊齊變色,互看一眼。

  方文鏡先想退縮,可看徐茂弘和老孫都沒動,也不好先退,跟在他們後面去看看情況。

  後院一片慘白,越往前走,就越是熱鬧。

  前廳紅燭高燃,紅燈高懸,搭起了戲臺正在唱堂會,滿堂賓客談笑風聲,傭人們從兩邊小門送上酒水菜品。

  方文鏡兩步一邁,想往前去,徐茂弘一把拉住他:「你幹什麼?」

  方文鏡甩開他的手,眼睛迷迷濛濛:「吃喜酒啊。」

  徐茂弘這才看見,「啞巴」坐在圓桌前,正衝他們招手,廳中紮彩掛紅,處處貼著喜字,外面還有人不斷唱名引客。

  白府有喜。

  徐茂弘定睛一看,不論是座上的賓客還是傳菜的傭人,一個個都踮著腳尖走路。

  方文鏡已經坐了過去,還跟啞巴推杯換盞起來,徐茂弘幹的是「清潔公司」的業務,可他真沒有一口氣見到過這麼多的鬼。

  剛想拉著老孫回去搬救兵,腳步不由自主的往前邁,有個穿彩紮綢,塗脂抹粉的丫環上前請他:「白府有喜,請先生入席。」

  徐茂弘心中清明,可腳步不聽使喚,他跟在丫環的身後,只覺得自己身上一輕,低頭一瞧,他的腳尖也抬了起來。

  徐茂弘心裡暗暗叫苦,四肢都不聽他的,坐到桌前舉杯喝起酒來。

  錢二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就醒了,屋外不斷飄進樂聲,他平時就愛聽這些,一聽鑼鼓點兒知道是在唱什麼,打了個哈欠,自言自語:「這誰家在辦喜事?」

  說完一激靈醒了過來,哪有什麼喜事,今兒是白老太太頭七。

  這動靜時響時輕,錢二揉揉眼,想往屋外張望一下,可屋子卻變成了四方鬥室,無牆無窗,一點光亮都沒有了。

  越是黑暗,錢二就越是不敢動作,也不知道這黑暗裡有什麼,他一咬牙,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符紙甩了出去。

  符紙遇暗即燃,可錢二閉著眼睛不敢看,只覺得眼皮子前東西一亮,他咽口唾沫,做了半天心理建設,死不死的起碼也得當個明白鬼!

  又一張符紙扔出去,火星一點,他看見屋裡四四方方全是磚塊,無門無窗,這才沒有光透進來。

  錢二提了一口氣:「姑奶奶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阿嬌沒聽見錢二的聲音,她也是被樂聲吵醒的,坐起來揉揉眼,屋中一片漆黑,與錢二不同,她不需要光亮就能看得清楚。

  這個格局她很熟悉,她的四方墓室也是這樣,阿嬌一擺手,障眼法立時消退,屋子又變成原來那樣。

  阿嬌打開門,四合院格局的後院裡,竟然全是磚牆,只有她打開一扇門。

  阿嬌往左一拐,手指頭在灰磚上劃過,所過之處,顯露出本來的面貌,但指尖一過,就又變成了灰磚。

  阿嬌摸到門,推了推,推不開。

  錢二在屋裡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他扔出一張黃符,屋裡就有一點光亮,可這火花一燃即滅,他只好隔一會扔一張,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期待能在這屋子裡等到天亮。

  他又扔出一張符照明,只見一隻雪白玉手從黑暗中伸了過來,錢二一聲慘叫,抱頭縮起,可那鬼爪卻不肯放棄,拎起他的後頸,把他拖出去。

  錢二四肢亂舞,嘴裡求爺爺告奶奶:「姑奶奶可饒了我吧,我就是個混事兒的,你要找找和尚道士去,他們跟您專業對口不是……」

  阿嬌把他往地上一放,看他還在亂扭,踹了他一下:「你還有這麼多姑奶奶呢?」

  錢二一聽阿嬌的聲音,如聆綸音,恨不得給她磕頭:「我的姑奶奶你可算來了,從此以後天上地下,我就只有您這麼一個姑奶奶。」

  他擦乾了眼淚鼻涕,這才看見整個院子都是磚牆,阿嬌剛剛打開的那一扇門正在緩緩消失,他抖了一下:「姑奶奶,咱趕緊溜吧。」

  阿嬌卻沒看他,她左右看看,這可太有意思了,若用鬼力就有造出宅院來,那是不是她也能造一個自己的漢宮?

  阿嬌想了想,一時竟想不起漢宮的模樣,她心中浮現出的殿宇是長門宮。

  「咱們看看熱鬧去。」阿嬌循著樂聲往前走。

  錢二苦著一張臉,緊緊跟在阿嬌身後,拿她當作保命符,一路走一路勸:「您要是想聽戲,我花錢,我請您上國家大劇院聽去,咱……趕緊走成不成?」

  阿嬌嫌棄他煩:「再說話讓你閉嘴。」

  錢二趕緊不說話了,他的裝備只剩下沒五六張符和一個八卦鏡,還得求姑奶奶罩他。

  一人一鬼來到堂前,看到的也是一番辦喜事的景像,錢二眼尖,一眼就瞧見啞巴徐茂弘方文鏡三個正坐著吃喜酒,看見他來了,還衝他招手。

  錢二趕緊把眼睛給閉上了,不想給他們湊這個三缺一,哆哆嗦嗦問:「這……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幻境。」阿嬌看錢二慫成這樣,拍一拍他頭頂:「行啦,你睜眼吧。」

  錢二這才敢睜開眼睛,打眼一看,窮心又起,這屋裡可都實打實的古董啊,他看完說:「看這穿衣打扮,是民國時候的人。」

  可這一屋子古董最少也是清朝時候的,他看在眼裡就拔不出來了。

  「這點出息,等出去了,我送你塊玉。」阿嬌說完指使他,「你去看看,這是誰在辦喜事。」

  「得類。」錢二一聽阿嬌要送他塊玉,那再次也是好東西,熱血上頭,跑去聽牆根。

  這裡雖是幻境,可東西卻都像真的,就連嚼舌根的下人都一樣,丫環們紛紛譏笑白大奶奶不得寵,進門的這位二姨奶奶,是白大爺心尖上的人。

  這一場喜事共了兩千大洋,而大爺替二姨奶奶贖身花了一萬塊現大洋,更別說捧她的時候,替她置下那些真金白銀的行頭了。

  錢二想把打聽到的事兒告訴阿嬌,滿院子也沒見她,嚇得一身冷汗,這才看見她坐在正對著戲臺的席上,抓了一把瓜子磕著,腳尖還一翹一翹的。

  錢二差點給她跪下,他湊過去告訴阿嬌,又奇怪:「這難道是喪事衝出了喜事?」那也不挨著呀。

  阿嬌吐了一口瓜子皮,指指臺上:「來了。」

  只聽臺上戲樂陡然一轉,嬌聲顫顫,鶯聲嚦嚦:「哎呀,畫眉郎。」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15 PM

第48章 阿嬌今天當新娘了嗎?

  「咿呀,畫眉郎。」

  此音一起,壓過眾聲。

  鼓樂聲立時淡了,耳邊輕歎縈繞,繡簾未掀,看客眼前仿佛已經立著個似嗔非嗔,似歎非歎,嬌天可憐的女子。

  還沒亮相,一管聲音先已將人酥倒。

  錢二聽得如癡如醉,兩隻眼睛直愣愣盯著小戲臺。

  繡簾一掀,出來個身形窈窕的女人,她背對著看席,一雙纖纖手擺在腰間,反握灑金扇,一步一步退到舞臺中央,腰身一軟回了半邊身,玉扇掩面,露出半張臉來。

  勾眉畫眼,珠圍翠繞,鬢邊一枚八寶鈿,豔晶晶泛著光華。

  錢二本就入迷,連阿嬌都覺得有趣,她從沒看過戲,雖然聽不懂臺上咿咿呀呀唱的是什麼,可這個女鬼長得倒還挺漂亮的。

  阿嬌看得興起,那女鬼一旋身,羅帶裙角微掀,又捂上另半張臉,張嘴還未唱,就聽見一聲怒喝。

  「孽障!」

  久不現身的道長舉劍刺來,女鬼搖身一變,身上的羅裙八寶鈿都不見了,換上了武旦裝束,灑金牡丹扇變作雙頭銀長槍,繡花薄底靴尖抬起,輕飄飄踢在寶劍劍尖上。

  寒光一閃,道士刺了個空。

  女鬼嬌笑一聲,俏生生耍完這個花槍,不見了蹤影。

  戲臺還在,鼓樂還在,滿堂賓客就像什麼都沒看見一樣,繼續敬酒劃拳吃菜喝彩。

  錢二還看得入迷,鼓掌叫好:「好!好!武旦要的就是這個俏勁兒!」

  道士一掌把錢二拍醒,錢二迷迷登登回過神來,冷汗直往下淌,他剛剛差一點就和這些看戲的人融在一起,永遠在這幻境裡當賓客。

  「無量壽佛。」錢二趕緊跟這道士套近乎,再去看阿嬌,還以為她也不成,誰知阿嬌剝了一把瓜子仁兒,吹掉果仁皮,一口氣嚼了。

  道士大皺眉頭,他遠遠看見阿嬌錢二兩人,一個磕瓜子一個聽戲,還以為他們都被女鬼迷住了,這才提劍解救。

  「這裡的東西不能吃不能碰。」小女孩倒有些本事,只是太不曉事。

  別人吃不得,阿嬌吃得,她拍拍手,把手上的碎屑都拍掉,瞅了道士一眼:「這戲本來看得好好的,她既然請我聽戲吃席,我也得講禮數才是,你就這麼把人趕跑了,估計不能善了。」

  錢二這才回過神來,可不是,來了兩批人,可沒聽說過有哪個折在這兒的,他再一伸頭,看徐茂弘幾個都還在廳裡,人雖癡呆些,到底安然無恙。

  道士眉頭皺得死緊,看這兩個還不知道事態嚴重,可怎麼也比那三個在廳裡吃喜酒要強,對他們說:「你們跟著我,別被這女鬼迷了眼,咱們找找出去的路。」

  錢二一身軟骨頭,聽他說得有把握,又把他當主心骨,恭恭敬敬:「道長,您說咱們要怎麼出去?」

  「得破虛幻。」

  這整個幻境與白家大宅的實體結合,看著是門,走出去卻不是門,道士一聽見聲音就出來了,已經提劍出了宅門,走了兩三裏的山路。

  回身一看,白家大宅依舊不遠不近的隱在山林夜色中,門口兩排大紅燈籠,羊腸小徑上不斷送喜的人。

  人人都穿紅著綠,喜娘媒婆一個不少,抬喜轎的送嫁妝的,隊伍連綿不絕,望不到盡頭。

  想要出去,要嘛就安然等天亮,要嘛就趕緊找到幻境之中那一處真實,那裡才是他們要找的出口。

  錢二聽說等天亮也能安然,十分沒出息的說:「那,咱們要不然就等天亮?」

  道士搖了搖頭:「回不去了。」他也想過折回房間去,可回去一看小院全變了模樣,已經找不到哪一間是他們的屋子了。

  「要不然就隨便找一間,睡著了再醒過來不就成了。」錢才還是想找偷懶的辦法。

  阿嬌翻了個白眼:「蠢!你知道自己是睡在床上,還是睡在磚裡?」這房子的格局被女鬼改動過,她十分聰明,隻挪了一點,可就這一點已經足夠困住他們。

  道士看了阿嬌一眼,覺得她雖然不知道天高地厚,但人很聰穎,對她點點頭:「我猜也是如此,白家死的那個傭人就是肉身在還,魂魄不在了。」怕是永遠都留在了這個幻境裡。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錢二此刻一點也不想那五十萬了,活下去最重要,再說老孫和那和尚還不知在哪兒,萬一這兩人鬧妖,觸怒了女鬼,大家一起都倒楣。

  「那位大師?道長看見沒有?」

  道士搖了搖頭,他繞了宅子一圈,都沒看見。

  阿嬌不願意跟著道士,她想自己一個人走,見見那個女鬼,問問她這幻境是怎麼造出來的,是非得也找這麼個地方呢,還是憑空自己構建。

  「你們待著吧,我自己去轉轉。」阿嬌說完就走。

  錢二左右搖擺,他就只有這一條命,不知該往哪頭押寶,這道長剛剛跟女鬼過了招,阿嬌到現在只知道吃吃喝喝,半點本事可也沒拿出來。

  這一猶豫,阿嬌已經轉過了回廊,不見蹤影。

  道士看阿嬌在這種情況下還這麼任性,只能不去管她,帶著錢二先把徐茂弘三人從酒席上救出來。

  方文鏡和啞吧兩個已經完全沒了神誌,徐茂弘心頭還有一點清明,道長取出三道符,「啪啪啪」三下貼到他們額頭上。

  徐茂弘第一個回復神智,道士讓他不要揭下黃符,錢二眼看有好東西,不拿白不拿,趕緊說:「道長也賜我一張,免得我也被這女鬼迷走。」

  道士還真給了他一張,錢二貼心口放著,幾個人裡數他跟得最緊。

  阿嬌甩開了累贅,終於能施展法術,她飛身跳上簷角,大聲說:「鬼呢?快出來!」嚷了一嗓子,看女鬼還不出來,掌心起風,「再不出來我就掀屋頂了啊。」

  女鬼竟還不出現,阿嬌不耐煩了,一伸手把前排屋子的屋瓦都給掀掉了。

  女鬼倏地在阿嬌身邊現形,她通身紅襖裙,裙擺襟前都用金線繡著富貴牡丹團花,頭上蓋著鴛鴦戲水的紅蓋頭。

  「這才對嘛,」阿嬌說,「你費那麼多功夫幹什麼呀?幹嘛不去投胎呢?」

  「我的畫眉郎。」女鬼一字一句,一歎一唱。

  「男人統統靠不住,你看你成了鬼這麼多年,當個鬼修也成,好好投胎也成,為什麼非要害人呢?」阿嬌不明白,「只有做好事才能投好胎,你知不知道!」

  女鬼不再念叨她的畫眉郎了,頭微微側過來,仿佛正從紅蓋頭裡盯著阿嬌。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女鬼的聲音極是悅耳,再加上那勾魂的半張臉,倒也確實當得起白大爺的寵愛。

  「那你該跟他一起牽手走奈何橋啊,攜手過奈何,下輩子就能成夫妻。」阿嬌好心好意,告訴這個沒去過幽冥的傻瓜鬼,這裡頭都有竅門,新死的鬼不知道,那就錯過了。

  女鬼伸出手,她通身都是漂亮的,一雙手細白如玉,指甲染成大紅色,在這暗夜裡陰森森的鬼氣。

  紅蓋頭隨風掀起一角,女鬼檀唇一勾:「你長得真漂亮啊,男人一定很喜歡你吧。」

  阿嬌搖了搖頭,說了句實話:「他有許多夫人,並未將我放在心上。」

  女鬼聽了,怔了一怔:「畫眉郎,負心漢,都是些該死的。」她說到後來,聲聲如泣,阿嬌本來不苦,聽見她哭,仿佛又身在長門,差點就要為她落淚。

  阿嬌吸了吸鼻子,還試圖跟她講道理:「你在這兒弄鬼也沒用,你惦記的人和鬼早都已經不在了,為何非要困在一世因果裡呢?」

  女鬼被她說得怔住,她的臉被紅蓋頭蓋住,瞧不出臉色,可身形一滯,待怔半晌,就在阿嬌以為說動了她的時候。

  女鬼倏地變了音調:「你騙我!你的畫眉郎來找你了?」

  她說完嬌笑了一聲:「他在外頭有許多夫人,在裡頭只能有你一個,把他留下,我替你們辦一場喜事如何?」

  鼓樂聲喧天而起,女鬼又不見了蹤影。

  阿嬌心想這個蠢鬼是不是糊塗了,她哪兒來的畫眉郎?

  項雲黷接到阿嬌電話,就聽見她說不回來了,再打怎麼也打不通,眉頭皺得死緊,以為是小姑娘鬧脾氣。

  她在江城又沒有認識的人,還能往哪兒去?

  本來今天要加班開會,他跟宋芳說:「你替我打聲招呼,我得出去一趟。」

  學校沒人,家裡也沒人,他打給姜宓,阿嬌也沒去大學找過她,又回到局裡,讓小胖查監控,根本沒費多少功夫,就查出來了。

  她就在家門口,上了錢二的車。

  小胖說:「項隊,要不要叫人?」

  「不用,這人我認識。」錢二這個人貪財但不好色,就算他好色,也打不過阿嬌,順著行車路線一路查,查到車在哪個口下了高速。

  項雲黷開車找了過來,他到的時候到已經暗了,鄉間很少有監控探頭,但好在這座山新造了溫泉度假村,進了度假村的範圍內就有監控探頭。

  探頭顯示錢二的車往白家老宅那個方向開過去了。

  項雲黷在這條山路上轉了兩圈,都沒有看見白家大宅,他打開導航,導航女聲兩次告訴他已經接近了目的地,可眼前除了深山幽林之外,什麼也沒有。

  他把車停在路邊,熄滅車燈,用手機當電筒照亮山路往前步行,走了沒多久,就看見剛剛還是密林的地方,顯出一條路來。

  項雲黷抬頭看了看月亮,半邊是黃色,半邊是淡淡血色,他直覺得知道阿嬌就在紅月的那半邊。

  項雲黷沒有猶豫,一口氣往裡走,走了沒幾步,再回頭看時,路又被密林掩住了,仿佛有一雙手推他前行,沒多久,耳邊就傳來了鼓樂聲,好像有什麼人在辦喜事。

  心裡剛剛這麼想,眼前就見送嫁的隊伍經過,個個都像是電視劇裡那種裝扮,一個個喜意盈盈,看見他就衝他抱拳賀喜:「新郎倌兒怎麼在這兒站著,快上馬呀,新娘子都等急了。」

  原來看不到盡頭的小道,赫然有一座大宅座落,廣屋高廈,門口懸著兩個大紅燈籠,在夜色中紅得紮人眼,將整條道路都染上了血色。

  幾個人來拉扯他,不斷叫他新郎倌,項雲黷低頭一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新郎裝束,胸口結著一朵紅綢花,面前還有一匹駿馬。

  口袋裡的鬼差證微微發燙,給他示警,就是沒有示警,他也知道這是假的。

  花轎剎時就出現在他眼前,轎簾一掀,裡面當真坐著個新娘子,她玉手掀起鴛鴦戲水的紅蓋頭,露出半張臉。

  眼睛烏晶晶的,腮邊有個小小梨渦,鼻尖翹翹,櫻唇一噘:「你快點嘛。」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16 PM

第49章 阿嬌今天聯盟了嗎?

  模樣、神態無一不像,最像的是那一管聲音,尾音嬌滴滴往上挑,不論說什麼都是像在撒嬌。

  可項雲黷十分清楚,轎子裡坐的不是阿嬌。

  但能學得這麼像,說明這鬼物已經見過阿嬌,說不定已經困住了她,就算明知是圈套,也得往上撞。

  幾個送喜的男男女女往項雲黷身邊湊,簇擁著他坐上馬。

  還有七八個小孩子繞著花轎打轉,想要偷看新娘子,又轉住項雲黷說吉利話。

  「恭喜恭喜新郞倌。」

  「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丫環從竹籮裡掏出一把糖撒在地上,惹得幾個孩童爭搶,大家笑鬧不住,人人臉上都喜意盈腮。

  臨時鬼差證在項雲黷的口袋裡發燙,似乎是在警醒他快些離開幻境,項雲黷閉目凝神,耳中捕捉到一絲細微的山風蟲鳴聲。

  他抓住這個聲音不放,便能感到聲音越來越響,能聞得到鬆竹的清香氣。

  耳邊鼓樂越來越輕,直往腦後退去,項雲黷睜開眼睛,白宅還赫然在不遠處,可眼前送嫁的隊伍越來越短,他又看見了那片山林。

  隊伍裡先是幾個孩子不見了,然後是喜娘媒婆不見了,最後他眼前只有一頂花轎,和花轎裡坐著的假阿嬌。

  她連笑意都未變過,目光中還有些好奇,好奇他究竟會不會跟她「成親」。

  要是抓著那一絲清明不放,就能回到山間,但項雲黷笑了一下,神思一鬆,把山風蟲鳴輕輕放走了。

  項雲黷一言不發,長腿一跨,翻身上馬。

  鑼鼓聲重又在耳畔喧囂,花轎裡的新娘子勾起檀唇,「嘻」一聲笑,蓋上了紅蓋,坐回轎中。

  一回轎中,「阿嬌」就變了一張臉,紅蓋隨著轎手晃動掀起,先只看見丹唇,再看見玉膩子似的半張臉,轎身猛然一晃,蓋頭滑落下來,露出她另外半張臉。

  皮翻肉綻,眼珠都凸了出來,只是一瞬,蓋頭又飛上去,蓋住了女鬼的臉。

  馬沒跑兩步,就已經到了大宅門前,媒婆喜娘扶新娘子出轎,把一根紅綢塞到項雲黷手中,讓他把新娘子牽到堂前拜賓客。

  項雲黷在賓客中四處搜尋,卻沒看見阿嬌的身影。不知她被這個鬼物關在這宅院的什麼地方,看來要找到阿嬌,得先製服女鬼。

  項雲黷十分配合,被鬧喜房的眾人送進了西廂房。

  廂房中也一樣花團錦簇,記中圓桌上還擺了一席酒菜,新娘子坐在雕花床上,賓客一下退得乾淨,屋中就只餘下一人一鬼。

  新娘子依舊用阿嬌的聲音說話:「你來掀蓋頭,我替你挾菜。」

  項雲黷無聲地笑了一下,他走到床邊,拿起喜盤裡擺著的金秤桿,用力一掀,紅綢蓋飄蕩蕩揚起。

  女鬼端坐勾唇,用半張阿嬌的臉問他:「我這樣,你還愛我嗎?」

  項雲黷心裡已經有了準備,處變不驚,伸手過去,那女鬼一隻眼睛裡滿是驚詫,她的臉半邊是阿嬌的,半邊是被燙花的,項雲黷竟然毫不避忌,臉上一絲厭惡之情都沒有。

  女鬼怔忡時,項雲黷手上鐵鍊飛出,繞住她的頸項:「可你不是她。」

  女鬼美眸一瞬,嬌笑起來,這回是她自己的聲音:「好好好,好一個畫眉郎。」

  她說話也似念白,韻味十足,這句說完,頸間鐵鍊寸寸裂開,她又笑一聲,指尖在項雲黷臉上輕輕一拂:「你很好,留下來當新郎倌吧。」

  項雲黷手裡就只有韓剛給的這一條鐵鍊,眼看鐵鍊碎裂,眉頭一皺,但他馬上反應過來這又是女鬼的幻術。

  隻這一息女鬼便似遊魚脫出鐵鍊,張揚大笑,笑完又道:「你這樣好,就別走啦,留下來等你的新娘子吧。」

  她飛出窗去,門窗隨即扇扇緊閉,屋中紅燭紅燈一齊熄滅,黑暗之中,只有項雲黷手上的拘鬼鏈透出幽幽微光。

  項雲黷知道此地一切都是假的,他閉上眼睛,把感官神識放大,酒菜佳餚的香味消失了,他聞到一股酥油香燭味。

  順著這味道,一直往前走,在將要撞上磚牆之即面前顯露出一扇門,項雲黷走出這扇門,眼前瞬間一亮。

  他就站在廳堂中央,兩邊高掛白燈,燈上貼著白字,擺了兩列紙幡紙馬,靈前燒著酥油香燭,所以他才會聞到蠟燭的味道。

  項雲黷一步邁出了幻境,再想進去竟然不行,他找遍了前院,也沒有看見阿嬌,走到後院,看見屋裡有燈火。

  推開一看,裡面一個人都沒有,但爐子上燒著茶,火還點著,水都還沒燒幹。

  他找到了阿嬌的屋子,鋪著小兔的毯子,一地的零食包裝袋,還有她的小背包,全擺在房間裡,她還在幻境中,還沒出來。

  女鬼就蹲在門外樹上看著,她特意開了一扇門,讓項雲黷自己出去,再關閉幻境,不讓他進來。

  她本來極滿意項雲黷的,真想將他留下來當她的畫眉郎,沒想到他竟是個鬼差。

  伸手撫摸自己的臉,想到阿嬌那張桃花面,心中無比憤恨,留不下男的,就留下女的,剝下她這張漂亮的人皮,披在自己身上。

  她死了這麼多年,到現在才遇上這麼一張完美的人皮。

  阿嬌滿院子的找女鬼,她前廳後院都去了,戲臺上鑼鼓點還在響,可已經不見了唱戲的人,她站到高處,遠遠看見道士帶著錢二幾個沒頭蒼蠅似的亂轉。

  一會兒像是在爬梯,一會兒又像是下坡,來來回回只在原地兜圈子,沒一會兒幾人就累得滿頭大汗。

  道士還好,錢二和方文鏡兩個累得像狗熊喘氣,在他們的印象中,剛剛他們翻遍了整間宅院,就是沒找到出去的門。

  阿嬌本來想去逗逗他們,可抬眼一望,看見宅門外敲鑼打鼓,等了半天也沒出現的新郎倌終於出現了,騎著大馬,頭上戴個帽子,帽上插了兩截花翎。

  行到宅門前下馬,牽著新娘子過火盆,走得近了,阿嬌才看見那個人分明就是項雲黷!

  阿嬌原本坐在屋簷上瞧熱鬧,兩條腿一晃一晃,還從兜裡掏出一根棒棒糖吃著,看見新郎倌是項雲黷,「騰」一下站了起來。

  項雲黷怎麼來了?

  阿嬌想從屋簷上借力跳過去,可怎麼跳那場喜事離她的距離都不變,女鬼還悄悄掀起了紅蓋頭,露出臉來嘲笑阿嬌。

  一聲嬌滴滴的「畫眉郎」再次響在阿嬌耳邊。

  棒棒糖應聲而碎,阿嬌怒從心頭起:「你才死了幾年,就敢跟我搶人!」

  女鬼「咯咯」嬌笑,整間宅院都是她的笑聲,她手裡一根紅綢帶,一端自己握著,一端系著項雲黷,提線木偶似的牽著項雲黷進了喜房。

  她有意挑釁阿嬌,自己把屋頂變沒了,讓阿嬌能從上面看進屋中,看他是怎麼挑了她的蓋頭,又是怎麼一起喝酒吃菜的。

  女鬼勾臉畫眉,喜服變作了戲裝,唱戲給「項雲黷」聽,「項雲黷」歪在榻上搖頭晃腦,那模樣跟剛剛的錢二差不多。

  阿嬌知道那是假的,項雲黷豈有這麼蠢,但她十分氣不過,竟敢動她的金屋。

  不就是破虛幻嗎,等她把這幻境破了,把這女鬼揪出來揍一頓才能解氣,她剛剛竟然還可憐她!

  阿嬌輕飄飄落到地上,轉到了堂前,剛剛還看見錢二跟著道士,這會兒就看見他一個人又靠著欄杆聽戲。

  戲臺上分明沒人,錢二卻跟著不住打拍子,聽戲聽得眼眶泛紅,吸了吸鼻子,拿袖子抹一把眼淚,看這蠢乎乎的模樣,阿嬌上去就是一巴掌:「醒來!」

  錢二被這一掌拍醒了,他這才發現自己又站在小戲臺前:「姑奶奶,錢道長呢?」那道士也姓錢,已經被錢二認同宗,非跟人家扯上關係,還指望著道長能照顧照顧他。

  沒想到關鍵時刻還是靠小姑奶奶。

  阿嬌「嘖」一聲:「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我生氣了,我要揍她。」雖然阿嬌沒打過架,但她還有楚服呢。

  「哈?」錢二待如木雞,小姑奶奶真是語出驚人,嚇掉他的下巴。

  阿嬌可不是隨便說說,動她金屋就是動她投胎的根本,死磕才算完:「你聽了半天戲了,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個什麼來路?」

  錢二還真把這事兒湊了個七七八八,他人雖貪財油滑,但也有幾分機靈勁兒,他告訴阿嬌:「這正在辦喪的白老太太是正妻,也就是大奶奶,這個……在辦喜事的二姨奶奶是小老婆。」

  小老婆?阿嬌沒聽說過,可這形容實在傳神,怪不得她鬼鬼崇崇的,就會玩些不入流的把戲。

  這是錢二聽賓客們議論的,二姨奶奶那是京城有名的「玉堂春」,被白大爺花一萬塊現大洋贖了身,討回家當二房。

  白大爺還特意為她在家裡搭了個小戲臺,讓她時不時裝扮上,唱給他一個人聽,兩人恩愛非常,據說每天一早,西廂中正對著白大奶奶屋子的窗便大開著,老爺就在窗前為二姨奶奶畫眉。

  錢二搓著下巴:「這玉堂春都這麼風光了,把正妻死死壓了一頭,怎麼死後還不消停呢?非在白老太太的喪事上辦喜事?」

  這既然是玉堂春的幻境,話自然都是偏著她的。

  阿嬌斜了錢二一眼:「蠢材,能討一個小老婆就能討一百個小老婆,她才排到第幾啊。」後面又有新人了唄。

  錢二趕緊拍馬:「有道理,小姑奶奶有道理,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既然是玉堂春特意造就的幻境,那肯定是為了氣白大奶奶的,她把她最風光的一天不停的重演給白大奶奶看。

  阿嬌很是生氣,憑什麼大老婆要被個小老婆欺負,她決定把白大奶奶找出來,兩鬼一起揍這個女鬼一頓。

  阿嬌輕輕觸動血玉,用神識催動楚服。

  錢二眼看著血玉大放紅光,裡頭仿佛有活物在動,咽了一口唾沫,原來小姑奶奶這塊玉真有講究。

  楚服破除迷障,一路帶著阿嬌走到柴房。

  錢二緊緊跟在阿嬌身後,生怕被她甩下,等一回神又跑戲臺邊上去聽戲,把符紙揉成兩團塞在耳朵眼裡,聽不見鼓樂聲,他這才能堅定跟著阿嬌走。

  柴房十分破敗,裡面堆滿了茅草木柴,阿嬌伸手一揮,茅草木柴被吹走,露出裡面厚厚蓋著的一付棺材。

  棺材上貼著一張白紙,上面寫著白老太太的名字。

  白老太太的喪事這麼隆重,連棺材都是楠木的,錢二還對那付棺材板估過價,這個價錢能在江城買套房。

  這付棺木卻破破爛爛,玉堂春讓白大奶奶死了就躺在爛絮裡。

  錢二看見棺材恨不得下跪,他這輩子也沒想過自己看見棺材會這麼高興,他還以為他們已經回來了。

  對阿嬌說:「小姑奶奶,咱們是不是找到屍身就能回去了?」

  阿嬌理都不理他,一把推開棺材蓋板,把頭伸進棺材裡,杏眼一眯,伸手拍了拍白老太太的臉:「醒醒,別睡啦!你家的小老婆要造反啦!」

  錢二本來以為自己看見阿嬌幹點什麼都不會驚訝了,沒想到她會開棺搖屍,嚇得腿一軟,跪在滿地的木柴上,哆哆嗦嗦站不起來。

  阿嬌一掀棺材,看見裡面躺的並不是七老八十的白老太太,而是正當年華的白大奶奶,她聽見阿嬌的聲音,睜開眼睛,翻身坐了起來。

  身上還穿著壽衣,一身素色卻有種不同的美貌,她面貌還是雙十年華,聲音卻是垂垂老婦,雙眼微眯,打量這柴房,從棺材裡站起來。

  頭七回魂夜,本是白老太太回魂見家人的一天,她見過家人,就會去陰司等輪回,沒想到被玉堂春騙入幻境,壓著她的魂魄不讓她離開。

  白老太太「哼」笑一聲:「謝娉芝,你當人的時候就鬥不過我,做了鬼還想翻盤?」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17 PM

第50章 阿嬌今天賣乖了嗎?

  阿嬌杏眼圓瞪,她本來以為白老太太是個受欺負的大老婆,還想替她撐撐腰的,可白老太太一開口,阿嬌立時就想起了外祖母。

  阿嬌一縮脖子,錢二立即上前,他到白家,拿的是白家的錢,照應的是白老太太,什麼玉堂春,聽都沒聽說過。

  錢二一搭胳臂,扶白老太太從棺材裡出來,告訴她:「您是白……白大奶奶吧,咱們都是您的兒孫請回來的。」

  錢二本想稱呼她白老太太的,但她聲音雖老,面貌還十分年輕,看上去也不過二十出頭,「老太太」三個字,錢二還真叫不出口,他指了指天:「這宅子夜裡不太平,請咱們來是……」

  白老太太一擺手:「知道了。」

  她脊背直挺挺的,棺材裡邁出來,走出柴房,一路走一路看這個玉堂春造出來的幻境。

  白老太太活到九十六歲,她本來該在美國,但她想要落葉歸根,還是回到江城白宅度過了最後的時光,就在白宅的正房咽下最後一口氣。

  走的時候兒孫繞膝,是真正的壽終正寢。

  本來過了頭七回魂夜,跟兒孫告別,就要跟著牛頭馬面回地府,去陰司入輪回,一時不慎,被玉堂春用舊事勾入了幻境。

  玉堂春本名被喝破,這個名字還是白大爺替她取的,她的藝名叫玉堂春,字中帶蘭,起的名字就叫娉芝,帶個芝字,說她如蘭如芝。

  這原是她的得意事,被白老太太咬牙一念,她就怒起來,整個白家老宅都在震動,一聲聲音浪要戳破人的耳膜:「你這老婦,我要你永世不能超生!」

  白老太太左彎右繞,沒幾步就走到了正堂,眼前還是一片紅燈紅燭,她已經知道是假的,笑了一聲:「憑你?也配!」

  阿嬌看這幻境竟有絲絲波動,一拍巴掌:「我知道啦,咱們破不了虛幻,就讓她自己露出破綻,刺激刺激她,讓她顯形!」

  阿嬌想了想,那個腦子不好的小老婆,念念叨叨就是畫眉郎,於是對白老太太說:「她一直在等畫眉郎。」

  提到畫眉郎,阿嬌想到了項雲黷,他還不知被困在這宅院的何處,白老太太刺激女鬼,她趁女鬼分不出神,去找項雲黷。

  白老太太看了阿嬌一眼,對她很是客氣,若不是阿嬌將她從棺材中拍醒,她還真以為自己是躺在棺中,靜等地府來人將她引回陰曹,那便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阿嬌去找項雲黷,錢二又躊躇起來,剛剛還說自己只有這麼一個姑奶奶的,眼看白老太太在,譬如眼前放了一堆真金白銀,怎麼也捨不得走。

  可阿嬌是人,白老太太是鬼,錢二依依不捨,阿嬌看破他的顧慮,衝他咧嘴一笑:「你怎麼知道,你跟的是人?」

  錢二膝蓋一軟,阿嬌已經不見了蹤影。

  白老太太瞥了一眼這滿堂賓客一眼,知道謝娉芝還沉醉在她人生最得意的那一天,嘲笑她道:「你的畫眉郎早就把你忘在了腦後,全家從上海去香港,我問他那娉芝是不是跟我們同去?你猜他說什麼?」

  玉堂春倏地顯形,一身大紅吉服出現在白老太太的面前:「你有這麼好心,會提起我?」

  滿堂賓客瞬間消失,只留下穿著雪白壽衣的白老太太與玉堂春對峙,她乍見舊仇,一點不怕,輕聲笑道:「他問我,哪個娉芝?」

  玉堂春渾身發抖,尖聲道:「你騙我!你騙我!」

  「騙你?你我都死了,有什麼好騙?你後來的那一個叫金玉奴,再後來就不興聽戲了,他包了個花國皇後,置下兩層小洋樓小轎車,聽差丫頭老媽子,一個不少,比你可風光多了。」

  「你撒謊!」玉堂春一把揭掉自己的紅蓋頭,用一隻眼睛盯住宿仇。

  錢二這回徹底一軟,跪在青磚地上起不來了。

  白老太太冷冷瞥她,繼續說道:「等出了國,他又嘗了鮮,喜歡紅頭髮金頭髮的,再後來嘛,他就死了。」

  白老太太越說到最後,欣喜之情掩蓋不住,她縱容丈夫縱情聲色,掏空身體,許他在外置下一處又一處的外宅,等的就是他臥病在床。

  阿嬌出了堂屋,飛上屋簷,看見道士幾人和老孫和尚兩個分別在一左一右的小院子裡打轉,玉堂春把這幾人分別困在這座宅院裡,用迷魂陣擺步他們,繞得他們心慌。

  阿嬌先把道士帶出來,又把和尚送到正堂,這麼多人總能鎮一鎮女鬼了,她還要去找項雲黷。

  玉堂春畏懼鬼差,把項雲黷騙了出去,讓他在真的白家大宅裡到處兜圈,就是不能邁入幻境,只要他不進來,她就不怕他的拘鬼鏈。

  項雲黷在大宅裡繞了幾圈,都沒找到半個人,夜色依舊深濃,他又繞回前院,這裡的格局和幻境中他見到的最像,想從這裡找一找突破口,在院子裡搜尋,腳下細碎一響,用燈一照,是一張玻璃糖紙。

  阿嬌最愛吃的棒棒糖就是用這種糖紙包的,她可能就在附近。

  玉堂春被幾人圍攻,幻境波動越來越大,阿嬌隱隱聽見項雲黷的聲音,走到項雲黷面前,兩隻明明面對著面,卻看不見彼此。

  項雲黷伸出手在空氣中摸索,輕聲叫著阿嬌的名字。

  阿嬌也在幻境裡摸索,順著波動,趁幻境裂開,她探出半個身子,一頭就撞進項雲黷的懷裡,被項雲黷抱了滿懷。

  阿嬌抬頭看見是他,滿是驚喜,跳了兩下:「項雲黷,我可找到你了!」想到自己翹課又逃家,有些心虛,趕緊說道,「我看見你當新郎倌,都把我急死啦。」

  項雲黷本來是想訓斥她兩句的,不聲不響的就跑到這麼個地方來,聽見她說這個,面上窘迫,怕她看見,那個新娘子是女鬼變幻了她的樣子。

  身後幻境不斷波動,既然找到了進去的門,他就要行使職責,把女鬼拘回走,摸著阿嬌的頭說:「你在這裡等我,不要再進去了。」

  阿嬌眨眨眼:「萬一你又當新郎倌呢?」原來玉堂春還真打過這個主意,她抱著項雲黷就肯撒手,這是她的金屋,誰也別想搶走!

  項雲黷甩不開她,夜風吹得他臉上發燙,白宅堂前靜幽幽沒有人聲,可他的心跳就快蓋過鬆風蟲鳴:「你乖乖的待著,聽話好不好?」

  阿嬌閉著眼睛搖頭,掛在他身上不肯下來,抱著他的腰:「不行不行,你不能當別人的新郎倌。」

  項雲黷心口猛跳一下,差一點就要順著她說,可他把話又咽了回去:「好,那我們一起進去。」拍拍她的手,讓她趕緊放開自己。

  阿嬌這下高興了,放得十分爽快,項雲黷卻覺得腰還搭著她的軟臂,拿手搓了搓,兩人牽著手,入了幻境。

  幻境之中喜棚倒塌,賓客四散,小戲臺下再沒有鼓樂聲,紅燈燈色斑駁,夜色月光,穿透了幻境投射進來。

  玉堂春正在堂中哀叫:「這麼多人你都容得下,你為何偏偏要害我!」

  白老太太一直面色堅毅,直到此時眉間才露出悽楚神色,她呵笑一聲:「看來,你是不記得……我的蓁兒了。」

  玉堂春猛然記得白家的大小姐,身形一頓,竟退後半步:「那……那是送去醫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白老太太步步緊逼,竟把玉堂春逼到了門邊,「本來是送到上海看西醫的,是因為什麼耽擱了?」

  白老太太當時懷了身孕將要臨產,動彈不得,丈夫帶女兒去上海看西醫,丈夫到了上海又有生意趕著去香港,把這件事交給了玉堂春。

  玉堂春在辦席吃酒做旗袍看電影,去百貨公司買洋裝皮鞋,小孩子發燒有什麼大不了,捂一捂發了汗就好了,誰知道小姑娘這麼嬌脆,拖了兩天,送去醫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白老太太看她說不出話來,點一點頭:「看來你想起來了,老實告訴你吧,你同你師兄的事,是我做的,我差人不斷給你師兄送金銀錢財,說你負了舊情,悔恨不已,還想再續前緣,他這才回頭找你。」

  「也是我趁你們幽會,把白博涵請去的,你的畫眉郎?哪一個是你的畫眉郎?」

  「本來他說把你關在柴房裡,讓你自生自滅,可我怎麼能讓你死的這麼痛快呢?我的蓁兒高燒著死去,她一定很疼。」

  玉堂春的師兄看事情敗露,帶著金銀逃走,再也沒回來找過他的師妹,而白博涵撞破了姦情,讓三五個僕人日夜折磨玉堂春,把她的臉燙花了。

  幻境漸漸破敗,白老太太的身形慢慢老去,烏髮變作霜白,顯露出她死時的模樣,衰老的面容上有種安詳寧靜:「你們哪一個,我也沒放過。」

  白博涵也死了四十多年了,長子剛剛能夠接手家業,他那個時候死,死得正好,想到白博涵插著管子,想求她按鈴,可她就是不動時,那痛苦哀求的模樣,白老太太心滿意足。

  一直到最後醫院都以為他是死於手術之後感染。

  玉堂春伸出鬼爪,指甲驟然伸長,也不再扮那嬌滴滴新娘子,她生撲上來,被道士用劍一擋,玉堂春謔謔怪笑一聲:「你還以為我當真怕你。」

  指甲一劃,寒光立斷,道士的那把劍被她用指甲劃斷了。

  錢二一看這是圖窮匕現了,趕緊想找個地方躲躲,一看外面紅燈變白燈,知道是回了現實,趕緊就要奔出去,堪堪要被女鬼的掌風掃到,豁牙咧嘴的又退了回去。

  「無量佛無量壽,道長還有別的辦法沒有?」說完又面對著大和尚,「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哪個菩薩來救救咱?」

  道長的劍斷了,只能空手上陣,和尚用佛珠當武器,可女鬼的指甲還真擋住了他們的攻擊,奪過了佛珠,一把扔在了和尚的頭上,把和尚砸暈了過去。

  玉堂春已經顧不得儀態,露出她死時的形態,一身喜服破敗不堪,蓬頭垢面,指甲中盡是血汙。

  「敬酒不吃吃罰酒,男人都沒心肝,讓我剖出來看看。」玉堂春長爪一伸,抓住了幾個人裡最沒用的啞吧,要拿他開刀,指甲染了血,又長上兩寸。

  身後烈風一旋,撞在她背上,撞得她前傾兩步,差點就把啞吧扔出去,但長指甲緊緊勾住,回身一看,項雲黷和阿嬌站在門邊。

  玉堂眼看自己腹背受敵,還有個鬼差在,知道一個啞巴唬不住他們,看見項雲黷把阿嬌牢牢的護在身後,伸手就把啞吧拋向項雲黷。

  項雲黷張手去接,趁這一瞬,撲向阿嬌,正好剝了她的皮,套在自己身上。

  阿嬌飛身向後退,她已經用得純熟,姿勢還要像武打電影裡的俠女那麼好看,背手往後退,鬼爪沒碰到阿嬌的皮膚,卻勾到了她胸前掛著的血玉。

  指甲和血玉一碰,將血玉刮破了一個口子,血玉光芒爆漲,映得滿室紅光,逼得和尚道士幾個人都睜不開眼睛。

  只見女鬼碰到血玉的那段指甲被黑氣浸透,眼看黑霧就要繞上手,女鬼不得已斷甲偷生,知道阿嬌是她惹不起的人,返身要逃,藏在這宅院幻境中,只要她不出來,這些人就找不到她。

  但她剛要飛身出門,頸項便被鐵鍊飛纏,將她整個往後一扯,從雕花門邊拖了進來,女鬼瞬間倒在地上,她已經用幻覺騙過項雲黷一次,故伎重施也沒有用,知道自己逃脫不得,指著白老太太:「她作惡多端,你怎麼不拘她?」

  白老太太站了起來,自己走到項雲黷身前,福身行了個舊式禮:「請鬼差大人引渡我吧。」

  又對玉堂春說:「我自己作的惡,我自己心裡清楚。」她知道會有這一天,她做的事瞞得過人,瞞不過良知,瞞不過天地,她不求陰司懲罰這對狗男女,在她活著的時候,就要他們報償。

  項雲黷看了阿嬌一眼,又看了看堂中還清醒著的道士,對阿嬌說:「你在這裡等我」

  鐵鍊拘住玉堂春,將她帶到院中,白老太太也跟了出來,項雲黷打開鬼門,送她們倆進去。

  門內陰風鬼吼把道士震得倒在地上,勉強睜開眼,看阿嬌鎮定自若,從口袋裡掏出什麼東西,往嘴裡一塞,仔細一看,才看清,是根棒棒糖。

  阿嬌一邊嘬著棒棒糖,一邊看她的血玉,用神識與楚服溝通:「你怎麼樣?」

  血玉中半天都沒有回復,阿嬌以為楚服是受了傷,那女鬼的爪子竟有這麼厲害?她悄悄掐了個香讓楚服補一補。

  項雲黷一回身,就看見阿嬌一秒鐘變成了天下第一乖,斯斯文文的站著,手裡還拿著棒棒糖,問他:「你要不要吃糖?」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18 PM

第51章 阿嬌今天養家了嗎?

  天邊一線光破開夜色,霞光傾泄在山林間。

  第一抹陽光投射在白宅牆上的牡丹磚雕上,白宅靜靜矗立在這霞光山色間,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阿嬌站在光下握著她最喜歡的桃子口味棒棒糖,嬌兮兮的笑,希望能一糖泯恩仇,項雲黷拿了她的糖,就不要再計較她翹課又逃家的事了。

  項雲黷看了她一眼,藏住眼底的隱隱笑意,沉聲道:「我們回家再說。」

  不能讓她養成習慣,不能這麼縱容她,這回繞了她,下回她一個人還不知道要跑到什麼地方去。

  阿嬌知道這下完蛋了,要算帳了,反正是要算帳的,給不給糖一樣算帳,這已經是最後一根棒棒糖了,乾脆還塞進自己嘴裡,「哢擦哢擦」咬著吃了。

  東方既白,廳堂中七歪八倒著一堆人,紙燭紙馬亂了一地,到底是擾亂了人家的靈堂,項雲黷把這些東西扶起來,扶到一匹紙馬時,仔細一看馬上的花紋,這一匹就是他騎著來白宅的那一匹。

  阿嬌嚼吃著棒棒糖,到底還記得錢二是她罩著的,跑到堂中,把他踢醒:「起來了,別給姑奶奶我丟臉。」

  錢二懷裡還抱著他的八卦鏡,純銅的八卦鏡已經裂開了,他一醒來先是感慨劫後餘生,然後就是心疼他這枚花了大價錢的鏡子。

  拿袖子抹了又抹,發現這蛛絲似的小紋路抹不掉之後就哭喪著一張臉,這一趟沒賺錢不說,還搭了不少東西進去,不管怎麼樣,也得管白二太太要一點物品損耗費。

  阿嬌斜他一眼:「你這八卦鏡本來就沒用,你是叫人給騙了。」

  還有那和尚的佛珠和道長的長劍,統統沒用,這些東西拿出來擺在玉堂春的面前,連法器都算不上,就這幾個傢夥,竟然也敢出來抓鬼?

  膽子真是不可謂不大。

  錢二的小眼睛一下子瞪圓了,他終日騙人,竟然也被人給騙了,這東西還是他朋友賣給他的呢?但一想到自己也賣給人家一隻假青銅香爐,這麼一想,仿佛是扯平了。

  但他一轉念,那香爐又不能要人命,這假的八卦鏡鬧不好是要人命的,怎麼也得把這帳討回來。

  道士第一個先醒來,他只知道最後暈過去之前,項雲黷如神兵天降,要不是他和這個小姑娘,說不定幾個人都得交待在這兒。

  道士站起來,對項雲黷施禮:「錢某學藝不精,讓方家笑話。」

  說完也不等白家來人了,收拾了東西準備要走。

  外面天光大亮,錢二這下不怕了,他跟在錢道士身後叫道長,問他在哪個洞天福地修煉,以後旅遊經過了,那也能找找熟人不是。

  錢道士衝他擺擺手,眯著眼看一眼項雲黷,慨歎道:「真是大隱隱於市。」說著出了白家大宅的門,走遠了。

  錢二站了一會兒,恍然大明白,原來救了大傢夥的項隊長!

  他也再跟著錢道長要他的聯繫方式,好讓朋友見識見識什麼真道長,把那八卦鏡的錢給退回來了,反身火急火燎的跑到項雲黷身邊,把手掌心在衣服上蹭了又蹭,一把握住了項雲黷的手:「人民警察……」

  「打住,別跟我來這套。」項雲黷現在看錢二就像看拐賣少女的犯罪份子,他冷冷瞥了錢二一眼,把錢二看的一哆嗦,「這事沒完。」

  錢二瞬間不敢再套近乎,他去把方文鏡和徐茂弘叫起來,又扶起那位沒什麼大用的大師,最後點人頭,還少一個老孫。

  老孫不會是祭了女鬼吧……

  陽光越來越盛,幾個人滿院子找老孫,轉了幾圈發現老孫倒臥在小院的一棵枯樹前,被大家拍醒還迷迷登登的。

  幾個人問他夜裡哪兒去了,他全不記得了,但還記得吃酒聽戲。

  阿嬌趁著前堂沒人,又湊到項雲黷身邊,小腦袋探過去,圓溜溜的眼睛盯著項雲黷:「你生氣啦?」

  項雲黷告訴自己不能就這麼放過她,但被她這麼湊過來一看,下頷收緊。

  「別生氣嘛。」阿嬌推推他,拉過他的手,在他手掌心呵氣撓癢癢,項雲黷並不怕癢,這會卻覺得有一絲癢勁從手掌一直鑽到心裡去。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阿嬌看他還板著臉,鼓起臉來不知道怎麼辦好了,決定回去之後再裝一次頭疼。

  白家大宅陸續來人,先是傭人來了,看門大開著,以為這些人跟之前那兩批一樣,天一亮就不見了蹤影,等進來發現堂前有人,都十分期待,說不準這宅子就好了,不鬧鬼了。

  白家人因為白宅夜裡鬧得實在是凶,好幾個傭人都能說出自己被請去「喝喜酒」,白二太太隔著窗戶親眼見過一回,可喪事還得在老宅裡辦,這是母親的遺願,這才請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來。

  她一進門,目光就落在項雲黷和阿嬌的身上,餘下所有人都精神萎靡,也不可能不萎靡,踮腳走了大半個晚上,腿上酸疼,都坐著站不起來。

  白二太太依舊要問:「請問,是哪一位大師替老太太安了靈?」

  他們都以為是白老太太死後才攪得家宅不安,根本連聽都沒聽說過白家曾經還有一位唱戲的二姨奶奶。

  錢二滿腦子要拍阿嬌和項雲黷的馬屁,生怕別人搶了他小姑奶奶的功勞,立刻跳出來:「昨天晚上的事兒,讓我來跟二太太細說。」

  這些人還真沒他知道的仔細,他把阿嬌怎麼一下鎖定了戲臺上的女鬼,又怎麼找到了白老太太的棺木,又是怎麼把白老太太拍醒的細細說了一遍。

  陽光從雕花窗中投射進來,映在白家堂前的木刻對聯上。

  「會桃花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

  白二太太越聽越尷尬,坐在這陽光明媚的堂前,害怕倒是最少的,把手腕上的佛珠轉了又轉,等聽到白家的秘辛,她又變了臉色。

  在座的只有項雲黷和阿嬌聽見白老太太最後那番話,錢二當然不知,道士也沒告訴他,但錢二很會做人,把白老太太跟玉堂春的舊恩怨一言帶過,圓了白家的顏面。

  錢二說完隆重推出項雲黷:「這位……這位項先生,昨天破了迷局,救咱們於水火啊,為老太太安靈的就是他。」

  白二太太看了看項雲黷,看他這模樣並不像什麼道士高人,但他冷臉站在那兒,十分具有說服力,在場的也無人反對,她點點頭:「各位都很辛勞了,既然這宅子再不會出什麼事了,原來我說的都算數。」

  白家有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這幾個沒辦什麼事,只算了一些辛苦費用。

  啞吧的身上有傷,後背道道指甲痕,一戳戳出了個血洞,已經被和尚送到了醫院裡,他那一份,就再多些醫藥費。

  輪到項雲黷和阿嬌,項雲黷搖搖頭:「不需要,這是我職責所在。」

  只有阿嬌知道他說是真話,卻讓白二太太更多幾分敬意,她客客氣氣說道:「這是應當的,項先生遠道而來,車馬費總要收下。」

  項雲黷依舊不收,告訴她說:「謝娉芝死後不能入白家族譜,是她的怨恨之一,無人收屍是怨恨之二,她的魂魄不在了,是不是要順她的心願立墳,你們自己看著辦。」

  白老太太再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也一樣犯下罪孽,替謝娉芝立墳,圓了她的心願,了卻她的怨恨,也能讓白老太太在陰司中少受些責罰。

  「至於白老太太,她希望能跟她的女兒白懷蓁葬在一起,催促你們趕緊把畫像放到她靈前。」

  這是兩人入進黃泉這前最後想說的話,項雲黷不管兩個女人之間曾經有過什麼恩怨,一五一十,告訴了白二太太。

  這其中有些事是白老太太生前就吩咐過的,大家都知道上頭還有個長姐,養到五歲就因病去世了,母親一直留著她小時候的相片,每一年都要請人畫一幅小像,和全家福擺在一起。

  這次老太太覺得自己時候到了,讓人把自己和女兒畫在一幅畫上,讓家人以前就供奉這幅畫。

  白二太太點點頭:「畫像正要擺上。」

  白二太太一聽就讓人把畫像取了出來,是一幀小像,畫得極為精緻。

  畫中白老太太還是她年輕時候的樣子,白懷蓁穿著花蝶粉襖裙,在母親的身邊玩耍,用色柔和,人物一個慈愛,一個活潑,傾注了白老太太的愛女之情。

  白二太太把這畫供到了靈前,給母親燒了一柱香,告訴她已經圓了她的遺願,至於白家那位二姨奶奶的事,還得跟家人商量。

  白二太太看項雲黷是真有本事,還給他加了價,項雲黷怎麼也不肯收錢,錢二替他肉疼的不得了,想讓阿嬌勸勸項雲黷。

  「項隊長這一個月工資才多少啊,白家一出手就是這個數兒,夠他幹上五六年的,這錢幹嘛不收!」錢二恨不得那錢是給他的,咧著嘴心疼。

  阿嬌一下抓住了重點,她問:「項雲黷,很窮的嗎?」

  錢二想了想:「反正不富裕,我估摸著那點死工資要想在江城買套房,那得花上個二三十年吧。」

  阿嬌瞪圓了眼睛,滿臉震驚,原來項雲黷這麼窮!

  這麼窮的項雲黷最後也沒收白二太太的錢,他也不肯留下聯繫方式,跟白二太太告辭,帶著阿嬌這個小搗蛋回家,想在路上好好教育她一下。

  白少爺上前來,攔住阿嬌:「陳小姐,我們互換一個聯繫方式?」

  項雲黷的目光在白少爺身上走了一圈,油頭粉面,不像好人,伸手搭在阿嬌的肩上:「不行。」

  ……

  白少爺剛想說有你什麼事兒,白二太太的目光就掃視過來,他又去看錢二,想從錢二那裡要到阿嬌的聯繫方式。

  項雲黷淡淡看了錢二一眼,錢二趕緊低頭,給再多錢,他也不敢吶。

  阿嬌全沒所謂,她緊緊挽住項雲黷的胳膊,仰著小臉繼續賣乖:「項雲黷,你別怕,我有錢,以後我來養活你。」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18 PM

第52章 阿嬌今天什麼味?

  項雲黷頂著白少爺微妙的目光笑了,也不知道她這小腦袋,每天都在想什麼,拍了拍阿嬌的頭:「走了,回家。」

  阿嬌趕緊跟在項雲黷身後,走了幾步偷偷回頭跟錢二打手勢。

  錢二點頭哈腰:懂的,懂的,小姑奶奶請放心。

  回頭他就又去找白二太太了,項先生那份不要,陳小姐那份是要的,錢二十分肉疼那筆錢,但打死他,他也不敢作主替項雲黷把錢收下。

  錢二在白二太太面前還要擺一擺高人的架子,把項雲黷吹得天上有地下無,說他是虛懷若穀,淡泊名利,大隱隱於市,是個不通過他錢二,就聯繫不著的高人。

  白二太太笑一笑,就把錢二就當成是個中間人,留下了他的聯繫方式:「以後有什麼事情,還要多麻煩錢先生。」

  多個朋友多條路,白家在江城廣有產業,總有需要這些能人的時候。

  既然項雲黷的那份沒要,白二太太就把錢均出來給了阿嬌,還客客氣氣多給了錢二一份車馬茶水錢。

  錢二也樂呵呵的,知道這生意還得做,也不能一口把人吃絕了,一個字也不提他那塊倒楣的八卦鏡。

  白少爺還想問錢二要阿嬌聯繫方式,錢二看他一眼:「白少爺,可不是我說話難聽,我那位姑奶奶,那可是能刀劈女鬼的,您在外頭幹什麼,只要她想,她都能知道,您這膽兒啊……忒大。」

  白少爺一聽,臉色從嚮往變成遺憾,漂亮是真漂亮,可不好惹也是真的不好惹。

  錢二這時候得罪誰那也不敢得罪世外高人項雲黷,反正錢也拿到了,甩個臉色走了,走的時候還不忘記塞張名片給白少爺,讓他介紹介紹生意。

  阿嬌坐在車上,偷偷去看項雲黷的神色,看他也不像是特別生氣的樣子,揉著肚子說:「我好餓呀。」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她就吃了兩根棒棒糖,整個鬼都快餓暈了。

  白二太太是要設席請他們幾位「大師」吃飯的,可誰也不想在白宅久留了,紛紛拿錢走路。

  阿嬌倒是想吃,可白家在喪中,都是吃素的,她一點也不喜歡吃素,還不如回江城,她請項雲黷吃飯。

  阿嬌還沒忘記她的賣乖大業,誓要讓項雲黷想不起她幹的壞事,問他:「你餓不餓呀?你想吃什麼呀?」

  項雲黷一言不發,阿嬌咬咬嘴唇,沒話找話說:「你說白家會不會給玉堂春立墳啊?」

  項雲黷這下回答她了:「我不知道。」

  他也並不關心,他的職責是把她們送入黃泉,白家能替玉堂春立墳是最好,但白老太太身上還背著一條人命,她殺了她的丈夫白博涵,一樣要付出代價。

  至於白老太太動這個手腳,她的兒子們知不知道,現在也沒辦法知道,但等他們死後,也一樣有陰司判官定他們的罪。

  阿嬌連續兩次主動跟項雲黷說話,他都這麼硬綁綁的,她也生氣了,把頭一扭,看向窗外,嘴巴都噘起來。

  項雲黷一隻手搭著方向盤,一隻手搭在車窗上,四面都是田野山巒,陽光透過樹影投進車窗玻璃,項雲黷趁她扭過頭,用餘光偷看她。

  少女好看的眉毛皺起,嘴巴緊緊抿著,是在認真跟他生氣了。

  不料才看她一眼,阿嬌便猛然回頭,抓住了他的視線。

  項雲黷正覺狼狽,阿嬌滿肚子忿忿,她急巴巴的說:「我考了第一名,你怎麼不帶我去遊樂園!要不是我,你就留下來給女鬼當新郎倌了!」

  雖然第一名是作弊來的,在幻境中看到的也不是真的,她看見的那會兒,項雲黷早就不在幻境裡了。

  但阿嬌就是理直氣壯,有理有據,說完了氣哼哼盯著項雲黷,委屈巴巴的抽鼻子:「我還這麼餓!」

  眼睛一眨委屈的要哭,她都餓壞了,自從還陽當人,還沒餓得這麼久過。

  ……

  樹影從玻璃上浮過去,就像從她頭頂上浮過去,項雲黷喉結微動,歎了口氣:「是我不好。」

  「當然是你不好了。」阿嬌嘟囔著,項雲黷主動認錯,她就又高興起來,低頭在她的小背包裡掏啊掏,找找還有什麼能吃的。

  最後找出來一塊糖。

  把那糖掰開來,一半塞在自己嘴裡,一半塞到項雲黷嘴邊。

  項雲黷搖搖頭:「我不吃。」剛張開嘴阿嬌就把糖塞到他嘴裡,指尖在他舌尖上蹭了一下,冰涼碰上柔軟。

  舌尖把糖果卷到舌根,是草莓味的,很甜。

  他一直都沒嚼那半顆糖,糖果很快在嘴裡融化,可草莓味兒留了很久,等這半塊糖全化了,阿嬌已經在靠著椅背睡著了。

  項雲黷時不時就看她一眼,風從開著的窗戶裡透進來,吹拂她額前的碎發,做夢的時候,她的嘴巴也在動,不知道在想什麼好吃的,還完全沒有長大。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不能再這麼相處下去了,項雲黷眼睛直望著前方,整條路都鋪滿了陽光,但田野盡處是山的背面。

  江城一中有住宿生,在外面租房子不安全,她可以住在學校裡,週末的時候再回來。

  阿嬌剛考了第一名就蹺課,郝主任特意打電話給項雲黷,對於成績優秀,性子古怪的學生,他們會多一份體諒,但希望起碼不去上課的時候,可以提前請假。

  郝主任還主動跟項雲黷提起,如果他工作很忙,沒辦法照顧阿嬌的話,學校可以提供一個名額,讓她住在宿舍裡,會有專門的生活老師,她也能更好的融入集體。

  昨天晚上那個擁抱,心跳聲替他做了決定。

  項雲黷送阿嬌去上學,她醒過來就已經到一中校門口,懵懵的問:「我不是回家嗎?不是吃好吃的嗎?」

  「我要回局裡開會,你今天要上課,這是替你補的假條。」

  阿嬌不高興了,但一想到項雲黷是很窮的,他每天這麼忙還這麼窮,想了想答應他:「那好吧,那我等你下班,晚上去遊樂園吧!」

  分局那條街上有一家西餐廳,有阿嬌喜歡的烤牛柳,蘸著優酪乳油醬,她一次可以吃五份。

  項雲黷想要拒絕,但看著她期待的目光,他同意:「好,但你要乖乖上課。」

  阿嬌買了一堆吃的進學校,她一進教室,所有人的目光就都投到她身上,班長這下不敢說她早自習遲到了,畢竟人家上課不聽,作業不做,依舊考試拿第一。

  阿嬌吃飽了,摸出手機,收到錢二的消息,告訴她,白家已經把錢打到他的帳上了。

  阿嬌滿意的點點頭,點完頭才覺得不對,怎麼回事?白老太太和謝聘芝都入黃泉了,怎麼她一筆功德也沒收到?

  阿嬌氣啾啾的踢了一下課桌,整個班級的早讀聲都被她打斷了,她走出後門,班長這回不攔她了,就當沒看見,繼續領讀。

  真的沒有功德!

  阿嬌氣的在學校裡亂轉,她昨天一夜沒睡,在白家大宅裡兜了一圈又一圈,找到了白老太太,又幫她收拾了玉堂春,結果竟然一筆功德都不算?

  她抬頭望望天,天道也太小氣了!白二太太還給了錢二茶水錢呢!

  阿嬌悶悶不樂,剛剛吃的那頓早飯消耗的乾淨,她又偷溜出校園,買了一堆吃的,決定上天臺找她的鬼朋友們訴訴苦悶。

  被個面色驚慌的女人給攔住了,她指著自己的喉嚨,不斷想告訴阿嬌什麼,好像認識阿嬌似的。

  這就是那個被阿嬌禁言一個月的女記者。

  她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陳仰正案中的女受害人,也就是江城一中的周夢潔,她本想在學生中討一點情報。

  然後再上周夢潔家去,訪問一下嚴秋萍,訪問之前最好能知道周夢潔生前和同學們關係好不好?成績雖然優秀,但性格脾氣是不是溫和?跟陳仰正之間有沒有什麼不正當的關係。

  越聳動越好,她保證能把報導寫成獨家,這篇報導一出來,她一定能名聲大噪。

  沒想到她一句沒有問,阿嬌兩個字讓她一個多星期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去了醫院什麼檢查都做了,聲帶沒有一點問題,可就是發不出聲音,最後醫生建議她去看看心理醫生,說不定是因為心理原因,讓她不能發聲的。

  想來想去,想到了阿嬌身上,她在江城一中門口蹲守了幾天,可就是沒看見那個異常漂亮的小姑娘。

  好不容易找到阿嬌,怎麼也不能放她走,拉著她比比劃劃。

  阿嬌看了她一會兒,想起她是那個問周夢潔案的女記者了,她本來心情便十分糟糕,看這個女記者低頭在紙上寫了什麼,遞給她看。

  阿嬌把這紙一翻,反面列著一排問題,周夢潔是否長期接受陳仰正的心理治療,陳仰正在學生們中間是不是很受歡迎,兩人有沒有可能就是戀愛關係。

  阿嬌眯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她這是撞在槍口上了。

  女記者再拿起紙筆,想要央求阿嬌讓她說話,就發現自己抖著手,一個字也寫不來,而她張嘴嚎啕,卻無人能聽見她的哭聲。

  阿嬌嚼著牛肉乾進校門,才剛走到教學樓前,只見眼前金光一現,一筆功德落在她身上。

  ……

  阿嬌叼著的牛肉乾掉在地上,她完全懵了,一點也弄不明白,到底什麼才算功德。

  項雲黷剛到分局,姜宸就迎上來,告訴他說:「項哥,海市剛剛發生了滅門案,作案手法和靈頓路48號那個十分相似,總局希望咱們能派人過去協助調查。」

  老江當然要點自己的心腹過去,他找到了項雲黷。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19 PM

第53章 阿嬌今天救人了嗎?

  老江把項雲黷叫到辦公室:「當年辦案子的幾個,升職的升職,調走的調走,派你去是你之前已經熟悉了案卷。」

  分局得留人下來,宮律一來不熟悉這個案子,二來他是隊長,輕易走不開。

  項雲黷剛剛才抓住了張峰,在總局那兒大有名聲,這次派他去,說是協助辦案,辦成了有他好處,要是破不了,也沒他的責任,老江是想盡力栽培他。

  項雲黷想都沒想都點頭答應了:「行,我去,什麼時候出發?」

  「你趕緊去辦協作手續,越早去越好。」

  這一走可能是半個月也可能去上兩三個月,那邊的案子辦完了,他才能回江城:「我知道了,我回去收拾收拾東西,給我妹妹辦個住校手續。」

  老江點點頭:「去吧,你不在的時候,隊裡會幫你照顧你妹妹的,有什麼事兒說話就行。」最後又叮囑他,「雲黷,我對你一直是寄予厚望的,好好幹。」

  項雲黷知道他的意思:「謝謝江局。」

  一出辦公室項雲黷就打電話給錢二:「昨天的事情暫時不計較,但沒完,要是再讓我知道你帶著她到處亂跑,你自己知道後果。」

  錢二還在數錢,白家給的可不是小數,雖然比他想的要少很多,但他有驚無險的回來了,還小賺一筆,今天開著店門都不招攬生意了。

  泡了茶,正要聽戲,那戲腔一出來,錢二就打了哆嗦,趕緊把收音機一調,聽說書頻道,聽得興起,接到了項雲黷的電話。

  「是這小姑奶奶非要跟著我去的,我也不敢攔她呀……」知道這種鬼話騙不了項雲黷,錢二立刻保證,「項隊,我是真不敢了,就昨兒夜裡那一出,我現在連戲音都不能過耳。」

  項雲黷再次警告錢二,這種事碰都不能讓阿嬌碰,要不然他的同事就要去錢二店裡,查查他的假古董了。

  錢二有苦說不出,只好捏著鼻子認了。

  項雲黷想了想,又打電話給姜宓:「我要去海市工作一段時間,陳嬌一個人在學校裡,我有些不放心,能不能麻煩你,空的時候跟她聯絡。」

  他也沒人可托了,阿嬌在江城,除了他,也就認識姜宓,她還挺喜歡姜宓的,就托姜宓照顧她。

  姜宓接到項雲黷的電話還以為他又來學校取證,陳仰正的事沒過幾天,學生們還在大肆談論。

  女孩兒們知道竟然專門有男生加入這種群體學習,也自發建立起小組來,叫「反PUA」,把自己覺得不正常的事發到群裡去問,看看是不是不知不覺間被套路了。

  沒想到是為了陳嬌的事兒,姜宓也喜歡阿嬌,覺得她雖然嬌滴滴,但是天真可愛,答應了項雲黷:「行啊,週末的時候我帶她出去玩玩,她其實是很懂事很乖的女孩,你不太擔心了。」

  「等我回來,請你吃飯。」項雲黷一邊說一邊苦笑,他人還沒走呢,就已經擔心起來。

  萬一她跟同學們相處的不好怎麼辦?萬一相處得太好,她學壞了怎麼辦?要是不習慣集體生活又怎麼辦……

  姜宓從他的聲音裡就能知道他有多擔心,原來喜歡他的時候,他對別人的擔心讓她揪心,現在放下了,項雲黷的這種苦悶反而讓她覺得有些快意。

  她嘗過的滋味,他終於也懂得了。

  阿嬌還不知道自己被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她拿到一筆功德之後就坐在教室裡出神。

  早自習還沒結束,課代表還在講臺上領讀,眼睛幾次看向阿嬌,都又默默的收回目光,誰也不敢招惹她。

  阿嬌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了,難道是因為她拿了錢,所以才不算功德了?

  課代表念完最後一篇古文,早自習一結束,廣播就招呼大家排隊去大禮堂,學校請回來的名人校友回來演講。

  十班有幾個人羨慕的看著阿嬌,週五的課程一結束,他們百名榜上的前三十人就能去溫泉度假山莊了。

  鄭安妮頂著所有人的目光走到阿嬌面前,她覺得自己跟阿嬌也算半個朋友,剛剛她不在,沒聽見廣播,鄭安妮提醒她:「陳嬌,你的行李準備好了沒有?下午放學你們就要坐大巴去溫泉山莊了。」

  「呀!」今天還說好了要跟項雲黷雲去遊樂園的呢!

  阿嬌趕緊低頭髮消息,她要先雲溫泉度假山莊,再去遊樂園。

  鄭安妮站在阿嬌身邊,一起往大禮堂去,阿嬌發完資訊,隊伍已經到了大禮堂,按考試的排名,阿嬌坐在左邊第一排第一個。

  她的身邊坐著一班學霸沈希。

  沈希早早就已經坐好了,他本來還想跟阿嬌下戰書的,丟了十連冠,還是個外來的轉學生,聽說還是從國外轉來的。

  英文好也就算了,竟然別的課目也都這麼好,沈希當然不甘心。

  他一直捧著書在背單詞,感覺到右手邊的位置有人坐下,闔上書推推眼鏡,想對這位陳嬌同學發出挑戰。

  一回頭就看見阿嬌鼓著腮幫子,叼著棒棒糖,兩隻手插在校服口袋裡,一雙眼睛轉來轉去,感覺到他的視線扭頭看他,含著棒棒糖問他:「幹嘛。」

  沈學霸一下紅了臉,本來準備好的滿肚子挑戰的話說不出口了,憋了一會兒,連耳朵都紅起來:「你……你是陳嬌?」

  「是啊。」阿嬌抽出棒棒糖,盯他,「幹嘛?」

  沈希早就把他那些豪言壯誌忘到九霄雲外,他斯斯文文推了推眼鏡:「我是沈希,我想跟你討論一下平時的學習方法,你是已經在自學高三的課程了嗎?」

  阿嬌看他長得清秀文氣,很有些書生氣,倒不討厭他,他又問得這麼誠懇,對他一笑:「我沒有學習方法,我不學習。」

  要是別人說這種裝逼的話,沈學霸一定在心裡罵髒話,可他看著阿嬌嘴邊的梨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傻呆呆看了半天,又默默回過頭。

  沈學霸的學習的熱情空前高漲,他一定要再考第一,讓陳嬌注意到他!

  學生們陸陸續續進了大禮堂,這回學校請來了三位校友做演講,其中一位上臺之前跟郝主任說了很久的話。

  阿嬌目不轉睛的盯著這個男人看,大禮堂裡聚滿了人,又都是些氣運正盛的年輕人,這種時候是不是會有鬼朋友來的。

  可除了阿嬌之外,那個人的脖子上坐了一女孩子,兩條腿掛在那個人的胸前,手裡捧著一本書,書就擱在男人的頭頂上。

  這個男人西裝革履,雖然脖子上騎著一個鬼,可一點都沒影響到他,他跟郝主任談笑風聲,在說到什麼的時候又變了臉色。

  郝主任甚至還拍拍他的肩,阿嬌豎起耳朵偷聽,郝主任對他說:「這不是你的錯,大家都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你現在這麼有成就,老師真的非常驕傲,過去的事情就這麼過去吧。」

  郝主任看了看男人的手,沒看見有婚戒,吃不準他現在是不是有家庭了,委婉的勸說他:「人要往前看。」

  男人沒有接話,他低著頭,臉上是種無法忘懷的遺憾和惘然:「佳瑩在我心裡,永遠都是那個年紀,永遠青春,可我……已經老了。」

  郝主任皺皺眉頭:「等演講結束了,你到我辦公室來,我們聊一聊。」

  他們在說話的時候,男人脖子上的女鬼抬起頭認真聽著,臉上有哀傷的神色,她還張嘴對郝主任說話,可是郝主任一個字也聽不見。

  阿嬌看了一眼禮堂講臺上擺的名卡,覺得男人的名字很熟悉,她一定在什麼地方看見過,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她去見天台十兄弟的時候,在牆上看見過這個名字。

  天臺牆壁上一筆一劃工工整整著「周哲瀚」的名字,旁邊是另一種筆劃刻出來的「任佳瑩」。

  一顆巨大的愛心,把他們倆包裹在裡面。

  這個男人是周哲瀚,那騎在他脖子上的女孩就是任佳瑩了,阿嬌想要獲得功德的心蠢蠢欲動。

  沈學霸鼓起勇氣想問阿嬌要一個聯繫方式,他剛一回頭,身邊少女就不見了蹤影,沈學霸握緊了拳頭,下次月考他一定要考贏陳嬌!

  阿嬌是跟著周哲瀚離開的,走的時候還施了個障眼法,誰也沒看見她是什麼走的。

  周哲瀚其實不算是本學校畢業的學生,他最後轉學了,但在看到新聞之後,他主動聯繫了郝主任,瞭解學校的情況,願意回來作演講。

  他走過學校的一草一木,和他記憶中的,已經有許多不同了。

  阿嬌不遠不近的跟著他,也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在找什麼,就在整個校園裡兜圈子,一會兒去圖書室,一會兒操場,還站在沒人的教室前盯著課桌看了許久。

  阿嬌覺得這個可能是被女鬼騎得太久了,腦袋都騎壞了。

  最後周哲瀚一路上了天臺,天臺的門緊緊鎖著,他伸手去推,那鎖輕輕「卡塔」一聲打開了,周哲瀚低頭看看自己的手。

  邁了進去,阿嬌悄悄跟在後面,不知道這個女鬼想幹什麼。

  周哲瀚找了一會兒,才找到那面刻字的牆,他蹲下來,用手抹掉磚牆上的青苔,露出下面的一行小字「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周哲瀚在幹這些的時候,天臺十兄弟左邊蹲五個,右邊蹲五個,十顆鬼頭齊齊看著他,小聲討論。

  「他是不是要跳樓啊?」

  「還是別了吧,這兒都已經這麼擠了。」

  「位置都不夠了。」

  十個鬼手把手,想把周哲瀚趕出去。

  可周哲瀚擦了擦眼淚站了起來,邁步踩上臺階,前面密密繞著鐵絲網,是防止學生跳樓用的,他喃喃說道:「要是當年也有這個,你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女鬼從他的脖子上跳下來,伸出手,撲向他。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19 PM

第54章 阿嬌今天氣炸了嗎?

  周哲瀚有一瞬間的恍惚,他站在臺階上,張開了手,感受風從指尖吹拂過去,嘴角含著笑意。

  任佳瑩從他身上跳下來,張開雙手擁抱她的愛人。

  這一人一鬼之間的溫情片刻被阿嬌暴力打斷,她以為周哲瀚是要跳樓,一把抓住了他:「跳樓死的可醜了。」

  周哲瀚被個少女拖著肩膀往後拽下了臺階,他看見阿嬌穿著一中的校服,苦笑了一下,解釋說:「我沒有想跳樓。」

  任佳瑩就站在他身邊,阿嬌這才看見她跛著一隻腳。

  她的身體已經很淡,留在陽世的時間不多了,但依舊用這道虛影擁抱她的愛人。

  二十年前,他們倆還是一中學生的時候,就是這麼溜上紅樓樓頂,周哲瀚在這裡給任佳瑩補習數學的,兩人席地而坐,覺得煩悶的時候就會站到欄杆邊吹吹風,暢想未來。

  周哲瀚的成績比任佳瑩要好得多,她想跟他上同一所大學,而不是讓周哲瀚降低自己的標準來迎合她。

  每一天她都比之前要加倍的努力,他們每天下課都會在這裡,給對方鼓勵打氣。

  在還年輕的夢裡,他們一起考到北京去,上同一所大學,去許多沒去過的地方,看蒼海看黃沙,還約定千禧年要數著鐘聲看煙花。

  但這些,都沒有能實現。

  周哲瀚站在高臺望出去,二十年後再站在這裡,終於可以告訴他心愛的女孩,他們約定好的一切,他都替她做過了。

  原來這個女鬼不是想害人,阿嬌皺皺鼻子,扭頭準備就走,所有的電影裡,她只對愛情電影不感興趣。

  但任佳瑩已經注意到了阿嬌的目光,她飄到阿嬌面前停了下來,試探著問她:「你是不是,能看見我?」

  阿嬌都看見她了,不能假裝沒看見,她點了點頭:「你就是第十一個呀?」

  她死得比天臺十兄弟要好看一點,又有神智,不像他們十個吃個供奉,腦袋才聰明一點,阿嬌問她:「你為什麼自殺呀?」

  任佳瑩搖搖頭:「我不是自殺的。」

  她得了一種治不好的病,一開始只是行動不協調,然後就會無法說話,無法寫字,無法進食,最後失去意識,跟世界告別。

  任佳瑩天性開朗,她是整個班裡最愛笑的,還是運動好手,學校運動會一定有她的身影,拿短跑和長跑的獎牌。

  他們早戀的事兒被郝老師發現了,又因為她得這樣的絕症,鬧得更加轟轟烈烈。

  她自己走路很容易摔倒,而摔倒的時候,她沒法保護自己,周哲瀚不顧同學們的目光,每天都扶著她上學放學,照顧她吃飯。

  任佳瑩不想這樣,她決定停學,不再拖累周哲瀚,她的病根本就不會好。

  走之前她跟周哲瀚分手,跟老師同學告別,她把少女心事心成了一張願望清單,想把它藏在紅樓樓頂,他們刻字的地方。

  她想最後站上去吹吹風,就像他們一直做的那樣,她想最後做一次,跟學校告別,可她沒有站穩,摔下去的時候,因為手指無法正常彎曲,根本就抓不住欄杆。

  天臺十兄弟實在無聊得太久了,這會兒正手把手圍著圈,把周哲瀚圍在他們中間,一圈又一圈的繞著玩。

  也得虧周哲瀚看不見,他要是能看見估計得嚇得趴在地上,爬不起來。

  阿嬌自覺是這十隻鬼的老大,負有教育他們的職責,在前輩鬼的面前幹這個,實在太丟臉了,回頭掃視他們:「別鬧了!」

  任佳瑩卻笑起來,她的長髮梳成兩條辮子,看起來斯文秀氣,但一笑就顯得大方爽朗,她對阿嬌說:「能不能請你告訴他,我的心願已經全部完成,我……就要離開了。」

  她自己也能感覺得到,她的時間就要到了。

  任佳瑩留下了一張心願單,少女的時候她有那麼多幼稚可笑的心願,比如連做五次過山車不吐,比如爬到長城頂上插一面寫著「任佳瑩周哲瀚」小旗幟。

  這些心願,她已經滿足了,周哲瀚替她做到了。

  她一直都跟在周哲瀚身邊,看著他讀書上學找工作,每到假日他就拿出那張已經泛黃的願望清單,一樣一樣的規劃,替她實現她的心願。

  周哲瀚做這些的時候,從沒想到他的愛人真的陪伴在他身邊。

  阿嬌受鬼之托,走到周哲瀚身邊,有一句學一句:「任佳瑩說,她的心願已經全部完成了,她的時間到了,就要走了,你自己一個人也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別再耽誤自己了,她覺得追求你的那位宋小姐人很不錯。」

  這些話阿嬌說的乾巴巴的,可周哲瀚越聽越驚訝,最後眼裡竟泛起淚花,原來那不是他的錯覺,原來她真的跟在他身邊。

  阿嬌看見大男人這麼哭,滿身都是雞皮疙瘩,她搓搓胳膊,伸手一指,指向他看不見的虛空:「這是她說的。」

  周哲瀚彎下身,無聲流下淚來,用袖子擋住臉,任佳瑩溫柔的環抱她的愛人,雖然他看不見,也感覺不到,但依舊親吻他,說:「別哭了,我們不是約定好了要笑嗎?」

  周哲瀚努力抑製住情緒,他抬起頭來看向阿嬌,雙目微紅,說:「她還有一個心願沒有完成。」

  阿嬌好奇的看向任佳瑩,任佳瑩卻伸手摸了摸周哲瀚的頭,歎息一聲。

  周哲瀚把那張泛黃的心願單從貼近心口的口袋裡拿出來,展開它,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願望,他每完成一條就在後面打一個勾。

  全部完成之後,他才發現這張清單上還有隱藏著一個心願密碼。

  「任佳瑩想當周哲瀚的新娘」

  這一行字被任佳瑩藏起來,藏在這許許多多的願望裡,在清單的正中間,用字元畫了一個愛心。

  這些心願早已經不是任佳瑩的心願了,也是周哲瀚的心願,他把這個當成是他活下來的希望。

  只有這個願望永遠也無法替她實現。

  任佳瑩將會帶著遺憾去投胎,但這個遺憾也會讓兩人之間多生出一段因果,也許不會在下一世馬上相遇,但輪回之中總會碰見。

  阿嬌托著腮,她想了想,玉堂春死了都還在不斷不斷重複她風光嫁人的那一天,可見嫁人對某些女人女鬼都很重要。

  「要不然你們辦場婚禮吧。」去買一件婚紗燒給任佳瑩,辦一個假婚禮,一人一鬼的願望就都滿足了。

  然後嘛,任佳瑩就好好去投胎,周哲瀚就好好活到死。

  任佳瑩原本淡到透明的身影,因為願力再一次現顯,她滿臉都是期待,看著阿嬌說:「真的可以嗎?」

  你們這些女鬼……都這想結婚的嗎?

  阿嬌想了想,摸出錢二的電話給周哲瀚:「你找他,讓他辦。」

  周哲瀚伸出手,任佳瑩虛住握住他,天臺十兄弟圍起一個大圈子,嘴裡還哼哼唧唧唱起了婚禮進行曲。

  阿嬌皺皺鼻子,趕緊開溜,她走之前,任佳瑩回過頭來,對阿嬌鞠躬道謝:「謝謝你。」

  「好說。」阿嬌毫不在意的擺擺手,指掌一揮,一點金光落到她掌心上,阿嬌盯著這點金光發愣,決定找柳萬青好好問一問,這功德究竟是什麼。

  她鼓著臉疑惑,手機一震,收到項雲黷的消息【跳牆出來】。

  阿嬌立即高興起來,她沒想到項雲黷這麼早就來接她了,阿嬌蹦蹦跳跳,拿上她的小書包去找項雲黷。

  項雲黷收拾好東西,開著車到了一中後牆等阿嬌出來,校園裡靜悄悄的,學生們還在上課,他靠在車邊點了一根煙,猛得吸上兩口,想著怎麼跟她開口。

  阿嬌從天而降,項雲黷隨手隨掉煙,張開手去接她。

  少女穩穩落在他懷中,衝他「嘻」一聲笑,鬆開他的胳膊,眼睛裡滿是歡喜,坐上車衝他招招手:「快點啊。」

  阿嬌以為他們要蹺課去遊樂園。

  項雲黷看了看她,本來難開口的話,這下更難開口了。

  他坐上車,悶聲關上門,他清清喉嚨:「我要到西市去協助辦案,可能要去半年,我替你聯繫住學校宿舍,你上學也能近一點。」

  他以為把時間說的長一點兒,阿嬌就能乖乖住在學校裡,誰知她一下驚住了,嘴裡念念有詞:「半年……」

  她怎麼能讓她的金屋跑出去半年?

  阿嬌搖頭:「不行不行不行!那我要跟你去!」

  項雲黷怔了怔,口中發苦:「你不能跟我去。」

  「為什麼呀?」阿嬌完全不明白,烏晶晶的眼睛裡滿是疑惑,盯著他非要他說出一個理由來。

  「因為……因為不能這樣。」項雲黷越說越慢,無法直面她的目光。

  阿嬌伸手又要抱他,被項雲黷躲了過去,他伸手按在阿嬌的腦袋上,阻止那兩隻慣會擾亂他心的小手:「我們可以電話聯絡,等我回來馬上來接你。」

  阿嬌沒能抱到人,可她不放棄!小時候每回這樣,什麼要求母親都一定會答應她的。

  她「嚶」一聲,本來是假哭的,可沒想到聲音一出就想到自己如此可憐,別的鬼等投胎就行了,只有她要等金屋,眼中淚光盈盈。

  項雲黷單身二十八年,身邊唯一白美蘭女士也是能罵就罵,能打就打,絕對不哭,他一下就慌了手腳,還以為按疼了她,趕緊鬆手。

  阿嬌伺機而動,一把環住了項雲黷的腰,把臉埋在他胸膛上,蹭了又蹭,磨了又磨:「好了吧,答應了吧。」

  項雲黷猛抽一口氣,他整個後背都快貼到車窗玻璃,努力想要遠離阿嬌的身體,她明明這麼嬌軟,可環抱住他卻像把他鎖住了,在這個窄小逼兀的究竟裡,他逃無可逃。

  項雲黷只好把兩條胳膊都高高抬起來,不敢多碰她一下,胸膛之中如有火燒,這火燒越燃越旺了。

  而她如此折磨他,竟然還不夠,一抬頭,下巴尖兒擱在他胸肌上,小嘴巴一抿:「答應嗎?」

  阿嬌覺得差不多了,母親扛不到這個時候,她一邊想,一邊又用臉蹭他一下,就是劉徹,剛剛成婚的時候也拿這招沒有辦法。

  可項雲黷咬緊了牙關,他瞥開眼睛不看她,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來:「不行。」

  阿嬌這下氣壞了,一下鬆開手,惡狠狠瞪了項雲黷一眼,氣啾啾的開門下車,把車門砸得「乓」一聲響。

  又跳上牆頭,翻了進去。

  最後那一眼,氣乎乎的,又可憐兮兮的。

  項雲黷坐在車裡,點了一根煙,半天才平復下來。

  這可真是……真是要人命。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20 PM

第55章 阿嬌今天耍賴了嗎?

  項雲黷把車開回局裡,車鑰匙扔給姜宸,這小子到現在還沒買車,每天上班還要擠地鐵,反正短期內也用不了,乾脆把車給他開。

  姜宸拿著車鑰匙就笑了:「放心吧項哥,我肯定把車收拾得乾乾淨淨的,你回來我接你去。」

  項雲黷點點頭:「我不在的時候,你替我多照顧照顧陳嬌。」

  答應走的時候是乾脆,越想越不放心,她跟普通女孩不同,真有什麼事兒,他不在身邊,可怎麼辦。

  員警和鬼差兩邊招呼都打足了,他才能放心。

  「那還用說,要不這樣,我姐週末回來的時候,我就去學校接她,就在我家住兩天,上課了我再給送回去。」

  姜家人項雲黷是信得過的:「謝了,等回來請你吃飯。」

  「那可不,說不定你回來的時候,那位已經走了,可不得請咱們吃飯嘛。」那位說的就是宮律。

  項雲黷隨手拿資料袋拍了他的頭:「你跟小周,你們好好學著點。」

  準備要走了,又折回來,跟宋芳打招呼:「她一個人,我不放心,平時要是有事,可能也得麻煩你。」

  宋芳懷著孕,項雲黷不想麻煩她的,又怕他走的時間長,還是提前說一聲。

  宋芳笑了:「知道了,到時候有什麼一個電話的事兒,他們不好辦,就直接跟我說,我來辦。」

  項雲黷這回是真走了,打車去坐高鐵,小周說:「想不到咱項隊,還有一顆老父親的心呢,原來可沒看出來。」

  胖子一邊找資料,一邊說:「項隊的妹妹你沒見過?人長得這麼漂亮,誰能放心呢。」

  此時項隊那個長得特別漂亮的妹妹,正拿著一張白紙,大搖大擺的到辦公室去請假。

  阿嬌把「假條」塞給班主任,說:「我生病了,想請一個月的假。」

  王老師接過白紙,有一瞬間恍神,眼前剛剛還是一片白,突然就出現請假條三個字,下面還有醫院開的病假條。

  這是阿嬌第一次用幻術,胡瑤趁著項雲黷夜班的時候,教了她一小招,教她的時候還細細打量她的臉:「你這眼睛要是再挑一點,就像狐族了。」

  阿嬌學是認真學了,可她在黃泉學什麼都不會,控風術還是有了孟婆發才厲害起來的,根本沒想到要拿這個對付項雲黷。

  胡瑤還特意叮囑她:「我是狐,你是鬼,這功法你也能用,可得收斂些,一日不能超過三次。」

  阿嬌氣乎乎的翻牆進了學校,這才拍著腦門想起這個來,自從學會了,她還沒施展過呢,王老師就是她的第一個施法物件。

  王老師十分擔心,陳嬌是她班裡的尖子生,成績這麼好,請一個月的病假那不把學習都給耽誤了,可……她沒生病的時候基本也沒有學習。

  她說:「那我待會給你家長打個電話。」

  阿嬌眨巴眨巴眼:「你不是已經打過了嗎?」

  王老師恍恍神,認同了她這個說法:「對,我都忘了,瞧我這個腦子,那這次溫泉旅行,你也不能參加了,這樣吧,我把溫泉招待券給你,等你好了自己去。」

  皆大歡喜。

  阿嬌又大搖大擺的出了校門,在校門口碰上了郝主任,她送周哲瀚出學校,周哲瀚已經走遠了,郝主任還站著不動,眼睛微微有些濕潤。

  阿嬌站定看了一會兒,嘴唇嚅動,輕聲說:「任佳瑩的死是個意外。」

  以後只要她一想到這個,這麼多年都無法解開的心結,心裡都會縈繞這句話,「任佳瑩的死是個意外。」

  阿嬌告訴她的就是真,這句話隨風送進郝主任的耳朵裡。

  郝主任還站在校門口,常年抿緊的嘴唇線條微微一鬆,連臉色都好看了許多,她還有些疑惑,但時間一長她最終會放下這個執念的。

  不等郝主任回過神來,阿嬌就從她身邊溜走,笑嘻嘻去找新認的小弟錢二了。

  她怎麼能讓她的金屋自己出去溜達半年呢?她當然也要去西市了。

  錢二這一上午,業務電話就沒停過,他嘴巴笑的都合不上。

  這幾年古董生意是越來越不好做,錢二屬於三年不開張,開張必要宰足三年夠吃的,可現在私下流通的東西越來越少,都是替人看看物件的真假,收點辛苦費。

  這空蕩蕩的古董城,商鋪一間接一間的關張,一樓都已經改成小商品市場了,左邊的鋪子改賣印度神油,右邊改賣招財招桃花水晶擺件。

  只有他錢二,在這古董城裡屹立不倒,靠的就是多種經營。

  電話鈴「叮鈴鈴」響起來,錢二聆聽了一下這美妙的聲音,晃晃悠悠接起電話,吹了吹茶,又擺起他那個高人的架子:「哪位呀?」

  「你小姑奶奶!」

  錢二本來翹著腿擱在辦公桌上,嚇得一個後仰,爬起來握著電話:「您,您有什麼吩咐?」

  「我要去西市。」阿嬌想了想,「你給我定飛機定酒店,我要長住,你把尾款都給我結了。」她還有一大筆錢在錢二這兒,出門在外當然要全部帶走了。

  錢二一聽阿嬌要去西市,樂得牙花子都咧開了:「這不是巧了麼這不是!」

  白家老宅這一回,錢二不僅打響了名頭,還認識了圈內好友,本來他是半隻腳踩在圈裡,現在好賴那也是個圈內人了。

  比如那個錢道長,他還真是正宗,在茅山學的道,這已經是幾個人裡最扛女鬼打的一位了,結果在項雲黷和阿嬌的面前那就不值一提。

  餘下那幾個除除小邪祟也還成,比如倒賣倒賣符咒,再比如看個風水什麼的。

  錢二沒想到那個在宅子一點不起眼,一整夜都在樹底下睡大覺得老孫,也是個中間人,而且他手裡的生意遍佈大江南北,真是財不露白,真人不露相。

  今天一早老孫就給錢二打電話:「別老是想窩在江城那麼個小地方,請動兩位大師出江城走走,出場費咱們好商量。」一付財大氣粗不差錢的樣子。

  兩位大師一位是項雲黷,另一位就是阿嬌。

  錢二正心疼這筆大買賣飛了,沒想阿嬌主動聯繫他,錢二嗞牙咧嘴:「那項隊長……」

  「他出差去了,管不著我。」阿嬌到了古董城,上樓拿餘款,她要去西市,像任家瑩保護周哲瀚那樣,保護項雲黷。

  阿嬌覺得自己簡直太偉大了,項雲黷對她這樣壞,而她還大鬼有大量,既往不咎的保護他,他不送自己一個金屋,那就真的太不合適了。

  錢二試探著問:「那,您去西市,是去?」保不齊她有別的業務呢。

  阿嬌也不跟錢二說實話,她說鬼話:「去玩。」

  西市也沒什麼能玩的地方,錢二想了想:「那兒離西安倒是近,十三朝古都,始皇陵啊未央宮啊,還都能看看。」

  阿嬌驟然變了臉色:「現在還有未央宮?」

  「怎麼沒有,遺址博物館嘛,那還有漢朝十好幾個皇帝的陵墓呢。」錢二原來倒騰過漢代的東西,可沒少賺,那些個地方,年輕的時候他全都跑過。

  「漢朝……皇帝的陵墓?」阿嬌先是喃喃,爾後又問錢二,「那有沒有漢朝皇後的陵墓?」

  錢二還真沒注意過:「我倒是記得有個什麼夫人的陵在漢武帝陵墓邊。」錢二還以為阿嬌是對這段歷史感興趣呢。

  他搓著下巴:「那夫人一定特別漂亮,肯定是特別受漢武帝的寵愛,要嘛怎麼連皇後都不在,單單這麼個夫人陪在身邊呢。」

  話音剛落,阿嬌推門進了古董店,她臉色十分壞,壞得錢二打了個哆嗦,著急忙慌的給她端茶遞水。

  阿嬌坐下來,嘬了一口棒棒糖,消消火氣。

  錢二還不知道自己是哪兒惹了這小姑奶奶不高興,他縮著脖子問:「那,替您定去西市的機票和酒店?到了地方再包個車?」

  阿嬌想了想,沉著一張臉說:「我要去看看劉徹的墓。」

  看劉徹墓是假,阿嬌想去找找自己的墳頭,沒人給她上墳,她就自己給自己上墳。

  項雲黷坐在高鐵上閉目養神,在腦海中梳理靈頓路程45號的滅門案,這件案子雖然時隔五年了,但是方方面面都讓人影響深刻。

  無論是殺人的手法還是凶案現場都匪夷所思,一家三口被吊頭放血,掛在天花板上,好像三個被血染紅的晴天娃娃。

  民警們破門而入的時候,三具屍體的頭歪向一邊,腳尖仿佛還在搖擺掙紮。

  當年查案的刑警,預言過這個兇手很快又會犯案,如此喪心病狂的虐殺,這個罪犯很有可能有嚴重的心理疾病,必定心理變態。

  像這樣的虐殺,給他帶來的快感是普通犯罪無法滿足的。

  可沒想到到這一案過後,兇手就蟄伏起來,沒想到他的犯罪冷卻期會這麼長,而且第二次犯案的地域間隔這麼廣。

  項雲黷在腦海中回想現場的照片,正想的出神,老韓的聲音突然在他腦中想了起來:「雲黷,你要出江城?」

  鬼差過境要給沿途的鬼差們打招呼,就像項雲黷要辦個協助辦案的手續才能去西市總局一樣。

  項雲黷正有話要問老韓:「靈頓路45號,1804室那一家三口被害人怎麼樣了?能夠案件提供線索嗎?」他們雖然成鬼狂化,但對項雲黷來說依舊還是被害人。

  老韓笑眯眯的:「他們雖成厲鬼,卻還沒有害過人命,等怨氣消散就能投胎去了。」

  張峰只是受傷,並沒有死,判官網開一面。

  「可惜他們都沒有看見兇手的臉,我也查過,但陽世的案件,陰司不能插手。」這三個苦主告了是告了,可只有說得出姓名時才能緝回地府,魂魄受審。

  張峰也是以魂魄形態過了孽鏡臺,照出一生罪惡的。

  簡單來說,就是人死了,才歸陰曹管。

  除了此之外,老韓還帶到這一個好消息,他告訴項雲黷:「你的臨時鬼差證停用了,你轉正了。」

  項雲黷火速升職,從此以後他就是正式鬼差,老韓把鬼差證交到項雲黷的手裡,對他說:「以後你就不止一條鐵鍊能用了。」

  說著給了項雲黷一本鬼差手冊,寫明瞭鬼差的職責任務,還有地府員工優待,項雲黷正在腦海中翻閱這本冊子。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那人十分不客氣,嬌滴滴指使項雲黷:「我要坐窗邊。」

  阿嬌本來想坐飛機的,先到西市嚇項雲黷一跳,但這種事她怎麼能憋得住,給姜宸打了電話,不費吹灰之力就騙出了項雲黷坐的班次。

  讓錢二趕緊買票,在商務座裡舒舒服服坐到現在,看了兩部電影吃了一堆零食,然後才來找項雲黷。

  她得意洋洋的翹著下巴,車都已經快開到站了,他總不會這時候把她趕走了吧。

  項雲黷剛要說話,就看見阿嬌身上有一層灰濛濛的霧氣,他揉揉眼睛,看向四周,整個車廂無人有這種霧氣,只有阿嬌有。

  項雲黷剛剛翻過鬼差手冊上的那一頁,他又翻回去,上面寫著一句話「能見死氣,凡有死氣在身者,命不久矣。」

  阿嬌看他整個人都呆住了,在他眼前揮揮手:「你傻啦,我要坐窗邊。」

  項雲黷茫然站起來,阿嬌靠窗坐下拿出平板,還掏了一袋零食,交到項雲黷手裡,他習慣性的替她打開,阿嬌十分滿意項雲黷一句話都不問,她戴上耳機看恐怖片兒。

  嘴裡嚼著薯片,掏出一把來,塞到項雲黷嘴裡:「你也吃。」

  項雲黷並沒有咀嚼,他盯著阿嬌出神,那淡濛濛的死氣在她身邊,揮之不去。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21 PM

第56章 阿嬌今天被偷吻了嗎?

  阿嬌脫了鞋子,盤起兩條腿,外面是沿途景色,身邊是項雲黷,這個位子一點也不如商務座的舒服,但聞到項雲黷的味道,阿嬌便十分安心…

  至於那個拿了阿嬌商務座的票,從二等座一下升級到商務座的乘客,樂顛顛走了,一句話也沒多問,小姑娘追帥哥,那可真是捨得下血本。

  項雲黷整個人都僵在座位上,這一回不是因為阿嬌歪在他肩上,也不是因為她細軟長髮簌簌滑進他衣領中。

  而是因為她身上那圍繞不去的死氣。

  項雲黷穩了穩心神,他馬上想起老韓第一次見到阿嬌時的樣子,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

  阿嬌捧著平板,在看道士捉僵屍的鬼片,這些僵屍一個個長得奇形怪狀,跳來跳去十分噁心,她皺著眉頭,電影裡僵屍張大嘴巴撐滿整個螢幕的時候,阿嬌「啪」一下把平板合上了。

  「哢擦哢擦」吃了半包薯片才平復,等楚服醒了,一定要告訴她絕不許她吃這樣噁心的東西。

  玩了一會兒才回過神,覺得有點不對勁,項雲黷竟然沒有講道理,他最喜歡講道理了,偷偷抬頭看看他,發現他的目光緊緊鎖著她。

  阿嬌立即認錯:「我下次不敢了。」睜眼說鬼話,再有下次她還敢。

  她在座位上扭來扭去的,二等座沒有商務座寬敞,怎麼動都覺得距離不夠,半個人都靠在項雲黷的身上,耳朵貼近他的胸膛。

  項雲黷沒有說話,可阿嬌能聽見他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咚咚」一聲比一聲快。

  項雲黷摸摸阿嬌的腦袋,喉口哽住,他第一次能見死氣,竟然是在她的人身上。

  「餓嗎?想吃什麼嗎?要不要吃霜淇淋?」

  阿嬌歪歪頭,每次他這麼說話的時候就是不怪她了,這種態度讓她滿意,阿嬌翹起唇角,發自內心讚賞:「項雲黷,我可真喜歡你。」

  說完她就靠在項雲黷肩上,等著吃霜淇淋了。

  項雲黷替她買了一盒,看她打開盒蓋吃得高興,用神識跟老韓溝通,他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老韓確實知道,第一次見阿嬌的時候他就看見了,項雲黷總會看見的,但沒想到來的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項雲黷此番升任,還是因為送回了玉堂春。

  那個年代死傷無數,鬼差在人間有拘不完的亡魂,據說當時的生死簽是一筒一筒發出去的。

  鬼差們背著籤筒像背著柴夥,每過一地見殘垣斷壁,野狗覓食,便把籤子撒出去,這些筆簽會釘住亡魂,亡魂一個接一個套上差人的鐵鍊,由差人接引送入地府,祈求來世投生個太平年月。

  什麼是亂世,那便是亂世。

  玉堂春就是亂世中漏掉的一魂,好在她被執念所迷,一直留在白家老宅,除了酷愛在夜裡辦辦喜事之外,沒出什麼大亂子,這才沒有驚動鬼差。

  項雲黷給前輩補漏,抓了這麼個早該入地府的亡魂,一下就夠轉正的資格了,要不然他可能要再過半年才能看見陳嬌的身上繞著死氣。

  韓剛滿懷歉意的看著他,跟姜宸小周幾個不同,老韓幾乎是一接觸就已經看出來了,項雲黷那點心思,在他的面前瞞不住。

  老韓也知道姜宓的事,當時隊裡還偷偷討論過,打賭不過多久就要喝項雲黷的喜酒了,可項雲黷偏偏是對這個將死的女孩動了心。

  「她……她還有多久?」項雲黷艱澀的問出這一句。

  他的工作就是這樣,經常接觸毫無徵兆的死亡,可在此刻,他甚至不能說出一句更好的話來,每一個字都要壓抑著情緒。

  老韓歎息一聲,這麼濃的死氣,已經凝成了霧氣,陽壽也就不到一年了。

  「可是她這麼健康。」吃得多,睡得香,閉上眼睛裝睡又偷偷眯縫著看人的時候,古靈精怪的,再也沒有比她更鮮活的女孩兒了。

  老韓當鬼差不久,但經手死亡不少,一眼望出去,每個人的生不同,死也不同,他想了想,還是告訴了項雲黷:「健康無疾者身死,必是突遭橫禍。」

  橫死,是所有的死法中最難預料的,誰也無法杜絕意外的發生。

  比如老韓,他的死就是一起突發事件。

  項雲黷喉口一緊,摟著阿嬌的胳膊也跟著收緊,阿嬌抬起頭來看他,叼著挖霜淇淋的小勺子,乖得像隻小綿羊。

  「有什麼辦法可以避免嗎?」她多麼鮮活,怎麼會遭遇橫禍。

  「雲黷,我知道你的意思,可這真不是你我能夠掌握的。」老韓歎息著看他,閻王要你三更死,何曾留你到五更。

  何時死、何地死、何種死法,在生死薄中一筆筆記載的詳細,鬼差的職責只是拘亡魂。

  「有沒有,有沒有人是該遭橫禍死去,但又活下來的?」項雲黷伸緊了胳膊,阿嬌吃完了一盒霜淇淋,在他懷裡睡著了。

  皺皺鼻尖,窩得舒舒服服的,因為項雲黷沒有教訓她,她更喜歡他了,於是湊得更近,耳朵聽著他的心跳聲入睡。

  老韓沉默不語,項雲黷把阿嬌緊緊摟在懷中,此時顧不得身份和年齡,他怕一放手,她就不見了。

  老韓搖了搖頭,勸他:「雲黷,你現在積攢福報,也許下輩子,你們還有緣份。」

  下輩子?下輩子太遠了,下輩子的他和她,又怎麼還會是現在的模樣?

  項雲黷知道老韓是不會告訴自己了,但他不說話,代表是有可能的,他對老韓點點頭:「我知道,我會看著辦的。」

  一定會有延長她壽命的方法。

  老韓皺皺眉頭,也不再勸,等他再多引渡一些亡魂,就會明白,生死之事是最無奈何的,老韓歎息一聲,隱身而去。

  車隆隆穿過隧道,車廂內驟然一暗,阿嬌在他懷裡蠕動了一下,項雲黷伸出手捂住她的耳朵。

  掌心捂住耳廓,他們這麼近,這麼黑,這麼吵鬧,仿佛世間只有他們兩個人。

  項雲黷突然低頭,手指拂起阿嬌額間碎發,在她微涼的臉上落下一個溫熱的吻。

  車很快駛出隧道,陽光重又灑進車窗,耳中再次響起乘客們說話聲,好像剛剛,在這個車廂裡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項雲黷翻出一件外套,蓋在他和阿嬌兩個人的身上,拉過頭頂,想讓黑暗停留的更久一些。

  阿嬌倏地睜開眼,蜷起手指頭,忍耐著不去撫摸剛剛被他親吻的地方,她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心中一片茫然,項雲黷這是幹什麼呀?

  一直到列車靠站,阿嬌還是懵懵的,項雲黷牽著她的手帶她下車,阿嬌想要掙開,可項雲黷牢牢握著她。

  下了月臺才對她說:「來都來了,就好好玩一玩再回去也行,這幾天我會很忙,我找個酒店,你乖乖待在酒店裡,等我忙完就帶去玩,好不好?」

  「我已經找好酒店啦。」阿嬌伸手一揮。

  錢二拖著兩個大箱子過來了,他一邊喘氣一邊苦笑,目光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打了個轉,說好的項隊出差了管不著她呢?原來還是來找情郎了。

  「項隊,這個……陳小姐她吧說要來找你,我一想不能叫她自己一個人跑這麼遠的路不是,我就送到這兒,她可是我救命恩人,我這就走了,走了。」

  項雲黷說:「來著兒,有生意啊?」

  錢二搖搖頭,他在項雲黷面前本來就矮一大截,被他這眼風一掃,就更抬不起頭來了。

  「這樣吧,你也別接生意了,她這幾天想去哪兒,你陪著,耽誤的時間,按天算錢。」項雲黷看了錢二一眼,知道錢二就是個假把式,比白宅那幾個還不如,他自己接活,不被「活」坑死就算幸運了。

  錢二都已經被小姑奶奶給坑了,除了認命還能怎麼辦。

  但他想到阿嬌隨手送給他的那個小玉件,他剛剛在車上把玩了一路,恨不得把隨身的裝備拿出來細看,那可是真貨!

  要是哄得小姑奶奶高興,她手指縫裡漏點兒東西,說不準兒夠他吃三十年的,這筆買賣那是穩賺不賠。

  「項隊,您說這話,可就跟我外道了,我真心拿您當朋友處,怎麼能拿錢呢,我在這兒也有幾個朋友,招待招待人那有什麼難的。」

  讓阿嬌一個人去找酒店找景點,還要排隊找吃飯的地方,項雲黷確實不放心,錢二在還能時時聯絡得上。

  項雲黷把他們倆送到酒店,又深深看了阿嬌一眼:「我去工作,你有什麼事就立刻聯絡我。」

  他的語氣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阿嬌垂著眼睛,不太好意思的「唔」了一聲,項雲黷這才離開了。

  「怎麼高興怎麼活,活著就挺高興的。」

  項雲黷還能想起阿嬌說這句話時的語氣,他不會關著她,不讓她上街,限製她的自由,以此來防止意外發生,那樣活著怎麼會高興?

  他由著她的性子,讓她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去。

  阿嬌在酒店套房裡轉了一圈,耳朵根還燙乎乎的,她一點也不知道項雲黷經歷了什麼樣的天人交戰,悄悄打電話給胡瑤,留了個心眼,假模假樣問她:「你們妖,能跟人談戀愛嗎?」

  她看過那個電影,裡面妖和人就通婚了,而且還生了孩子!

  胡瑤自從教了阿嬌魅惑之術,就以阿嬌半個師傅自居,徒兒有事相詢,她肯定得好好教導:「那當然不成了!妖與妖之間都隔著族群,咱們互相之間也不並通婚的。」

  生出來的孩子血統不純,妖力更衰弱,有的根本都成不了妖,是個畸形,後來族中長老就不許跨種族的通婚了。

  現在比過去又開明得多了,比如貓科和貓科妖精通婚,什麼老虎呀豹子呀貓呀,生出來的孩子差不多,其中貓妖是貓科類中最受歡迎的。

  犬科和犬科通婚,但狼瞧不上狗,狐狸隻跟狐狸通婚,但像胡瑤這樣的大族,是不愁婚姻的,倒有不少的野狐狸精,想要嫁進青丘,好求得族群的保護。

  現在雖然不像以前了,但有了族群好辦事,比如胡瑤,到了年紀好歹能給安排個公務員當當。

  「妖精跟人談戀愛那肯定沒好事啊,你沒看過新白娘子傳奇啊。」胡瑤隨口說,「沒修行好的妖精身上有妖氣,小青跟人春風一度,不就差點兒把人害死麼,最後只好喝忘情水,你說多慘。」

  胡瑤隨口胡扯,用電視劇當例子教導徒弟,扯上兩句發現柳萬青在她身後,目光暗幽幽的看著她,她壓低了聲音:「我上班呢,晚點再說啊。」說完掛了電話。

  柳萬青眉唇微動,露出一點笑意,如此看來,金屋可成。

  他瞥了胡瑤一眼,這個傻狐狸,這種鬼話竟然也能騙得過她,他把一疊客戶名單扔到胡瑤桌上,隨手變幻出一個小書櫃,上面擺滿了古籍:「你還是多讀讀書吧。」

  胡瑤不解,等柳萬青走了,她才反應過來,立刻暴怒:「你特麼的敢說老娘長得醜???」

  隨手變出一面鏡子,仔仔細細照著自己的臉,從眉毛看到嘴巴,哪兒醜?老娘美上天了好嗎?瞎了眼的柳樹精,早晚讓人劈柴燒。

  阿嬌在酒店大床上打了個滾,哀聲歎氣,這可怎麼辦好呢,項雲黷偷偷喜歡她了,她摸著自己一顆鬼心,那裡已經許久沒有跳動過了。

  錢二在套房外,躬著身敲敲門:「車已經安排好了,東西也都買齊全了,咱們是不是出發?」

  阿嬌一骨碌坐起來,對了,她要給自己上墳去。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21 PM

第57章 阿嬌墳頭蹦迪了嗎?

  錢二本來以為阿嬌也就是去隨便看看,漢代以山為陵,不復起墳,大老遠的跑過去,也就看看山包,那些碑石還是現代立的,小姑娘家家的,哪裡會喜歡看這個。

  沒想到阿嬌是真要去看墳,不僅要看墳,還要像樣像樣的祭祀,備好香燭元寶,四鮮果八乾果再加四樣小點心,用成套的瓷器給盛上。

  最後,還得帶上各種味道的果啤。

  錢二萬萬沒想到,小姑奶奶竟然還是漢武帝的迷妹,但他不敢質疑小姑奶奶的命令,畢竟人家一抬手就給了他三五十萬的,這酒店的套房一包就是一個月!

  有錢,燒的。

  錢二腹誹幾句,老實實備好了水果乾果,還多準備了幾份點心,現成去買成套的瓷器餐具,樣樣都準備好了,才來敲阿嬌的門。

  阿嬌背著她的小包坐上車,錢二知道這小姑奶奶有錢,必要把她服侍得高高興興,租車的時候拿手冊給她看,阿嬌一眼就挑中了房車。

  車上有床睡,還有電視看,她喜歡這個。

  花的不是自己的錢,那真是有錢不花王八蛋,錢二從善如流,租了輛房車,他跟司機坐前面,後面全是小姑奶奶的地盤。

  阿嬌換了一個地方躺著,把陶俑侍女從包包裡放出來,拉上窗簾,擋住陽光,讓她們把車裡收拾得舒舒服服,鋪上毯子,切好水果。

  阿嬌翹著腳,拿出平板點開《新白娘子傳奇》,一邊吃零食,一邊刷電視劇,整個車廂都回蕩著「千年等一回」的主題曲。

  司機姓李,他問錢二:「這什麼來頭,我還沒聽說過租著房車去上墳的。」

  看見錢二買的那麼些東西,司機都有些懵,花五千塊一天租這個車,還不算他的工資,就為了跑一趟鹹陽原?

  錢二摸了根煙給他,沒多長時間兩人就混熟了,錢二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跑這麼遠過來看墳包,想了想說:「這個……興趣愛好。」

  可不得是興趣愛好嘛,旅行團現在都不單跑這些項目了,開個幾十公裏的車,跑去就看一個土包,還不如帶著遊客去逛逛土產店呢。

  司機知道這是一有錢又有閒的主,說:「這時候好看的地方多著呢,去瀑布啊,別租這車,我自己有車,商務六座的,給您開八百一天。」

  錢二示意自己不能作主,錢是小姑奶奶的。

  老李搖搖頭,估計這又是個歷史粉,這些人他可知道,他們車隊裡接過好些個,肯跑個幾十公裏往那山溝溝裡頭去找什麼古人墳,哪還有什麼古人墳呢,漢武陵都挖開不知多少回了。

  想不明白,估計這是吃飽了撐的。

  到了茂陵外,老李停下車:「這地方真沒什麼好逛的,附近連個吃飯的地方都沒有,得往村裡開,你們商量商量,看在哪兒解決晚飯,要不然還是回市區吃。」

  錢二塞給他一包煙,拎著成套的東西緊跟在阿嬌身後,阿嬌瞥了他一眼:「你幹嘛呀?」

  「這些不是要祭祀麼。」東西可多了,這成套的餐具拎得他手都要斷了,幸好也就一條大道走到盡頭就是墓碑,要不得累死他。

  「這些不是給他的。」阿嬌擺擺手,這是給她自己的,等她找到自己的墳,要好好擺上這些供品,也算是自己祭奠自己了。

  錢二又把東西送回車上,他來的時候查了資料,現學現賣,充當講解員,看她在園林地圖前停下,腆著笑把一個一個給阿嬌講解,講了一圈說到皇後陵。

  「這是後來大臣給追封的皇後,大概是覺得漢武帝身邊沒一個女人,不大合適。」錢二也常跑明清陵,那會兒他還在潘家園擺攤,實在沒錢了就去景點當野導遊,那幾段他比漢朝熟。

  哪個皇帝身邊不陪著皇後啊,不僅要陪皇後,還有妃子,這漢武帝要不是臣子替他補一個皇後陵,他就光禿禿的躺著了。

  阿嬌背手站著,抬頭看著那山包的尖兒,不讓錢二跟著,自己往墓園中走,劉徹登基一年就下令造墓,那樣浩大的工程,如今也只餘下這一個山包了。

  陵園之中一個人都沒有,冷冷清清,阿嬌放眼望去只有她這一隻鬼在,她繞到山包後,控風飛起,一下就跳到了山頂上。

  站在劉徹的墳頭,拿腳尖踩踩土,想起劉徹拿著絹帛圖給她看,對她說,等到墓穴建成皇後會陪葬在側,原來他的心裡只有大業,根本就沒有女人。

  阿嬌踩在劉徹的墳尖上,跳起來跺了兩腳。

  她很快出了陵園,錢二跟司機正在抽煙,一看見小姑奶奶來了,趕緊把煙掐滅了,問她:「那博物館不看了?」

  阿嬌搖搖頭:「都是些剩下來的貨色,有什麼好看。」

  錢二趕緊把她請上車:「那咱們下一站去哪兒?」趕緊把這五陵都看了,回市區去吃鐵鍋燉羊肉。

  「我們去陳阿嬌的墓。」阿嬌肅正臉色,語意淡淡,卻把錢二給難住了,這墓連考古學家都沒發掘出來,往哪兒去找呀。

  這可不在阿嬌的考慮範圍之內,她往車上一鑽,繼續看白娘娘和許仙的故事,依她看這許仙半點不像個男兒,什麼事都要靠著女人出頭,阿嬌很不喜歡。

  錢二苦著一張臉,那漢朝的地名跟現在也不一樣啊,可姑奶奶說要了找,怎麼也得帶她找找看,唉聲歎氣的問司機:「你知不知道陳阿嬌的墓在哪兒。」

  司機樂了:「我又不是考古學家,我哪兒知道去。」

  只好開著車滿鹹陽原的亂轉,錢二一邊查資料一邊確定方位,百忙之中抽空跟項雲黷報告他們現在的情況,他把剛剛拍的照片發了過去。

  項雲黷跟西市總局接洽,正準備趕赴凶案現場,收到錢二的微信,點開一看,是房車的內部照,有水果有零食,床上還鋪著阿嬌喜歡的小毯子,和兔子玩偶。

  往下一劃,看到他們跑去了漢武帝陵園,項雲黷對這些沒興趣,她喜歡就行。

  看了一眼,把手機放進口袋裡,暫時安心,跟西市總局的負責案件的同事一起出發去凶案現場勘察。

  總局派來接洽的是一位女警,叫邢斐,總局的領導還跟項雲黷介紹,「邢斐幹一線工作非常出色,這次兩個案件中的關聯,就是她先發現的。」

  邢斐敲門進了辦公室,她先跟領導問好,再轉向項雲黷:「這位就是從江城來協助辦案的警官吧。」

  說著大大方方的伸出手,項雲黷慢了一拍才伸出手去,他的目光在邢斐的身上轉了一圈,邢斐雖然維持著笑容,但有些不悅,她以為項雲黷看到她是女警,所以才打量她。

  項雲黷並沒有那個意思,雖然一線的女警少,但工作都十分出色,他打量邢斐是因為他又看見了死氣,這種死氣,比阿嬌身上的還要更重。

  「你好,我叫項雲黷。」

  邢斐乾脆俐落的點點頭:「項警官,我們這就去現場吧。」

  上了車邢斐才說:「希望項警官不要因為我是女警,就主觀認為我工作能力不如男警,如果你有這種想法,可以換一個人和你接洽。」

  她握著方向盤,臉上看不出喜怒,但語氣火藥味十足。

  項雲黷看她一眼,沒有解釋,他滿腦子都是這股死氣,短短一個照面,就知道邢斐的身體十分健康,思維敏捷,行動能力很強,那她就也是遭意外橫死的。

  如果能夠避免她的死亡,是不是就能避免阿嬌的。

  就像金穀禦墅那個保安,他本來該受重傷的,但因為阿嬌的提醒,讓他有了防備,只是受了輕傷。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但我很好奇,像你這樣衝動,怎麼幹這一行?」項雲黷說完又低下頭,這回是阿嬌給他發消息,發了一條語音過來。

  項雲黷點開語音貼到耳邊,一個字也不願意錯過。

  阿嬌懶洋洋的,好像在床上翻了個身:「項雲黷。」她就喜歡這麼連名帶姓的叫他,每次她這樣叫都像是在撒嬌。

  「我想吃鐵鍋燉羊肉。」這一句又好像正在揉著鼻尖說話,嗡聲嗡氣的。

  光聽她的聲音,項雲黷都忍不住眉目柔和幾分。

  他在車上,不方便回語音,回了一條文字【好,等我工作結束了,帶你去吃。】

  邢斐全都聽見了,那嬌滴滴的聲音酥斷人的骨頭,她瞥了項雲黷一眼:「我也很好奇,像你這樣公私不分,以工作為名帶女朋友旅遊,怎麼幹的這一行?」

  短短一句話,她就聽出來了,這位項警官外出辦案,還把女朋友也帶來了。

  邢斐完全不客氣,她第一次接手這樣的案件,受到了許多質疑,還以為派來的搭檔能幫忙,沒想到完全不專業!

  項雲黷不跟邢斐爭吵,他取過案卷翻看,什麼事都要等看到現場再說,不知道「受害人」是不是正在那裡等著他。

  這一次的滅門案也還是在人口密集的市區,是西市的高檔別墅區內,受害人的社會關係比王浩一家複雜得多,本來要經過許多排查,但邢斐想到了江城舊案,她調取資料,比對之後報告了上級。

  項雲黷看這一次的案件,殺人手法還要等法醫出報告,兩邊的報告對比,才能知道殺人手法和兇器是否相同,但屍體的擺放,現場的殘虐程度,確實像是一人所為。

  項雲黷闔上報告,車開進社區,邢斐帶他進了凶案現場,還沒進門,項雲黷就看見宛如實質的衝天怨氣。

  天已經有些晚了,邢斐看他頓住腳步,哧了一聲:「你不會連現場都不敢進吧。」

  項雲黷看了看她:「我們白天再來,或者你在外面等我吧,我自己進去。」

  邢斐認真覺得這人空長了一張帥臉,她怎麼可能不進去,項雲黷一把拉住她,邢斐惱怒瞪他,就要破口大駡,卻看見項雲黷看著那扇門,滿臉凝重。

  邢斐不由自主也去看那扇門,她什麼也沒看見。

  項雲黷透過門,看見那個女受害人,扶著她差點要掉的頭,正在門內等著他們。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22 PM

第58章 阿嬌找到墳頭了嗎?

  距離案發時間過去好幾天了,現場的調查取證也基本完成,屋子裡已經沒有人在留守,這時候進去,會直面女鬼。

  不知道另外兩個會不會在客廳裡晃蕩,項雲黷算了一下,還好,沒到頭七。

  項雲黷冷著臉,擺起架子來:「我勘察現場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邊打擾。」

  邢斐被他氣笑了,她瞪著項雲黷:「怎麼?你不會以為自己是夏洛克轉世吧,還是以為這是凶宅探秘遊戲?」

  這根本就不合規定,再說,鑰匙還在她手上。

  邢斐眼前一晃,手上的鑰匙被項雲黷拿走,項雲黷走在她前面,趁現在天還亮著,率先打開了門。

  並且重重把門給關上了。

  邢斐被關在門外,氣得她在屋外砸門:「趕緊給我開門!這些情況我都會反應給你的上級!」

  項雲黷充耳不聞,他一進門就跟掉頭女鬼臉對著臉,那女鬼雙手扶著頭,脖子上只有一點皮肉相連。

  她舉高了她的頭,死黑的眼睛平視項雲黷。

  嘴巴在她的臉上不斷開合,但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項雲黷看過案卷資料了,兇手割開了三名被害人的氣管,讓他們無法呼救,然後又殘忍的放光了他們身上的血。

  現場已經經過了簡單的處理,可依舊血氣刺鼻。

  項雲黷摸到牆面上的開關,打開屋子裡的燈,屋內瞬間燈火通明,女鬼的嘴巴還在一張一闔。

  項雲黷仔細看一下,她一張一閉的說著三個字「好重啊」。

  「請讓一讓。」項雲黷看她並不像是想要攻擊人的樣子,她是被害者,他想起碼在她沒有顯露攻擊性的時候,對她客氣一點。

  女鬼還高舉著她的頭,繼續對項雲黷「說」著什麼,他只好繞過女鬼,往屋內走去。

  還沒走到廳中,就只見樓梯上有聲音傳來,還沒等項雲黷上前察看,一個漂亮的花皮球滾了下來,滾到他腳邊。

  項雲黷低頭一看,一隻青灰的小手「啪」一下拍在皮球上,小鬼抬起頭來,他該是腦袋的地方頂著皮球,地上的「皮球」才是他真正的腦袋。

  「皮球」上的嘴巴也在一張一闔,說「陪我玩」。

  項雲黷蹲下身,這個孩子跟靈頓路那個小鬼一樣的年紀,還這麼小就遭遇這些。

  他歎口氣,把地上的「皮球」撿起來,換下真皮球,讓頭待在應該待的地方,摸摸這個小鬼:「你能告訴叔叔,發生了什麼事嗎?」

  小鬼一雙眼睛溜過來溜過去,沒有回答他。

  項雲黷又往廳裡去,男性受害人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看報紙。

  這三人都是突遭橫死,三魂不全,憑他們最後留住的魂魄,依照他們還活著時候慣性行為模式在行動。

  項雲黷想了想,想起阿嬌說的,對鬼來說沒有比辦身生事更重要的,這三人死後,案子沒破,屍體還在法醫實驗室,親屬個個都是懷疑對象,當然沒人替他們辦喪事。

  他從口袋裡掏出幾枝小蠟燭,點燃了拿在手裡,這三隻鬼一個個都被蠟燭吸引,圍了上來,捧住頭不斷吸香燭的煙。

  死也讓他們都做個飽死鬼。

  邢斐隔著窗戶目瞪可待,項雲黷不開門,她就翻過綠化牆,想從後院的落地玻璃門進來,沒想到她看見項雲黷在門內自言自語。

  還蹲下了身,做了一個拔東西的動作,手裡不知舉著什麼,看形狀好像是舉著一個小西瓜。

  最後他又點起了蠟燭……

  邢斐視力極佳,她眼睜睜看著蠟燭點燃的煙分三個不同的方向去,天還不冷,可她打了個冷顫,搓了搓胳膊。

  接著屋中燈光一暗,邢斐什麼也看不見了,她伸手去敲玻璃窗,一點回應也沒有,甚至她都聽不見裡面的聲音。

  項雲黷點起了香燭,本是想讓這三個鬼飽餐一頓,送他們上路的。

  沒想到這三隻鬼蹲著吸足了燭煙,身體還蹲著,頭一截一截扭動,轉到項雲黷的面前,六輪死黑的眼睛盯住了他,咧開嘴,笑起來。

  司機開車載著阿嬌滿鹹陽原亂轉,他抽了兩口煙,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問錢二:「您到底找著沒有呀?這都沒個準地方,我也去不了啊。」

  錢二滿頭大汗的找資料,最後還是發動了他的微信好友,問他們知不知道陳阿嬌的墓在哪兒。

  這幾個幹的都是「地下工作」,錢二算是團隊裡的邊緣人,畢竟他武不能挖盜洞,只好替他們掌掌眼,出出貨,大東西沒經過手,小東西倒見過一些,真值大價錢的,人家也不找他看。

  那幾個人回復的倒是挺快的,還以為又有了生意,問他:「是不是有生意沒叫咱們?那個墓也沒什麼價值啊。」

  霸陵雖是文帝陵墓,但阿嬌並沒能陪葬在霸陵,沒能陪在她外祖父和母親身邊,據考據她的墳早就出了陪葬區的範圍,葬在霸陵郎官亭東面。

  大佬又替錢二一通換算,按照漢長安遺址,對照水經注,再對照漢代的長度單位換算,得出了結論,阿嬌的墳,大概距離霸陵四十幾公裏。

  其中還有一個大佬,找了張地圖,在地圖上圈了一個圓發過來:「大概也就在這一塊吧,史書上寫的也不詳細。」

  錢二千恩萬謝,然後對著地圖乾瞪眼,這麼大一塊範圍,找到哪年月才能找著呢,又沒石碑,難不成把土挖開了找?

  司機拆了包零食往嘴裡倒,嚼著說:「不是我說,這地方歷史太久,一鏟子下去說不準能挖出三四個墳來,就城裡那地鐵,挖一段就要停一停,墓太多,基本沒什麼價值的都給推平了。」

  錢二把這個消息告訴阿嬌,阿嬌陰沉著一張臉,她說:「去那附近找找年代久遠的村莊問一問。」

  「這年代再久遠,那也頂多一二百年的歷史,那個可是兩千多年的墳頭,往哪兒找去呀。」錢二就納了悶,怎麼這小姑奶奶非得找這麼一個墳。

  阿嬌冷「哼」一聲,瞥了錢二一眼:「我就不信,問不著人,還問不著鬼。」

  錢二倒抽一口冷氣,膝蓋都軟了,能……能不去嗎?

  顯然是不能的,他去問了問司機,這個司機還真知道,他說:「那一塊都是有歷史的村子,兩三百年的都有,這樣咱挑個好點的,還能吃個飯,也得加個油,」

  這麼個跑法,明天得備點油,免得路上找不到加油站。

  他們開去了一個大村莊,說是村莊,建得倒像個小鎮,村裡道路乾淨寬敞能夠通車,進村就是石板長街,車一停就有人上前兜售香燭。

  錢二一看就知道這肯定是有個有名的廟宇,村裡人才把賣香發展成了副業,他問:「這村子裡有司機笑了:「這是留仙村,你看見那牌坊沒有,上面刻的那個仙女,這邊有個留仙宮,本地神仙,拜的人還挺多。」

  據說當地有許多人見過這位仙姑的真身,有求必應,特別是來求子求姻緣的,門口有兩棵合歡巨樹,上面掛滿了情人之間相互刻的名牌。

  留仙村也是後來改的名,希望能夠永遠留下仙姑娘娘,保這一方水土太平。

  因為有這個名頭,這個村莊才比別的要更繁華,村裡人靠著留仙宮吃飯,發展了各種副業,每到八月十五啊七月初七啊,留仙宮裡還要點天燈,這些天燈放上去,仙姑娘娘就能聽見人的願望。

  司機帶他們到這兒來,一個是乾淨,類似景點。二是商業化,有吃有喝還有住,村外邊一排都是小飯鋪,各種地方美食做得都不錯,還有鐵鍋燉羊肉吃。

  這就十分合錢二的心意了,小姑奶奶溜達著找「鬼」的時候,他們倆還能找個地方吃吃羊肉。

  阿嬌一進這個村子就覺得神清氣爽,酥油香的味道遍佈全村,她吸上一口都覺得大補,探台往窗外一看,村中竟然隱隱有金光。

  通玄寺那種古寺才有光芒,這裡竟然也有,阿嬌一門心思想找自己的墳,一下車就指著留仙宮說:「我去看看。」

  就是遇不著鬼,能遇個什麼樹精花精也行。

  錢二連連點頭:「您……早去早回。」他不是不願意跟,實在是不敢跟,就怕這位姑奶奶當真找個鬼問路。

  阿嬌往留仙宮走,要先過石橋,再繞過一排花樹,這裡的人靠著留仙宮發財,很捨得在上面下血本。

  阿嬌剛剛去過五陵,那耗費鉅資造的陵墓,如今也只餘下墓碑,還不如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菩薩,受人供奉,食人香火。

  阿嬌是陰身,她進廟門要先拜過護法,可留仙宮竟然沒有護法,大門敞開,香煙燭火惠及四方野鬼。

  這廟前後三進,什麼神仙也不供奉,正堂中央供著個女神像,羅裙彩帶,粉白臉上一雙峨眉,眼中隱隱含笑。

  阿嬌盯著這尊神像細看,越看越有種親近感,那神像突然動了起來,衝她露出笑意,並未因為她是鬼身就像她施壓。

  阿嬌團起手,跪到蒲團上,奉起香煙問她:「仙姑娘娘,可知道我的墳塚在何處?」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23 PM

第59章 阿嬌今天求姻緣了嗎?

  阿嬌是誠心發問,這位仙姑娘娘看向她,搖搖頭,語意和藹:「我受供奉時日尚短,沒有這樣的神通,你既來現世,為何不當個鬼修?」

  她一眼看破了阿嬌的來歷,可說的話卻與孟婆柳萬青全然不同,孟婆勸阿嬌不要困於一世,而是投胎輪回,柳萬青想替她圓夢,得千年願力也勸她輪回。

  所以地府裡的鬼,期盼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再次投胎成人。

  可這位仙姑卻說道:「你可知,投胎輪回,此一世人事皆成空,此世愛侶,後世相遇也許只有一個擦肩的緣份。」

  阿嬌心裡忽然浮現出項雲黷的臉,她抬起手,蜷著指尖撓了撓額角。

  項雲黷是劉徹百來個轉世中的一個,據柳萬青是第十九世,劉徹那一世之後,又投胎了十九次,還不算劉徹之前的,和其中未能投成人身的。

  「它」當了十九次人,有男身有女身,有活到八十壽終而亡的,也有七八歲便早天離世的,每一世也都不同的人。

  仙姑見她還不太明白,笑盈盈看向她:「可有故人魂在一世之後再來尋你嗎?」

  阿嬌本能的搖搖頭,她本也以為在地府久了,總能再次遇上母親舅舅外祖父,可他們離開之後,再未回來過。

  阿嬌迷迷懵懵,一時說不出話來。

  仙姑伸出手來,撚起一根香,那香變作一枝桃花,枝上先是長出綠芽,跟著打起花苞,而後朵朵綻放,桃花香味隨風煙送到阿嬌面前。

  仙姑緩緩說道:「不論人生鬼生皆只有一世,到投胎那刻,一切如煙消雲散,你還是你嗎?」

  她手中桃花紛紛凋零,最後一片花瓣落下,枯枝又再催發生機,上面朵朵簇簇開了滿枝,仿佛此時洽值人間三月,春光正好。

  她將這枝桃花遞到阿嬌手中,問她:「哪一朵是你見到的第一朵呢?」

  阿嬌跪在蒲團上,手中香煙嫋嫋升起,浮在眼前,模糊了雕像的容貌,仙姑娘娘隔著煙霧目中竟顯出些憐愛之意。

  「我亦是鬼身成仙,積功德受封郡君,保一方水土太平,你身上有功德光芒,我方才顯形為你指點迷津。」

  阿嬌手執花枝,花枝在她手中常開不敗,仙姑手掌輕拂,空中現顯金光文字。

  【能破生死,能得涅槃。】

  八個字在懸在空中,漸漸消散,化為點點金光灑落在阿嬌身上。

  「是重得涅槃,還是輪回轉世,你自己細作參詳罷。」

  仙姑說完這些,神魂遠去,又成了木雕泥塑,阿嬌恍然回神,這才發覺身邊都是香客,給仙姑送來鮮花鮮果。

  誰也沒發現阿嬌手中多了一枝桃花,阿嬌捏在手裡看了看,一朵朵都是真的鮮花,她指尖輕輕撫摸嬌嫩花瓣,想要步出廟門。

  仙姑說的,她好像明白了,每一朵花都還是桃花,每一朵花都不再是第一朵花了。

  阿嬌長跪起身,廟祝迎了上去:「要不要抽一支簽,卜蔔吉凶?」

  阿嬌看了看手中花枝,接過簽桶,在手裡搖來晃去,隻著竹簽在桶中的碰撞聲,心中依舊迷茫,什麼也沒想,什麼也沒問。

  偏偏掉出一隻蓮花頭的小簽,反面畫著一個圓,廟祝一看喜笑顏開:「恭喜恭喜,這是零簽,這枝簽不必再解了。」

  廟祝取出一張薄薄紅紙,展開給阿嬌看,上面隻寫了三行字:【佳偶天成,神仙美眷,夫複何求】。

  餘下幾個也想求籤的伸頭來看,廟祝說:「這可是零字簽,簽王。」

  有好幾個女孩將阿嬌圍住,全都在恭喜她,然後問她能不能握握手,蹭蹭喜氣,讓她們也能抽一支好簽。

  阿嬌捏著這張簽文,心想自己這輩子都倒楣死了,哪兒來的「佳偶」?哪兒來的「美眷」呢?又哪裡有喜氣能給人蹭。

  但她還是跟十幾個女孩兒握了手,還有人問她這桃花從哪兒來的,廟祝說道:「後院就有一株百年桃樹。」

  開花的時候遠近香客更多,都要到桃花樹下拜一拜。

  這位仙姑雖是鬼身,可連桃樹都在她的地盤長起來了,那是真的受封的郡君了。

  錢二就在門外等阿嬌,他找好了飯館,來接阿嬌去吃鐵鍋羊肉,絮絮叨叨說:「沒想到這個村子還真不錯,吃的喝的用的住的樣樣都有,都快能發展成旅遊景點了。」

  錢二一高興,還又給了司機塞了一包煙,這一片的村子他以前來過,都是些黃土村,很是破舊,沒想到還藏著這麼個留仙村。

  他還要說些什麼,看見阿嬌手上的桃花枝,揉揉眼睛:「這是真花啊?」

  這都快十月了,哪還有桃花呀,盯著看了半晌,問:「這花,哪摘來的?」

  阿嬌點點仙姑宮:「仙姑娘娘送給我的。」

  錢二立刻撇下阿嬌,撒腿就往仙姑宮裡跑,跑到門口才回頭:「您等等我,我這輩子一朵桃花都沒開過,我得去求個姻緣。」

  錢二已經過了四張的人了,到現在別說正桃花,一朵爛桃花都沒看過,怎麼能不急,原來是年輕的時候四海為家,現在想在江城成家立業了。

  錢二虔誠求籤,在仙姑宮裡逗留好一會兒,拜了又拜,還掏出手機掃碼捐功德錢,結果仙姑娘娘不說顯靈了,連理都不帶理他的。

  他也擠在小姑娘們身後求了一支姻緣簽,別人上吉中吉,總歸是好事,只有他,求了個下簽。

  【鳳去秦樓,雲斂巫山】

  錢二也不必廟祝解簽,他喪著一張臉出來,低頭看了看紅紙條,看來這輩子,他就只有搓一把澡的「露水姻緣」了。

  他求了個下簽不算,看見阿嬌臉上沒有喜意,還以為小姑奶奶也求了個下簽,下簽和下簽互相安慰,他問:「您這是求了個什麼?」

  阿嬌紅紙一展,錢二眼睛珠子差點落在上頭:「這……這是簽王啊。」

  此時此刻,錢二心中不禁要問了,這人跟人的命,怎麼就能差得這麼多呢?

  「項隊的命可真是好。」錢二慨歎一聲,還是去吃鐵鍋羊肉吧。

  阿嬌倏地回神,她緊緊盯著簽紙上的簽文,這說的不是劉徹,難道是項雲黷?她的姻緣不在兩千年前,而在兩千年後?

  阿嬌把紅紙捏在手心裡,跟錢二去吃鐵鍋羊肉,錢二跟司機一口鍋,阿嬌自己一個人一張桌子一口中鍋,羊肉燉得又酥又爛,湯汁鮮美。

  可她托著下巴,沒有一點食欲。

  這些孟婆和柳萬青都不肯告訴她的話,她都知道了,原來這世上確實有破生死得涅槃的辦法。

  桃花枝鮮靈靈的,還帶著露水,阿嬌越看它越吃不下,她要去找項雲黷。

  項雲黷喂那三隻鬼吃了香燭,本想讓它們吃了東西好上路,誰知這三隻鬼吃了香煙,生出貪念來。

  他當鬼差也一段時間,送過調皮早天的小鬼,也送過壽終而亡的老人,甚至還有爭吵出事的情侶,每隻鬼都神魂俱全,可這幾隻卻不一樣。

  等怨氣凝結就會化作厲鬼,跟厲鬼就更不能講道理了。

  那六輪死黑的眼睛一瞪過來,項雲黷就已經有了準備,小鬼的頭從脖子上彈出來,彈球似的撞擊過來。

  項雲黷一手按住鬼差證,鬼物的貪婪怨念一生,他身上就像是立即打開了防護罩,小鬼的頭一碰到項雲黷的「防護罩」就「滋」的一聲,魂魄烤出一股焦味。

  這三隻怨鬼的怨氣無處發洩,雖吃了項雲黷的東西,也想把他吊起來,用相同的手法弄死他。

  原來連著皮的頭一個個掉下來,接二連三的衝擊項雲黷,又一次次被撞開。

  項雲黷既不痛也不癢,看著他們彈來彈去,還有些替他們頭疼,他伸伸手,那三隻鬼就被鐵鍊牢牢的捆成一團。

  項雲黷剛要將這三隻鬼送入地府,就想起他不是西市鬼差,越界了,取出鬼差手冊翻閱,跨區捉鬼得把鬼交到當地鬼差的手上。

  屋裡剛剛一下黑了,又一下子亮了,邢斐睜大眼睛盯著窗內,就看見項雲黷又撓頭又伸手,最後還翻起書來。

  要不是項雲黷是到總局辦了手續的,她肯定以為這人是個騙子,他哪兒像個員警。

  邢斐爬上窗臺,用手拍窗,在外面跳腳:「開門!」

  項雲黷還沒找到聯絡鬼差的辦法,西市的鬼差自己出現了,他一現身就跟項雲黷打招呼:「抱歉抱歉,實在抱歉,來晚了。」

  說著打量項雲一眼:「你是新剛上任吧,外地來出公差?真是麻煩你了,我這幾天啊,實在是忙。」

  項雲黷看對方確實一臉疲勞的模樣,可能這地方也鬼差不足,點點頭:「沒事兒,你帶走吧。」

  那位鬼差又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下回大家聚餐的時候,咱倆喝一個。」

  項雲黷還不知道鬼差之間也有聚會,只是笑了一下,那個鬼差抖出一個布口袋,口袋上寫著許多經文,把三隻鬼裝了進去。

  三隻鬼一被套進布袋,那布口袋一下就鼓脹起來,三隻鬼在裡面不住蠕動,這位鬼差見項雲黷看著口袋,笑說:「每個人的法器不一樣,這個都能自己發揮。」

  項雲黷卻不是好奇這個,問道:「你不開黃泉門嗎?」

  這位鬼差是個年輕人,臉上笑嘻嘻的,項雲黷一問,他就說:「不能這麼送回去,這是遭遇橫死,魂魄不全,要等魂魄全了才能開黃泉門。」

  說著轉身要走,嘴裡還念念叨叨,說別的地方還有多少只等著他去拘,累得不得了,已經好多天都沒有吃飯睡覺了。

  項雲黷本來要送他走了,這三隻鬼跟王浩一家一樣,都已經問不出什麼線索來了。

  眼看那鬼差就要消失,項雲黷突然伸手搭住他的肩:「等一等,你說要魂魄全才能開黃泉門?」

  王浩一家也魂魄不全,可老韓這樣的新手也一樣開了黃泉門,送他們上路,魂歸地府才得安寧。

  那個年輕人還笑嘻嘻的,他的肩膀抖了一下,低下頭,腦袋就像是折在了脖子上,嘴角一點一點擴大,一直咧到了耳根。

  「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23 PM

第60章 阿嬌今天吃醋了嗎?

  那個「人」的脖子用極端扭曲的角度轉了過來。

  剛剛還五官端正的臉上,此時除了一張嘴什麼也沒剩下,那顆頭擺動了一下,「哈」的一聲張開了,圓盤狀的嘴裡佈滿細齒。

  這張嘴張得極大,能一口咬掉人的頭,旋轉扭動著衝上來。

  血腥味撲面而來,項雲黷往後退了兩步,翻身躍上樓梯,鐵鍊在他掌心聚形,反手猛抽,正抽在這怪物的嘴上。

  怪物嘶吼一聲,撲倒在地,項雲黷回身一看,只見地板上落了一堆人皮,這怪物學人聲,說人話,可還沒能修出人形。

  它從人皮中扭動掙脫出來,變作了長條怪物,倒臥在地上有一人長,像一隻巨型蚯蚓,蠕動起來「沙沙」聲響。

  怪物動作迅速,一下就躥到了項雲黷面前,項雲黷鐵鍊已經使得順手,猛抽過去,怪物為了躲避鐵鍊,前半截身體往後仰。

  項雲黷這才看見它身上都是細小的吸盤,行動起來就像是千百隻手和足同時在蠕動。

  項雲黷當上鬼差的時候,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需要面對這種異型生物。

  不光是形狀噁心,它遊走過的地板上留下大量的粘液,項雲黷躲過一次攻擊,雙掌抬起,鐵鍊在他手中凝成圓環。

  「蚯蚓」伺機而動,項雲黷扔出圓環,套鎖那樣套在了怪物的頭上,把它那張佈滿牙齒的嘴給紮了起來。

  鬼差的法器捆住了怪物的皮肉,越勒越緊,這怪物痛苦地在地上扭動,從二樓樓梯口蠕動著退到了樓梯上。

  它前半截身體被項雲黷牢牢拽住,後半截身體不斷拍打著地板,猛然一拍,半身立起,拉著項雲黷的鐵鍊向後。

  身體整個調了個頭,尾巴頂端又是張圓盤似的嘴,這東西竟然兩頭都長著嘴。

  項雲黷升成正式鬼差,武器隨心而動,鐵鍊分成兩截,一截緊緊紮在怪物第一張嘴上,第二截不斷變長,攻擊這怪物的第二張嘴。

  怪物沒想到一個新任鬼差竟然這麼難纏,它本來就不想惹這鬼差的,要是剛才客客氣氣讓它收了這「三屍」回去,根本就不會起衝突。

  誰知道它假扮的身份居然會被項雲黷戳穿,還浪費了一張人皮。

  怪物十分惱怒,但短兵相接就知道跟項雲黷硬碰沒有勝算,抬身虛晃,往樓下奔逃。

  千百隻手腳一同蠕動,項雲黷一腳踩在了它留下的粘液上,他站立不穩,慢了一拍,就聽見樓下一聲尖叫。

  是邢斐的聲音!項雲黷咬牙罵了一句髒話。

  邢斐眼看項雲黷行為怪異,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待在凶案現場,繞著一樓轉了一圈,從底樓衛生間的窗戶爬了進來。

  怒氣衝衝想找項雲黷算帳,一進客廳就撞上了那個怪物。

  怪物那張吸盤一樣的嘴直衝到她面前,邢斐緊急之下還有本能,退回浴室用門卡住了怪物的頭,掏出槍往它張著的嘴裡開了一槍。

  那怪物先是被項雲黷的鬼差鏈所傷,跟著又封住了一張嘴,最後又被邢斐開槍擊中,它知道項雲黷下樓它再難跑掉了,扭動著頭縮回去,走之前衝邢斐噴了一口粘液。

  怪物破門逃走,用來套三隻厲鬼的布口袋被留了下來。

  邢斐被這口粘液噴中,又腥又臭,差點要吐。

  項雲黷追出門外,不見了這怪物的蹤影,他又折返回來,邢斐緊緊關著浴室的門,聽見是項雲黷的聲音才打開。

  她驚魂未定,問道:「那……那是什麼東西,你究竟是什麼人?」

  項雲黷打開水籠頭,讓她好好清洗身上的粘液,想了想說:「我是江城分局刑警副隊長項雲黷。」

  邢斐在水籠頭下衝了又衝,把粘液洗乾淨了,可衣服全都濕了,項雲黷脫下外套,讓她罩在身上。

  他看著被大肆破壞的凶案現場皺起眉頭,地上除了一隻寫滿了經文的布口袋之外,還有一堆人皮。

  邢斐穿上外套出來,看見項雲黷蹲在那堆衣物前,她沒看見那怪物脫皮而出時的模樣,但看顏色和質感,她問:「這是……」

  「人皮。」

  邢斐見過許多凶案現場,但把完整的人皮剝下來的還沒見過,剛把那股噁心給忍回去,這下又想吐了。

  項雲黷戴上手套,把人皮和衣物收了起來,邢斐看著他的動作,按著胸口問:「你別騙我了,你究竟是幹什麼的?除了公職之外!」

  項雲黷掃了她一眼:「還是先想想,要怎麼跟你的上級報告,現場是怎麼被破壞的。」

  客廳裡還好,樓梯和二樓上一片狼藉,明天還有同事要來,這個現場究竟要怎麼解釋?

  就算這個現場能解釋,項雲黷看著邢斐手裡的槍:「你開了槍,也得寫報告。」

  何時何地在何種情況下她開了槍,邢斐要是照實寫,估計得被雙開,精神不正常怎麼能持槍。

  幸好是在安靜的別墅區內,要是在鬧市區或者人口密度大的居民區,他們倆現在就夠喝一壺的。

  邢斐自己也想到了這一點,但剛剛一切是真實發生在她眼前的,她看了項雲黷一眼,現在好像能夠理解他的古怪行為為什麼會沒人知道了。

  ……

  「清理現場吧。」邢斐擼起袖子,也只有這麼辦了,好在現場是在客廳內,兇手殺人放血都在這裡完成,邢斐想了想,問:「兇手,是人嗎?」

  項雲黷本來還以為她會暈過去,沒想到她竟然適應的還不錯,不拘泥,懂變通,倒還有可取之處。

  現場的東西都不能用,還得先去買清洗劑,項雲黷提醒了邢斐一句:「你應該知道買哪種吧。」

  最不容易留下痕跡的那一種。

  邢斐依舊沒好氣:「你留在現場,自己當心點兒。」

  這間凶宅裡的鬼套在袋中,屋裡的怨氣早就沒了,除非那個怪物去而複返,項雲黷一點也不擔心,他現在想的是,這個怪物竟然是肉身,物理攻擊對它有效果。

  這怪物不是鬼,不在項雲黷的管轄範圍內,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趁邢斐不在,他又翻起了鬼差手冊,這回找到了聯絡的辦法,只要按住鬼差證心裡想著本城鬼差就行。

  可項雲黷聯絡了半天,西市的鬼差一直都沒有出現。

  邢斐很快帶著各種工具回來了,她當員警的時候可沒想過有一天要在凶案現場裡收拾這些東西,幸好取證已經完成了。

  邢斐一句話不說,埋頭收拾那怪物的粘液,她買了超市裡能買到的最全的清潔用具,包括兩件罩衫,套在身上不再碰到一點粘液。

  項雲黷正收拾現場,接到了阿嬌的電話,接起來第一句,就是質問他:「你幹嘛!你怎麼不接我電話!」

  口氣完全就像個查崗的女朋友,項雲黷在這種情況下竟還笑了,溫柔著語氣哄她:「剛剛有點小意外,這裡解決了我就回去。」

  他不想讓阿嬌擔心。

  邢斐正在擦洗樓梯,聽見項雲黷這麼對女朋友說話,停下動作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會是這一款男朋友。

  科學證明,剛剛經歷過危險的兩個人之間,會有一種特別的悸動,如果想讓對方迅速的愛上你,不妨去做一些心跳加速的危險運動,錯覺會讓人以為急速的心跳是因對方的原因。

  邢斐知道這個理論,但她依舊對項雲黷改觀了,可就在這麼微妙的時刻,又聽見他跟女朋友打電話。

  項雲黷手裡握著電話,抬眉看了邢斐一眼,她身上的死氣,比剛才更深重了,他對阿嬌說:「我要帶個同事回來。」

  阿嬌嘟起嘴,有點不高興,她覺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話要跟項雲黷說,可又彆彆扭扭的說不出來,一點也不想被人打擾。

  但她還是同意了:「那你快點回來吧,有羊肉吃。」

  阿嬌包了五星酒店套房一個月,讓錢二買了各種零食果汁霜淇淋塞滿冰箱,錢二還悄悄買了個電磁鍋回來,好給阿嬌煮打包回來的燉羊肉。

  阿嬌把仙姑娘娘給的那枝桃花插在花瓶裡,擺在床邊,越到夜裡這桃花就開得愈發嬌豔,她聞著花香,就想到那張紅箋,跟著又想項雲黷。

  只要一想到他,心裡就滿滿都是甜意。

  門一響,阿嬌就從床上跳下來,赤著腳跑到門口,高高興興的喊:「項雲黷,你怎麼才回來!」

  突然就看見他的身後還站著一個女人,這個女人的身上還穿著項雲黷的外套!

  阿嬌一下剎住腳站定了,項雲黷看她像顆小炮彈一樣衝出來,已經做好了要接住她的準備,沒想到一下接空了。

  「怎麼了?怎麼氣呼呼的?」項雲黷幾步上前,伸手要揉阿嬌的頭,被她一巴掌打掉了。

  她嬌呼一聲:「錢二!」

  錢二趕緊從小臥室裡出來,他已經穿上了浴袍,準備在次臥的浴缸裡泡個泡泡浴了:「來了來了,姑奶奶還有什麼吩咐?」

  「把羊肉倒了!」阿嬌扭身回頭往臥室裡衝。

  項雲黷站在原地,錢二「誒」一聲,看了一下眼下這個情況,一下就明白了,拚命衝項雲黷使眼色,最後拎起自己的浴袍領子,做了個口型「衣服」!

  錢二心想我的那個天,就這麼遲鈍的男人,竟然還泡到,不是,追到了小姑奶奶。

  項雲黷恍然大悟,追了進去,阿嬌氣得要命,她在房間裡兜了一圈,都不知道要怎麼發洩,看見項雲黷進來,衝過去抬手打了他一下,然後扭身要逃。

  項雲黷挨了打,可臉上全是笑,一把抱住她:「為了外套生氣?」

  阿嬌閉著眼睛,絕不看他,把臉扭向一邊,手腳並用的想往床上逃,項雲黷沒放開她,把她抱起來。

  剛抱到床上,阿嬌立刻滾到床的那一邊,背著身子,依舊不理他。

  項雲黷靠過去,又笑又歎,伸手碰碰她的肩:「那就是個同事,我們在勘察現場的時候遇到了意外。」

  阿嬌伸著腳蹬了他一下,項雲黷原來是悶著笑,這一下笑出聲來,抱著她不撒手。

  錢二在外面聽見動靜,知道裡邊一時半會兒那是不能好了,看了看邢斐,搓搓手說:「要不然,咱們先吃個羊肉?」

  邢斐心中五味雜陳,脫下項雲黷的外套,問錢二:「有沒有衣服可以給我換?」

  錢二這才看見邢斐衣服上都濕了,怪不得穿著項雲黷的外套,次臥裡還有一件浴袍,他帶邢斐去換衣服。

  心裡還偷偷評估,這一位漂亮是挺漂亮的,還是那種英氣的漂亮,可明顯項隊長明顯就隻吃小姑奶奶那一款,她這平時是不是不照鏡子?

  項雲黷伸手過去,自然而然的把阿嬌摟在懷裡,不能告訴她死氣的事兒,不能有讓她知道,不能讓她擔心。

  她應該是永遠沒心事的,快樂的,自由自在的。

  項雲黷看她咬著嘴唇,為了一件外套這麼認真的生氣,心裡軟得不行,又想吻她,但他忍耐住了,只是摸摸她的頭髮:「別生氣了。」

  阿嬌喉嚨一哽,竟然要哭,她突然想到,要是她真的投胎走了,項雲黷就會對另外一個人這麼好。

  她一下難受的要落淚,返身抱住項雲黷,勾著他的脖子:「你親過我了,你就不能喜歡別人!」

  項雲黷心口一跳,看她泫然欲涕的樣子說不出話來。

  她知道了,她接受了,她也喜歡他。

  這三個認知在項雲黷的心裡來回亂撞,撞得他心神不寧,想這麼按著她好好親吻,又想要趕緊離得遠一點,他自己知道,他就要失控了。

  阿嬌吸吸鼻子,她看著項雲黷,覺得心口全是他,熱熱脹脹的,眼睛裡含著淚花。

  吃醋成這個樣子了,項雲黷覺得歡喜,又覺得罪惡,但罪惡過後依舊還是歡喜,這一切不是他一個人在唱獨角戲。

  他的手搓搓阿嬌的耳垂,小小的,薄薄的,軟嫩嫩,讓她認真聽他說話:「你聽好了,我不會喜歡別人。」

  阿嬌立刻喜笑顏開,她一笑,臉上的梨渦就像盛了蜜,項雲黷忍耐到此刻,終於低下頭,試探著在她清醒的時候親吻她。

  阿嬌知道這是要幹什麼,她面紅耳赤又滿懷期待,兩條胳膊環住項雲黷的脖子,比剛才抱得還更緊,悄然間有什麼東西硌在兩人中間。

  不能這個時候,不能在這裡。

  項雲黷在心裡黷背執法手冊,可這沒有用,閉上眼睛也沒有用,她身上的味道閉上眼就更濃鬱誘人。

  項雲黷屏住呼吸,不敢造次,好不容易把理智拉了回來。

  最終,親吻隻落在了她的額頭上。

  趁著阿嬌迷蒙恍神,項雲黷一下坐起來,急著要去浴室:「我去……衝個澡,你們先吃,吃完我有正事要說。」

  阿嬌懵躺著,她當然知道硌人的東西是什麼,身上軟綿綿的,心裡也軟綿綿的,臉上燒紅一片。

  項雲黷洗了一個時長可疑的澡,等他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餐廳裡燉羊肉的味道已經傳到臥室裡。

  阿嬌臉上的紅暈全褪去了,她捂著肚子,還躺在床上:「我餓。」因為想他,連飯也沒吃。

  項雲黷把她拉起來,牽著她的手帶她到餐廳,給她盛了一碗羊肉,吹涼了才給她吃,她吃起東西來急得要命,不管涼熱就往嘴裡送。

  阿嬌咬了一口羊肉,突然鼻尖一動,嗅了一下。

  味道不對,她低頭聞一聞羊肉碗,不是這個味道,放下碗來繞著桌子找,最後到了邢斐身邊。

  邢斐也洗過澡了,用完了一整瓶沐浴露,好不容易才把那噁心的黏膩感給洗掉,她身上是酒店沐浴露的玫瑰香味。

  阿嬌嗅個不停,她的感官好像更敏銳了,邢斐的身上有一種不屬於沐浴露的,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兒。

  項雲黷知道有對,神色凝重的問:「怎麼了?」

  阿嬌看著邢斐:「你被什麼東西給標記了。」

  邢斐臉上變色,就連項雲黷也面露驚異,阿嬌目光憐憫的看著她說:「它想吃掉你。」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24 PM

第61章 阿嬌今天誘人了嗎?

  這一句是楚服在血玉中說的。

  「娘娘不必驚慌,這個妖怪既然要用標記的方式才能找到獵物,說明它修為不足,道行還淺。」

  只是這股甜香味越來越濃,它已經盯上邢斐了。

  邢斐一臉荒誕,她想從阿嬌的臉上找到開玩笑的表情,可阿嬌是認真的。

  項雲黷簡單的把他們在凶宅裡遇到了事說明了一下,他在說到那個怪物脫掉人皮的時候,邢斐臉色都變了,這是她沒看見的。

  錢二的臉白了又綠,手直哆嗦,根本捧不住碗,想離開這個屋子,就當啥也沒聽說過,努力了半天,腿也是軟的,連站都站不起來。

  這特麼!原來聊齋都是真的!

  阿嬌聽的很認真,她一邊聽一邊吃羊肉,湯汁鮮濃,羊肉酥爛,連裡的配料蔬菜都燉爛了,她都已經餓了大半天了,一口一口停不下來。

  阿嬌不光自己吃,還給項雲黷挾肉,她又看了看邢斐:「你也吃吧,當餓死鬼可慘了。」餓死鬼的腸子是通的,香煙穿喉而過,永遠都吃不飽。

  邢斐一點食欲都沒有,知道自己被個妖怪當盆菜,再想到那張密密麻麻滿是細齒的嘴,她又想吐了。

  項雲黷拿起了筷子,他早餓極了,就算那妖怪再來,也得吃飽了才有力氣打架。

  邢斐看著這對情侶吃飯,她有一種不真實感,他們一起回酒店,本來是要商量怎麼寫報告,那堆人皮又要怎麼辦?凶宅裡的子彈彈道痕跡又怎麼辦?

  話題拐著拐著,她就成了那個怪物的盤中餐。

  ……

  邢斐原來覺得項雲黷的女朋友嬌滴滴的,瞎吃飛醋,跟項雲黷簡直就不是一類人,可現在一看,他們還真是一類人,用筷子互相挾菜吃得很香,項雲黷還專挑沒有骨頭的肉挾給阿嬌,讓她多吃一點。

  而邢斐光聞味兒都有些受不了。

  阿嬌一邊吃還一邊瞪錢二:「趕緊啊,土豆片呢?」

  錢二發飄的腿一下子有勁了,小姑奶奶還能指使人,說明有得救,退一萬步說吧……那怪物要吃的又不是他。

  他趕緊給阿嬌下了一盤土豆片兒,又十分有眼色的打開了大桶果汁,給阿嬌倒了滿滿一杯,這羊肉燉久了還真有點鹹。

  阿嬌很滿意的瞥了他一眼,錢二得到了認可,更賣力氣,這天塌不塌得下來,都不用他去頂著。

  「那有什麼辦法嗎?」項雲黷皺著眉頭,看著邢斐身上濃得快要化為黑霧的死氣。

  阿嬌嘴裡嚼著羊肉,腳尖踩了項雲黷一下,不許他看別的女人!

  「這個妖怪雖然學人聲說人活,但它還未能修成人身,所以才要披層人皮出現。」也就是說它道行還淺。

  若是楚服能從血玉中出來,這樣的小妖自然不在話下。

  華夏大地靈氣濃鬱之時,生物有靈皆可成妖,周朝禮遇巫族,司巫的職責便是保國祚太平,只是傳到漢時,道教興起,巫族衰落,朝廷依舊設有巫職,只是巫祝的職責漸漸成了求四方雨,除妖魔邪祟反而在其次。

  胡瑤出身青丘,道行雖淺但也有人形,只是狐狸尾巴還在身後搖來搖去。

  柳萬青更了不得,千年樹精,不知是何處修煉的,阿嬌每看他一回,都覺得這個樹精滿是心眼,比人還像人。

  兩個大妖她都見過了,這種不成人形的小妖怪,她一點也不怕,就是圓夢司裡那個黑熊精,都還在學做算數題呢,這個妖怪要靠吃人魂魄,一看修的就不是正道。

  「明兒趕早去拜城隍爺。」城隍該守一方平安的,怎麼任由小妖怪在城中作怪,拜一拜他,送上香火,趕緊派神將除妖!

  阿嬌吃完了鹹的要吃點甜的,錢二趕緊捧出蛋糕,四種不同口味,阿嬌挑了草莓塔,給項雲黷一塊芒果焦糖的,挖了一大塊,混合著奶油送進嘴裡,滿足的眯起眼來。

  「這……這就是辦法?」邢斐一開始還真被阿嬌唬住了,聽她說的一套一套的,結果辦法竟然是這個,跑廟裡拜一拜,那妖怪就……就不吃她了?

  阿嬌皺皺眉毛,聽出她語氣中的嘲諷意味,很不高興的瞥了邢斐一眼:「你要是不相信,那就別去,等著它來吃你好了。」

  哼!不識好鬼心!

  項雲黷摸摸她的頭,把自己那份芒果焦糖的蛋糕也給她了:「明天一早,我們就去。」

  阿嬌高興了,項雲黷不愛吃甜食,她拿了芒果的給他,是因為她自己想吃,挖一口草莓再挖一口芒果,吃得嘴裡滿是奶香味。

  錢二查了一下,西市沒有城隍廟,邢斐這才想起來,還是她小時候曾經有過,後來那塊地被政府挪作它用了。

  阿嬌震驚地看著邢斐:「毀人廟宇,那個官兒是不是倒楣了?」

  錢二立刻查了一下,發現這位在任上拆了城隍廟的,早十幾年就落馬了,還是因為土地的問題,貪了好幾個億。

  錢二嘖嘖兩聲,這是太歲頭上動土,連城隍爺拆房子的錢都敢貪,仕途自然到頭了。

  西市沒有,但西安城裡有,還是個大城隍廟,牌坊都有五座,統領西北十幾省,明天早早去拜過城隍爺,把這事兒給辦了。

  但今天還是要把人的事給解決了,比如開槍報告要怎麼寫,那張人皮又要怎麼辦。

  阿嬌吃完了蛋糕又吃霜淇淋,她抱著大桶,用勺子一口一口挖著吃,看項雲黷和邢斐商量怎麼報告上級。

  項雲黷提出:「乾脆就說我們跟嫌疑人打了個照面。」

  這是唯一能夠合理解釋開槍的辦法了,何況這張人皮還不知道是從哪個受害者的身上剝下來的,要經過檢驗,人都死了,起碼得知道死者是誰。

  邢斐思維很亂,一時想到那個妖怪,一時又想到人皮,她看了項雲黷一眼:「這是謊報。」

  「那你還有別的辦法嗎?」坦誠他們看到了一個妖怪?

  只好掐頭去尾,九分真,一分假。

  阿嬌打了個哈欠,項雲黷說:「就這樣吧,大家都累了,明天一早就要出發,你就先睡在次臥。」

  錢二本想在沙發上睡,項雲黷讓他守在次臥門邊,隨手扔給他一個警報器,夜裡有什麼動靜就拉響它。

  錢二哀聲歎氣的,本來好不容易住一回五星級大套房,他連張沙發都沒撈著,竟然是睡地鋪,真是沒有享福的命。

  他給自己安排得妥妥當當,鋪了床蓋上被子,把他那萬用工具袋裡的符紙拿出來,替邢斐貼在床頭。

  「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求我同宗的道長給畫的。」這符能在白宅裡給他一張光明,錢道長甩出幾張符還震懾了一下玉堂春,這妖魔鬼怪都是一個系統的,說不準也能防一防。

  邢斐抱著被子,眼看錢二在她床頭上貼了三張符,左邊一張,右邊一張,正中間還貼了一張。

  她到現在也不完全相信阿嬌說的,看錢二貼完符,往地鋪上一躺,在被子裡摳摳索索半天,伸出手來,「啪」一聲,往自己腦門上也貼了一張符,就跟僵屍片裡的僵屍一樣。

  邢斐忍無可忍要關門,錢二說:「聽老哥哥一句話,千萬別關門。」

  項雲黷睡在主臥的沙發上,他給自己鋪被子的時候,阿嬌抱著腿坐在床上看他:「你不睡床上嗎?」

  這床很大,能睡三四個人了,沙發又小又窄,項雲黷的腿都伸不開。

  項雲黷搖搖頭:「你睡吧,我在這兒就行。」

  兩個人待在一起的時候,他特別心浮氣躁,本來引以自傲的自製力突然就不管用了,一看到她坐在床上,烏黑長髮乖乖披在身後,露出雪白的腳丫子,就覺得全身都在發熱。

  她太香了。

  閉上眼睛,氣味也在不斷撩撥他的神經,要離她遠一點,不能再像剛才那樣了。

  阿嬌不高興了,她臉上又泛起那樣的紅暈,她喜歡項雲黷看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臉對著沙發背,背過身體不看她。

  阿嬌躺在床上,輕輕叫他的名字:「項雲黷。」

  連叫了幾聲,他都還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阿嬌「哼」一聲,扭過身去,目光正對上床頭擺著的桃花枝,和桃花枝下壓著的紅簽。

  【佳偶天成,夫複何求。】

  她想起來要把這件事告訴項雲黷了,伸手去勾桃花枝條,剛撚在手裡,就被一付寬闊胸膛摟進懷裡,項雲黷像豹子一樣撲了過來。

  卷著紅紙的桃枝便滾落在床上。

  阿嬌一點都不矜持的伸手反抱住他,既大膽又直白:「項雲黷,我喜歡你抱我。」

  烏晶晶的眼瞳泛起桃花色,所有的動作,在項雲黷的眼裡都變得緩慢了,他看她櫻唇微動,露出皓齒和櫻粉色的軟舌。

  心裡生出一個念頭,不知道它嘗起來是不是甜的。

  這個念頭一起,項雲黷就覺得不對,他不應該起這種念頭,哪怕他懷裡的女孩也喜歡他,也不該如此阿嬌好像徜徉在三月春光中,耳邊仿佛聽見合歌聲,漢朝女兒每到上巳,便以歌挑選情郎,彼此若是有意,就攜手往桑林深處去,阿嬌只是聽過,卻從沒試過。

  項雲黷兩條胳膊緊緊箍住她,兩人離得這麼近,一呼一吸都是對方的味道。

  阿嬌微微抬頭,去聞項雲黷頸項間的氣味,鼻尖才剛湊過去,他就劇烈的喘息起來,阿嬌仰起頭,盯著他的下顎,張開嘴,小小咬了一口,在他下巴上留下淺淺一排牙印。

  項雲黷的身體和目光在這一刻充滿了侵略性,他想要懲罰這個一點都不乖的女孩。

  桃花香味愈來愈濃,阿嬌渾身虛軟,她舔舔嘴唇,問:「項雲黷,你能不能親親我?」

  那粉嫩小舌讓項雲黷腦中名為理智的那根弦徹底崩斷了,他弓起肩膀,埋頭吻住她,這滋味跟他想像中的不同,但比想像的還更美好。

  涼涼的,甜滋滋的,她甚至比他還要更靈活,像一尾遊魚,在他唇舌間嬉戲。

  魚戲蓮葉間。

  阿嬌自從還陽當人,這般滋味還是初嘗,她再嘗五味,這一味是最好的。

  兩人吻得渾然忘我,一雙小手先越過了衣服的障礙,在項雲黷的身上四處點火,項雲黷每每將理智回神,就被她再次撩動。

  他暫時離開她唇間,看她一頭烏髮緞子一樣鋪在雪白床單上,發間隱隱開著一枝桃花,項雲黷伸手摘開這朵桃花,雙目發紅,手臂上青筋都爆了起來,忍耐到了最後一刻,伸手要探出去。

  警報聲突然響了。

  跟著錢二的聲音就突破耳膜「救命啊啊啊啊啊!」

  項雲黷瞬間清醒,來不及思考自己剛剛為什麼會失控成這樣,身體本能抱著阿嬌在床上滾了一圈。

  天花板上一雙眼睛正盯著他們,只差一點,伸長的舌頭就要碰到他們了。

  這妖怪不僅自己來了,還帶來了幫手。

  阿嬌迷迷糊糊,覺得這個東西簡直太討厭了,抬手就是一記風漩,擊中了怪物的眼睛。

  項雲黷抱著阿嬌翻滾下床,用身體給她當了肉墊,錢二越喊越淒厲,來不及收拾天花板上的妖怪了,鐵鍊在他手中變幻成飛鏢,正中鬼物的另一隻眼睛。

  項雲黷生怕邢斐遇害,拉著阿嬌穿過客廳,直奔次臥。

  次臥裡一片狼藉,錢二高舉著一把桃木劍,閉著眼睛胡亂揮舞,邢斐軟倒在床上,要不是錢二貼的那三張符,剛剛差一點兒,她就被妖怪吃掉了。

  她剛剛才經歷過這些奇幻的事,自然睡不著,閉目養神,錢二剛一沾著枕頭就睡了過去,嘴之前嘴裡還念念叨叨著神佛保佑。

  邢斐分明沒有一點睡意的,但慢慢覺得神智模糊,差點就要睡了過去,聽見地板上「沙沙」聲響,心裡正疑惑,一睜開眼睛,就見那怪物圓盤狀的嘴正在她頭頂。

  錢二貼的那三張符依次燃燒起來,火光打在怪物的皮上,它明明長得是個軟條蟲的樣子,皮膚卻堅硬如鐵,三張火符打在它的身上,「滋滋」響了幾聲。

  錢二就是這時候提劍衝了進來,桃木劍「噗」一聲刺穿了這東西的皮,這可是他跟錢道士要來的真貨。

  可他插是插進去了,拔卻拔不出來。

  妖怪身上插著那把劍,扭頭擺尾不斷嘶吼。

  項雲黷猛衝讓前,一把抽出桃木劍,劍身上全是粘液,對準怪物張開呼嚎的嘴,一下紮了進去。

  妖怪竟還不死,口中突作人語:「快來幫我!」

  外頭還有一個鬼物,但它遲遲沒有過來幫手。

  「蚯蚓」氣得扭動身體飛出門去,桃木劍在它身體裡不斷衝撞,它嘴巴一張,那把劍從它第二張嘴裡掉落出來。

  它的同伴不僅沒有幫它,還從牆壁中伸出一隻手來,把它拎了起來,鐵爪似的手將「蚯蚓精」舉起,兩手一扯,整根掰斷。

  對阿嬌道:「小妖無知,不知是留仙宮的仙姑,竟敢在仙姑面前造次,還請仙姑在娘娘面前遮掩一二。」

  「人是不是你們殺的?」雖然不知道這妖怪為何突然恭敬,但項雲黷難得遇到一個可以溝通的妖怪,趕緊發問。

  「不敢不敢,我們只是收人魂三屍。」反正也是餘下沒用的邊角料,吃了就吃了,說完隱身遁走,帶走了「蚯蚓精」的屍體,還餘下了一包東西。

  阿嬌撓撓臉,她什麼時候成了留仙宮的仙姑?

  錢二剛剛還能站得起來,跑得飛快,那東西一走,他立刻坐在地上,眼睛看著地上那枝桃花枝條,指著已經枯死的枝條說:「這……這是不是保了咱們的命?」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25 PM

第62章 阿嬌今天長大了嗎?

  錢二一指,阿嬌才看見地上落著的桃花枝,剛剛從房間裡跑出來的時候把它也帶了出來。

  鬼物既不害怕項雲黷的鬼差身份,也不害怕阿嬌的手中風漩,卻害怕一根桃枝,它客客氣氣的退走,走之前還把那個吃人殘魂的同伴從頭掰成兩截。

  光是這一下,項雲黷和阿嬌就做不到,若是硬拚不一定就打不過它們,但會有一番苦戰,不能這麼乾脆俐落。

  桃花枝條已經枯敗,變回那截線香,剛剛還開的紛紛豔豔的桃花,一朵都沒有留下。

  鬼怪把擁有這枝桃花的阿嬌當成了留仙宮的人,恭恭敬敬稱呼阿嬌作仙姑,還留下一個袋子。

  項雲黷走過去察看,阿嬌一把捉住他的手:「不能碰!」

  人死成鬼,但到底是當過人的,三魂俱在就有七情六欲,但妖不同,妖的行事難以估量,誰知道那鬼物會留下些什麼東西。

  錢二本來站在項雲黷和阿嬌的身後,這時候動動鼻子,不等項雲黷打開袋子,他就伸了手,斬釘截鐵的說:「是錢!」

  他聞到錢的味道了。

  打開袋子一看,裡面果然是滿滿一大包的錢,除了錢還有許多珠寶。

  這個妖怪不僅殺了同伴,還留下錢財,希望阿嬌這位「仙姑」能夠網開一面。

  阿嬌眨眨眼,心中感慨果然是受了封的郡君娘娘,就跟城隍老爺一般厲害。

  項雲黷皺著眉頭,這錢恐怕不是什麼好來路,是絕不能收下的,他看看阿嬌,見她眼睛裡是純然的好奇,並沒有因為財帛動心,他輕笑了一下,低語道:「這些要上繳。」

  「嗯」阿嬌滿不在乎的點點頭,她還在感慨鬼修成仙竟然有這樣的威懾力,與城隍也不遑多讓,就見虛空之中一根金芒落在掌心。

  這一次的金光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明亮,幾乎就在金光與她身體融合的一瞬間,阿嬌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增強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原來不是一句虛言。

  阿嬌不由暢想,那位留仙娘娘這麼厲害,如果她也攢功德修成地仙,是不是也能這樣的這樣厲害了?

  項雲黷看向邢斐,還以為她身上的死氣會就此消退,那鬼物已經死了,不能再傷害她了。

  但邢斐身上那濃重到化為黑霧的死氣只是淡了一些,並沒有全部消散。

  項雲黷眉頭緊皺:「你沒事吧?」

  邢斐白著臉搖搖頭,她躲過一劫,但她被嚇壞了,正在努力消化這件事。

  如果這樣都無法消散死氣,那要如何才能延長阿嬌的陽壽。

  幾個人各懷心事,只有錢二跌坐到沙發上,這麼一大袋的錢呀,見者有份,就地分贓多好啊!

  他哭喪著臉,剛剛那幾下,桃木劍也沒了,玉佛牌也給摔碎了,扯著嗓子喊了大半天,現在他是喉嚨也疼肉也疼。

  為什麼受傷的總是他。

  阿嬌多了功德十分高興,看錢二的樣子嘖一聲:「出息。」

  錢二耳朵一動,每每小姑奶奶這樣說他,那就是要給他好東西了,他剛剛那幾下也確實有表演的成份,但他保證其中一半是真情實感的。

  錢二算了算,這小姑奶奶的錢快花完了,賣金餅的錢和白家給的錢加起來不算少了,可也架不住這位姑奶奶這麼花,她一賣東西一接活,他都有抽成。

  項雲黷臉上一點高興的神情都沒有,他看了看錢二:「今天晚上應該不會有事了,你休息吧。」

  錢二看著滿袋子的錢一臉糾結:「我……我能不能抱著這錢睡一晚,我也沾沾財氣。」

  項雲黷和邢斐無言的看著他。

  阿嬌嚇唬他說:「行啊,要是你不怕這錢上有妖氣的話。」

  錢二瞬間老老實實安安份份,古佛不動心,古井不起波瀾,去收拾他的床鋪了。

  「這錢要馬上上繳。」他們編的那套話漏洞百出,實在有太多無法自圓其說的地方了,這一袋錢可能會讓整個故事編得圓一點兒。

  項雲黷牽著阿嬌的手,一刻也不想放開,拉著她回了主臥室,走的時候對邢斐說:「準備一下,我們現在回警局。」

  邢斐在項雲黷身後想要說些什麼,可看著阿嬌歡天喜地蹦蹦跳跳的背影,和項雲黷默默守護的姿態,她連「謝謝」都含在嘴裡說不出來。

  錢二繼續鋪他的地鋪,一看邢斐這個樣子,知道她那是動了心了。

  他嘿一聲:「妹妹,聽老哥哥一句勸,項隊長他吧,雖然長得一付薄情相,但其實這種人要是動了心,那是最要命的,千秋萬代四海列國也就認準那一個了。」

  錢二最近戲是不敢聽了,開始聽說書,現成的句子張嘴就來,越說越覺得自己雖然是個隻擁有露水姻緣的下下簽男人,但他見多識廣啊。

  「你要在他身上動心思,那是瞎子點燈白費蠟,竹籃打水一場空,你看看那眼神……那叫一個……」

  錢二還有一句「死心塌地」沒說出來呢,次臥室的門「乓」一聲關上了,邢斐甩了錢二一臉,門差點撞上他的鼻樑骨。

  錢二也不惱,縮回他的地鋪,把警報器攥在手心裡,又拿出一張符,糊了點口水,「啪」一下貼在自己的腦門上。

  項雲黷拉著阿嬌回了臥室,想起他剛剛在這張床上都做了些什麼,心裡升起濃生的罪惡感,他用眼角的餘光去看阿嬌,就見阿嬌也怔住了。

  她盯著那張能睡四五人的大床,頭埋得低低的,小而薄的耳垂紅得發亮。

  阿嬌想起來她剛剛幹了什麼了,她勾引了項雲黷,而且還是她主動的!

  她悄悄抬起頭來,飛快瞥了一眼項雲黷的下巴,那裡還有一個圓溜溜的牙印,這就是她幹壞事的最大證明。

  項雲黷知道她在偷看他,她怔怔站著,目光盯著腳尖,手足無措。

  尷尬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漫延,項雲黷已經想不起來自己剛剛為什麼會這樣衝動了,好像突然間熱血上腦,情-欲衝昏了理智。

  感官的快樂和刺激被無限製放大,心裡只一個聲音,就是「要她」,如果不是那個人皮鬼打斷,他可能已經幹下會讓自己後悔的事了。

  此刻理智佔據上風,項雲黷萬分自責,那不是不美妙,但那不應該,不管是不是她主動的,他都是更有自製力的那一個,有責任引導她製止她。

  他先道歉,艱澀地說:「是我的錯,我不應該這樣。」

  阿嬌剛剛還小臉皺巴巴的,聽見項雲黷道歉,一下子火冒三丈高,猛得一回身:「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還想不認帳!」

  急得語調都變了,眼睛因為怒火格外閃亮。

  項雲黷啞然,胸膛震動了一下,眼角邊有好看的笑紋:「我沒有不認帳。」

  阿嬌盯著他,剛剛她的目光中泛著桃花色,讓項雲黷把持不住,而現在他只想摸摸她的頭,替她蓋上被子,給她一個晚安吻。

  「我不會不認帳,我不喜歡別人,等你長大,你可以隨時討這筆帳。」這個異常鮮活的女孩佔據他所有的注意力,和他所有的,可以柔軟也可以堅韌的情感。

  這是他二十八年的生命中從來沒有過的,他始料未及,但他心甘情願。

  阿嬌的臉蛋和耳朵都紅通通的,此刻他們明明沒有一點肢體觸碰,可她卻覺得整個心都飄在天上。

  阿嬌捂著面頰跳上床,蓋好被子,一直蓋到下巴,只露出兩隻圓溜溜的眼睛,項雲黷替她掖好被角。

  她拉下被子,依舊大膽直白:「項雲黷,我喜歡你親我。」

  以前的那些,她想不起來了,但記憶之中沒有被這麼認真對待過,他含著她,既熱烈又珍惜,愛意深濃。

  項雲黷瞬間繃直了背,收緊下顎,心臟在胸腔中劇烈跳動,她根本不知道這句話的殺傷力,但他沒有失控,他的引以為傲的自製力又回來。

  項雲黷控製好了情緒,拍拍被子,在她額上吻了一下,眉頭緊急嚴肅認真:「睡覺!我會在你睡醒之前回來。」

  阿嬌笑了一聲,像隻快樂的鳥兒,她閉上眼睛,可心緒浮躁,想著項雲黷會不會再撲上來抱住她,又臉紅又期待。

  但項雲黷只是守著她,最後撥開她額前的碎發,吻了她的額頭一下:「晚安。」

  說完轉身出門,邢斐已經換了衣服等他,他們帶著東西回警局,這一晚上的經歷,要編得讓總局領導相信,還真有些難辦。

  邢斐壓力更大,項雲黷和西市總局還有沒有直接關係,只要案子完了,他就能回去,而她撒一個謊,是要用無數的謊去圓的。

  「等會就讓我來說吧。」項雲黷察覺了她的這種壓力。

  邢斐搖搖頭:「我來說,我更瞭解他們。」

  項雲黷不置一詞,兩人坐在車前座,後座上放著一袋珠寶和錢,還有一張人皮。

  街上已經沒有什麼行人了,車子滑過一盞又一盞的路燈,邢斐終於開口:「這個案子,還怎麼查。」

  項雲黷沒有看她,他的眼睛注視著前方,仿佛黑暗中的一切鬼祟都瞞不過他的雙眼:「該怎麼查還怎麼查,做我們能做的。」

  邢斐在等紅燈的時候看了項雲黷一眼,眼裡既有詫異又有欣賞,他怎麼還能這麼堅定呢?

  邢斐臉上露出一點笑意,又很快將笑意藏好,她眼角的餘光看見項雲黷拿出了手機,正在查看什麼,他的臉上露出笑容,眉上冰峰瞬間雪消。

  項雲黷看的資訊中只有三個字,【想你了】。

  他把這三個字看了又看,好像能透過這三個字看見阿嬌的臉,聽見她的聲音。

  雖然將近午夜,但西市總局燈火通明,兩人直接到了領導辦公室,放下兩袋東西,一袋是錢,一袋是人皮。

  副局長看著他們倆:「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在案發現場撞上了嫌疑人。」邢斐面不改色,她三觀重組,說謊反而不困擾她了,「我開了槍,嫌疑人留下這個。」

  副局長皺起眉頭,嚴肅地看著邢斐,又看看項雲黷,伸手打開第一袋,裡面是滿滿一袋錢,最下面露出各種鑽石,泛著寶石特有的光芒。

  他又抬起頭看了一眼下屬,伸手要拆開另外一袋時,被項雲黷攔住了:「還是戴手套吧,看材質,可能是張人皮。」

  副局長的臉色都變了:「小邢,這是怎麼回事?」

  邢斐似乎很困難的在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去了現場,我在一樓,項隊長在二樓,那個嫌疑人出現的時候,身上就……披著這個,是……是從他身上拽下來的。」

  她臉色蒼白,捂著嘴乾嘔了一聲,十分有信服力的說:「我在凶案現場吐了,對不起。」

  因為吐了,所以用到了清洗劑。

  那些痕跡是不能完全被掩蓋的,只要再次查證就會查到他們身上,不如提前想好說法。

  「披在身上?什麼意思?」連見多識廣的副局長都吃了一驚,邢斐乾嘔聲更大了,她不得不做了一個手勢,讓項雲黷繼續。

  「應該說是……穿在身上。」

  項雲黷說完,副局長讓人調取監控,監控裡隻拍到一團模糊的影子,移動的速度根本就不是人擁有的速度。

  「人皮」送到法醫實驗室去,錢和珠寶看看有沒有報案的,邢斐坐在辦公室裡,一個女警替她泡了一杯生薑茶,她臉色慘白,握著杯子。

  出了一個披人皮的兇手,大家都知道了,有很多人找項雲黷打探,他繼續用邢斐的話,他在二樓,是聽見槍聲下樓的。

  項雲黷有些疑惑,邢斐維護了他。

  珠寶確實有報案,是一件闖空門案,失物雖然找回,但犯人沒抓到,那個案子裡的監控中也拍到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這兩件案子可能有關聯,也可能沒有,而那張人皮還得經過檢驗才能知道曾經屬於誰。

  副局長看邢斐這樣,讓她回家休息,邢斐沒有拒絕,這就更讓人信服了,她一直主動積極的在查案子,幾乎二十四小時都待在警局裡。

  項雲黷留下繼續查案,到天快亮的時候才抽空回去一趟。

  地鋪是空的,錢二不在,項雲黷進了房間,阿嬌也不在床上,浴室裡的燈亮著,但沒有水聲傳出來,整個套房空蕩蕩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項雲黷還以為發生了意外,猛然推門,就看見阿嬌站在落地鏡前,她身上隻裹了一條浴巾,腰細腿長,呼之欲出。

  項雲黷閉眼回頭,輕呼一下調整氣息:「錢二人呢?」讓他留下來陪著阿嬌的,結果他人跑了,留她一個人在。

  阿嬌沒有回答,她滿面疑惑,一會踮起腳,一會兒又伸開手,她長大了。

  個子高了,腰更細,肩更平,這一點細微的差別,也許別人不會注意,但她已經保持這個樣子很多很多年,微微一點改變她就感覺出來了。

  紙燒的衣服包包雖然鮮亮,但穿在身上走在陽光下需要法力維持,阿嬌在發現這些東西不長久,經過幾天就會重新變成燒焦的紙片之後,她就不再用了。

  反正花錢買也是一樣的,兩個大箱子裡都是她現買的衣服和鞋子,她很喜歡的一雙亮片小皮鞋,穿在腳上有點緊了。

  她一夜之間長大了。

  「項雲黷,我長大了!」

  項雲黷本來心動眼跳,不能平靜,一聽這話笑了起來,他昨天夜裡剛說過她長大了就能討這筆帳,今天她就「長大了」。

  「我真的長大了!」阿嬌急了,只是睡了一夜,她就變化了這麼多。

  楚服在血玉中開口,「許是功德讓娘娘強健了。」

  楚服在血玉中修煉,血玉破開的那個口子雖然不能讓她離開,但有絲絲靈氣緩緩注入,她修煉得越長,身上的厲氣就越是被壓製,頭腦也更清醒。

  阿嬌鬼身孱弱,一樣的功法她總修煉不成,有了功德之後,不僅法術厲害了,連身體也跟著強健起來。

  阿嬌覺得楚服說的很有道理,喜滋滋告訴項雲黷:「你看看嘛,我真的長大了。」

  項雲黷收斂著目光,浴巾只堪堪蓋住屁股,他不知道是看她胸口那片白皙肌膚,還是看她修長筆直的腿,只好隨口答應她:「是,是長大了。」

  兩個字就讓他倍受煎熬。

  阿嬌高興的覺也不睡了,項雲黷又問:「錢二呢?」

  阿嬌想了想,答道:「他說他去洗腳。」她也不懂為什麼非得特意出去洗腳,浴缸裡不是也能洗嗎?

  項雲黷額角跳了兩下,幸好他抽空回來一趟,要不然阿嬌就得一個人待著了,剛要打電話給錢二,就接到了西市總局的電話。

  「犯人,捉到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25 PM

第63章 阿嬌有男朋友了嗎?

  項雲黷打不通錢二的電話,又不能讓阿嬌自己一個人待著,乾脆帶她去了西市總局,讓她在外面等著。

  進去一看,邢斐還沒到,拎了一個人問:「怎麼回事?怎麼突然有線索了?」

  那個刑警也是一臉懵,他說:「是熱心群眾舉報的,本來以為丫就是喝大了亂吹牛逼,提回來一審,沒想到是真的。」

  這才第三天,真凶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項雲黷往裡走了兩步,人人都在忙,他往辦公室裡一看,看見錢二就坐在辦公室裡,整個人縮頭縮腦的。

  ……

  他不會正好就碰上了西市的掃黃打非,被抓了吧?

  項雲黷隨手拉了一個人問:「那個人犯什麼事了?」

  小刑警一看錢二就笑:「哪兒呀,他就是那個熱心舉報的群眾。」看錢二縮著不知道幹什麼好,實在害怕的樣子,「得,我給他倒杯水去。」

  這是破了多大的案子呀,還縮得跟個鵪鶉似的,跑進去問錢二:「你喝點什麼?」

  錢二刷一下立正站好,哪裡敢點單,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不用,不麻煩員警同誌了。」他整個人也都是懵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撞上了這事兒。

  錢二迷迷登登做了一晚上的夢,他夢見自己住著大豪宅,大遊泳池裡不是水,全是錢,他一個人在金錢的海洋中徜徉。

  無數膚白貌美大長腿的工牌小姐姐們,一把一把的往他身上灑錢,和有情人做快樂事,錢二美得那都快升天了。

  睜開眼睛一擦口水,他還睡在地鋪上。

  當時那就忍不了了,危險已經過去,他完全可以出去放鬆一把嘛。

  翻出他那常年不離身的電話小本本,打電話找了十多年前他來西市的時候,露水姻緣的相好們,兩個已經無人接聽,還有一個現在已經混成會所媽媽桑了。

  可錢二還是那個錢二,混得是比過去好點兒了,兜著他那點錢,準備去老情人面前顯擺顯擺。

  他進了會所就像老鼠掉進了白米缸裡,搓澡洗腳踩背來了個全套,到踩背的時候,裡邊沒有單人間,得跟人合用。

  後來的那位兄弟喝大了,上面給他踩著背,下面套個垃圾桶,一踩一陣吐,不踩還不行。

  錢二也不願意跟這人一個屋,想換一個地方,結果那喝大的兄弟,胃裡的東西吐完了,開始吐起了真心話,他說他殺人了,殺了一家三口。

  沒人當真,喝多了說自己殺人放火的,這兒的人見得多了,踩背的小姐姐當時就笑了,還哄了他兩句,誇他厲害。

  對錢二說:「別怕,上回來那個愣說自己左青龍右白虎,其實左邊貼了個喜洋洋,右邊貼了個hello kitty。」

  只要小費給的足,在這兒誰也不會拿醉話當真,真要為了這個報警,那會所也別營業了。

  那一位卻越說越真,越說越細節,說得錢二寒毛都豎起來了。

  他偷偷點開了手機錄音鍵,把那人說的話都給錄下來了,最後那人睡了,錢二渾身大汗,連背也不踩了,出了房間跑到走廊盡頭。

  死盯著那扇門,哆哆嗦嗦打了110,接線員接起來的時候,他聲音都在發抖:「警,員警同誌,我要,我要我報案。」

  踩背的兩個按摩小姐這會兒正在錄口供呢,局裡派了人去在查會所的執照和經營項目。

  錢二的老相好知道是錢二報的警,別說跟他鴛夢重溫了,恨不得踹上兩腳,喪門星!

  罪犯進了警局才如大夢初醒,他根本就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去會所的,又怎麼會去洗澡按摩,他明明躲了起來,都已經在西市郊外了。

  員警在審訊室裡審問他,那段錄音他們已經反復聽過,摳出許多細節,正安排上門搜查。

  他就像是個送上門的罪犯,身份證在口袋裡,犯罪細節自己全交待了。

  罪犯臉色死灰,這才承認他是報私仇,又因為之前看過關於江城滅門案的詳細報導,故意模仿了作案手法和屍體擺放,想要混淆警方的視線,讓警方往江城滅門案上想。

  他一步一步實施自己的犯罪計畫,細心縝密,現場一點毛髮指紋都沒留下,沒想到會是他自己全盤托出。

  查案子的員警說:「這……這是什麼運氣啊。」

  法醫比對報告都還沒來呢,罪犯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邢斐在回來的途中認出一名在逃通緝犯,她請求隊裡的支援,沒一會兒就押著通緝犯回到警局,看到錢二的時候愣了愣。

  錢二這點小聰明還是有的,他假裝自己不認識他們,像個第一次去洗腳踩背的老實人那樣,規規矩矩坐著,低眉順眼。

  好事接二連三,總局一下子抓到兩個要案的犯人,忙得熱火朝天,反而是項雲黷這個外派來的,沒地方插手,他的工作還沒展開,就已經結束了。

  錢二還要錄口供,項雲黷打了個電話給阿嬌:「餓嗎?帶你去吃早飯。」

  阿嬌早就餓了,她百無聊賴,坐在車裡乖乖等著項雲黷,她不想讓項雲黷擔心,聽說他要出來帶自己去吃早飯,扒著玻璃窗看他,隔得老遠,一眼就認出他來。

  打開車門跳下車,奔到項雲黷面前,一把勾住他的胳膊:「吃什麼去呀?」

  項雲默來了西市還沒有好好吃過當地特色美食呢,看見馬路對面有羊肉泡饃吃,問她:「吃不吃那個。」

  一碗羊肉泡饃,兩籠牛羊肉灌湯包子,再買一份蜂蜜涼粽子給她當點心。

  阿嬌連連點頭,她覺得項雲黷已經是她男朋友了,電影裡都是這麼演的,他這麼體貼,阿嬌很高興。

  兩人剛要過馬路,一個面目模糊的男人突然出現,他張嘴對阿嬌和項雲黷說: 「仙姑既不肯收財物,小妖們便另備薄禮,一點心意,還望仙姑笑納。」

  說完那人便不見了,阿嬌滿是疑惑,送了什麼禮?

  項雲黷皺起眉頭,他告訴阿嬌犯人已經落網,錢二是那位提供線索的熱心市民,西市總局還要給他發錦旗和一筆獎金。

  邢斐也在路上認出了通緝犯,抓到了多起搶劫殺人案的嫌疑犯,這會兒正在審訊室裡審問犯人。

  這兩個犯人就是妖精們的「禮物」。

  阿嬌覺得這是好事,多好呀,邢斐立了功,錢二也拿錦旗,項雲黷也完成了工作,這幾個妖怪倒很機靈。

  項雲黷卻皺起了眉頭,他問:「留仙宮真是當地百姓拜的神仙?」一地有一地的民俗,有些不知名的地仙也是正常的。

  阿嬌點點頭,桃花枝沒有了,但那張紅簽文她還收著,拿出來給項雲黷看:「你看。」

  那上面幾個字,每看一回,她都覺得就是在說她和項雲黷,甜甜蜜蜜的看他一眼,小手指頭很不安份的蜷了蜷,在他手心撓一撓,她想讓項雲黷親親她。

  阿嬌深信不疑,覺得這位仙姑就是指點迷津的大好人,她說的話多有道理,要是真的跑去投胎,魂魄再生,魂還是把魂,人卻不是阿嬌了。

  「你跟我一起去留仙宮還願吧!」阿嬌甜蜜蜜挽著男朋友的胳膊,「廟祝說了,求到了好簽的女孩若是真的走了好運,都會帶著男朋友回留仙宮去還願的。」

  留仙娘娘會保佑他們天長地久,百年好合。

  項雲黷看著那張紅紙,有些什麼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他還沒來得及抓住思緒,就被阿嬌的話轉移了注意力。

  他看向阿嬌,他好像沒聽清楚:「我,我是什麼?」

  「男朋友啊!」阿嬌理所當然,男朋友,三個字沾唇都覺得甜,她熱烈的望著項雲黷的雙唇,渴望的舔舔嘴唇,希望他像昨天那樣吻她。

  抱都抱了,親也親了,說不是男女朋友確實過分,但他們不能再有逾矩的舉動。

  項雲黷找了一張桌子,買來吃的,燙了筷子遞給阿嬌,在她吃羊肉灌湯包子的時候,替她把饃一點一點掰碎。

  他想了想告訴阿嬌:「我們,我們確實是男女朋友,但你還……你還要上學,你還太小了。」這麼說感覺自己就是個禽獸。

  這輩子他項雲黷嘴裡都沒有說出過這麼肉麻的話:「我可等你長大,起碼到你上了大學,如果你還想跟我在一起的話。」

  她進了大學,會接觸更廣闊的世界,會認識更多的人,到時候也許她會有別的選擇。

  項雲黷覺得自己又矯情又肉麻,可光是想一下那種可能性,他就對還沒影子的「別的選擇」怒火萬丈。

  「我不小了!」阿嬌皺起眉頭,她活著的時候都比項雲黷大,現在這樣是孽鏡臺的緣故,更何況她死都死了這麼多年呢,「我就想跟你談戀愛!」

  項雲黷笑了:「那我們還像以前那樣相處,昨天以前那樣。」

  阿嬌咬著蜂蜜涼粽子:「那也不能親了嗎?」

  項雲黷眼神一暗,他沒有錯過阿嬌任何一點細微的表情和動作,她剛剛用渴望的目光看著他,現在乾脆直白發問。

  「是。」

  阿嬌埋頭吃起來,越吃就越是生氣,在桌子底下踹了項雲黷一腳。

  項雲黷一點沒有惱意,看著她吃,還替她把灌湯包子挾起來吹涼,又問她:「要不要吃細沙炒八寶?」

  阿嬌氣鼓鼓的,一邊氣一邊說:「要。」

  吃完早飯項雲黷回警局去,錢二已經錄完了口供,一半人都去搜查證物了,他看見四周沒人,才跟項雲黷說:「項隊,我是真沒想放著陳小姐一個人,我就是……」

  就是突然特別想去洗個腳,這一片他不熟悉,不敢開葷,洗腳也都是洗了個正規的,素的,沒想到能碰見這事兒。

  項雲黷知道他膽小,也不告訴他這是事出有因,錢二就是個「禮物」接收人,摸摸口袋,摸出一盒煙,扔了一支給錢二。

  錢二眼睛一掃,是好煙,腆著臉:「要不這一包都給我得了,談戀愛的男人,那哪能抽煙呢。」

  項雲黷手上動作一頓,錢二趕緊不說話了,他想把煙塞回口袋裡的,想了想還是把整盒煙扔給錢二。

  案子結了,項雲黷的工作也完成了,邢斐來找他:「你去辦手續吧,局裡的領導都去開會了。」

  這次的案子誰都知道全靠運氣,興師動眾的把江城的警官調來協助辦案,要是折騰了半天,抓了一個模仿犯案者,那真是丟大人了。

  幸好,抓到了人。

  邢斐也算立了一小功,通緝犯自己撞在她手裡。

  市局走廊裡人來人往,明明她認識項雲黷才只有兩天不到,卻覺得有各出生入死的交情,有很多話想說。

  邢斐是個直來直往的人,如果性子不直,也不會一見到項雲黷就懟他了,她想了想,要說什麼,就看見錢二在窗邊探頭探腦的。

  她腦子裡響起錢二那不正經的聲音,近距離看,項雲黷還真長著一付薄情相,眼帶桃花的男人,偏偏是個正心踏地的男人。

  她伸出手:「合作愉快,以後我去江城,你可要請我吃飯。」

  項雲黷也伸出手,握了一下即刻鬆開:「行。」

  他看著邢斐,眼底終於有了笑意,她臉上的死氣淡了,幾乎快要看不見了。這麼說,那個通緝犯,才是她的橫禍。

  項雲黷心情大好,他轉身往外走,邢斐就站在原地,眼看著他走出大門,陽光下有一點鮮亮的影子撲到項雲黷身上,他一把伸手接住了。

  邢斐笑了一下,轉身走進了辦公室。

  項雲黷給總局打了電話,這案子還有幾天要交接,既然來了,就得有頭有尾,但基本上沒有他要出力的地方了。

  老江在電話裡說:「站好最後一班崗,有空就出去玩玩。」

  項雲黷閒下來第一個目的地,就是阿嬌要去還願的留仙宮。

  車已經開了出去,阿嬌一定要靠在項雲黷的身上,一開始是頭靠著,然後把腳也擱上去,拉他一起看喜劇片。

  錢二拉著司機吹他這輩子最能吹得響的牛逼,他!錢二!抓著了殺人案的兇手!那面錦旗他都帶出來了,就是為了展開給司機看的。

  司機笑呵呵聽他吹牛,錢二隨手就把項雲黷給的那包好煙拿出來分享:「那照片那新聞我得全剪下來,寄給我媽我哥哥他們看看。」這輩子可能也就那麼一件讓家裡人能為他自豪的事情了,錢二拿出這張照片給司機看,就在警局門口拍的,錢二被兩個警官夾在中間,要不是他手裡拿著錦旗,那模樣那笑容,還以為他是犯罪份子本人呢。

  車快要開到鹹陽原的時候,項雲黷突然跑到前面,對司機說:「我們回去。」

  離得越是近,項雲黷越覺得不對勁,腦海中閃過的一線靈光漸漸清晰。

  他依舊保存持著懷疑的本能,也自有一套分析事物的邏輯,他既為鬼差,說明另一個世界的體製和人間沒什麼不同,有官方政府有民間組織。

  通玄寺的菩薩是官方,那麼這個留仙宮就是民間。

  跳出神仙鬼怪的圈子來看,一些隱藏在暗處的罪犯,不害怕官方政府,卻怕民間組織,怕到要上供要送禮。

  那就說明這個組織本身涉黑。

  好像正有人引他們走進一個局,發生這一連串的事,他很自然的會對留仙宮產生好奇心,然後和阿嬌一起去留仙宮看一看。

  阿嬌對神仙充滿敬畏,但項雲黷不是,至少他人生前二十八年不是,他優於常人的直覺告訴他,不能再往前了。

  「前邊就是鹹陽原了。」司機嘀嘀咕咕,這都跑了十裏路了,但他還是轉了方向盤:「問那咱去哪兒?」

  「去都城隍廟。」

  車頭一轉,絕塵而去,鹹陽原的交界處,模模糊糊出現了幾個細長的影子,它們在那兒等著這輛車,就像等著獵物自己鑽進網套,可這獵物在接近陷阱之前,逃離了。

  細長的影子薄紙片一般飛了回去,落到蒲團上,向臺上女子稟報,正是阿嬌見過的那位,粉白臉上一雙峨眉的留仙娘娘。

  她聽完稟報,峨眉微蹙,讓小鬼退下,自己轉進內堂。

  從外面看,內堂不過是半間屋子,可走進去一看卻大有乾坤,其中有山有水,瓊樓疊幛,留仙步子一動就到了宮殿前,恭恭敬敬行禮,幾個侍女掀簾讓她進去。

  她對著綢簾內的人影回稟:「人都已經快踏進鹹陽原了,想不到這樣機敏。」只要進了鹹陽原,便有辦法讓他們繞到留仙宮,只是沒想到他們會半路改變主意。

  留仙自覺辦事不利,簾中人卻隻沉聲「嗯」了一聲,並沒有責怪她的:「太急躁冒進,不要再輕舉妄動了。」

  「是。」留仙低頭應承,舒眉淺笑,「至少此事已經成了一半。」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26 PM

第64章 阿嬌今天積福了嗎?

  房車在靠近鹹陽原的時候拐了個彎,開去了都城隍廟。

  錢二抱著他那面錦旗叨叨叨:「我還想去留仙宮再拜一拜呢,我幹了這麼一件大好事,說不準我的姻緣就到了。」

  再去求上一簽,保不齊仙姑娘娘能賜給他一段好姻緣。

  項雲黷看了他一眼:「你就是想求姻緣也得去月老廟拜神,正神不拜,拜什麼地仙?」

  錢二茅塞頓開,覺得他說得十分有道理,那正經管姻緣的可不是月老嘛,該給他老人家上供才對,他一下拍在大腿上,滿心懊悔:「我早該給月老捐香油啊!」

  白白浪費了二十多年,要是誠心供奉月老,說不定他孩子都已經滿地跑了。

  錢二滿心懊悔之後又滿心疑惑「項隊,你這麼走運,是不是常拜月老呢?」這得打生下來就拜,才能追上小姑奶奶這種女朋友。

  錢二這人十分實在,哪個菩薩說得好,他就信哪個,這個仙姑雖然靈,但給他的是支下下簽,他當然要換個地方轉轉運。

  項雲黷沒搭理錢二,但又摸了包煙扔給他,回到後車去了。

  阿嬌吃著櫻桃在看電影,看電影裡那些掉頭斷身,滿臉是血嚇人的鬼哈哈大笑,項雲黷對阿嬌說:「今天我們先去城隍廟,我有公事。」

  「是不是為了的西市鬼差?」

  阿嬌見他點頭,「唔」一聲答應了,她很好說話,又不是不去,只是晚些去,點點頭就繼續看電影。

  留仙娘娘告訴她鬼身修行能得涅槃的事,阿嬌誰也沒說過,這是連柳萬青和胡瑤都不能知道的秘密,只能跟楚服分享。

  阿嬌要當鬼修,楚服當然高興,她這些日子總是悶悶不樂,如果阿嬌去投胎,她就成了天地間的孤寡鬼,要等阿嬌的轉世不知要等上多少年,如今阿嬌改了主意要當鬼修,楚服比自己修煉還更高興。

  「那我從此便能千年萬年的陪在娘娘身邊了。」

  阿嬌許下宏願:「到時候咱們也造一個仙宮,我在正殿,你便住在配殿,與我左右不離。」

  楚服樂得冒泡泡,就連看項雲黷都順眼了許多,她雖知道項雲黷不是劉徹,就像宮律也不是張湯,但心中總是仇怨難平。

  只是礙於阿嬌要討金屋,才不得不留在他身邊,既然他已經沒用了,楚服便想鼓動阿嬌離開他:「那咱們也不要他了,自行累積功德便是。」

  阿嬌一怔,她不由自主回頭看向項雲黷。

  項雲黷讓阿嬌靠在他懷裡,自己靠著枕頭閉目養神,但阿嬌的目光剛投過來,他便睜開眼睛,眉眼都是笑意,目光滿是溫柔的看她:「怎麼啦?」

  那天他親她的時候,叫她嬌嬌。

  極輕的,咽在喉嚨裡,好像囈語,但阿嬌聽見了。

  已經有很久很久很久,久到阿嬌都已經忘了有多久,在這漫長的歲月中沒有人這樣叫過她,沒有人給予她這樣炙熱的情感。

  楚服在血玉中,感受到了阿嬌的遲疑動搖,血玉中一團火色跳動了一下,她問:「娘娘難道已經忘卻了長門中孤苦的歲月嗎?」

  阿嬌神色一動,目光茫然,她真的已經想不起來了,只知道這輩子項雲黷待她很好。

  「怎麼?」項雲黷伸手摸了摸阿嬌的頭,細軟長髮在他掌心刮過,他掌心溫度透過髮絲傳達給阿嬌。

  阿嬌一抬頭就能在他笑著的眼睛裡,看見自己的樣子,心口湧上一陣暖意。

  「我沒有忘記。」阿嬌告訴楚服,劉徹已經死了,那一筆帳是討不回來了,就算劉徹想給,她也不會再要了。

  而後阿嬌張開懷抱,抱住項雲黷的胳膊,認真的對他說:「項雲黷,你一定,要對我,特別特別好。」

  項雲黷笑了,他不太懂得戀愛中女孩的心思,但他能感覺到她的不安,緊緊抱住她,在她頭頂吻了一下:「好。」

  阿嬌把頭埋在他的胸口,聽他胸膛中有力沉穩的心跳聲。

  楚服歎息一聲,隱入血玉,最後看了項雲黷一眼,若他有負娘娘,那麼就算拚去鬼身煙消雲散,也要拆他的骨食他的肉。

  車子駛入市區,都城隍廟巨柱雄立,角簷飛展,門前五座牌樓十分壯觀。

  此處香火鼎盛,金光萬道,阿嬌進去之前先拜神將,四方神將掃她一眼,既怒目而視也不是大發神威,輕輕鬆鬆便將她放進去了。

  阿嬌想起她第一次進通玄寺時,神將的威壓讓她喘不過氣,那時她身上還沒有功德金光。

  項雲黷當了鬼差之後還是第一次進廟宇,他一步比一步走得更慢,這些泥胎木塑在他眼前活了起來,就連門前兩隻銅獅子都是活的。

  兩頭鐵獅一左一右,踮起腳下彩球,你滾給我,我滾給你,滾來滾去耍著玩兒。

  遠遠看去,不像兩隻獅子,倒像兩隻大貓,可等項雲黷經過,它們便瞪著銅鈴大的眼睛盯著他,看見他胸口鬼差證的光芒這才低頭舔舔爪子,又玩起銅繡球來。

  項雲黷進到殿內,點起一柱香,臺上神像塑了金身,披著鬥篷,慈和之中又頗具威嚴。

  項雲黷取出那人皮妖怪的布口袋,他一直沒有解開這個口袋,裡面裝著那一家三口的殘魂,這本該由西市鬼差送入幽冥的。

  神將把這口袋呈送上去,判官對項雲黷點點頭,他是江城鬼差,途經此地,發現了案情報給本地管轄的神,已經盡了義務。

  判官身上一套官袍,一頂烏紗,聲音飄飄渺渺,似在遠處,又似在他耳邊回蕩:「留仙宮廣識福德,並非不通禮數的山野妖精,你不必多慮。」

  此地的城隍廟在動盪年月曾經改換門庭,拆了神像開百貨商鋪,當時各地皆是如此,邪祟滿地、妖孽橫行,反而是村落中百姓拜的地仙得以長存,結成勢力。

  但等城隍廟重建,城隍歸位,留仙宮立即前來拜謁,又年年供奉香火,這麼多年在她境下從來有鬼妖鬧出過什麼亂子。

  城隍統領西北十幾個省,對這些已經修煉得道的鬼修妖修們,也會優容一二。

  但既然鬼差稟報,判官也要受理,他對項雲黷道:「我會派人去看一看。」

  至於西市鬼差,判官掐指一算大皺眉頭,立刻派神將飛身前往,究竟出了什麼事,判官卻沒有告訴項雲黷。

  留仙宮既然算是半個官方認可的民間組織,判官又不願多說,項雲黷已經盡到了義務,起身準備離開。

  走到門邊,就見原來在滾繡球的兩隻銅獅子只餘下一隻,孤伶伶圍著繡球打轉,猛得一撲抱起球來,滿地打滾。

  阿嬌一直縮在項雲黷身後,她雖有功德光,也依舊還是陰身,對神明有種天然的恐懼,見項雲黷駐足,告訴他說:「城隍爺巡遊去啦,銅獅子飛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幹什麼去了。」

  這是她聽小鬼們說的,城隍手下除了神將也有小鬼,他們聚在廟宇後,是替城隍老爺抬轎子的,阿嬌聽見他們說話了。

  項雲黷辦完公事,留仙宮既然是得到官方承認的民間組織,阿嬌想去,就陪她去。

  一行人再返回留仙宮,這回留仙娘娘沒再顯靈,項雲黷抬頭去看神像,那神像一動不動,仿佛神識不在。

  宮中香客卻絡繹不絕,廟祝笑眯眯的告訴他們,馬上就是留仙娘娘的生日了,娘娘生日一高興,就會滿足信眾的心願。

  錢二一聽來了精神,他捐了一筆功德錢,抱著簽桶念念叨叨,結果求出來的簽跟上回的一毛一樣,一個字都不帶改的。

  【鳳去秦樓,雲斂巫山】

  他還是一個隻擁有下下簽和露水姻緣的男人。

  阿嬌跪在蒲團上,雙手闔什,誠心還願,又悄悄發問:「修功德積福緣,是否就能涅槃成仙?」

  她等了半天,神臺上依舊是個木雕美人,阿嬌等了又等,還以為留仙也去巡遊了,她將清香奉上,不管是否解答,她都要開始廣積福緣了。

  項雲黷雖沒看見此地有什麼顯靈的神像,但他看到了在門前玩耍的城隍銅獅,它啣著那隻繡球,拋給留仙宮門口兩隻鎮獸,讓它們陪它一起玩。

  後堂中留仙再次入簾稟報:「他們竟將城隍的守門獅子引來了。」

  她的聲音不再溫婉慈和,峨眉倒豎,好不容易兩個人都來了,真是天賜良機,可那隻銅獅子卻偏偏玩心大起,不肯離開。

  簾中人雙目緊閉,久不說話,半晌竟然笑了一聲:「這個轉世倒沒叫我失望。」

  留仙眉頭緊皺:「不過是個長毛畜生,不如就將他們留下,放過這個機會,又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鹹陽原才是她們的地盤,出了西北,鞭長莫及。

  「不可,再是隻毛畜生,也是城隍爺的守門獅,我們苦心經營,籌謀千載絕不能在此時功虧一簣。」

  「但她還陽不過短短時日,功德金光已經不少,要是再拖些日子,讓她成了氣候只怕……不好下手。」

  簾中人睜開雙目,一雙眼睛豔晶晶的,目中似含春水:「不礙,我已經等了千年,不妨再多等些日子了。」

  說完又闔上眼:「暫且收手,他們還有再來的一天。」

  留仙心中不甘,好不容易送上門來的,有了陳阿嬌的鬼魂,再抽出項雲黷的魂魄,娘娘便能再生。

  可那銅獅子遲遲不走,還在地上打起滾來,項雲黷看它大貓似的,趁人不注意,虛勾了一腳踢在球上。

  銅繡球飛了出去,獅子用頭頂了回來,球還滾到項雲黷的腳邊。

  它四爪落地,威風凜凜的甩了甩鬃毛,等項雲黷再把球踢過來。

  這隻銅獅不知不覺得護了阿嬌和項雲黷的平安,它繞著車跑,跟車子比賽誰跑得更快,一直到車駛出了鹹陽原,銅獅子這才飛回城隍廟。

  錢二沒能求到好簽,哀聲歎氣,司機安慰他:「這哪能當真呢,再說了不成家有不成家的好處,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自由,看老哥你這樣,紅顏知己那可不少吧。」

  錢二回想起他那光輝歲月,得意起來,他也許注定就是一匹野馬,天下都是他的草原,他拿了錦旗和獎金,今天他請客,留司機一起吃飯,免得一桌上就他一個人當電燈泡。

  司機接了個電話,女兒在電話裡催:「爸爸爸爸,快回家吃飯。」

  司機尷尬的對錢二笑笑,錢二揮揮手:「走吧走吧。」還翻了點阿嬌的零食給他,「明天我們就走了,這個你帶給你女兒吃吧。」

  司機一走,錢二看著後面那一對「卿卿我我」的小情侶,覺得眼睛都疼,他數了數剩下的獎金,大部分捐了功德錢,餘下也就夠請個路邊攤了。

  天已經黑了,各種炒菜攤子都推車出來,錢二繞了半天,找了一家看上去最乾淨,菜也最新鮮的。

  阿嬌還沒吃過夜市路邊攤呢,這各種香味混在一起,她深深吸了一口,很想要嘗嘗看。

  錢二拿紙巾把桌子椅子都擦過一遍,請項雲和阿嬌坐下:「咱們這也算是共患難過了,以後共富貴共富貴。」

  項雲黷自己倒沒什麼,路邊攤也一樣吃,但他怕阿嬌吃不習慣,看她左顧右盼十分新奇的樣子,問她:「想吃什麼?」

  阿嬌點了個豆沙炒八寶,蜂蜜涼粽子,還有新鮮現榨的石榴汁兒。

  錢二一看小姑奶奶都點菜了,十分豪氣:「烤肉什麼的都來一份,我請客,別客氣!」

  掏出一瓶酒,點了七八個炒菜,有葷有素有烤肉涼皮。

  攤子上炒菜的是一對夫妻,丈夫掂勺,妻子收錢,她把東西送上來,丈夫在後面叮囑:「看看清楚,別又收錯了錢!」

  那妻子拿著錢二的錢對著昏暗的燈光看了半天,錢二皺皺眉頭:「我這是獎金!剛在公安局拿的,還能有假。」

  中年女人又老實又靦腆,看見錢二生氣嚅嚅說不出話來。

  項雲黷用開水替阿嬌燙碗燙筷子,笑一笑:「沒事,做生意還是小心點好。」

  中年男人看老婆惹了客人不痛快,趕緊過來,搓著手說:「咱們小本生意,連著幾天收了幾張假=錢。」

  女人忍不住替自己辯白:「我收的時候明明是真錢,我看的清清楚的。」

  男人很不耐煩,瞪了妻子一眼:「不是你收的,是它自己冒出來的?」

  項雲黷看不慣男人對妻子的態度,知道小販工作壓力大,他說:「如果市面上有假-幣流通,應該趕緊報案。」

  連續多日用使用假-幣,已經觸犯法律,這人如果長期來,並不難抓到。

  那男人歎口氣:「哪兒呀,是……是死人錢,晦氣。」

  不是假=幣,是冥幣,冥都銀行發行的,連續幾天百元大炒,這一算就肉疼,怎麼就能把這花紙當成錢給收了呢。

  男人當著客人不再罵妻子,拉著妻子到攤後幫忙去了。

  阿嬌耳朵一動,她確是知道有些鬼會趁夜出來惡作劇,將冥幣當錢買東西,這夫妻倆怕是遇上了好吃鬼!

  小炒很快送上來,味道十分不錯,鹹淡正好,蜂蜜涼粽子又甜又糯,這麼多小攤,這個攤販的生意最好,有許多熟客。

  沒一會有個女人過來買炒麵,要了三份,裡面放許多肉和豆芽,摸出了一張有些破損的百元大鈔,低聲說道:「不用找了。」

  攤主夫婦都笑了,炒麵可沒多少錢,這個女人最近天天都來,回回都點三份炒麵,出手還這麼大方。

  婦人拎了炒麵就要走,阿嬌一把按住她的手腕:「這麼捉弄人,可不好。」

  她伸出手指彈了一那張百元大鈔,紙鈔瞬間變成了冥幣,這個女鬼想掙脫阿嬌的手,剛要露出鬼臉嚇她。

  就被項雲黷按住了肩,鬼差搭肩,女鬼立刻不敢動了,阿嬌看她的模樣是剛死不久,摸出錢來替她付了帳。

  女鬼面露感激,她拎著三份炒麵,欲言又止。

  阿嬌問她:「你想要我幫忙?」

  女鬼點點頭,拎著三份炒麵,帶著阿嬌和項雲黷往夜市後的一處破敗的居民樓去了。

  她走到一戶人家前,伸手敲敲窗戶,窗戶上糊著廣告紙防風,窗戶從裡面打開了,伸出一隻黑乎乎的小手,接過炒麵。

  阿嬌往裡一看,屋裡沒有一點燈光,地上有三個骨瘦如柴的孩子,蹲在地上湊在一起,像狗吃食似的圍著炒麵,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阿嬌仔細一看,他們不是不想坐起來,而是腳上被鐵鍊栓著。

  幾口就把炒麵扒乾淨,把外賣的泡沫碗扔到窗外,窗又關上了。

  女鬼先看阿嬌,又看項雲黷,她低低哀求:「能不能,救救這三個孩子。」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27 PM

第65章 阿嬌今天懲惡了嗎?

  這一片民居大多都已經搬空,整個一片都要拆遷,有的樓已經推了一半,地上滿是磚塊,路很難走。

  也早就斷水斷電了,催促這裡賴著不走的人,趕緊搬家。

  這幾個孩子已經在這裡關了有大半年了,孩子的媽媽不知所蹤,孩子的爸爸隔幾天就過來送一鍋飯,三個孩子吃喝拉撒都在這間屋子裡。

  窗一拉開氣味熏天,幾個孩子也不敢呼救,縮在一起,像小動物那樣互相照料,大的喂小的吃飯喝水。

  現在天氣涼快還好一些,七八月天熱的時候味道更難聞,三個孩子趁「爸爸」不在,偷偷打開窗戶吹風,並排躺著,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樣。

  女鬼就是這樣發現他們的,她死了之後神魂飄蕩,飄到這一片的時候,在窗外看見了這幾個孩子。

  孩子們很乖很聽話,他們央求女鬼帶他們逃走,可女鬼根本不是活人,一靠近警局和穿著製服的人,神魂便受炙烤,連報警都做不到,更別說帶幾個孩子逃出來了。

  女鬼只好一直守著這幾個孩子,每到夜晚就陪他們說說話,他們的爸爸七八天前就應該來送飯了,可他沒有來。

  女鬼便去火葬場殯儀館,趁著人家燒屍火化的時候,撿些冥幣紙錢,趁著夜色,到夜市上買些食物和水給他們。

  這三個孩子每次吃完就把包裝扔到窗外,她一叩窗戶,孩子們就把窗打開了。

  如果不是遇見阿嬌和項雲黷,她真的沒辦法再照顧這幾個孩子了。

  阿嬌聽得淚光盈盈,她吸吸鼻子,差點要哭。

  項雲黷伸手叩叩窗玻璃:「小朋友們,我是員警叔叔,你們把窗打開好嗎?」不知道這幾個孩子有沒有受傷。

  三個孩子聽見項雲黷的聲音更害怕了,驚恐地縮成一團,努力把身體藏在牆角,誰也不動,誰也不出聲。

  阿嬌湊上去,輕聲安慰幾個孩子:「別怕,我們是好人。」和好鬼。

  陌生的聲音讓幾個孩子更害怕了,他們不住發抖,屋子裡不動傳出鐵鍊被扯動的聲音,項雲黷怕幾個孩子傷害自己,拉著阿嬌退後一步,示意女鬼上前說話。

  女鬼飄過去,她說:「我找來了好人,他們會幫你們的,別怕了。」

  她的話比項雲黷和阿嬌的都要管用,三個孩子在裡面驚喜的叫了一聲「姐姐」,然後把窗拉開一條縫。

  屋內就像個垃圾堆,地上鋪著報紙和破敗的被絮,傳出一陣陣難聞的味道,項雲黷離遠一些打電話給邢斐。

  邢斐還在辦案,接到項雲黷的電話還有些意外:「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她努力想讓口吻軟一些,但說出來依舊還是公事公辦的口氣,一邊說話一邊懊惱。

  「我要報案。」項雲黷把位址和情況簡單說明了一下。

  阿嬌湊上來,知道他跟邢斐打電話,來不及吃醋,她氣憤的握著拳頭說:「一定是人販子!」這是她重新聞上看來的,人販子最壞了。

  項雲黷摸摸她的頭安撫她,以他辦案的經驗來說,不一定是人販子,他繼續對邢斐說:「派些女警過來,幾個孩子非常懼怕男性。」

  一般接近孩子工作都會讓女警做,女性更容易得到孩子們的信任。

  邢斐帶人過來了,她知道項雲黷的意思,帶了一個隊裡長得最和藹可親的警員過來,屋裡斷電,燈打不開,用手電筒照著。

  幾個孩子害怕縮在一起面對著牆,不管女警怎麼溝通,他們都不肯轉過來,邢斐讓人去買零食和牛奶。

  雖然光線不好,但三個孩子瘦得皮包骨頭,身上雖然穿著秋天的衣服,但已經髒得看不出顏色了。

  他們甚至連求救都不懂,大的抱著小的,縮在一起發抖,說的唯一一句話就是「爸爸要生氣的。」

  這句話對他們來說仿佛有魔力,讓他們不敢動也不敢說話。

  直到女警再三保證爸爸不會生氣,三個孩子中最大的那一個才轉過身來,她懷裡抱著妹妹:「妹妹生病了。」

  員警來的太多,女鬼無法靠近,阿嬌悄悄走遠一些,給她點起香燭:「吃吧,你也餓了吧。」

  女鬼只有在火葬場殯儀館才能偷偷吸一口香燭煙火,無人供奉的野鬼,都在那裡偷食吃,她力量微弱,搶不過別的鬼。

  女鬼十分感激阿嬌,她為了能搶到冥幣,便不去搶香火,已經十分虛弱了。

  邢斐瞭解了情況,走到屋外對項雲黷說:「我們已經聯繫了這棟房子房主,據他說這三個孩子是他親生的。」

  民警聯繫屋主,問他知不知道房子裡關著三個孩子,房主竟然一口承認了,說這三個都是他的女兒,是他讓他們在那裡生活的。

  打電話的民警差點氣得說不出話來:「你不知道這一片已經斷水斷電半年了,你就讓你的孩子住在這兒?」

  讓他過來,他還不願意,覺得自己沒犯事,根本就不怕員警。

  邢斐問:「你們是怎麼發現的?」

  項雲黷指一指阿嬌:「是她先發現的。」總不能說是因為抓到了用冥幣的女鬼發現的。

  邢斐並不相信,但她點點頭:「我們接手了,你們有事可以先走。」

  阿嬌搖頭,她要跟著去,女鬼不能再靠近,她受了女鬼的託付,要守著這三個孩子,看到他們平安才行。

  鐵鍊被撬開,三個孩子被送到醫院檢查身體,三個孩子都營養不良,被鐵鍊鎖著的地方有磨破結痂的痕跡,其中最小的孩最嚴重,她已經病了好幾天,靠姐姐喂水餵食。

  這三個孩子是前妻留下的孩子,男人又再婚了,再婚之後又生了孩子,現在就跟他後面的妻子孩子住在用拆遷款買的新房子裡。

  卻把三個前妻生的孩子扔在拆遷房,這幾天沒過來,是因為一家人去旅遊了,剛剛才到家。

  邢斐說:「像這種情況,爭取剝奪撫養權吧。」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三個孩子,最大的只有七歲,是個女孩,她信誓旦旦對女民警說:「有仙女姐姐送東西給我們吃。」

  女民警很有辦這類案件的經驗,小孩子在受到虐待的時候,會幻想出一個保護他們的人,把希望投射在這個人身上,也許這個仙女姐姐就是幾個孩子幻想出來的。

  她順著孩子的話說:「是嗎,仙女姐姐鼓勵你們對嗎?」

  女孩得到了認可,開始跟女警講更多的事,比如他們的爸爸是很凶的,動不動就要發脾氣,他們甚至覺得只有三個人待在空房子裡日子過得更好。

  「這樣媽媽不會生氣,爸爸也不打我們了。」

  媽媽是他們的繼母,爸爸是他們的親生父親。

  那個男人到了醫院竟然還橫,說這三個孩子就是欠教訓,天天皮天天鬧,有個地方給他們住著就已經不錯了。

  項雲黷冷冰冰看了這個男人一眼,看得這個男人脖子一縮,可嘴裡卻還在嘀嘀咕咕,說這幾個孩子是在裝病。

  遇上這種人,雖然不是窮凶極惡的匪徒,卻讓人特別想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頓。

  項雲黷伸出手按在他肩膀上,一個路過的女鬼都有一點善心,給這幾個孩子送吃的,這個人空有一付人的模樣,卻沒長人心。

  這男人肩上一沉,感覺到了項雲黷目光中的意思,他指著項雲黷:「我告訴你,你態度好點,要不然老子投訴你,讓你脫掉這層皮!」

  項雲黷鬆開手,活動了一下肩膀,這男人以為項雲黷怕了,還在罵罵咧咧:「脫了這層狗皮你什麼也不是,你還想……」

  項雲黷拳頭緊緊攥著,阿嬌伸出手掌,包裹住他,對他眨眨眼。

  邢斐就站在一邊,她剛想上前阻止,就看見項雲黷的怒火被阿嬌安撫住了,她開口道:「沒必要。」

  沒必要為了這種人搭上一個處分。

  阿嬌湊到項雲黷的耳邊,狡黠的翹著嘴角:「你等著,看我的。」

  這個男人吃準了員警拿他沒辦法,他們又不能打他,在醫院裡等了一會兒,說要出去上廁所,阿嬌跟在他身後去了。

  男人從廁所一出來,就看見阿嬌在門口等他,他才不會怕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阿嬌輕笑一聲,對他說:「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男人恍了一下神,目光慢慢變得茫然。

  「你是個死人。」阿嬌指了指路牌上「太平間」三個字:「那才是你該去的地方。」

  醫院裡人多,鬼也多,這裡到處充斥著對死亡的恐懼,但又彌漫著對新生的歡喜。

  阿嬌跟這些大鬼小鬼打了招呼,她來迷魂,這些鬼把這個男人一步一步引到太平間去。

  他雙眼木然,所有的聲音都隔絕在外,仿佛有幾個醫護人員扛著他,帶他穿過樓梯,從地下通道的小門進入另一棟樓。

  男人自己穿過空無一人的走廊,推開了太平間的門,打開了鐵櫃門,躺了進去。

  阿嬌背著手,得意洋洋,她看的那些恐怖片,可終於派上用場了,等他在太平間裡醒過來,一定會嚇個半死的。

  阿嬌一轉身,看見項雲黷站在離她不遠處的陰影裡,阿嬌還以為他要生氣,又要講大道理了,誰知項雲黷對她招手。

  阿嬌走過去,項雲黷一下笑了:「躲著點監控探頭。」

  阿嬌嘴角一翹笑了起來,勾著項雲黷的胳膊回到診室外。

  最小的孩子要住院,兩個大些的先被帶回警局,邢斐的人找了一圈,沒找到他們的爸爸,其中一個說:「這孫子,是不是又跑了?他以為他跑得掉?」

  幾個孩子受到的心理創傷要比身體更嚴重,他們已經明顯的不能適應正常生活,他們被那個人渣關在無人區長達半年了。

  非得定他的罪不可。

  邢斐看了一眼項雲黷和阿嬌,她知道那人離不開醫院:「應該還在醫院裡,找找吧。」

  四處都沒找到,最後查了監控,查到他自己去了太平間。

  民警們趕過去的時候,男人已經醒過神來了,他不斷敲著鐵櫃門,被拉出來的時候知道這裡是太平間,嚇得尿了褲子。

  民警還在監控裡看到阿嬌,阿嬌無辜的眨眨眼睛:「我看他很古怪,所以跟著,裡面沒人我害怕了就回來了。」

  畫面裡的阿嬌閒庭信步,悠悠閒閒的把人送到了太平間門口,可她既沒有強製人進去,又沒有動手,不能因為這個懷疑她。

  男人清醒過來就不斷叫嚷,說是阿嬌把他騙過去的,跟著又把矛頭指向項雲黷,兩人一看就是情侶關係,他說:「我要投訴你,你別想再穿這身皮。」

  然後又拉民警:「我找你們領導,我要投訴他!」

  邢斐呵呵一聲:「這位警官是外派來的,不歸西市總局管。」

  男人還不肯放棄,叫囂著一定要投訴項雲黷。

  阿嬌目光一冷,看著這個男人。

  「你還想當個死人嗎?」

  在場的人除了他,誰也聽不見,於是他就像瘋了一樣,指著阿嬌說她威脅他:「你們都聽見了,你們都聽見了吧!」

  誰也沒聽見,紛紛看向他。

  民警說:「這人會不會有點精神問題?」如果真是這樣,剝奪他的撫養權就更容易了。

  阿嬌眉梢一動,原來還能這樣,她告訴女鬼,如果男人最後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就讓她三不五時的嚇唬嚇唬他。

  女鬼本來是野鬼,因為這一點善行鬼身竟然強健起來,她看著這三個孩子,對阿嬌點點頭:「謝謝你。」

  阿嬌擺擺手:「不客氣。」她展顏一笑,金光融身。

  原來小懲惡人,也是一樁功德。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28 PM

第66章 阿嬌今天約會了嗎?

  張財明在警局折騰到半夜,三個孩子的檢查報告出來了,他聽這意思是要告他虐待兒童,剝奪他的撫養權。

  張財明一點都不怕,告就告,哪有家長不教訓小孩子的。

  等知道虐待罪要坐牢他才慌了,民警給他普法,他聽完反而不怕了,那一片連個鬼都沒有,誰能證明他把孩子關在這裡半年多?

  就算有鬼,鬼能作證?

  他咬死了自己是剛剛把孩子關過去的,因為孩子在家老是搗亂,想要懲罰教訓他們,才把他們關到老房子裡,嚇唬嚇唬孩子。

  民警都氣笑了:「那房子裡有被子有飯鍋,你還說隻關了兩天?」

  張財明一下抓住了民警的話頭:「這可你們說的,有飯吃有被子蓋,怎麼能算虐待呢?」

  「你剛剛重新馬泰旅行回來,出入境可都有記錄。」

  張財明馬上就又改了口:「對對,我是因為要出去旅遊,讓三個孩子待幾天,鐵鍊鎖著那不是怕她們亂跑麼,今天晚上本來就要接她們回家的。」

  阿嬌氣炸了。

  關他一回太平間,他竟然還不知道悔改。

  邢斐換下小民警,她面若冰霜,張財明一看就知道這個女人不好惹,收斂了他那油滑的口氣。

  一雙眼睛轉來轉去,最後問:「我能把三個孩子接走了吧。」

  「在認定你的犯罪事實之前,三個孩子會交由其它親屬照顧。」

  邢斐說話,張財明一個字也不敢回駁,蔫頭耷腦的走了,走之前一眼也沒去看正待在會議室裡看動畫片,吃零食的兩個孩子。

  大女兒已經七歲了,她比兩個妹妹更懂事,也是因為有她在照顧一對雙胞胎妹妹,三個孩子才能撐過這半年。

  餘下兩個孩子還小,最小的在醫院有人陪著,大的吃著零食看動畫,警局安排人給她們做心理疏導。

  女警拿出彩色蠟筆和白紙,跟姐姐一起畫畫,畫完之後她鬆一口氣,這個孩子的問題比他們想像的要好。

  女孩畫了房子,就是她們被關了半年的黑屋子,屋裡斷水斷電,當然沒有燈光,但她畫了一面巨大的窗戶,窗戶外面是散發著五彩光芒的星星和月亮。

  有個穿著彩紗的仙女坐在月亮上,笑眯眯的看著她們。

  兒童畫當然是稚拙的,但重要的不是技巧,是畫裡有的希望,這三個孩子對仙女姐姐救了她們這件事有共同的認知。

  她們都明明白白告訴女警,每到夜晚就會有仙女守在窗口保護她們,仙女姐姐還會給她們送吃的。

  孩子的話讓一屋子大人都沉默了,他們以為這都是孩子的想像,出於對自身的保護虛構出來的人物,但好在有這個人物。

  女孩最後在畫裡,給自己和妹妹們也畫上了彩紗,在她的想像中,她們會離開那個黑屋子,飛到天上去。

  只有項雲黷和阿嬌知道她們說的是真的,可那不是仙女,而是個女鬼。

  「找到這幾個孩子的母親了嗎?」項雲黷問。

  「她們的母親是在生這對雙胞胎的女兒時,出事的。」大出血,沒搶救回來,丈夫拿著醫院賠償金和房子的拆遷款,生活的很滋潤。

  討了老婆,又生了個兒子。

  「正在找外公外婆,希望他們能出面。」邢斐眉頭一皺,「他還跟外公外婆打過官司,表達出了強烈的撫養意願。」現在看估計是為了賠償金。

  邢斐看了眼正抱著胳膊默默生氣的阿嬌,「要不是她發現了,這三個孩子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那個女孩也到了上學的年紀了,可張財明根本就沒送她去讀書。

  阿嬌聽了全程,她覺得讓張財明在太平間裡,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項雲黷順著邢斐的目光看向阿嬌,看她鼓著臉氣呼呼的樣子,露出笑意來,邢斐別過眼,覺得自己這麼盯著別人的男朋友很不禮貌。

  她也知道剛剛張財明走到太平間去的事不正常,看阿嬌的樣子,並不想就這麼放過張財明,她拿出幾張資料,對阿嬌招招手。

  「這是張財明的前妻,也就是這幾個孩子的媽媽的照片。」

  阿嬌先是疑惑,跟著眼睛一亮,她看了邢斐一眼,邢斐默默把資料收了起來,她雖然不知道阿嬌用了什麼辦法,但她提供了她能提供的。

  項雲黷假裝什麼也沒有看見,阿嬌溜出了總局大門,找到了一直在外徘徊的女鬼。

  她並不是三個孩子的媽媽,她只是一抹路過的遊魂,她們的媽媽可能早已經入地府投胎去了。

  阿嬌把張財明妻子的樣子告訴了她。

  女鬼比之前要更強壯,阿嬌還以為是香燭的功勞,又掏出香燭點燃:「他不怕別人,也會怕他的妻子。」

  她為了生孩子死在了產床上,可丈夫竟然虐待她的三個孩子。

  張財明從警局出來,看見阿嬌站在大門口,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扭頭走了。

  在他走過阿嬌身邊時,阿嬌手掌聚風,把女鬼輕輕一托,讓她趴到張財明的背上。

  張財明動動肩膀,還以為自己是在警局待久了,所以才肩膀僵硬。

  阿嬌笑嘻嘻看著女鬼跟張財明回家,眼中滿是興味,十分想去圍觀這出好戲,腳尖在地上磨來磨去的,想悄悄跟上去。

  一回頭就看見項雲黷站在離她不遠處,無可奈何但又滿是縱容的看著她,他明明都看見了,卻一言不發,像剛剛在醫院那樣,再一次袒護了阿嬌。

  惡作劇被抓包,阿嬌吐吐舌頭,她一下勾住項雲黷的胳膊:「這個人太壞了,對吧?」

  她不僅自己惡作劇,還要拉著鬼差一起看鬼惡作劇。

  但有什麼辦法呢?

  項雲黷無聲地笑了:「你想去看看?」

  阿嬌點頭,她可是導演,當然想去看看自己的挑選的演員演得好不好了。

  「那走吧。」不跟去看看,項雲黷也不放心。

  阿嬌盯著項雲黷看了一眼,心裡特別滿意,她伸出手指頭,放在嘴邊親一下,然後把手指頭貼到項雲黷的嘴唇上。

  「唔麼」一聲。

  項雲黷眼神一暗,也不知道她這都是從哪學來的招數。

  張財明回到家,拍得門「乓乓」響,高聲讓妻子出來開門。

  妻子打開門,什麼話都沒說,先白了他一眼:「又是那三個小鬼鬧事?」

  她懷裡抱著兒子,好不容易哄睡著了,又被張財明給吵醒了,女鬼趴在張財明的背上,盯著女人看了看,對自己的兒子如珠如寶,對別人的孩子卻像豬狗。

  女鬼身上陰氣很重,那孩子本來就要哭鬧,這下哭得更凶了,女鬼看了看孩子白胖的臉,不再靠近他。

  張財明帶著女鬼進了門,她就能在房間裡行動了,屋子裡處處都佈置得很溫馨,擺滿了小孩子的照片,正中間的牆上還有張財明和新妻子的結婚照。

  張財明氣很不順:「給我弄點飯吃。」

  女人白他一眼:「自己去做,我還要哄兒子呢。」

  張財明聲音一高,她就冷笑一聲:「是你前面那三個孩子害你進的警局,又不是我,你衝我發什麼脾氣?」

  說完扭頭走了。

  張財明快四十歲了,妻子才隻二十出頭,長得又漂亮,要不是今天氣不順,他從來都是哄著這個妻子的,再看一眼白白胖胖的兒子,什麼氣也不生了。

  女鬼走進張財明的臥室,孩子才終於不哭鬧了,女人也不願意對著張財明的臉,帶著兒子睡到小房間。

  張財明往床上一躺,很快睡死過去。

  後脖子冷颼颼的,冷得他直打哆嗦,感覺自己還像睡在太平間裡,伸出手想蓋點被子的,摸了半天也沒摸到。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對身邊躺著的妻子說:「給我找床被子。」

  妻子並不理他,好像睡熟了,張財明伸手推推她,摸到妻子身上也是冷冰冰的,他「哎」一聲:「怎麼還沒十月呢,就這麼冷了。」

  妻子的長髮一直垂到腰間,張財明推了她幾下都沒回應,心裡突然想到,她剛剛剪了頭髮燙成卷,怎麼會有這麼長的頭髮呢?

  疑惑一起,渾身冰涼,床頭好像在滴水,又濕又腥臭,張財明伸手一抹,手掌上濕乎乎的,他坐起來一看,滿床鮮紅,身邊的妻子整個人都浸在血裡。

  「小麗,快醒醒,怎麼回事。」張財明又推推妻子。

  本來背向著他的妻子,慢慢轉過身,她轉過來也還是背,兩面都被長髮蓋住,伸出青白的手,掀開頭髮,露出裡面一隻圓瞪的眼睛。

  血洞似的嘴,吐出溫柔話語:「老公,我們的寶寶呢?」

  張財明尖叫著從夢中醒來,他想打開門逃出去,可門怎麼也打不開,回頭一看,看見自己還躺在床上。

  床沿坐著他的前妻,長髮一直垂到腰際,她伸出手來,指甲變得鮮紅,對準床上的人伸出鬼爪,一下掏出他的心,那顆心還在跳動,流了一地的血,她問:「你還有沒有良心。」

  阿嬌在窗外看得津津有味,張財明越是害怕,她就越是開心,還小聲跟項雲黷討論:「這裡是不是還不夠嚇人?」

  項雲黷在她身邊,夜風一吹,他就把外套脫下來,罩在阿嬌的身上,看她興高采烈,提醒她:「別著涼,這就夠了。」

  真把這男人嚇出精神病來,他還不用付虐待兒童的法律責任了。

  阿嬌擺擺手:「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張財明最後被一個惡鬼按在了床上,嚇得昏了過去,尿了一床。

  阿嬌「咦」了一聲,捏住鼻尖,把頭埋在項雲黷身上,嗅著他身上的味道,項雲黷不想拆穿她,那味道根本就沒飄過來,她這是趁機撒嬌。

  女鬼從窗口飄出,她生性靦腆,斯斯文文的對阿嬌說:「謝謝你。」

  阿嬌立時正經,問她:「你時辰不到,預備做些什麼呢?」

  女鬼想了想,她想陪著這三個孩子,她對阿嬌說:「她們很喜歡我,我也很喜歡她們。」她是一抹遊魂,在這世間無牽無掛,只有三個孩子把她當成仙女姐姐一樣依賴。

  阿嬌眨眨眼,仔細看著女鬼,她的鬼身跟阿嬌見過的鬼都不相同,她不是因為香燭強壯的,而一點善念讓她慢慢強大。

  項雲黷看了女鬼一眼:「你能陪伴三個孩子的時間有限,等你時間到了,不要羈留人間。」

  女鬼低聲答應了,她飛向前往三個孩子所在的地方,繼續當她們的仙女姐姐。

  項雲黷和阿嬌回到酒店的時候,錢二已經在房間裡了,他就這麼被扔在夜市小攤上,回過神來兩個大佬一個都不在了。

  小情侶嘛,一時之間激情迸發,感覺來了剎不住車那也是正常的。

  錢二十分理解,他還在酒店大堂裡等了兩個多小時,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項隊就是體格再好,那也不是鐵打的。

  這才刷卡進屋,一看屋裡漆黑,一個人都沒有,白白浪費他兩個小時,原來這倆人是去約會了。

  錢二嘿嘿笑一聲:「約會回來啦。」

  他還想跟項隊討論一下男人之間的話題,最好能取取經,長相是不能彌補了,一定有什麼別的技巧,讓他能追到小姑奶奶。

  錢二的要求也不高,也就是膚白貌美大長腿,最好還賢慧溫順能做飯,要是實要滿足不了第二條,有第一條也夠了。

  阿嬌大方點頭,她笑眯眯的看向項雲黷,覺得這次約會很不錯,就好像看了一場她導演的恐怖電影。

  項雲黷當著錢二的面沒說什麼,回房間之後對阿嬌說:「等回去了,還帶你去遊樂園。」

  約會怎麼能這麼沒氣氛,就算項雲黷這輩子的約會寥寥無幾,也知道女孩子不喜歡這些,應該帶她吃點好吃的,看看電影,逛逛街買買東西。

  阿嬌卻很喜歡這次約會,她問:「項雲黷,以後你去收鬼的時候,能不能帶我去?」她的福報功德又厚了。

  ……

  女朋友愛好特殊怎麼辦?

  項雲黷問她:「你喜歡這樣的……約會?」

  在她承認這是個約會之前,項雲黷根本沒想過這是約會,他計畫過,等他休假的時候,他們可以出去短途旅行,帶她逛街,吃她喜歡的甜品。

  可他沒想到,阿嬌把這個也當作約會。

  「嗯!這樣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就更多了。」阿嬌知道他的工作是很忙很忙的,又可以約會,又可以積功德。

  項雲黷的目光更柔軟了,他低頭看著阿嬌,用眼神親吻她,摸摸她的頭:「不會悶嗎?」

  項雲黷不是不想戀愛,他是個心身健康的年輕男人,他工作之後,每一任領導的夫人都愛給他牽線相親,雖然他約會的經驗不足,但他的相親經驗還算豐富。

  那時候每個週末他都要出門,見完檔案室大姐家的表姨妹,再見隊長家的小姨子,但能坐著吃完一頓飯的時候很少,他總是突然收到任務。

  項雲黷不強求別人理解他,他一忙起來什麼都不想,連吃飯睡覺得時間都不夠,哪有空去想談戀愛約會搞浪漫呢?

  那些女孩總是跟介紹人報怨他心裡只有工作,如果不發消息聯繫他,他可以幾個星期理都不理人。

  等江局長太太問起來的時候,項雲黷才想起來,好像是跟人相過親的。

  他脫口而出就是:「一米六五左右,體態中等,下顎較尖,左臉有痣的那一位……黃小姐?」

  江局長太太看了項雲黷一眼,這是在說相親對象呢,還是在說犯罪嫌疑人的外貌特徵?最後這些相親都不了了之。

  直到遇到姜宓,才有了第二第三次的接觸,她完全明白項雲黷的工作性質,也百分之百的理解他,喝咖啡到一半,電影只看了開頭廣告,他每次離開,姜宓都給予最大的理解包容。

  所以他才會想,他們倆能夠試一試。

  他那時候,完全沒有奢望過世界上還有阿嬌這樣女孩,人生會給他這樣的奇遇。

  阿嬌搖搖頭:「當然不悶了!」多有意思啊,她喜歡這樣約會。

  阿嬌一下躺到項雲黷的懷裡,離她睡覺還有一會兒,她又點開了電影,看恐怖片,剛剛沒有發揮好,她還有許多的進步空間。

  她舉了一會兒,把平板交給項雲黷,舉久了胳膊累得慌,還不能吃零食。

  項雲黷替她拿平板,她拆開巧克力條,自己吃一塊往男朋友嘴時塞一塊。看著看著,阿嬌走神了。

  她一下子想通了!

  留仙娘娘沒有告訴她,關於鬼修成神的關鍵。

  那個女鬼原來只是一抹遊魂,她鬼力衰微,只是偶爾經過聽見那幾個孩子低聲哭泣,一點善念讓她留了下來保護這幾個孩子。

  她的強大不是因為香燭,在有香燭之前,她就已經不是遊魂了,她的強大是因為信願。

  當幾個孩子認為她是能拯救他們的「仙女姐姐」之後,她便開始有了實體,甚至能夠施展幻術,把冥幣變成錢鈔,騙過夜市攤販的眼睛,買到食物。

  因為這三個孩子相信仙女姐姐能帶回食物,所以她的幻術一次又一次的成真了。

  在幾個孩子被「解救」之後,她們對仙女姐姐更加深信不疑,甚至把仙女姐姐事告訴了大人,傳播更廣,強烈信力讓女鬼再次強大,強大到可以嚇唬張財明。

  怪不得留仙娘娘要造仙宮,又對信眾有求必應,她是在吸收這種信力。

  阿嬌突然呆滯,項雲黷還以為她是對電影不感興趣了,他問:「要換一部嗎?」

  阿嬌看向他,蹙起的眉頭舒展開來,她一下捧住了項雲黷的臉,在他鼻樑上「吧唧」親了一口:「我簡直太聰明了吧!」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28 PM

第67章 項隊今天洗澡了嗎?

  太聰明的阿嬌因為興奮鬧騰到半夜才睡,第二天項雲黷明顯有些睡眠不足。

  上午他們就要坐飛機離開西市了,錢二一邊往盤子裡塞自助早餐,一邊偷偷瞥項雲黷一眼,還是年紀輕,身體好啊。

  昨天晚上主臥室裡那動靜,錢二把門關上了,又塞上耳塞,還是翻來翻去睡不著覺,半夜起來給江城的老相好打電話。

  人到中年,力不從心,還抽了個下下簽的錢二,必須給自己安排一個約會了,這才幾天,他狗糧都快吃撐了。

  錢二要是知道項雲黷硬生生熬到小姑奶奶先睡,然後去浴室衝了個冷水澡,估計就不止是崇拜了,他得膜拜。

  阿嬌爬不起來,蜷在被子裡呼呼睡,項雲黷帶了一份早餐給她,她揉著眼睛往被子裡鑽,拉開被角把半個腦袋埋在被子裡,嗚哩嗚哩:「明天再走行不行?」

  項雲黷拍拍她的背,哄她:「案子結束了,我得回去。」

  以為這次能抓到五年前滅門案的兇手,結果只是個模仿犯,當然要回去投入新的工作。

  阿嬌抱著被子,氣哼哼的坐起來,把被子一把掀開,項雲黷趕緊挪開眼,餘光瞥見她穿了一件T恤裙,仔細一看,是自己的衣服。

  她是什麼時候從他的包裡把這件衣服偷出來的?

  阿嬌晃著兩條白生生的腿,赤著腳噠噠噠跑進浴室,等項雲黷放鬆警惕,她又「刷」一下跳出來,當著他的面轉了一圈:「我好看吧。」

  他的那件T恤已經穿得很舊了,軍綠色的,還是在學校的時候發的夏季運動服,左胸胸口的位置有他的學員編號。

  現在這件舊衣服鬆鬆裹住她,項雲黷都能看見她跳動轉圈的時候,胸口柔軟跳躍的弧度,刮擦著胸口的學員編號。

  只一眼,他就把每個細節看得清清楚楚,再想挪開眼也沒用了,她的樣子在他腦海中重播,項雲黷從不知道自己的想像力會這麼豐富。

  阿嬌問完就把頭縮了回去,「啪」一聲關上了門。

  這個小壞蛋。

  阿嬌放了滿滿一缸水,泡進水裡,拿起手機,對著微信推薦的文章使勁研究。

  《愛情三十六計——沒有撩不動的男人!》。

  她剛剛用了一招,穿男朋友的衣服,讓他的身上沾滿你的氣味。

  效果顯著,阿嬌舉著手機喜滋滋,在學壞的路上越滑越遠。

  邢斐知道他們今天離開西市,特意來送他們,她目光含有深意的看了阿嬌一眼,笑了一下。

  一大早還沒到辦公時間,張財明就到警局來了,他痛哭流涕著說要悔改,說以後要好好對三個孩子。

  邢斐告訴他:「太晚了。」

  孩子的外公外婆決定控告張財明爭奪孩子的撫養權,他把孩子帶走,切斷跟兩位老人的聯繫,沒想到張財明竟然這樣虐待三個外孫女。

  兩老口戴著老花鏡研究法律條款,邢斐為他們找了自己當律師的朋友,盡最大可能的幫助他們。

  邢斐不知道阿嬌具體幹了什麼,但她很痛快。

  「這次時間太緊了,下次你們來我一定要請你們吃飯。」

  邢斐伸出手,阿嬌小小笑了一下,也握住她的手,衝她眨眨眼,湊到她耳邊:「只要他對三個孩子不好,晚上就會作噩夢。」

  邢斐笑了,她已經發現了,只要在張財明的面前提起他過世妻子,和那筆賠償金,張財明就瑟瑟發抖,她會讓律師好好利用這一點的。

  輪到跟項雲黷告別的時候,她停頓了一會兒,知道該說什麼,想了半天,笑一聲:「大家也算是朋友了,以後要是結婚,可得給我發喜糖。」

  項雲黷笑了,他用餘光去看阿嬌,阿嬌一點也沒注意他們在說什麼,她在使喚錢二托運行李。

  邢斐看見眼前這個男人,用期待的目光看了一眼他的女朋友,然後堅定點頭:「一定。」

  阿嬌在飛機上好好睡了一覺,錢二一下飛機就火急火燎的要走,他急著要去跟老相好約會。

  一下飛機,姜宸就在外面等他們,開著項雲黷的車。

  「大傢夥都在火鍋店等著呢,咱們要給你接風。」

  「我才走了幾天,接什麼風。」項雲黷報告了一下他要回來的事,姜宸主動來接他,走的時候說好的,順便把車還給他。

  項雲黷一說完,姜宸就看見阿嬌拎著包出來了,他望著項雲黷的眼神滿是疑惑,項哥怎麼把她也帶去了,這個不合規定吧。

  項雲黷拍拍他:「以後再說。」

  姜宸還想這個週末要去學校接阿嬌,把她接到自己家,跟姐姐住兩天呢,讓她們倆聯絡聯絡感情。

  「我說呢,原來她是跟你去西市了,我姐還說要做小點心給你帶到學校裡吃呢。」

  後一句是對著阿嬌說的,阿嬌一聽見姜宓做了點心,立刻點頭:「好好好。」

  姜宸自然而然想去接阿嬌手裡的包。

  被項雲黷攔了一下:「你拎我這個。」順手就把箱子給了姜宸,自己拎過阿嬌的包。

  「哎。」姜宸一點也沒往別的地方想,拎著箱子放上車,一路開到火鍋店,大傢夥都已經在等了,姜宓也來了。

  還是項雲黷第一次帶阿嬌吃飯的魚肉火鍋,阿嬌很喜歡這個地方,這是她這麼多年第一次「吃」的地方。

  項雲黷還清楚記得她喜歡吃的幾樣東西,脆脆的魚,蝦滑丸子,還有她喜歡的辣香醬料,幾乎不用她動一根手指頭。

  項雲黷坐在阿嬌左邊,姜宓坐在她右邊,桌上就只有她們兩個女孩,姜宓輕聲跟阿嬌聊天,約她:「下周我和我的同學要去採風,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姜宓學美術,每年學校和社團都會組織去採風,江城附近有許多古鎮,他們這次就去白塔鎮,去那裡拍照畫畫。

  姜宓知道項雲黷工作很忙,阿嬌一個女孩子待在江城,難免寂寞,正好大家一起去玩,阿嬌可以跟她睡一個房間。

  阿嬌立刻答應了,點完頭又去看項雲黷,討好的笑了一下。

  項雲黷把燙好的丸子盛到她碗裡:「想去就去吧。」說完又看姜宓,「麻煩你了。」

  「不麻煩。」姜宓笑了一下,低頭吃菜,眼睛一掃,看見阿嬌的桌子底下伸出手,指尖在項雲黷的腿上這裡碰一下,那裡碰一下。

  項雲黷一直面色如常,阿嬌的手從外側溜到內側,想掐他一下的,被他一把攥住了手,大掌帶有警告意味的,緊緊握了她一下。

  然後又用姆指溫柔的摩挲了兩下。

  這些都發生在短短幾秒鐘裡,桌上的人吃肉的吃肉,聊天的聊天,聽項雲黷說西市那個模仿犯案者,自投羅網的事。

  沒人起疑,案子辦多了,什麼情況都可能遇到,現實生活是最沒有邏輯可言的。

  大家碰了個杯,項雲黷問起局裡最近有什麼案子。

  姜宸說:「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秋天了,自殺的案子又多起來了,前兩天還有個直播自殺的,兄弟們衝進去要救人,結果這傢夥在家裡吃火鍋。」

  他們狠狠把人教訓了一頓,還在網路平臺發佈了情況說明,那人折騰了大半個晚上就是想博關注。

  「真是浪費警力,咱們一共才多少人呀,來個三四個這樣的,那別的案子還辦不辦了。」

  姜宸一晚上都在忙這事兒,熬夜不睡,忙到淩晨兩三點,排查地址,找上門,阻止自殺,玩了一晚上心跳,結果是「狼來了」。

  姜宓抬起目光,桌面上項雲黷一本正經的在談事,桌面下卻捉著阿嬌的手。

  阿嬌眼睛骨碌碌的轉,大家都以為她是要出去玩了所以開心,項雲黷臉上淡淡的,可他的眼裡也含著笑。

  項雲黷還能收斂,可阿嬌對他投去的目光,不是妹妹該有的目光。

  姜宓本來就知道項雲黷對阿嬌有別樣的感情,但沒想到發展得這麼快,她凝住眉頭,項雲黷作為一個成年男人,他應該控製自己的感情。

  連姜宸這種粗神經,都開始感覺到不對勁了,他在回去的路上,對姜宓:「姐,你有沒有覺得,陳嬌她不一樣了。」

  姜宓有些意外弟弟在感情問題上竟然聰明起來,她問:「什麼地方不一樣?」

  姜宸說:「我感覺她好像一下大了兩三歲。」原來看上去十六七歲,現在感覺她像二十出頭,他也說不上來具體哪裡不一樣,就是神態不一樣了。

  姜宓愣住了,她沒有注意,等知道阿嬌追著項雲黷去西市,姜宓很確定他們在一起了,她問弟弟:「陳嬌的家人這麼久都沒來看過她嗎?」

  姜宸隨口說:「好像沒聽她提過,好像她爸媽不怎麼關心她。」

  他們出去了一周不到的時間,不僅在一起了,阿嬌還一下子成熟了,姜宓低下頭,發消息約阿嬌出門逛街買衣服。

  項雲黷替阿嬌把箱子拎上樓,阿嬌在床上打了個滾:「還是回家好。」

  剛滾了一半,收到姜宓的短信,約她逛街喝下午茶,阿嬌還沒喝過下午茶呢,她答應了,然後又想起「愛情三十六計」的第三計。

  想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男人的胃。

  姜宓做菜這麼厲害,阿嬌想跟她討教討教,也給項雲黷做點什麼吃的。

  項雲黷回自己房間整理行李,一打開包,第一件衣服就是阿嬌穿過的那件T恤,他手指一頓,拿起那件衣服。

  棉軟的觸感,讓他有點不自在。

  他從來不是一個在吃穿上挑剔敏感的人,卻覺得自己所有的衣服上都染上阿嬌的味道,這一件尤其是。

  ……

  項雲黷長籲一口氣,這件衣服以後是不能再穿了,只好單獨拿出來,掛在椅子上。

  阿嬌抱著洗衣籃,推開他的門:「有衣服要洗嗎?」

  項雲黷把籃子接過來:「我來吧。」

  一低頭上面放著她的蕾絲內衣內褲,以前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現在看一眼都受不了。

  觸電似的收回手:「我的衣服我自己洗吧。」

  阿嬌的衣服都是陶俑侍女在洗,除了洗衣服之外她們還打掃衛生,兩個陶俑學了會家裡的各種電器,並不用阿嬌動手。

  阿嬌偏偏頭,看見她穿過的那件掛在椅子上,問:「這件你不要了嗎?能給我嗎?」她要天天穿著它,在項雲黷的眼前晃。

  項雲黷喉結滑動,他忍耐著說:「不行。」

  這個小壞蛋!

  說完就把阿嬌推了出去,深呼吸想要平復心情。

  阿嬌隔著門「篤篤篤」敲了三下,在門外俏聲問他:「項雲黷,你是不是,又要洗澡啦?」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29 PM

第68章 項隊今天小氣了嗎?

  阿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姜宓去喝下午茶。

  姜宓知道阿嬌能吃,她定了五星酒店的自助蛋糕下午茶,蛋糕飲料都暢吃,環境又安靜,適合一些女性之間的談話。

  阿嬌不知道還有這種好地方,項雲黷竟然從來沒有帶她來過,但一想到項雲黷是很窮的,工資只有一點點,他那件T恤袖口都有小破洞了,也沒買新的。

  阿嬌就又釋然了。

  她打算再賣一點陪葬品,帶項雲黷來吃高檔自助餐。

  檸檬塔,草莓塔,巧克力慕斯,芒果焦糖,紅絲絨,和考得香噴噴鬆軟軟的司康餅,阿嬌每種都拿了一樣,擺了滿滿兩個大盤子。

  侍者笑著告訴她:「這是甜點,那邊還有鹹點。」

  阿嬌高興的簡直要冒泡泡了。

  姜宓本來是有很多話要跟她說的,坐下來還沒撈著說話的機會,阿嬌就像隻蝴蝶那樣飛了出去,沒一會兒桌上就擺滿了盤子。

  每樣都有了,阿嬌才坐下來。

  姜宓自己也拿了一個檸檬塔,酸甜的奶油在口腔中融化,她問:「你在江城,吃住都還習慣嗎?」

  阿嬌點頭,她含著一顆大草莓呢,張不開嘴說話,吃完了才說:「比原來好得多了。」

  原來她是吃香燭的,每日嚼蠟,頂多也就是挑一下是吃白蠟燭還是吃紅蠟燭,怎麼比得上陽間的美食。

  「學校裡呢?交到朋友了嗎?」姜宓想婉轉的把話題引出來。

  阿嬌搖搖頭,她交到一個鬼朋友,可鬼朋友也入地府投胎去了,小弟是有的,可朋友還真沒有。

  姜宓又問:「那你跟你爸爸媽媽經常聯繫嗎?」

  阿嬌眨眨眼,她知道姜宓有話要跟她說了:「他們都死了。」都不知道投胎到哪兒去了,「死了好多年啦。」

  姜宓一下愣了,反應過來之後,她反而更堅定了。

  阿嬌沒有長輩在身邊,說不定是因為對年長男性的依賴才喜歡項雲黷的,她問阿嬌:「你和項雲黷,你們……」

  阿嬌一下想起來了,姜宓喜歡過項雲黷!

  她像小貓護食那樣,高調的對姜宓說:「項雲黷說了,他隻喜歡我一個人,只會對我一個人好。」

  坐實了!

  姜宓現在聽見這話已經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了,她反而很擔心阿嬌,她還太小了,湊近了對她說:「你可以喜歡他,他也可以喜歡你,但他不能對你有越軌的舉動。」

  姜宓看著阿嬌,就像看著一個缺愛少女,怕引起她的逆反心理,要先認可她的行為,再告訴她什麼是不能做的。

  太年輕的女孩子,總對愛情有各種有樣浪漫的幻想,不知道有些事一旦邁出一步,可能會引發嚴重的後果。

  阿嬌含著奶油,認真的歎口氣:「他每天都洗澡好多次。」

  親一下都不行,親一下都小氣,真讓她生氣!

  阿嬌從小到大並沒有什麼女性朋友,她的地位過於尊貴,而母親和祖母又過於強勢,便是貴女也不輕易與她相交,想不到隔了兩千年,竟然跟姜宓交上朋友了。

  姜宓一開始沒明白洗澡的含意,她甚至還疑惑的問「什麼?」,接著就看見阿嬌臉上擺出「你怎麼連這個都不懂不知道的」的表情。

  姜宓的臉微微泛紅,她是想給阿嬌做一下性知識的科普的,沒想到少女比她懂得還要多。

  「就算等你成年了,也要做保護措施,在你完全明白這些事會帶來什麼結果的時候。」姜宓對著這個過於狡黠的少女,放緩了語速。

  「保護自己不受傷害,永遠都是最重要的事,不要因為想讓他高興,就委屈自己。」

  阿嬌聽她語氣中滿是關懷,從蛋糕裡抬起頭來,她嘴角還沾著奶油,翹起嘴角笑了一下。

  這個轉世的衛子夫,她決定喜歡了。

  姜宓請客吃了下午茶,帶阿嬌去逛街消食,她幾乎把能嘗試的每一種都吃過了,卻沒有飽的樣子。

  商店在做中秋活動,姜宓給媽媽和弟弟買了東西,媽媽的是一條暖和的羊毛圍巾,弟弟的是一雙運動鞋。

  阿嬌想到項雲黷那件破了洞的T恤,說:「我想給項雲黷買衣服。」

  姜宓把她帶到運動品牌專櫃,挑那種比較便宜的,全棉質地的:「姜宸的衣服特別不經穿,鞋子也是,他們跑一線的,都是這樣。」也比較符合阿嬌的經濟力能。

  阿嬌不知道項雲黷穿多大號的,姜宓剛想說他比姜宸肩膀寬,應該大一號的時候,就看見阿嬌把T恤比劃在她自己身上。

  拉拉袖子的長度,再拉拉衣擺的長度,選到了最合適的尺碼,很確定的說:「嗯,這個大小正合適。」

  姜宓默默不說話,她大概知道阿嬌是以什麼為標準買衣服的了,決定不去想兩人在家多麼甜蜜,看來提醒她做保護措施真的很有必要。

  姜宓也給弟弟買了兩件,結帳的時候,阿嬌從包裡掏出厚厚一疊錢來,姜宓這才想到,阿嬌姓陳,陳家可能有一筆不小的遺產。

  櫃檯邊擺著一個愛心捐助箱,是給西北的孩子們打水井的慈善捐助,箱子上面印著二維碼,裡面有些零零散散的錢。

  姜宓摸摸口袋,把零錢都塞了進去。

  「這是什麼?」阿嬌問。

  「慈善捐助。」姜宓喜歡的演員熱衷於慈善事業,他在全國各地的貧困地區建造希望小學,讓那裡的孩子有好的學習條件。

  「是行善事嗎?」

  姜宓點點頭。

  阿嬌一下子了悟了,原來還可以靠這個行善!她有很多很多錢!她要去找錢二。

  走到商店門口,玻璃窗中貼著大幅黃金廣告,上面是品牌今年新出的各種轉運珠,這種轉運珠賣得特別好,用各色皮繩串起來戴在手腕上。

  阿嬌停下腳步,她盯著櫥窗中的展臺看了一眼,正中間擺著一棟小小金屋,有門有窗,就是個小房子的模樣,那是她還陽的時候最想要的東西。

  「你喜歡這個?」姜宓笑著問她。

  阿嬌盯著金屋,一言不發。

  看了半天才直起身,對姜宓說:「我們走吧。」

  她已經不想要了。

  錢二眼發青腿發軟,他忘了自己那個老相好有多生猛了,這一晚上把他纏得,就沒歇過,兩條腿那是直打顫。

  她倒好,就跟吸飽了精氣的狐狸精似,皮白肉嫩,還把他送出了門,讓他晚上再去,給他燉三子泥鰍湯喝。

  錢二夾著腿跑了,都不知道自己這究竟是占了便宜還是吃了虧。

  正在店堂裡眯著眼睛養精神呢,聽見門響,一抬頭是小姑奶奶來了,錢二站起來迎接她:「小姑奶奶怎麼來了,有什麼事兒打個電話就行。」

  阿嬌摸出一袋金餅:「這個你都替我出了。」

  錢二拿過來伸手一踮,好傢夥,這得有十來塊吧,拿在手裡都夠沉的,一下這麼多,還真不好出。

  錢二滿臉為難:「小姑奶奶,這行情啊是物以稀為貴,一下出那麼多金餅,價錢就下來了,要是慢慢出,每一個能賣得貴一點。」

  這玩意又不能鎮宅,買上一塊兩塊收藏就行了,這十幾二十塊,難道人人都想當海昏侯啊,給自己擺個十字形,再擺個雁字形?

  沒這麼賣東西的。

  阿嬌想了想,從口袋裡摸出兩塊玉:「這個呢?」

  錢二小眼睛鋥亮,這是一對舞人佩啊!他還不敢伸手接,趕緊在桌子上鋪上一塊絨布,請阿嬌把玉佩放在布上。

  這是行當裡的規矩,東西不沾二人的手,萬一砸了碰了,算誰的?所以得擱下,再拿起來看。

  阿嬌把東西放在絨布上,問:「這個能賣多少錢?」

  錢二戴著手套,照在燈下看:「這……這是西漢的吧,這比金餅值錢多了。」

  玉舞人佩,雕的是一對玉人翩翩起舞,阿嬌的這一對,不論是玉質還是雕刻工藝和精美程度,都是難得一見的。

  錢二抬頭:「確定要出?」看阿嬌點頭,拿出手機拍照,把照片發了出去,等著買家主動來找他。

  按照近兩年在國際拍賣市場流出的漢代玉來看,這樣的器形和玉質,一塊玉基本能有七位數,他小抽一點那也是一大筆錢。

  「您是要在江城買房子啊?」不然要這麼一大筆錢幹什麼用。

  「我要造小學修橋鋪路。」阿嬌滿臉堅定,一門心思積善緣。

  ……

  錢二嘴角一抽:「啊?」他看著阿嬌,說話都結巴了,「您……您要不再說一遍?我,我都沒敢聽清。」

  「我要造小學,修橋,鋪路。」每件事,阿嬌都咬著重音,這才廣造福緣呢。

  錢二覺得就自己這個思想境界吧,都不配認這個小姑奶奶,他結巴了半天:「不是,這麼多錢,都要捐了?您也給自己留點啊。」

  阿嬌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錢財是身外物,功德是無量的。」

  不要說她不關照這個小弟,世間最大的真理都沒有保留的告訴他了。

  錢二目瞪口呆,誰知阿嬌又說:「你以後接活都告訴我,別人給錢,你都替我捐了。」

  錢二特別想跟小姑奶奶說,其實他也窮,在江城除了這個店面,他連套房都沒混上呢,都不夠買個廁所的,不如小姑姑就捐給他算了。

  眼看阿嬌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錢二只能替她跑腿,收點辛苦費,剛剛她都答應了,就算不接外地的,本城的活那也行。

  阿嬌仔細想過,也跟楚服討論過,她現在還是鬼身,還沒修行到什麼程度,積的福緣功德也不夠,此時就造宮殿塑神像,那是褻瀆神明,等她積的福緣厚了再說。

  因這一點敬畏,反而走了正道。

  項雲黷一回家就看見沙發上堆滿了購物袋,阿嬌從廚房裡探出半個身子,她系著一條小貓咪圍裙,臉上沾著幾點白麵粉,像在玩辦家家。

  「項雲黷,你回來啦,我在給你做吃的!」阿嬌笑眯眯的,又縮了回去。

  項雲黷覺得不妙,跑進廚房一看,雞蛋麵粉黃油,十幾個碗擺滿了料理台,到底要做什麼一點也看不出來。

  阿嬌想烤個蛋糕的,折騰了半天,烤壞了兩次,還是沒搞懂姜宓發給她的食譜,這個兩百克,那個二十克,太難了。

  項雲黷看她站在那裡,手足無措,說:「我給你做吧,煮麵條好不好?」

  「我太笨了,我太沮喪了,要不然你鼓勵我一下吧。」阿嬌憂愁的歎了口氣,一下回過身,皺著眉毛,張開胳膊,等著抱抱。

  項雲黷自然而然就要伸出手去,想把阿嬌抱在懷裡,好好揉一揉,告訴她,她不必給他買東西,也不必給他做飯,應該讓他來照顧她。

  剛剛伸開手,就看見阿嬌嘴角含著抹得意洋洋的笑,嘴裡還念念叨叨:「還要親一下才能好。」

  項雲黷收回了手,他靠在門上低笑:「你這,又哪學來的?」

  完了,得意忘形了。

  「沒有。」阿嬌立即搖頭,滿臉無辜,「沒有學。」不能讓他發現《愛情三十六計》,這是她的製勝法寶。

  這個可愛的小壞蛋。

  他張開手,飛快的抱了她一下,嘴唇貼上額頭,很輕的觸碰,又很快的離開。

  「嘁,小氣鬼。」抱都不肯抱久一點,阿嬌伸出手指頭,撓了撓額頭。

  項雲黷假裝自己沒聽見,他也想抱久一點,他也想吻久一點,她不會知道每個夜裡他在做什麼夢,連他自己都覺得羞愧。

  人的行為可以控製,但潛意識的情感不行,每天晚上,他都在夢中犯錯,就算睡覺之前洗過澡也不行。

  項雲黷挽起袖子,打開櫃子,拿出兩包速食麵,又開了午餐肉罐頭,把阿嬌打出來一碗雞蛋煎成一鍋,蛋和煎肉滿滿蓋在她的碗裡。

  阿嬌吸溜吸溜吃得很滿足,項雲黷問她:「今天跟姜宓逛街了?」

  阿嬌咬著麵條點頭:「我給你買了好多衣服。」足夠他一個星期換著穿了。

  「那你自己買了什麼嗎?」

  阿嬌搖搖頭,她打算等小學校建好了再告訴項雲黷,她還要修一條阿嬌路,一條雲黷路,兩條路在中間交匯。

  項雲黷拿出手機,給姜宓發消息,問她今天阿嬌逛街的時候,有沒有看中什麼東西,但是沒有買的。

  姜宓收到消息挑挑眉毛,項雲黷還以為她不知道他在跟阿嬌談戀愛呢。

  但姜宓不打算說破,她找出阿嬌喜歡的那個珠寶品牌,點開她今天看了很久的轉運珠,截圖發給了項雲黷。

  項雲黷點開圖片就笑了,原來他的小可愛小壞蛋,喜歡金燦燦的小房子。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30 PM

第69章 項隊買金屋了嗎?

  阿嬌暢想著自己的積福大業,要蓋小學要修橋要鋪路,還要給沒有水喝的孩子們打水井。

  她還搜到了姜宓說的那個明星,點開他的照片,項雲黷長得跟這個明星年輕的時候有些像,但比他要冷厲。

  這個明星本來就已經長得很帥了,但他現在的面相比年輕的時候福緣要深厚的多,他的臉上長出了陰騭紋。

  這樣的面相的鬼,阿嬌在地府中也見過幾個,天生長有陰德的紋的那是累世積攢出的福德,若是現世行善,久而久之,也會長出陰德紋。

  這些人死後成鬼待遇都更好一些,

  這個明星年輕的時候沒有,到現在這個年紀,因廣積功德而長出了陰騭紋。

  阿嬌越發覺得這是好事,她打電話催錢二,讓他趕緊把玉佩賣掉,指長的玉佩要是不值多少錢,她還有玉璋玉環龍形佩。

  錢二正在喝泥鰍湯,一聽是小姑奶奶的電話,趕緊接起來:「姑奶奶,知道知道,我找了一個本市的賣家,明兒就去給人看貨。」

  他老相好甘豔紅站在他身後看著他喝,手指有搭沒一搭的刮在他後脖子肉上:「你還有個小姑奶奶?」

  錢二掛了電話吹噓起來:「我這個姑奶奶可了不得,那邊的,就沒有她擺不平的事兒。」

  甘豔紅笑了一聲,有點不信,錢二倒是比幾年前看著出息了,朋友圈裡也不再那些看了就讓人想吐的微信文章了,反而搞起了古董生意。

  甘豔紅眼看人到中年了,想走商女的老路,嫁作商人婦,錢二雖然人不成材,到底良心不錯,想跟他發展發展。

  「喲,你姑奶奶還在道上混呢?」

  「別胡說,我說的那邊。」錢二擠眉弄眼。

  甘豔紅這下明白了:「跳大神的呀?」說得這麼神秘,這種老太太多了去了,她小姐妹家的孩子前兩天還請了一個,屁用沒有,這孩子還是天天要尋死。

  錢二一聽把湯碗都給放下了:「說什麼呢,我可告訴你,我姑奶奶的市價,這個數!」他伸出一隻手,張得開開的,翻了一翻。

  「一千?」

  「十萬!」

  錢二顯擺完了,又端起湯碗來喝湯,咂吧著嘴兒告訴甘豔紅:「人家賺得多吧,人家不用,把錢都捐希望工程了。」

  這話把甘豔紅給嚇到了,訕訕道:「老太太倒知道積福啊。」

  阿嬌要真是個老太太,幹這些事兒,錢二也就不敬佩了,那些個富商,年輕的時候為了發跡總幹過點捐陰德的事兒。

  病了老了才想起來要做慈善了,這是花錢消災的。

  不像他小姑奶奶,年紀輕輕花朵一般,就能有這種思想境界,那才不是一般人呢!

  有錢,燒的。

  甘豔紅聽了,用胳膊肘撞他一下,眼尾挑起:「哎,你姑奶奶這麼靈,能不能替周姐看看去,她那個寶貝疙瘩兒子,也不知道是撞了什麼邪了,見天兒的尋死覓活。」

  錢二還真知道周姐,跟甘豔紅是小姐妹,她們倆生世差不多,都是苦山溝裡出來的,賺的錢都寄回家供了弟弟。

  周姐原來算是幸運,生了個兒子,很會讀書,雖然沒丈夫,但好歹老來能夠靠兒子,沒想到眼看兒子就要畢業工作了,突然尋起死來。

  要不是周姐發現了,人已經跳江去了。

  現在小飯館也不開了,天天就在家裡盯著兒子,就怕一個轉身,兒子就沒了。

  錢二認識的都是些三教九流,很快上不了檯面,請阿嬌出馬,他還真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白家吧,就市中心開百貨那個,上回請我姑奶奶出山的白家,周姐能給幾個錢。」

  甘豔紅眼睛一翻,搭在錢二肩上的手推了他一下:「可是你說的,你姑奶奶不為了賺,只為了積福。」

  錢二一想,確實是個道理,連那個什麼母親水井,阿嬌都去捐錢了,給周姐兒子看一看,真要是那上頭的事兒,那還不簡單。

  「行吧,那我只能請一請,請動了也得看是不是,萬一周姐那兒子是心理疾病呢,早點帶他去精神衛生中心看一看。」

  喝了湯就要走,摸出兩千塊錢來,塞在她手裡,紅著臉皮說:「那個,也快中秋節了,你給自己買件像樣的衣裳。」

  甘豔紅拿著錢,突然有點臉紅,看錢二身上的衣服都已經穿了好幾年,要笑不笑:「行,給你買一件,省得你跟我出門丟我的人。」

  錢二這輩子還沒穿過女人給買的衣服,樂得找不著北,甘豔紅看他那樣:「明天過來喝湯。」

  錢二為了他人到中年的這段戀情,第二天一大早拉下臉皮去找阿嬌:「煩您去瞧一眼,這要是有髒東西呢,你就出馬,要是沒有,那還是讓她們送醫院去。」

  阿嬌接到電話打了哈欠,項雲黷忙案子去了,她自己一個鬼閒著也閒著,答應了錢二去看一眼。

  錢二先去接甘豔紅,然後又去接小姑奶奶,路上停下車買了一堆零食和新切水果。

  甘豔紅看他一眼:「你還挺孝順嘛。」

  還以為是買給老人,結果到了地方一年,只有一個小姑娘,背著亮片小包,一看穿的就非富即貴。

  錢二把阿嬌請上車,甘豔紅驚道:「這就是你小姑奶奶?」

  錢二沒理她,對阿嬌腆著臉笑:「就去看一眼,地方是髒一點,您包涵。」

  甘豔紅只當阿嬌是個小丫頭片子,再看錢二這個狗腿的模樣很有些來氣,早知道他嘴上沒有把門的,怎麼就信了他的話。

  周姐的電話也打了,她滿含希望,還說要買菜做飯招待他們呢,這下可丟人了。

  阿嬌還沒睡醒,吃著零食打哈欠,問:「怎麼回事啊?」

  錢二趕緊使了個眼色給甘豔紅,甘豔紅不情不願:「我小姐妹家的孩子,本來今年都要畢業了,工作都找好了,現在這個工作可難找了……」

  差點就要發散出去,被錢二一眼看得又拉回來:「好好在家突然要尋死,滿嘴的胡話,他媽說他這一定是撞邪了,喊魂也喊過了,何仙姑那兒還寄了名,都沒用。」

  阿嬌點點頭:「知道了。」究竟是不是撞邪,得去看了才知道。

  甘豔紅看阿嬌一闔眼,就使了個眼色給錢二,張著嘴作口型「行不行啊」,錢二懶得理她,一路開車到了周家。

  周家住在筒子樓裡,人又多又密,阿嬌往樓前一站,格格不入。

  甘豔紅在前面帶路,周姐早就在家裡等著,她本來還以為錢二會帶個什麼仙姑過來,結果一看阿嬌這麼年輕。

  當時臉上就有些不好看,她為了兒子的事耗盡了精力,看了甘豔紅一眼,意思這就是你請來的仙姑?

  阿嬌顧不得他們的眉眼官司,繞過周姐,徑直往周姐兒子的屋裡走去,走到門邊頓了一頓時,屋中滿是黑氣,黑霧都要從屋子裡彌漫出來了。

  房間裡拉著窗簾,一絲陽光都不透,一團黑乎乎的東西趴在周姐兒子的枕頭邊。

  既不是鬼也不是妖,而是一團將要成形的邪祟,它趴在周姐兒子身邊,黑乎乎的臉上只有一張嘴,湊在周姐兒子的耳朵邊說話。

  阿嬌一進門,它就轉過「臉」來,用它那張只有嘴的臉,正對著阿嬌。

  周姐的兒子躺在床上,周姐說:「現在都是給他吃安眠藥,讓他一直睡,睡醒了就要尋死。」家裡帶尖的東西都收起來了,他又出門要跳河,於是只好把兒子捆在床上。

  阿嬌看看滿床掛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什麼紙符啦,經幡啦,貼得滿滿的,可對這團邪祟一點用都沒有。

  這些東西不是掛上就有用的,這上面一點法力都沒有,白花錢了。

  「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根本沒效用,不去拜正菩薩,找那些騙子有什麼用?」

  周姐托這個朋友找仙姑,托那個朋友找神婆,就是沒去通玄寺,要早去那兒請一尊菩薩回來,供上香火,這東西早就消散了。

  阿嬌在屋子裡轉了一圈,伸手拉開窗簾,指使錢二把床推開窗邊,讓周姐的兒子整個曬在太陽底下。

  「他回來就說太曬了,不許我把窗簾拉開。」

  那團黑霧一經日光立刻小了許多,它張著嘴衝阿嬌嘶吼,阿嬌翻了個白眼,它連形態都沒有,光有一張沒牙的嘴,她才不怕呢。

  阿嬌又伸伸手,對錢二說:「你那符呢?」

  錢二有錢道長給的符,錢道長自從覺得自己學藝不精,回去狠下苦功畫符,給錢二寄來的都是道家正統金光咒。

  阿嬌下巴一抬:「你給他貼上,要是有淨心神咒更好,但金光咒也不差。」

  金光咒一拿出來,那團黑霧便要逃離,阿嬌操控掌心風變成網罩,把那團邪祟罩了起來,錢二的符一貼上去,便大放金光,道道射向黑霧,很快那團邪祟就煙消雲散了。

  周姐的兒子先是不斷扭動,漸漸臉色紅潤起來,原來睡著還手腳抽搐,現在一臉安詳,周姐看阿嬌的眼神都不一樣了:「仙姑,這就好了?」

  阿嬌有些疑惑,他從哪兒染了這麼一大團邪祟回家?

  「他出事之前去哪兒了?」

  周姐想了想:「好像是個……什麼故事會。」兒子很喜歡那些靈異神怪的東西,還是一個論壇的忠實粉絲,跟她說去參加網友見面會,回來就不對勁了。

  周姐拿出一張小卡片,一張深黑色的卡片,用血紅的字印著一排小字,寫著聚會的時間和地點。

  阿嬌收在手上,指點她:「你去通玄寺好好請一尊菩薩回來,比在那些騙子身上花錢有用多了。」

  說完轉身走了,她除去邪祟一點兒不費吹灰之力,這團邪祟身上還隱隱有鬼氣,阿嬌張張手,她的力量又強大了。

  錢二從裡面追出來,阿嬌不收錢,他感覺欠了個人情,告訴阿嬌說:「我找著賣家了,就在本城,小姑奶奶要是有空,要不一起去見一見?」

  「行啊!」阿嬌把名片收進口袋,今天項雲黷說下了班要請吃烤肉的,她得早點回去。

  項雲黷一直到下班才有空去給阿嬌買禮物,他著急要走,來了一起報案,死者是自殺的,但他的妻子覺得丈夫不會尋死,他們就快有孩子了,前一天他還在佈置嬰兒房,後一天就死了,她不能接受。

  宋萍接待了她,項雲黷打了招呼先走,跑去商店,找到那個珠寶櫃檯,拿著圖片買到了那個金燦燦的小房子。

  還給阿嬌挑了一條紅皮繩,把金房子串在繩子上,又買了一盒她喜歡的蛋糕,急匆匆趕回家。

  把蛋糕放在桌上,紅盒子擺在蛋糕盒上,等阿嬌回來拆禮物。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32 PM

第70章 項隊今天自暴自棄了嗎?

  阿嬌還不知道項雲黷準備了一份「大禮」等著她。

  她哼著歌進家門,救了周姐的兒子,她多了好大一筆功德,那邪祟是真的想害人性命。

  救了周姐的兒子一命,就是救了周姐一命,合起來兩條性命,怪不得有一筆大功德呢,阿嬌越想越對,原來想不通的事,去了一次西市都漸漸通透起來了。

  屋裡沒開燈,項雲黷又沒回來。

  阿嬌失望的「唔」了一聲,她還想跟項雲黷說一說周姐兒子參加的那個故事會呢。

  周姐說是個故事會,那張黑卡片上印的是「月夜怪談」,周姐的兒子只是去了一次怪談會,就帶著要命的邪祟,也不知這個怪談會害了多少條人命。

  項雲黷藏在沙發後面,光聽阿嬌的動靜,就能知道她臉上是什麼表情,她現在肯定瞪圓了眼睛。

  項雲黷無聲的笑起來。

  阿嬌放下小包,看見桌上擺著的蛋糕盒子,她「呀」一聲,高高束起的發尾都在躍動,項雲黷買了蛋糕!是她最喜歡的牌子!

  阿嬌喜滋滋走過去,又看見蛋糕盒上擺著個四四方方的小紅盒。

  她伸出手去,摸摸這個硬盒,猜想是給她的禮物,「卡塔」一下打開了。

  毫無防備地看見紅皮繩串著的玲瓏金屋,靜靜躺在盒子裡。

  項雲黷還在沙發後等動靜,他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做這麼幼稚的事,光是想像她高興的樣子,他就忍不住要笑。

  可屋裡久久都沒有動靜,項雲黷從沙發後抬頭,卻沒有看見阿嬌的身影。

  他站起來,四周一搜尋,這才看見阿嬌抱著膝蓋蹲在桌邊,手裡拿著那個紅盒子,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掉。

  項雲黷一秒都沒有猶豫,翻過沙發到她身邊,抱住她問:「怎麼啦?」

  這不是她很喜歡的小房子嗎?姜宓沒有理由騙他,怎麼拿了想要的禮物,反而要哭呢?

  阿嬌把金屋緊緊捏在手裡,她抬起頭,烏晶晶的眼瞳中滿是淚水,悲傷忍耐了半天,在看見項雲黷的那一刻,終於忍耐不住。

  「哇」的一聲哭起來:「項雲黷,我就要死了。」好不容易能活,又要去死。

  項雲黷心口揪緊,她知道了。

  他把阿嬌抱得更緊,不知道怎麼愛她才好,吻她的頭髮,手慌腳亂的替她擦眼淚:「你不會有事的。」

  連「死」這個字,都不願意當著她的面說出來。

  他以為阿嬌已經知道她陽壽將盡的事了。

  阿嬌滿腹悲傷無法讓他明白,把頭埋在項雲黷的胸口,越哭越大聲,太壞了!在她不想走的時候,偏偏是現在拿到了金屋。

  她一打開盒子,就看見周身都是金光點,就像那次在未央宮外,胡瑤造出幻境,讓劉徹相信阿嬌已經在蓬萊成仙,讓他蓋金屋登仙途時一樣。

  阿嬌知道金光點就是千年願力,這些金光繞著她飛舞,越轉越快,最後隱入她額間,與她融為一體。

  金屋已成,千年夙願已經圓滿,她就要重回地府等待投胎了。

  馬上柳萬青就會來接走她,她不能跟項雲黷在一起了,一想到要走,阿嬌緊緊抱住項雲黷的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哭聲簡直能撕裂項雲黷的心肺,他除了抱著她,完全無計可施,只能不停的告訴她:「你不會有事的。」

  邢斐沒事,她也會沒事的。

  項雲黷把阿嬌抱起來,抱著她上樓,把她放到床上,給她蓋上被子。

  阿嬌的胳膊牢牢圈住項雲黷的腰,眼淚浸濕了襯衣,她一刻也不想跟他分開,也許他一轉身,她就不見了。

  項雲黷陪她躺下,蓋進被子裡,只要他胳膊有一點鬆動,阿嬌就大聲抽泣,於是他什麼也不幹,只是緊緊的把她圈在懷裡。

  阿嬌一邊哭一邊說:「我會一下子不見的。」

  「不會的。」

  「你會不記得我的。」

  「不會的。」

  「然後你就喜歡別人了。」

  項雲黷這次沒有說不會的,阿嬌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她想要的保證,哪怕是虛無的保證,她抽抽一下又要哭,項雲黷翻身壓到她身上。

  阿嬌克製不住,還在抽泣,小臉上滿是淚痕,項雲黷拉起被子,蒙過兩個人的頭頂,深深看了她一眼,吻住了她。

  這是第二次親吻。

  第一次他們都情緒激蕩,這一次兩個人都滿懷悲傷,阿嬌為了自己要去投胎悲傷,項雲黷因為她身上的死氣悲傷。

  他細緻的吻著她,他其實不是接吻老手,像這樣虔誠的吻一個女孩,從來都沒有過。

  細吻她的軟唇,含住唇瓣,吸吮著她,直到她不再哭泣。

  項雲黷克製自己想要掠奪的本能願望,儘量溫柔,阿嬌卻沒有一點顧及,她像幼貓那樣舔舐,全然只憑自己的高興,偶爾輕卷,偶爾深入,偶爾又用貝齒輕咬刮擦,吻得舒服了,她便咂咂舌頭。

  完全不顧項雲黷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他手臂上青筋爆起,額頭滿是汗水,撐起胳膊,想離開她一點,讓頭腦清醒一點。

  阿嬌軟綿綿的躺著,眼睛裡還含著淚花,眉目憂傷,細細的輕輕的,無比虛弱的說:「項雲黷,我就要死了。」

  於是這個吻重又開始,粘連、膠著,一次比一次探索得更深。

  項雲黷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襯衣扣子是什麼時候解開的,那雙小手又在他胳膊上,胸膛上撫摸擠壓。

  一連串的火星燎起,他的身上幾乎不剩下什麼,每當他要停止,阿嬌便重複那句魔咒,她就要死了。

  項雲黷胸膛火熱,半赤-裸著抱住她,好像一場獻祭,他就是祭品,燒灼他所有的熱情,只為了讓她能快樂一點。

  他們在最後一步的時候停了下來,阿嬌牢牢記得胡瑤說他們不能那樣,她要死了,她不能害項雲黷。

  項雲黷狠狠鬆一口氣,如果她要求,如果她不停下,他就認了,繳械了。

  阿嬌身上只留下一件吊帶裙,她歡愉過,又哭累了,蜷在被子裡,一句話也不說。

  這是最後的時光了,她想跟項雲黷一起度過,她要跟他做最後的告別。

  「我死了以後,你要記得我。」柳萬青和胡瑤一定會洗掉項雲黷所有的記憶,而她也會喝孟婆湯,他們誰也不記得誰。

  「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這句沒有用,阿嬌抽著鼻子又要哭,她兩隻眼睛已經哭得紅通通的,像隻小兔子,再哭就把眼睛哭壞了。

  於是項雲黷立刻改口:「好,我永遠記得你。」

  「我還有一點錢,都留給你了,你不能再談戀愛,你不能娶老婆。」她知道沒道理,但她就要這麼要求!

  項雲黷把她摟緊了,她竟以為愛過她之後,還能再愛別的人。

  「不會了。」

  這句不會了說得輕描淡寫,阿嬌不相信,男人都健忘的,他肯定還是要娶老婆的,她嗚一下又要哭,但她忍住了,她還要交待後事呢。

  「我的東西也不許你給別人用。」屍體是不會有的,她扒拉著項雲黷的手指頭,「你要找一個風景好的地方,給我立個墳,清明月半都要來給我燒紙,還要給我過冥壽。」

  這些事,她上一次死的時候,沒有人做到,草草埋了,墳前連香火都沒有,再死一回,可不能這麼淒涼。

  她說的這麼認真,言之鑿鑿,好像這些一定都會發生,項雲黷本來不想說,可她既然陷在情緒裡出不來,就讓她好過一點兒。

  「我會買合葬墓,我會陪在你身邊。」

  阿嬌竟然覺得安慰,她一下高興起來,她翻身側躺著,一隻手勾住項雲黷的脖子:「我喜歡合歡樹,要種兩棵,還有牡丹花,我死了墳也不要光禿禿的。」

  「好。」

  阿嬌反反復複念念叨叨,要求得十分細緻,甚至還提了要求,每次項雲黷上墳的時候,要給她帶什麼吃的。

  一邊說一邊後悔:「我應該列個單子的。」

  項雲黷過耳不忘,重複她的話,她這才笑了,覺得死後也有人供奉,不用再嚼蠟燭。

  她要求了一場盛大的葬禮,是過去她不曾擁有過的。

  說著說著,眼皮闔上了,蜷在項雲黷的懷裡,呼吸漸漸平衡,胸口緩緩起伏,項雲黷不斷撫摸她的背,直到她睡著。

  他不帶半點情-欲的將她摟在懷裡,就像抱著一個小瓷人兒:「不會有事的,絕對不會有事的。」

  阿嬌在晨光中醒來,鼻尖滿是讓她安心的味道,一睜開眼睛,就看見項雲黷的臉。

  他躺在她的枕頭上,而她睡在他懷裡。

  已經一個晚上過去了,柳萬青還沒收到風聲嗎?阿嬌托著腮,她已經哭過了,開始懷疑投胎根本就不會來。

  一個金屋難道不夠?要集齊七個嗎?

  項雲黷覺得身體被軟綿綿的東西撫摸著,他看了阿嬌一個晚上,她夢裡還在皺著小眉毛,一會就要抽噠一下,他守著她,撫慰她。

  睜開眼睛就看見阿嬌把頭鑽在被子裡,他問:「怎麼啦?」

  一個身心健康的正常男人,每天早上當然會有這種時刻。

  他的嗓音在早晨有些暗啞,阿嬌把頭鑽出來,她眼睛還有些發紅,但臉上悲傷的神情不見了,她盯著被子裡東西:「要像昨天晚上那樣嗎?」

  雖然會濕乎乎的,粘粘的,她沒想過用手也可以,手也能讓她這麼歡樂。

  項雲黷一下子坐起來,掀開被子,進了浴室。

  阿嬌赤著腳跟進去,扒著浴簾,捏著嗓子抽抽噠噠:「項雲黷,我就要死了。」

  浴簾一下拉開,項雲黷目光幽暗的看了她一眼,阿嬌退後半步,覺得這個玩笑有點過份了,她縮著腳趾頭,替項雲黷關上門。

  他從頭到腳,都彌漫著一股自暴自棄的氣息。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33 PM

第71章 項隊今天寵嬌了嗎?

  自暴自棄的項雲黷讓阿嬌有點不敢撩。

  但她又不想走遠,萬一她突然一下不見了呢?

  於是阿嬌背靠著浴室門,聽裡面水聲嘩嘩的流,幾乎每隔一分鐘就要問:「項雲黷,你洗好了嗎?」

  項雲黷把水開得滾燙,從頭淋下來,把身上那種讓他難以啟齒的氣味都衝掉,就在兩天之前,他還認為自己是有這個自製力的。

  他撫慰她,看她皮膚泛紅,看她眼角含著淚花,聽她滿足的喘息,看她愉悅,比他自己到達極致的那一刻,還要更愉悅。

  那是從心底湧上來的快樂,每一顆細胞每一根神經都在跳動震顫。

  他自己知道,這種滋味嘗過一回,魂牽夢繞。

  所有的抵抗防禦,徹底完了。

  項雲黷關掉水,圍著浴巾出來,這才想起這是阿嬌的房間,沒有他換洗的衣服。

  門悄悄拉開一條縫,一條白生生的胳膊伸進來,把他的衣服遞進來,項雲黷伸手接過,套上T恤,打開門。

  阿嬌又變得乖模乖樣的,好像昨天晚上哭得肝腸寸斷,趁機求抱求吻的人不是她。

  而且她還先發製人,搶先不耐煩起來:「你是不是又要鬧彆扭了?」

  好像是他在矯情,不僅矯情,而且吃了一半還不認帳,她跳起來抱住項雲黷的脖子,往他耳朵裡吹氣:「別對我冷冰冰的,我萬一死了呢?」

  項雲黷一把接住她,手托在她屁股上,聽見她說死字,皺起眉頭。

  阿嬌笑嘻嘻貼過去,軟唇吻開他眉間鎖,一路向下,攻佔他的眼睛鼻樑,她又用那種幼貓舔舐的吻法來引誘他。

  項雲黷負隅頑抗,但於事無補,在她面前根本就沒有招架之力,一吻結束,他無可奈何的歎口氣:「小壞蛋。」

  小壞蛋嬌昨天痛哭流涕,哭的時候還把金屋扔得遠遠的,既然等了一夜都沒人送她回地府,她就小心翼翼的,用筷子把轉運珠從沙發底下挾了出來。

  小小金房子在她手裡晃晃蕩蕩,一點事都沒有。

  阿嬌又嘗試著把這個小吊墜握在手裡,她嗞牙咧嘴,小臉皺在一起,一點點接觸皮膚,可等整個金屋都躺在她掌心中了,還是一點事兒都沒有。

  柳萬青的辦法竟然不靈!

  項雲黷熱好了牛奶,拿麵包給阿嬌吃:「今天總該去上學了。」

  他摸摸阿嬌的頭,誰也不知道死亡什麼時候來臨,但只要她身上的死氣沒有變重,就暫時不用擔心。

  阿嬌皺皺鼻子,她要是去找柳萬青,既然他的辦法不靈,她就要去修正願望,她要正式當個鬼修。

  項雲黷把她送到學校門口,阿嬌假裝自己乖乖去上學,項雲黷從車裡看她:「去吧,晚上我來接你。」

  阿嬌點頭揮手,乖巧的樣子讓項雲黷遲疑了一下,她竟然什麼條件也沒提,他問:「你是不是,打算翹課?」

  阿嬌圓目微睜,然後搖著腦袋:「沒有的。」

  ……

  她真的想翹課。

  項雲黷一眼識破謊言,但識破了又怎麼樣呢?在阿嬌面前,他早就沒有監護人的威嚴了,特別是她已經見過他最軟弱也最堅硬的時刻。

  「如果你真的覺得學校的課程沒有挑戰,我們可以換一個,學你想學的。」

  阿嬌想了一下,她最想學的是怎麼當鬼修。

  「這個我們晚上談。」他現在要去分局,姜宸打電話來了。

  阿嬌抿著嘴巴笑,覺得項雲黷是個一百分的男朋友,很給面子的等他走遠了,才溜達去了圓夢事務所。

  一個皮膚黝黑髮亮,肌肉健碩,個頭頂到門框的年輕男人給阿嬌開了門,他目光驚豔的看著阿嬌,咧一口大白牙:「嗨?美女找誰?」

  「柳萬青。」

  年輕男人讓開了門,繼續跟阿嬌搭訕:「你有沒有男朋友?你看我怎麼樣?」

  阿嬌認真的看了他一眼:「我有男朋友了,我不喜歡熊。」

  這個年輕男人,就是上次她來時,還只會用爪子寫報告的黑熊精,他變化了半身,下半身還是毛毛熊腿,露著兩隻大熊爪子。

  「就讓你別看那些三流肥皂劇學人話!」黑熊精身後站著個長了一雙貓眼的女孩,她笑了一下,指了指辦公室的門。

  「柳副司在開會呢。」貓眼一眯,露出一臉意味深長的笑容。

  阿嬌知道圓夢司中都是妖怪,妖怪古怪一些那是尋常事,她去敲辦公室的門,敲得「啪啪」響,半天都沒人來應。

  回頭想問人,一轉身屋子裡的人走的走,遁的遁,貓妖逃得飛快,一溜煙不見了。

  只有憨傻的黑熊精還在四周望,問:「哎?你們去哪兒啊?」

  柳萬青「嘭」一聲推開門,他目光不善的盯著外面,衣衫不整,頭髮淩亂,微微喘氣,阿嬌看看他,明白了:「你又在培訓新員工啊?」

  柳萬青只看了阿嬌一眼,臉上的神情就變了,皺起眉頭:「你碰見什麼東西了?」

  打開門,讓阿嬌進去。

  屋裡竟然不是辦公室的樣子,而一派田園風光,遠山如畫,雲煙嫋嫋,一間茅屋,四五株柳樹,大柳樹底下還趴著一隻……白毛狐狸。

  胡瑤軟趴趴的趴在樹底下,白光一閃,變回了人形,九條尾巴盤在腰間,毛茸茸的尾巴垂下來,好像一條性感的皮草裙,大腿在毛裙子裡若隱若現。

  她臉上團團紅暈,很有些不好意思看阿嬌。

  阿嬌懂了,她露出原來是這樣的目光,原來胡瑤喜歡柳萬青,可他們一個是柳樹,一個是狐狸,也能在一起嗎?

  胡瑤紅著一張臉,對阿嬌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想吸一口他的精氣!」

  越描越黑。

  胡瑤氣得發抖,柳萬青這個臭爛木頭,竟敢哄騙她,說只要吸一口他的千年精氣,尾巴就能少一條。

  胡瑤最近業績墊底,修煉也很艱難,眼看就要過年回青丘了,九條尾巴一要也沒少,這一年在外都是白廢功夫,肯定要被族長罵的。

  她這才鋌而走險,沒想她都吸了這麼多口了,九條尾巴還是一條也沒少!一定是柳萬青這個臭爛木頭騙她的!

  柳萬青已經變回原來的樣子,衣冠楚楚,架著眼鏡,坐到辦公桌前,手肘交疊,問阿嬌:「你遇上什麼了?」

  阿嬌眨眨眼,她沒遇上什麼呀,想了想把周姐兒子的事告訴了柳萬青。

  柳萬青搖搖頭:「不是,區區邪祟不值一提。」

  那種東西照一照太陽光就會消散,那人必定是運氣不好,一直沒見太陽,才會難以消散,讓那邪祟作怪。

  阿嬌的身上有很淡很淡的木妖氣息,再久一些就察覺不出來了。

  柳萬青本就是千年柳樹成精,阿嬌碰上別的,他還不能百分之百辨認出來,但木系的妖怪,他只消一眼便看破了。

  阿嬌想了想:「我沒見過什麼妖怪呀。」

  胡瑤已經收拾好了心情,坐到阿嬌身邊,尾巴在身後一擺一擺:「這樹精雖然滿嘴跑火車,但這事肯定不會騙你。」

  阿嬌翻了個白眼,她把手腕抬起,晃了晃雪白細腕上那條紅繩,繩上穿著小小金屋:「他不騙我,那這東西怎麼說?」

  胡瑤一下看向柳萬青,指尖點著金屋:「這,這,她怎麼還沒投胎?」

  柳萬青面上變色,手掌一攤,那份合約憑空出現,合約安安靜靜躺在他掌心中,放到阿嬌面前也一點動靜都沒有。

  每一份契約都有法力,願望一成,願力即刻到帳,該歸地府的就歸地府,。

  阿嬌翹著下巴:「既然金屋給我,那我就打算不投胎了,我要當鬼修。」

  柳萬青還沒笑,胡瑤「哧」一聲笑了,她笑得九條尾巴搖搖擺擺,胸前波濤陣陣,一手搭在阿嬌的肩上:「別說傻話,地府萬萬千千的鬼,難道只有你想當鬼修?」

  別說阿嬌這樣的鬼了,生前行善多年,有累世福緣的,進了地府也一樣等著投胎,可沒有人死之後還在做善事,修德行的。

  當個人修都難得道,要當鬼修成地仙,前路艱險,少有鬼能修成。

  胡瑤問:「你聽過幾個鬼修成仙?」

  「城隍老爺,」阿嬌想了想,「還有留仙娘娘。」她越說越是起疑,留仙娘娘難道不是個鬼修?

  「你也知道是城隍老爺,能當城隍生前的功德有多大?千百年來成就幾?」胡瑤恍然大悟,「你……你是不是喜歡你那個金屋?」

  阿嬌薄面微紅,一想到他就覺得一顆鬼心怦怦跳動。

  胡瑤「哇」了一聲,湊到阿嬌身前,打量她的臉色,十分八卦的想問問,他們倆走到哪一步了,是阿嬌喜歡項雲黷呢?還是兩人互相喜歡。

  「留仙娘娘?」柳萬青撇開胡瑤那一堆亂七八糟,問阿嬌,「她給了你什麼?」

  「一枝桃花。」阿嬌想起那桃花的紛豔,心裡就泛起漣漪。

  柳萬青沉下臉來:「她騙你她是鬼修?」

  阿嬌咬著唇,心中茫茫:「她說累積功德,能得涅槃。」難道竟是假的?

  胡瑤看著阿嬌的臉色,忍不住出言安慰:「這話倒也沒錯,大乘佛法中確是這麼說的。」

  佛就是這麼說的,能破生死,能得涅槃,能度眾生,但亙古以來,能做到的人少之又少。

  柳萬青臉色沉鬱,眼看就要到手的千年願力,竟被人橫插了一腳,他還沒有這樣的大能,能看阿嬌的魂魄,要等司長回來,才能知道究竟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究竟出了什麼問題以我之能,不能解答,但既然是我的客戶,我會負責到底。」

  柳萬青伸手一揮,只見阿嬌鬼身之上金光璀璨,短短時日不見,她就已經累積了這麼多福緣,胡瑤本來覺得阿嬌是癡鬼說夢,這麼一看,她當鬼修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了,張大嘴巴感慨一聲。

  柳萬青瞥她一眼,知道蠢狐狸又在瞎想,問她:「菩薩身上金光如何?」

  「金光萬道啊。」胡瑤不知道他問這個是什麼意思。

  「螢火之光可比日月?」

  胡瑤一下不說話了,阿嬌身上的福緣,不過螢火,要修成仙,實在太難。

  阿嬌偏不肯服輸:「日月也自螢光起,別人能修成,我自也能修成。」

  胡瑤忍不住想提醒她,她只有一年時間。

  知道自己不會突然離開,阿嬌放下心,她摸摸口袋裡的卡片,去找項雲黷。

  她一出門,胡瑤就問:「他們倆真的不能在一起嗎?」

  柳萬青眉頭一皺,覺得這個狐狸除得蠢得可愛這一點,真是半點不通世事,對她說:「我要去西市一趟,看看那個木妖究竟是什麼來歷。」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36 PM

第72章 項隊今天講故事了嗎?

  柳副司長要出差,身邊當然要帶一個助理,胡瑤作為業務部本季業績墊底,被柳萬青打著「學習」的名義給帶走了。

  她跟阿嬌約了好多次的下午茶逛街看電影又泡湯了,胡瑤挺喜歡阿嬌,她拉著阿嬌依依不捨:「等我回來,咱們再約。」

  阿嬌爽快答應,還許諾要請胡瑤吃自助烤肉,狐狸都是喜歡吃肉的。

  胡瑤咽咽口水,問她:「有沒有雞肉自助?」

  烤雞燒雞扒雞小油雞三杯雞樣樣她都愛,胡瑤雖然勉強修出了人形,但九條尾巴都還在,本能的渴望還不能完全克製。

  柳萬青站在她們身後,聽她們告別,在聽見胡瑤咽口水的時候忍無可忍,一隻手把她拎進辦公室,對阿嬌一笑:「我們還要準備一下。」

  就這麼打斷了一鬼一妖的告別,說完「啪」一聲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胡瑤對他大皺眉頭,剛要懟他兩句,就見柳萬青又用那種眼光看著自己,胡瑤趕緊伸手捂住嘴。

  嗡聲嗡氣:「夠了夠了,不吸了。」

  吸了半天,舌頭都麻了,可連一根尾巴毛都沒少,看來今年過年回家,是肯定要被族長教訓了。

  業績不合格,修煉不努力。

  柳萬青垂眼看她,兩隻手插在西裝口袋裡,身體微傾,幾乎要把她壓在門上,幽幽然道:「吸這幾口,怎麼夠用。」

  胡瑤的狐狸耳朵「啵」一下伸了出來,兩隻耳朵前後擺動,疑惑著到底還要不要相信他的話。

  她那點小心思都寫在耳朵上了。

  柳萬青直起身:「她的魂魄出了問題。」

  一秒鐘切回工作模式,胡瑤跟不上他的思路,伸手把耳朵按進去,不由自主跟在柳萬青的身後問:「什麼問題?」

  有生最靈,莫過乎人,人族由女媧創造,與大地共生。

  人有天地命主三魂,三魂又兼七魄,魂魄還分陰陽,究竟是什麼出了問題,柳萬青確實不能斷言,他是妖修又不是人修。

  但合約無效,說明她魂魄的狀態改變了,靈魂契約當然不能履行。

  胡瑤聽了半天,明白了:「你這是……跑單了?」那張契約已經失效了。

  從她手裡搶走的客戶,最後還是沒成,柳萬青還搭進去一張還陽符,胡瑤越想越笑,直不起腰來,這爛木頭,也有今天。

  柳萬青低頭看她,看她笑得花枝亂顫,尾巴在腰後搖搖擺擺,撐手把她壓回門上,胡瑤立刻不笑了。

  「你這是,你這是職場性騷擾!」胡瑤氣紅了臉。

  柳萬青笑了:「誰騷擾誰?是誰撲上來吸我精氣的?」

  他一邊說一邊摸嘴唇,薄唇上還有一點紅,這一口是被胡瑤咬的,感歎說:「我可損失了好幾年的精氣。」

  那是因為被騙了,胡瑤想解釋,可剛剛確實是她主動的,一咬牙一狠心一跺腳,以彙報工作的名義,把柳萬青撲倒在沙發上。

  黑熊精要送阿嬌出去,一屋子妖怪沒等到柳副司發火,紛紛探出了腦袋。

  貓妖看了看黑熊,感慨一聲:「你真是傻熊有傻福啊。」這樣都沒被罵。

  黑熊精還以為這是誇他,咧開白牙笑起來,身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聽見柳副司辦公室的門「吱呀」輕響一聲。

  憨實的問:「這門是不是得上點油?」

  貓妖歎口氣,拍拍他:「你的腦子得上點油,這還不明白嗎?你在動物園裡就沒睡過母熊嗎?」

  黑熊精黝黑的臉上泛起兩團可疑紅暈:「俺,俺可是開了靈智的。」怎麼能隨便就找母熊,起碼也得找個母熊精,黑熊一害羞把家鄉口音都帶出來了。

  阿嬌對著門眨眨眼,她也要去找自己的男朋友。

  又一個自殺的,昨天那位懷孕女士報案之後,今天一早又來了一個,在這兩名死者之間,找到了聯繫:「他們都去過同一個怪談會。」

  深夜怪談,是江城本地有名的恐怖論壇,時常有人在上面發佈自己的遇到的奇異經歷,大多都是編造的故事,真實成份十分可疑。

  反正在姜宸的眼裡,很大一部分對自己經歷深信不疑的,也是記憶出錯,哪有這麼多靈異事件呢。

  「這其中大多都是為了博眼球編的,去年這個論壇開始實名製了,掉了一堆馬甲小號,人氣大不如前。」姜宸把調查來的情況告訴項雲黷。

  論壇有好幾個版塊,幾個版主為了吸引點擊,披了十幾個馬甲小號編故事,素材來源甚至都是外國電影電視劇,還是抄襲恐怖小說的重災區。

  「他們這種論壇靠什麼贏利呢?」小周想不明白。

  「你還真想不到,他們是靠廣告贏利的,賺的錢竟然還不少。」姜宸拿著資料,一邊翻閱一邊感慨,「主要的幾個負責人早幾年就買了房買了車,還不止一套。」

  「去年被幾個恐怖小說作家告了,他們剛發的新書被人傳到網上。最可笑的是這些吧友還說要眾籌賠錢,也不想想人家一個廣告費夠他們吃一年的。」

  但這種事很難判,論壇都寫明白了,是網友自發上傳的,跟論壇沒有任務關係,又用這些博關注,又不負法律責任。

  那幾位作者聯名抵製之後,論壇人氣繼續下滑,又被扒出故事是抄襲的,英譯中的,跟原來比廣告贏利都下滑了。

  但就從七月初開始,這個論壇又出了新招,比如做恐怖直播,上傳恐怖視頻,還定期舉辦深夜怪談會。

  將這些恐怖愛好者們齊聚,給了一個線下交流的機會,原來的老吧友們又開始活躍了起來。

  兩名死者湯健和張傳在自殺之前都參加過同一個聚會,這個聚會還以年限來劃分,他們都是十年老粉,才有入門券。

  「除此之外,兩名死者就沒有共同點了?」項雲黷把這些記下來。

  「目前沒查到,他們的社會關係沒有相通的地方,家庭背景、受教育程度和從事職業都沒有重合,除了這個是他們共同興趣愛好之外。」

  兩名死者都有正常的生活軌跡,生活都算平順,工作和家庭也都和睦,沒有一點自殺的徵兆,突然之間就自殺死了,家人才會來報警。

  項雲黷點點頭,把深夜怪談這四個字圈出來,要去調查調查,不知死者在這裡面都接觸了些什麼人,什麼事。

  「查一查最近自殺的死者中,有沒有也去參加過深夜怪談會的。」

  姜宸答應一聲,宋芳敲敲門,走進會議室,對項雲黷說:「項隊,你妹妹來了。」

  項雲黷有點不自在,他走到大門外,看見阿嬌站在陽光下,一看見他眼睛就彎成小月牙:「項雲黷,我想你啦。」

  院子裡人進進出出,項雲黷笑了一下:「我今天可能要加班,你自己玩好嗎?」知道她在江城沒有朋友,說這話都覺得不忍心。

  從口袋裡摸出幾張錢遞給阿嬌:「看看電影,等我下班?」

  阿嬌還是第一次從項雲黷那裡拿到零花錢,她伸手接過,把錢攥在手心裡,笑了一下:「好!」走了兩步又折回來,把口袋裡的卡片給他。

  「這個給你。」把錢二讓她上門驅鬼,她驅走了一團邪氣的事兒說了。

  項雲黷一接過卡片就皺起眉頭,上面印著四個字「深夜怪談」,卡片下還有編號,不知道是每張編號不同,還是為了製造恐怖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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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進去吧。」

  姜宸幾個就在裡頭看著,小周感慨:「我要有這麼個妹妹撒嬌,那我也受不了。」

  他們還以為阿嬌是跑來要零花錢的。

  胖子笑了:「你可拉倒吧,就你那長相,你妹妹跟你似的,那找對象都難。」兩人開著玩笑。

  看見項雲黷把人帶進來了,一個個都回座位上坐好,繼續查案子,項雲黷拿出那張小卡片,交給姜宸:「你問問家屬,比對一下,兩名死者有沒有這種卡片?」

  姜宸拿著卡片:「這哪兒來的?做的還挺像那面回事。」

  正面是深夜怪談和編號,反面寫著怪談會的規則,三條規則。

  一、每個人都要帶一個故事來

  二、這裡說的故事絕不能外傳

  三、不允許會員暴露身份

  不許這些人私下聯絡,也不允許用他們的網名,以免私聯,看上去就是個噱頭,這種線下見面,以他們的辦案經驗來說,很大一部分都是衝著約會去的。

  姜宸去找家屬比對,阿嬌又被安置到宋芳的身邊,她的肚子漸漸大起來了,抽屜一拉開全是吃的,給阿嬌抓了一把糖。

  「這後這些東西可要少碰。」宋芳笑眯眯的,「要是覺得不對,就來找我們,知道嗎。」

  她越來越覺得肚子裡懷的是個女孩兒,都說懷孕的時候看什麼,孩子生下來就像什麼,宋芳每天接觸案件,看見阿嬌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當然要多看兩眼。

  阿嬌吸溜著果凍,乖乎乎的點點頭。

  姜宸傍晚的時候回來了,帶回兩張卡片,湯健那張上是「4」,張傳那張上「44」,如果按照這個排列,還有一位元手上卡片編號是「444」的,應該是目標被害人。

  「找這個論壇的負責人來。」項雲黷工作起來,臉上的表情立刻就不同了。

  阿嬌托著腮,輕聲說:「真帥。」

  宋芳笑了,女孩子小的時候,可能都希望有一個哥哥型的男朋友,她說:「等你長大了,就找個跟你哥一樣的人,當男朋友。」

  阿嬌笑了一下,她已經讓項雲黷當她的男朋友了。

  周姐和周姐的兒子也被叫來了,這個男生還不知道自己在鬼門關裡走了一遭,他面對員警有些慌亂。

  姜宸把兩個受害人生活照給他看,他指著張傳說:「這個我認識,一起唱過歌,但我不知道他拿了卡片。」

  姜宸說:「你就把你知道的事,告訴我們就行。」

  「就是個論壇網友見面會,有時候是在桌遊吧,有時候是去KTV,沒有什麼固定的聚會地點。」還有吃批薩聚會什麼的,誰都不認識誰,完全放鬆的小聚會,只有完全沒有月亮的晚上,才會圍在一起講故事,他到現在還沒有參加過故事聚會。

  「這張卡片怎麼說?」

  男生十分不安,在椅子上動了一下:「這是我上次聚會的時候,從一個熟人手上拿到的,他說他去不了,問我有沒有興趣。」

  他當然有興趣,但進去聚會是有條件的,他條件不夠,隻參加這種邊緣聚會,根本摸不到核心。

  據參加過的老人說,一共九個人,椅子圍成一個圓,打上幾束燈,大家按編號坐好,每個人講一個恐怖故事,大家一致評選最嚇人的那個。

  「給你這張卡片的人呢?」

  周姐的兒子搖搖頭:「我只知道他的代號。」每個人都有一個代號,說是熟人,其實只是見過幾面,一起吃過飯。

  周姐的兒子咽了咽唾沫:「今天晚上,就是怪談會。」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37 PM

第73章 項隊今天出名了嗎?

  深夜怪談的論壇負責人在海外,連伺服器都搬到海外去了,鑽法律的漏洞,一時還沒辦法抓人,頂多把本地幾個小版主找來。

  姜宸自高奮勇:「我去參加,看看到底搞的什麼鬼。」

  周姐的兒子年紀跟姜宸差不多,姜宸去正合適,如果不是這次聚會中可能真的有「鬼」在講鬼故事,項雲黷就讓他去了。

  「我去吧。」項雲黷看了姜宸一眼,「你會講鬼故事?」

  姜宸笑起來:「這有什麼不行,我背一個。」

  連故事都是現成的,周姐的兒子把自己準備好的鬼故事給姜宸,姜宸掃一眼,覺得這種故事也太無聊了。

  他天生大膽,從不信鬼神,唯一產生動搖的時候,就是老韓的那件案子。

  姜宸也問過項雲黷,老韓是不是真給他托夢了,項雲黷沒有回答。

  人死有靈,這件事不光是安慰了項雲黷,也安慰了姜宸,但除此之外,他真不相信什麼神神鬼鬼的東西。

  項雲黷還想說服他,宮律打斷了他:「就讓他去,讓他也鍛煉鍛煉,又不是你小舅子,你看得這麼緊幹什麼。」

  姜宸一下火了:「你說什麼呢。」

  他姐姐跟項隊沒成,那是他們倆的事兒,項哥也確實照顧他,可他哪次出一線也沒慫過,這話說的像是他靠了什麼關係。

  「那就真拿出點成績來。」宮律說完掉頭就走。

  宋芳趕緊上來勸:「他跟江局去總局開會,估計是遇上什麼事兒了。」

  姜宸氣得臉紅脖子粗,這下不讓他去還不行了,項雲黷有點擔心,他讓姜宸裝上耳機,戴上定位器,穿的衣服上也裝備好針紮攝像頭。

  要把對方的作案過程拍下來,再三吩咐他一定要小心。

  姜宸覺得項雲黷有些太小題大做了:「項哥,我又不是第一次去臥底。」

  連宋芳都幹過,一線女警要臥底的那麼案子,情況更複雜,大家都是這麼多年鍛煉出來的,項雲黷這份緊張,有點過頭。

  項雲黷笑了一下,他總不能說這個怪談會真的有「鬼」:「你小心點兒總沒錯。」

  姜宸笑了:「這有什麼呀,我覺得最多就是心理暗示一類的,難道還真有鬼啊。」

  用心理暗示的方式來誘導被害人自殺,但這個行為後面的目的是什麼,他們還不知道,得仔細查一查。

  聚會的時間地點都寫在一張小紙條上,隨卡片一起塞到了周姐兒子的手上,他們拿了地址一看,地方很偏僻。

  項雲黷和小胖跟著一起去,小胖當技術支援,只要姜宸一說暗號,他們就衝進去。

  阿嬌也想跟他們一起去,項雲黷搖頭:「這是辦案,你不能去,聽話。」

  阿嬌噘著嘴,她知道是公事,可她十分想去湊這個熱鬧。

  「我可會講鬼故事了。」在豐都無聊的時候就坐在孟婆的茶莊裡,聽茶客們講故事,她講的才是貨真價實的”鬼故事”。

  阿嬌不高興,阿嬌要安慰,她問:「如果我聽話,有什麼獎勵?」

  項雲黷笑了:「你想要什麼獎勵?」吃的?喝的?還是帶她玩?

  阿嬌盯著項雲黷的手看了一下,看他手上薄薄的繭子,咬著嘴唇,又想笑,又覺得害羞,在他的掌心畫了一圈兒。

  眼睛裡仿佛含著一汪春水,嘗過這個滋味,她還想要。

  阿嬌大膽求歡,就像桑田中唱歌的少女,用歌聲逗引情郎。

  項雲黷的手就像被火燎到了,猛得一縮,大掌按在她頭上,胡亂揉了一把:「不許胡思亂想。」

  他耳根發紅,阿嬌一偏頭甜蜜蜜的笑。

  項雲黷開車,帶著小胖和姜宸出發去深夜怪談,姜宸在車上化妝。

  他把頭髮打亂,穿上運動服,背上雙肩包,換上運動鞋,看上去就像剛剛下課的大學生。

  架起平光鏡,看上去更像個學生了,小胖調試過裝備,姜宸跳下車出發去怪談會。

  這一片是開發區,地廣人稀,馬路上連車都少見,姜宸下去不一會兒就折返回來,他快速跳上車,拉上了車門。

  「怎麼?」

  姜宸咬著牙:「遇上熟人了。」

  是那兩個去凶宅搞恐怖直播的大學生。

  姜宸把他們叫到警局一通教育,張峰的案子才剛過去沒多久,這兩人肯定能認出他來。

  「可真是,哪哪都有這倆,不作一回死,這倆就不能學個乖。」

  姜宸氣急敗壞,這條路上人這麼少,稍一聯想,這倆人肯定是去參加深夜怪談的,他趕緊回來,就怕當面撞上露了餡。

  還是要換項雲黷去,這倒讓項雲黷鬆口氣,可他的打扮實在不像是去聽故事的,但姜宸匆匆一看發現什麼人都有,有男有女,項雲黷是紮眼了點,總比進不去要強。

  項雲黷把衣服拉鍊拉開,襯衣也解開兩個扣子,從小胖那兒拿了包煙,叼一根在嘴裡,又把小胖的墨鏡戴上,整個人就顯得有些玩世不恭。

  姜宸還在咬牙切齒,等這次的事了結了,他肯定要把這兩個貨拎到警局去,好好教育教育,學生不上課,天天鑽研這些,總有一天要把自己作死。

  項雲黷手插在兜裡,叼著煙,慢慢走向深夜怪談的兩層小樓。

  「請出示您的邀請函。」一個甜美冰冷的女聲從視頻門鈴裡傳出來。

  項雲黷拿出那張卡片,門打開了。

  又是一道女聲:「請挑選您喜歡的面具。」

  牆上擺著十幾個面具,有各種風格可以選擇,項雲黷隨手拿了個佐羅風格的眼罩,把墨鏡放進口袋裡。

  有好幾人已經來了,項雲黷一走進去,他們就紛紛回頭看他,確實像姜宸說的那樣,各種打扮的人都有。

  其中還有一份身段窈窕,穿著紅裙子的女士,她戴著一個蝴蝶面具,身邊已經圍了兩個男人,給她拿飲料和點心。

  項雲黷沒跟任何人打招呼,他繞著屋子轉了一圈,屋裡裝修得十分豪華,桌上還擺著飲料和點心。

  項雲黷也倒了一杯,假裝抿一口,這一圈觀察,他數了數,屋裡一共裝了八個攝像頭。

  進門一個,廳的四角,沙發邊的盆栽,還有樓梯口和大廳的吊燈,幾乎可以拍到這個屋子所有的角落。

  項雲黷斜靠在牆上,牆上巨大的鏡子是面雙面鏡。

  對面有人在看著他們。

  除此之外,屋裡並沒有鬼氣和邪氣,項雲黷靠在牆邊,觀察屋子裡的人,他沒找人搭話有人來找他搭話了。

  那兩個年輕的大學生,他們跟每一個人聊天,湊過來問項雲黷:「這個怪談會,你來幾次了?」

  「第一次。」

  「我們倆也是第一次來。」他們既興奮又緊張,很快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項雲黷,「我聽說這屋裡真的鬧鬼。」

  「怎麼說?」項雲黷把他們引到落地窗邊,離鏡子裡的人遠一點。

  到這時候項雲黷已經有預感,這個怪談會是人為的。

  兩個男生自己是新手,碰到也是新手的項雲黷,告訴他:「這其實是個直播節目的試水,弄了這麼一個地方,找一批一批的玩家,做出恐怖效果,要看這個還得買會員。」

  他們的卡就是買來的,這裡好幾個人的卡都是買的,有人私下出售,一張五百塊錢。

  他們倆一聽這種模式就想嘗試創業,所以專門買了邀請卡片,跑過來做市場調研的,他問:「要是有這種主題的活動,你感興趣嗎?」

  ……

  到處都是攝像頭和鏡子,說恐怖直播倒有可信度,項雲黷的手指在杯子上敲了一下,示意小胖趕緊查一查,看看這個直播是不是真的存在。

  小胖和姜宸倆人正在查,車門突然被拍響了。

  姜宸使了個眼色,讓小胖把電腦什麼都蓋起來,拉開一條車門的縫,看見阿嬌站在車門外,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

  姜宸:「你怎麼來了?」

  阿嬌往車上一鑽,遞給姜宸一根棒棒糖:「我跟來的呀。」

  「

  不行,你回家去,這個不合規矩,我們在辦正事呢。」

  姜宸正要勸阻阿嬌回家,小胖就找到了那個直播節目,破解密碼,黑進去看見彈幕正在刷屏。

  【好帥啊啊啊啊啊啊,這個是新玩家嗎?】

  【我靠紅衣小姐姐上了上了上了!!!!】

  一連串的感嘆號表達著發彈幕的人此刻無比激動。

  小胖和姜宸看見鏡頭直懟在項雲黷的身上,把他從遠到近拍了下來,在他的腰上腿上和寬闊的胸膛上來回拍了好幾遍。

  戴面具的紅裙女人走到項雲黷身邊。

  她的目標是項雲黷,看都沒看兩個男生一眼:「你,第一次來?」

  這不是個怪談節目嗎?

  小胖剛疑惑,突然覺得車裡一冷,回頭看見阿嬌握著拳頭,目光冰冷的盯著螢幕上的紅衣女人。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37 PM

第74章 項隊今天人氣王了嗎?

  阿嬌的拳頭越握越緊,她氣炸了!

  姜宸看她虎著一張臉,咬牙切齒杏眼圓瞪,趕緊安慰她:「項隊這是在辦案呢,這個……這個屬於突發狀況。」

  阿嬌瞥了姜宸一眼,她當然知道項雲黷是在辦案,再生氣也絕不能打擾他,可她還是氣得快爆炸,緊緊握著小拳頭一言不發。

  姜宸滿臉為難,得,看這樣子是趕不回去了,只好讓她坐進車裡,撓了撓頭:「那什麼,咱們要忙正事,你要是想留下也行,別打擾我們,要是想走就走。」

  阿嬌目光緊緊盯著電腦螢幕,直播鏡頭還直直對著項雲黷,雖然他的臉被面具遮蓋住了,但觀眾還是對他的出現熱情高漲。

  【觀眾12138:腿腿腿!腰腰腰!切鏡頭啊!】

  【觀眾9527:我打賭這個一定會升級成常駐玩家!!!】

  【觀眾666向七號玩家佐羅投擲100朵白骨花】

  【觀眾0723向七號玩家佐羅投擲100朵白骨花】

  滿屏不斷的有人給項雲黷投白骨花,代表他人氣的那個長條很快就被填滿了,從綠色變成黃色,人氣再高就會變成紅色。

  遊戲還沒開始,這次直播的人氣王就已經冒了頭。

  小胖突然問姜宸說:「他們不會,要搞個什麼直播殺人吧?」

  小胖用他那胖短的手指頭,抬了抬眼鏡片,在幽暗的車內,電腦的光芒投映在他的鏡片上,鏡片反光一閃。

  小胖喜歡各種類型的偵探小說和懸疑電影,馬上腦補出了一個恐怖小說的經典橋段,並且揉合了現代元素。

  畢竟怪談殺人,不論是人去殺還是鬼去殺都已經不是什麼新鮮東西了。

  阿嬌一下緊張起來,她不想讓項雲黷去冒險,她的注意力從紅衣女人的身上拉回來,問小胖:「怎麼殺?」

  比如這一批觀眾們會在整個深夜怪談的直播過程中,挑出一個最不受他們喜愛的玩家。

  把他或她票選出來,投票這個玩家的故事最爛最不嚇人,遊戲結束之後,這個玩家就會被其它八名玩家聯合抹殺。

  八人共案,無人會反水,他或都她的屍體,會被藏在這個屋子裡某一處,而這個九人局將會等來一個新人,再次重組,進行下一輪的比賽。

  阿嬌微微張著嘴,「哇」了一聲,比她看的古老恐怖片有意思,她摸了一根棒棒糖,塞到小胖手裡,當作獎勵他。

  小胖得到了阿嬌的鼓勵,靦腆的笑起來,又扭頭問姜宸:「你說怎麼樣?」

  ……

  姜宸翻了個白眼,伸手打他頭一下:「怎麼樣你個頭啊!你看小說看傻了吧?你以為這是哪兒啊?」

  中國人民共和國的土地上!短時間、小範圍,如此密集的連續人口失蹤那說不說得過去?轄區分局的領導還想不想幹了?

  再說這個直播的觀眾都已經破萬了,搞得越大,這個怪談本身的嫌疑就越小,被發現的可能性太高了。

  但他們還是把這個情況報告給了宮律,深夜怪談的論壇的版塊負責人也被叫到警局去問話。

  紅衣女人是三號玩家,代號叫蝴蝶夫人,她在這個天氣裡穿了一件低胸高腰的紅裙,裙擺堪堪遮到大腿根,性感火辣,她是所有玩家中,人氣最高的。

  她站在項雲黷面前,晃著杯裡的飲料,問項雲黷:「七號,你打算講個什麼樣的鬼故事?」

  【觀眾12138:撩了撩了開撩了,小姐姐火力全開啊!】

  【觀眾23333:emmmmm到底什麼時候開始】

  【觀眾9527:打賭樓上單身狗本狗】

  【觀眾0723:別急,這場一半都是新人,要先介紹新玩家,不然等會怎麼投票】

  姜宸盯著螢幕,小胖繼續深挖,這個深夜怪談確實是個直播節目,剛剛舉辦了兩期,這是第三期。

  小胖很快挖出這個節目的前兩期,節目經過剪輯放在了網上,姜宸讓他趕緊把視頻發回局裡,讓小周幾個看視頻,把湯健和張傳找出來。

  「看看他們倆是不是被票選出來了?」

  小胖看了姜宸一眼,意思很明顯,你不是不相信那個故事嗎?

  姜宸清清喉嚨:「這也是合理的懷疑嘛。」

  第八個人進了房間,是個身材高大,面龐英俊的年輕男人,跟項雲黷有的一拚。

  彈幕很快劃分成兩塊,一波站七號玩家項雲黷,一波站這個八號,他戴了一個鋼鐵俠的面具。

  小胖說:「這不對啊。」

  姜宸問:「怎麼不對?」

  小胖指著螢幕:「這人的類型明顯跟項隊是重複的,你看過狼人殺遊戲直播吧?裡頭的玩家要比人氣,就不能人設重合,得有討人喜歡的點。」

  姜宸按住小胖的肩,微微用力:「你還真以為這是個遊戲了?」

  小胖這才回過神,項隊那是臨時加進去的。

  阿嬌托著腮,緊緊盯著項雲黷,隔著螢幕糾察他的一舉一動,要是他的目光敢往那個紅衣女人身上瞥一眼,她就跟他分手!分手了!

  彈幕還在刷屏,這個紅衣女人是三期老玩家,在觀眾中很有人氣。

  什麼深夜怪談的入場券,什麼十年老粉才能進,什麼感受最真實的恐怖,都像是人為宣傳的廣告詞。

  恐怖只是噱頭,目的就是為了賺錢,跟這個論壇的本質十分統一。

  姜宸把這些資訊告訴項雲黷。

  項雲黷已經知道了,他大概有了觀察結論,這個紅衣女人那付誇張的耳環是個收音器,他點點頭:「馬上就會知道了。」

  阿嬌看項雲黷沒有理會紅衣女,心中滿意,那個新來的八號玩家分去了項雲黷的一半關注,阿嬌又不樂意了,她問小胖:「這個要怎麼刷禮物?」

  她要給她的男朋友刷個大的。

  小胖按住她蠢蠢欲動的手:「別,別給項隊招關注了吧。」

  阿嬌苦惱的看著螢幕,好想告訴發彈幕的每一個人,她男朋友是第一!

  眼看項雲黷人氣被追平,阿嬌一定要讓小胖教她打賞,然後才想起來,自己的帳號裡沒有錢。

  但這難不倒阿嬌,她發了個消息給錢二:我,小姑奶奶,打錢。

  錢二連喝了三天泥鰍湯,正準備發揮一下功效,看看三子泥鰍是不是真的這麼有效果,猛然被打斷的,給阿嬌轉了兩萬塊錢。

  甘豔紅看他一臉鄭重的打錢,好奇的問他:「你那小姑奶奶真肯捐蓋希望小學?肯不肯資助貧困兒童上學?」

  錢二笑了:「那肯定啊,我小姑奶奶那是劫富濟貧啊。」劫她自己的富,濟別人的貧,兩枚玉舞人佩,只有姆指長短,一枚賣了兩百多萬,一對五百萬,錢二這輩子卡裡都沒有這麼多錢。

  年紀輕輕修功德,不求今生求來世,那是怎麼樣的一種思想境界呀。

  還是有錢,燒的。

  甘豔紅推了他一把:「那你說,就那我家鄉那些女孩,她能不能也資助資助?」

  太窮了,能逃的都逃了,沒書讀沒人管,出來的那些一個帶一個,看見這花花世界,還以為到了天堂,可又沒文化,能幹的大都是見不得人的事兒,就像甘豔紅自己。

  錢二知道甘豔紅的身世,咬咬牙答應她:「成!我去開口,我的面子,小姑奶奶還是要看的。」

  甘豔紅攏了一下頭髮,笑了。

  阿嬌有錢了,立刻給項雲黷刷了一千朵白骨花,項雲黷的人氣瞬間反超了八號鋼鐵俠,一路扶搖直上,跟人氣最高的蝴蝶夫人比肩。

  阿嬌瞬間成了七號玩家項雲黷的頭號鬼王。

  第九個玩家到了。

  他一進場,項雲黷的目光就被吸引過去,那個男人戴了一個白麵笑臉面具,整個臉都是白的,面具上的眼睛彎成兩條線,嘴巴咧開著。

  【觀眾09315:這個笑男怎麼又來了?】

  【觀眾37892:怎麼又這是他……】

  【觀眾12138:等他講的時候我先關一下再回來】

  項雲黷看不見這些彈幕,但他能看見這個男人的背上趴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那東西已經有了人形,它趴在男人的身上,身體一起一伏,似乎在沉睡。

  怪談會就開始了。

  「請大家排隊進入地下室。」那個冰冷的女聲又響了起來。

  她話音一落,地下室的門突然彈開,鏡頭切到地下室,裡面只有幾束白燈,透過燈光看見一排鐵條樓梯,玩家要從上面爬下去。

  兩個大學生興奮的對視一眼,地下室!多有梗!

  他們倆沒有完全說實話,隻告訴項雲黷這可能是直播,卻沒說他們看過這個直播,這次就是專門來刷一波人氣的。

  還安排了一波水軍,等他們有表現之後,指路一下他們的恐怖直播室。

  蝴蝶夫人用胳膊挨了挨項雲黷:「有點嚇人啊,你先下去好嗎?」

  項雲黷不為所動,八號鋼鐵俠似乎是想吸引蝴蝶夫人的的目光,他率先說:「我先下去。」說著搶先爬進地下室。

  彈幕又是一波刷鋼鐵俠真男人,七號玩家好像空有長相。

  阿嬌通過螢幕,看不見九號男人身上趴著的東西,她氣得在彈幕上跟人掐架,並且又刷了一千朵白骨花,戴上了鬼王金冠,把項雲黷刷成了人氣王。

  地下室的燈光十分昏暗,這個場景是新開發的,光打在屋子中間,那裡有九把椅子,圍繞在一起,每個人按編號坐下,從一到九。

  等他們都坐下之後,地下室的門又自動關上了,還配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音效,瞬間讓人聯想起古堡、密室,渾身起雞皮疙瘩。

  一號就是兩個大學生中的一個,他和他的同伴分別是一號和六號,他推推面具:「那我先來。」

  就在他開口的時候,九號笑面男身上趴著的東西睜開眼。

  它伸出影子一般的腳,腳尖勾住了一號的脖子,爬到他的身上,手抱住了一號的頭,腦袋在他的頭頂上左右搖擺。

  一號大學生說:「我和我的同伴對恐怖故事十分著迷,江城有一個特別出名的恐怖論壇,我們倆是資深粉絲,參加一個線下的怪談活動,在……一間地下室裡。」

  【觀眾12138:現場編啊!粉了粉了粉了粉了】

  【觀眾24631: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一號對自己這個融景與情的故事十分得意,他壓低了聲音,繼續講這個故事。

  項雲黷不動聲色,那個趴在一號背上的鬼影,脖子無限拉長,扭動了兩下,嘴正對著男生的嘴,他每說一個字,黑影就享受的吸上一口。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38 PM

第75章 項隊今天找到兇手了嗎?

  「我很愛我丈夫。

  他也很愛我。

  他說會永遠愛我,我們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他很寵愛我,他叫我寶寶,還許諾以後我們有了孩子,就叫貝貝,他可以用「寶貝」兩個字來稱呼他生命中最愛的人。

  我在家裡當我的快樂主婦,每天送他上班,迎接他下班,做一桌可口的食物,看著他吃下去,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蝴蝶夫人點亮手中的蠟燭,開始講述她的故事,蠟燭微弱的火光從她的下巴往上投射,照出她的臉上有一顆淚痣,在幽暗的燈光下,仿佛在發光。

  九個人中只有她穿著紅衣,即使地下室的燈光昏暗,她也是最醒目的那一個。

  【觀眾12138:她又殺她丈夫了,這第三個了吧】

  【觀眾 34762:不知道這個節目有幾期,她得死幾個丈夫。】

  雖然這麼說但依舊給她刷了一波白骨花。

  這下姜宸小胖知道為什麼蝴蝶夫人在其中人氣最高了,她很會講故事,在說到她丈夫時那種甜蜜中又夾纏著刻毒的語氣,讓人寒毛都豎了起來。

  觀眾們還能看彈幕分散注意力,但參加怪談會的九個人不能,他們一進入地下室,手機的信號就被遮罩了。

  蝴蝶夫人一開始講故事,彈幕就開始刷起了給她的白骨花,很快她就把餘下的八下玩家遠遠甩在後面。

  燭火在沒有風的地下室內不停跳動,因為蝴蝶夫人口中吐出的氣,忽明忽滅,她的聲音陡然一轉,從甜蜜變成怨恨。

  「可他背叛了我。

  他出軌了他的女秘書。

  這就像是刀子一下一下紮進我的心,我的心在滴血。

  一開始我還想忍耐,我想要喚起他對我的愛,告訴他只要他肯回來,我們還能像以前那樣幸福。

  何況,我還懷了他的孩子,貝貝來了,貝貝在我的肚子裡,他的寶貝願意一起等他回家。

  他知道我懷孕了,他回來了,他比以前還要更愛我,我們又甜蜜起來,好像回到了初戀的時候,回到他承諾永遠愛我的時候。」

  蝴蝶夫人勾起紅唇,微笑起來,鏡頭給了她一個特寫,笑容還未綻開,她就突然變臉。

  「可生孩子讓我變醜了,我的皮膚不再緊致光滑,他不再碰我了。

  他又一次背叛了我。

  他們在我們的車裡偷情,她還不知羞恥的把她的穿過內褲塞在坐墊下。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那個女人纏著我丈夫的脖子,我丈夫不斷撫摸她的皮膚。

  我深愛的男人埋在另一個女人的身體裡。

  原來……他叫哪個女人都是寶寶。」

  姜宸盯著螢幕,問小胖:「這屬不屬於色=情範疇?能不能封號?」

  小胖看了他一眼:「這個得鑒定吧,不是咱們的工作,用這個博眼球刷人氣,這個要是能封,得封一大批。」

  兩個男人都有點尷尬,希望阿嬌能自己把耳朵給捂上,可阿嬌瞪大了眼睛,聽得津津有味,原來要講這種鬼故事!

  她突然眯起眼睛,因為黑暗,所以顯得畫質十分模糊,蝴蝶夫人的嘴一動一動的時候,她身前的燭火也在一跳一跳,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那兒。

  阿嬌揉揉眼睛,她看不清楚。

  「我邀請她到家裡來作客,給了她一杯有安眠藥的茶。

  我把她那層雪白的皮剝了下來,這層皮就像是為我訂做的。

  我的丈夫回來了。

  我很愛我的丈夫。

  他也很愛我。

  他說過會永遠愛我,我們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只是每到晚上,那個女人都在窗外遊蕩:「我的皮呢?還我的皮。」

  蝴蝶夫人的手輕輕撫摸自己裸露出來的雪白肌膚:「我很小心,不會被她發現的。」」

  蝴蝶夫人的故事講完了,她「呼」一下,吹掉了手中的蠟燭,輪到下一個人了。

  在她說到皮的時候,鏡頭對準了她的胸,紅裙裹著一團白肉,這麼看上去既妖異,又有點兒毛骨悚然。

  小胖越聽越覺得這個聲音熟悉,這個故事也很熟悉,他說:「這個聲音我肯定在哪兒聽過。」

  四號點起了蠟燭,在他點蠟燭的時候,那團黑乎乎的東西,從蝴蝶夫人的脖子上爬到他的脖子上去。

  蝴蝶夫人剛剛還覺得空氣很壓抑,說完故事一下子就輕鬆起來,覺得可能是剛剛神情緊繃,她知道這個地下室裡裝了空調。

  每當她講故事的時候,就會有人調低氣溫,人為的製造冷感,這個辦法十分奏效。

  但下次她再也不要穿短裙來了,就算為了節目效果和打賞也不行,她剛剛就快凍死了。

  項雲黷盯著那個鬼影,每講完一個故事,它就換一個人。

  它可能是以人的情緒為食的,喜怒哀樂愛恨懼,在故事中誕生,成為它的食物。

  這些情緒中藏著人的精氣,被它源源不斷的吸收,它越來越大了。

  原來細細長長好像壓扁了的影子,漸漸圓脹起來,像一團被吹脹的氣球,而那些被它吸食過的人,精神顯而易見的萎靡下去。

  項雲黷想看一看,這東西會不會回到九號玩家的身上,他究竟是攜帶者還是飼養者。

  很快五號六號都講完了自己的鬼故事,項雲黷拿起蠟燭,點燃它,感覺那些黑乎乎的東西要爬到他的頭上來。

  他鬼差證一燙,周身散發出金芒,那團黑影剛要碰到他,就被金光燎著了,它像小獸那樣嗚咽了一聲,「嗖」的一下,跳到九號玩家的身上。

  這是它的宿主。

  項雲黷可以在這時候抓住那個人,但他繼續講他的鬼故事。

  他講了白家老宅的故事,女鬼娶親。

  項雲黷當然沒有什麼講故事的天賦,他說起話來十分冷硬,既沒有講故事的技巧,又不會煽動情緒。

  阿嬌著急了,這下他要掉下人氣前三位了。

  可一看彈幕,吃了一驚。

  【觀眾9527:天吶小哥哥的聲音也太蘇了吧,給他一百朵花】

  【觀眾12127:媽媽呀!就是這個人!蘇斷我的腿,騷斷我的腰】

  【觀眾5893:太撩了,我要包養他】

  【觀眾66666:一人血書求小哥哥變常駐,我願望給他刷花】

  【觀眾0723:呵呵,女人】

  項雲黷本來已經被反超,突然他的人氣條又開始往上漲,彈幕不斷給他刷白骨花。

  阿嬌的鬼王頭銜就要不保。

  她忍不了這個,趕緊讓錢二再給自己打錢,剛剛的錢她已經全刷完了。

  姜宸震驚了:「我操,項隊還有這種本領呢?」

  小胖常年在某點追書,他抬抬眼鏡:「項隊這個要是去寫文,肯定比幹咱們這行賺多了。」

  這個故事項雲黷講的確實不夠動聽,他說故事說的就像在捲煙普法,但故事本身曲折離奇,足夠吸引人。

  狗血宅鬥都有了,還有大老婆弄死小三又弄死老公,還活到壽終下了地獄,這可比蝴蝶夫人的那個故事要有意思多了。

  而且又是發生在那個年代的事,國仇家恨和恩怨情仇全都齊活了。

  【觀眾66666給七號玩家投擲100朵白骨花】

  【觀眾0723給七號玩家投擲100朵白朵花】

  【觀眾9527:樓上好像有個人剛剛嘲笑過女人?怎麼彎了?】

  【觀眾 0723:故事講得好,當然要投花】

  小周從警局打來了電話,他們找到了這個節目的負責人,負責人一臉懵逼,這種卡片他們在論壇老粉中間出售,前三期都是試播。

  三期結束,也能從二十幾個人裡挑選出他們想合作的對象,再加上每期幾個素人玩家,也不光是講鬼故事,以後還會有古宅探秘。

  最後是想剪成綜藝節目,在網上播放的,尺度會比現在還要收斂一點。

  這三期試水的節目,效果非常好,特別是今天這一期,因為開放了地下室的新場景,目前已經有七八萬人在收看直播了。

  第一期節目到最後只有一萬人,這個資料增長讓他們欣慰。

  節目的策劃人甚至還找算請幾個小明星來,先給節目炒一波熱度,剪輯幾個最嚇人的片斷,在網上收割一波粉絲。

  比如這個蝴蝶夫人,她是節目專門請來的常駐玩家,從第一期她被選出來開始就是節目寫好的劇本。

  這個蝴蝶夫人是原來深夜怪談的鬼故事播音,講故事本來就是她最擅長的事。

  至於兩個死者,確實都是論壇老粉,可這個深夜怪談本來就是隨機髮卡,這兩人死了也不能怪節目啊。

  最後負責人問:「那咱們這個節目還能繼續嗎?」這多不容易啊,又是造場景,又是請演員,在網上先打響名氣,眼看節目就要成了,自殺的事兒怎麼能怪他們呢。

  項雲黷說完了他的故事,他把蠟燭吹滅,靜靜等待這個怪談會結束,讓姜宸幾個等到門外,假裝調查這裡每一個,重點查這個笑臉男。

  八號的故事跟項雲黷比起來黯然失色,但他也極其會講故事,聲音時而高亢時而低沉,他講故事的技巧超越了蝴蝶夫人。

  他講了一個雨夜殺人魔的故事。

  八號一開口,蝴蝶夫人就知道自己認錯人了,從頭到尾她都以為項雲黷是節目策劃給她找的搭檔。

  浪費了一波刷人氣炒CP的好時機,她不滿的看了項雲黷一眼,這個情緒如此鮮明,笑臉男身上的黑影就像是聞到了美味那樣,伸出它細而長的身體,吸食蝴蝶夫人的情緒。

  終於輪到九號開始講故事了。

  他的聲音聽上去一號的大學生還要稚嫩,他用一種夢幻的語調開了口:「我喜歡晴天娃娃。

  我喜歡用人皮做成的晴天娃娃。

  把他們吊起來,從大排到小。

  爸爸媽媽和孩子。」

  項雲黷的身體一下子緊繃起來,靈頓路1804。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39 PM

第76章 項隊今天追凶了嗎?

  「你們聞過那種芳香嗎?

  幸福的人們,

  皮膚上都會有一種特殊的香氣。」

  九號笑面男弓前著身體,把自己縮在椅子上,歪著頭,臉上的面具隨著他的動作也歪向一邊。

  用詭異的角度看著其他八名玩家。

  他沒有節目後期替他調試空調溫度,替他人為製造冷感,但所有人都被他這個動作弄得一激靈。

  除了項雲黷之外。

  項雲黷的手擺在腿上,從頭到腳都沒有顯露出對笑面男的這個故事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但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兇手就在他的面前。

  當著他的面,揭開蒙在身上的重重迷紗。

  每個人都是挨著坐著的,這點距離不夠項雲黷悄悄把訊息傳給姜宸,他也不能做手勢打暗號,只能希望姜宸能夠馬上反應過來。

  【觀眾12138:想溜,又捨不得我新粉的小哥哥。】

  【觀眾9527:他怎麼又講變態故事,裡面就沒有鬼好嗎?】

  靈頓路1804那個案子,本來還記憶模糊,不一定能從諸多破不了的懸案裡想起來,但經過張峰案又經過西市那起模仿犯罪,它在姜宸和小胖的腦海裡上了一根弦。

  笑臉男的故事講述就像一隻手,輕輕撥動了這根弦。

  他們對視了一眼,趁著鏡頭對準了九號笑面男,小胖趕緊截屏,放大,看這個男人的身上有什麼讓人特別留意的特徵。

  男人的臉遮在面具後面,露出來的只有手,昏暗的燈光下什麼也不能確定。

  「把這段錄下來。」姜宸說完就從耳朵裡告訴項雲黷,他們已經在注意了。

  項雲黷繼續看著笑面臉,他在說故事的時候,那個鬼影又爬回到它主人的身上。

  它已經吃得圓滾滾了,像個大瘤子那樣趴在笑面男的身上,它不僅吸食別人的,也在吸食著笑面男的情緒。

  別人的情緒都是恐懼驚怖,而他的情緒是快樂和滿足。

  他本人一點也毫不掩飾這一點,所以他才戴著一張笑臉面具,想通過面具把這種心情傳達出來。

  讓感覺他本人在面具下一定笑得更歡暢。

  三號蝴蝶夫人跟笑面男已經玩過一期了,但她看見這個男人總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她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想讓身上暖和一點。

  不僅是玩家們感覺到了,聽眾們也感覺到了。

  【觀眾43211:只有我覺得笑面男才是最恐怖的一個嗎?】

  【觀眾23333:樓上加一,我也覺得他好嚇人,用這種語氣說鬼故事】

  【觀眾7023:還是三號八號強一點,七號勉強,這個九號的故事總讓人渾身不舒服】

  笑面男還在繼續他的故事。

  「我的鄰居是很幸福的一家三口。

  他們夫妻恩愛,生活甜蜜,孩子聰明可愛。

  他們的身上,散發著,我聞到過的,最甜美的香氣。

  只要看到他們,我就抑製不住渴望。」

  小胖問:「你說,他這是不是看新聞編的?」

  鬼故事是有很多虛構的成份的,就像那個蝴蝶夫人,她每期都在編造故事,前兩期是殺夫,這一期改了一下,殺小三。

  從她女性的身份來說這些故事,天然就更吸引人一些,就像鬼屋裡的紅衣女鬼什麼的,讓人腦補就更恐怖。

  但不能說蝴蝶夫人就真的殺了三個人,把她拘回局裡調查她,那不成笑話了。

  姜宸想了想:「打電話,不管是不是編的,不能放過這條線索。」

  不能有一點輕忽和僥倖,不能想當然。

  姜宸打電話到局裡,讓小周幾個翻舊案卷,查查靈頓路1804那戶人家的鄰居中,有沒有年輕男人。

  姜宸盯著螢幕:「年齡大概在二十出頭左右。」

  說完他自己都覺得荒誕,二十歲左右,那麼當年犯案的時候很可能只有十五六歲,十五六歲的少年,為什麼要殺那一家三口。

  小周快速翻閱了案卷,每一戶鄰居都經過排查,沒人有作案動機,也反復詳細的詢問了每一個有作案能力的人。

  很快就查到了,當年1801的住戶,有一個十四歲的兒子,當年十四歲,現在應該是十九歲,民警去調查的時候,他像大部分十四歲的少年那樣,沉迷網路遊戲。

  資料很快發到姜宸手機上,小胖問:「會是他嗎?」

  故事還在繼續。

  「他藏到沙發底下,

  對四歲的孩子來說,那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把他從沙發下拖出來,他的手只有這麼點大。

  他仰著小臉哀求我:「哥哥,我把我的汽車給你,你不要殺我好嗎?」」

  笑面男惟妙惟肖的學著那個小男孩說話的聲音。

  項雲黷見過那靈頓路那個小鬼,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沒有了人的模樣,也沒有了人類的情感。

  項雲黷雖然可憐他,但聽見他生前說的最後一句話,還是從兇手的嘴裡說出來,這種感受是不同的。

  「我割開了他的氣管放掉他的血。

  把他吊在他父母身邊。

  三個人皮晴天娃娃。」

  蠟燭吹滅了。

  【觀眾 9527:終於講完了,又是一個沒有鬼的故事。】

  【觀眾6666:說不定真正的鬼就是笑面男本人。】

  【觀眾12138:我操,樓上嚇死我了。】

  緊接通著是一輪投票,三號八號有人為操作,他們的票數最高,項雲黷的票數竟然也不低。

  笑面男的票數不高也不低,穩穩過線,他還有下一次參加的資格。

  第一名是紅衣蝴蝶夫人,這個結果有些觀眾不服氣,但紅衣蝴蝶夫人還是點起了自己的那根蠟燭,走到圓圈中間。

  樓上突然傳來高跟鞋的聲音,「篤篤篤」從遠到近。

  玩家紛紛抬起頭來盯著天花板,這間屋子除了他們,應該沒有別人在了。

  高跟鞋在屋裡轉了一圈又一圈,模模類糊的女聲傳下來:「你在哪兒?你在哪兒?」

  聲音越來越近,已經到了地下室活板門的門口,門板一下彈開,從上面探出半個身影,穿著紅衣,戴著蝴蝶面具,她笑了一聲:「找到你了,把我的皮還給我。」

  【觀眾12138:我操,牛逼,我就知道第三期要搞個大的】

  【觀眾2364:這期彩蛋不錯啊!要是七號得獎是不是要搞個嫁衣女鬼】

  阿嬌坐在螢幕前,從九號開始講故事起,她就一言不發,姜宸還以為她嚇著了,拍拍她:「這都是假的,你別怕。」

  阿嬌一轉頭,眼睛亮晶晶的,原來還能這麼嚇唬人!她又學到了一招!

  姜宸有些無語,現在的孩子,都什麼膽子,這些看直播的人就真的不怕?就不能看看真善美的東西?

  怪談一結束,玩家就紛紛離開,蝴蝶夫人從耳機裡收到指示,想把項雲黷的聯繫方式留下,讓他成為嘉賓,粉絲們對他的接受度很高。

  當然是有報酬的,網路上那些打賞也可以分他一半。

  項雲黷知道外面有姜宸和小胖在,不怕人跟丟了,現在最要緊的是這幾個玩家的身上都有一團團的黑影。

  那個鬼影像種蘑菇一樣,在他們的肩膀上留下了「種子」。

  有人三靈火,分別在兩肩和額頭,黑夜之中三火保證人魂不受鬼怪所侵。

  在地下室裡,玩家們因為聽鬼故事受到了驚嚇,幽怖的情緒一生,這三火便忽明忽滅,不那麼穩定了。

  鬼影就是趁著這個時機,踩滅了一火,把「種子」留在他們肩上,這東西不出意外會像他的本體一樣,靠吸食情緒壯大。

  幾個人都還有聊天的欲望,比如那兩個大學生,直播已經結束了,幾個人紛紛取下面具,互相還打了聲招呼。

  那個不能暴露身份的條款,果然就是個噱頭。

  項雲黷命格大貴,意誌堅定,又有鬼差證護體,鬼影伸著腳想踩滅他肩上火,反被炙烤,這才不敢打項雲黷的主意。

  可餘下幾個玩家,不論男女,肩上都停著一團黑影,甚至肉眼可見的壯大了起來。

  項雲黷突然一改冷面的性格,對人熱情起來,他跟每一個玩家握手,然後拍拍他們的肩:「講得很不錯。」

  每一掌都拍滅一個鬼影,那黑影停留得不久,還沒對人差生什麼影響,大家嘻嘻哈哈玩了一陣都在恭維對方的鬼故事說的好。

  然後說不在場的九號的故事,最讓人摸不著頭腦,裡面根本就沒有鬼。

  輪到蝴蝶夫人的時候,蝴蝶夫人衝項雲黷笑了笑:「你真的不考慮嗎?」她湊近,「你剛剛拿了快三萬的打賞。」

  一半就是一萬五,一個晚上一萬五,以恐怖直播來說,已經是很高的收入了。

  項雲黷一手拍在她肩上,蝴蝶夫人退後一步,臉上慍怒,她是節目玩家,性感也是她的一個賣點,但不代表她願意被人吃豆腐。

  八號鋼鐵俠馬上上前幫他的同事,項雲黷只是擺擺手:「你肩上有髒東西。」

  真的髒東西,還不知道為什麼它會致人死亡,笑面男是能操控這個東西,還是被這個東西操控?

  項雲黷徑直往外走,笑面男已經不見了蹤影,姜宸打來電話:「項隊,我們跟上去了,要不要把人叫進警局?」說完又吱吱唔唔:「那什麼,陳嬌來了,她在等你。」

  阿嬌就在門外,等著她的男朋友。

  項雲黷皺著眉頭,這不是她應該來的地方,阿嬌鼻尖一動,知道要挨駡了,趕緊說:「那是魑魅魍魎,趴在那人身上。」

  這種東西連鬼都瞧不上,算是鬼的殘渣,人死成鬼,鬼死魂飛魄散,但總要在這天地間留下點東西,就是魑魅魍魎。

  被人的邪念催生壯大,那人身上馱的鬼影都已經開始有了自己的意誌,說明他曾經作過大惡。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40 PM

第77章 項隊今天追凶了嗎?

  「你們不要驚動他,我馬上趕過來。」

  姜宸把小周查到的資料發給了項雲黷,項雲黷一路趕去跟姜宸會合,他對阿嬌說:「聽話,我真的不能帶著你。」

  「但我能幫忙啊。」阿嬌狡黠一笑說,「你們沒有證據,你也不能進去搜查。」

  阿嬌已經知道憑一個故事,項雲黷他們拿笑面男是沒辦法的,他們不能因為他講了個鬼故事就把他叫進警局去。

  這個世間真正的大惡與真正的大善一樣難得。

  笑面男年紀輕輕身上便馱著這麼個東西,項雲黷知道他有問題,但別人不知道,他們的追查僅僅憑著他講了那個鬼故事。

  這個故事似真似假,他完全可以說他是編出來的,是為了博取眼球,滿足虛榮心,所以才特意用真實案件改編成的故事來炒作人氣。

  比如蝴蝶夫人第一期講的那個故事,她講的是個女人折磨她出軌的丈夫,她割掉丈夫身上的肉,一塊一塊吃掉了。

  那個鬼故事就是從日本真實案件中改編得來的。

  真實案件中的女犯人不僅吃掉了她的男朋友,還用他的內臟煮了一鍋愛情湯,員警上門的時候,她正在喝男朋友的腦漿。

  項雲黷看了看阿嬌:「走吧。」

  阿嬌嘻一聲,看項雲黷滿面嚴肅,腦子裡只有案情的模樣,又想用白骨花刷屏了,「我男朋友真帥」。

  姜宸和小胖一路跟著笑面男,笑面男一出聚會場所,就戴上了口罩,口罩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

  開發區這條路上人實在太少了,一輛車緩緩跟著他,太引他注意,姜宸只好中途下車,不遠不近的步行跟蹤,要確定他的身份,才能查到他跟靈頓路的案件究竟有沒有關係。

  姜宸跟著笑面男坐上地鐵,從開發區回到江城市區內。

  這個年輕男人十分警惕,姜宸已經盡可能的跟他保持距離了,但還是引起他的注意,他只好用手機跟小胖保持聯繫,讓小胖沿著地鐵線路開車。

  跟著笑面男出站之後,姜宸很快拐到路口,換下小胖,讓小胖繼續跟,自己開車繞了個圈子,遠遠跟著。

  小胖雖然是技術人員,但也經過訓練,路上人一多,跟丟的可能性就更高了,但相對遮蔽物也更多。

  小胖越跟,路越熟悉,他一路都在跟姜宸項雲黷彙報地點,等笑面男拐進一棟樓,小胖停下了腳步,他藏身在陰影裡。

  這裡是舊城區,人員又多又雜,但小胖對這裡還算熟悉。

  項雲黷就在這個樓道裡,他隔壁那間屋子的燈亮了。

  他在耳機裡告訴項雲黷:「項隊,這個人,住在你家隔壁。」

  項雲黷聽見彙報愣了一下,他的工作很忙,阿嬌又經常晚歸,兩人都不知道隔壁鄰居已經換了人。

  「查一下他是什麼搬進去的?」

  小胖把地址發給小周,小周查到了他的姓名,房子是租的,笑面男已經搬過來快一個半月了,但他行事低調,大部分時間又在學校上課,所以沒有引起項雲黷的注意。

  他們甚至都沒有打過照面。

  小周很快查到了房東和租客,拿到了身份證資訊,出乎意料又不那麼出乎意料的,笑面男就是當年1801的那個十四歲的少年。

  「靳陽,江城本地人,今年十九歲,江城大學醫學院一年級生。」小周在電話裡報告他的情況。

  「他的父母在他五歲的時候離婚了,他跟著他的父親一起生活。」

  「他成績優異,高中連續三年拿了獎學金,很受同學和老師們的喜愛。」

  「靳陽長得十分清秀,在學樣裡很受女孩子的歡迎,目前為止我們能知道的就是這些。」

  「推測他跟他的父母感情淡薄。」

  他家就在江城本地,而他寧肯再租一個房子,也要離開父母遠一些。

  但這不合常理,他的繼母江惠並沒有自己的孩子,她是在靳陽六歲的時候,跟靳陽的父親再婚的,據說她對靳陽很好,這個房子就是他繼母替他租下來的。

  「那麼說,他搬過來是個巧合了?」項雲黷問。

  「以現在有的資訊,不能推測他的動機。」但房子是靳陽的繼母替他找的,這裡生活設施齊全,離學校也很近。

  項雲黷抓到張峰的時候,媒體是想要採訪他的,但項雲黷拒絕了採訪,他不想靠在媒體上出名,獲得晉升,一直以來都拒絕媒體的採訪。

  但也不能排除靳陽是針對項雲黷才搬過去的。

  「你說……他搬過來一個半月了?」項雲黷眯起眼。

  「是,租約上是這麼顯示的。」小周他們一聽說嫌疑人都搬到項雲黷家隔壁了,很快通過仲介公司進行查實。

  項雲黷沉默了一會,一個半月以前就是張峰被抓又逃脫的時候,人人都以為張峰是來找他尋仇的,就連項雲黷自己也這麼認為。

  但張峰體內是王浩化身的厲鬼,他控製著張峰的身體,從醫院逃了出來。

  項雲黷不是沒有疑惑過,難道厲鬼繼承了張峰被抓住的不甘心,所以替張峰來報仇?

  現在才知道,他當時,根本就不是來找項雲黷的。

  他就是來找殺了他一家三口的仇人,靳陽報仇。

  「項隊,要不要把人叫到局裡?」小周問。

  當年所有鄰居都被問訊過,包括時年十四歲的靳陽,但他表現的十分茫然,甚至有些冷漠,員警上門問話的時候,他在打遊戲,問了幾分鐘他就不耐煩了。

  還反問民警:「我能回去打遊戲了嗎?」

  靳陽的父母跟1804也完全沒有交際,現在的鄰裡關係,早就不像以前那樣了,再加上他們又是新搬去沒多久的,沒有引起什麼懷疑。

  靳陽的父母在推測案發時間內,都在公司裡上班,他父親還很慶倖:「幸好沒敲咱們家的門,萬一陽陽在家呢。」

  這話說得不好聽,但確實是父親擔心兒子,靳陽聽見了,但他沒有一點表示。

  他們很快賣掉了了房子,搬到了另一個區去,但因為18層的住戶都搬走了,靳家的這個舉動並沒有引起懷疑。

  項雲黷甚至懷疑,他的父母知不知道,當年的滅門案,是自己的兒子幹的。

  項雲黷更確定靳陽就是殺害那一家三口的兇手了,他想了想,點頭:「按照流程把他叫到警局去,跟那批玩家一起。」

  按正常的流程也要問這批玩家認不認識兩名自殺的死者,湯健和張傳,有沒有跟他們一起玩過遊戲。

  「姜宸你來問,詐一詐他,看看他對靈頓路的案子有沒有反應。」正好有兩個大學生在,姜宸可以把這三個人一起訓。

  今天已經很晚了,通知這些人去警局也要到明天,一切按程式來,不能讓靳陽起一點疑心。

  項雲黷跟姜宸和小胖說:「就在我隔壁,人讓我來盯吧。」

  他牽著阿嬌正常回家,他本來想叮囑阿嬌不要露出馬腳的,結果阿嬌十分鎮定,她一路上都在說要吃巷子口的鴨肉飯。

  經過靳陽門前時,項雲黷敏銳的感覺到,屋裡有人正用貓眼向外看。

  看來笑面男已經認出自己了,他肯定知道了自己的職業。

  項雲黷拉著阿嬌的手不自覺得緊了緊,阿嬌還在嘻嘻哈哈,一會想吃鴨肉飯,一會想吃魚肉火鍋,還說:「你知不知道自助餐?自助餐真的太好了!」

  兩人輕輕鬆鬆聊著天,直到項雲黷關上家門,阿嬌一下撲到他懷裡:「嚇死我了。」

  眼睛水盈盈的,櫻唇噘起,抱著項雲黷的脖子,好像真的嚇壞了那樣,不斷的磨蹭他的胸膛。

  項雲黷知道她大概率是騙人的,一邊說害怕,一邊求抱,但他還是忍不住的後怕,萬一就在這一個月裡,他不在家的那些時刻,靳陽騙她開了門可怎麼辦?

  他忍不住拍拍她的背:「不怕,有我在呢。」

  阿嬌成功的騙到了一個抱抱。

  等項雲黷洗完了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見阿嬌坐在他床上。

  她仰著臉,理直氣壯:「他要是在我睡覺得時候闖進來可怎麼辦呀?萬一他的房間就挨著我的房間呢?」

  阿嬌也剛剛洗完了澡,香噴噴的,濕乎乎的,鑽進他的被子裡,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我太害怕了,你要保護我。」

  ……

  項雲黷無法拒絕,他也害怕,他克製不住的想,也許靳陽就是那個橫禍,他不能讓她一個人待著。

  他從櫃子裡抱出被子,在床邊打了個地鋪。

  阿嬌一骨碌坐了起來:「你,你不睡在床上嗎?」

  項雲黷搖搖頭:「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阿嬌一下倒到枕頭上,哼哼唧唧:「我都聽話了,我都乖了,也沒有獎勵,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大豬蹄子項雲黷無聲的笑了一下,對她說:「晚安。」

  阿嬌沒要到獎勵是絕對不肯甘休的,

  她在床上翻啊翻,一直翻到床沿,想假裝自己不經意的掉下去,摔在項雲黷懷裡,然後是親是抱他都沒辦法拒絕了。

  她想不動聲色,假裝是真的不小心,慢慢挪啊挪,挪到床沿的時候,她已經迷迷糊糊,最後就在床邊睡著了。

  項雲黷當然沒放過床上的動靜,他還調整了一上睡姿,怕她摔下來的時候沒摔在懷裡,骨頭硌著她。

  沒想到她呼吸聲越來越平穩,她睡著了。

  項雲黷一下沒忍住,笑出了聲。

  項家的燈熄滅了,隔壁的燈遲遲沒有熄滅,靳陽拿起牆上的面具,戴在臉上。

  項雲黷沒有認出他,但他認出了項雲黷,他還知道他是員警,那他去深夜怪談幹什麼?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40 PM

第78章 項隊今天被挑釁了嗎?

  阿嬌香噴噴睡了個好覺,她醒來的時候,項雲黷已經洗漱好了。

  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他頭髮打濕著,衣服穿得整整齊齊。

  他是故意的!

  他故意不讓她偷看,哪怕她只在遞衣服的時候偷看那麼一點點,他還圍著浴巾呢!

  「怎麼一大早就氣呼呼的?沒睡好嗎?」項雲黷摸摸阿嬌的頭:「不是說想去巷子口吃早飯嗎?」

  天一涼,早餐攤就不賣涼皮涼粉了,改賣小鍋面,海鮮湯裡加幾個手打魚丸和魚豆腐,放幾片白菜,再下一把麵條,路過就能聞見香味。

  「今天你該上學去了。」

  項雲黷把她的校服都拿出來了,擺在椅子上,還給她拿了一件米色薄針織外套,配秋季校服短裙。

  ……

  阿嬌很想跟他去警局,聽聽他們是怎麼問話的,笑面男會不會露出馬腳。

  但項雲黷鐵面無私,還沒等她要求,他就先拒絕了:「不行,你該好好上學。」

  阿嬌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今天撒嬌耍賴都沒用,她歎了口氣,只好乖乖的當個鬼學生,但她很想知道這個案子會怎麼樣,要求道:「那你一定要把知道的都告訴我。」

  他們在巷子口的早餐攤上碰到了靳陽。

  他徑直走過來,坐到了項雲黷的身邊,叫了一個一樣的湯鍋面。

  阿嬌一雙眼睛骨碌碌打轉,項雲黷往她碗裡夾了一個魚丸:「快吃,別遲到了。」

  阿嬌咬住魚丸,用勺子舀湯喝,一口一口的吹著湯,靳陽一直看著她。

  看她漂亮的眉毛,烏黑的眼仁和粉嫩的唇舌。

  這目光太過露骨了,項雲黷掃了靳陽一眼,冷淡克製又不悅,他必須忍著不適給出正常的反應。

  靳陽收回目光,埋頭吃起了面。

  他是故意來接觸他們的,項雲黷很肯定這一點,他應該已經接到了警局的電話。

  他也是故意挑戰項雲黷,交鋒還沒到警局就已經開始了。

  項雲黷先送阿嬌去學校,她一坐上車,那雙好看的眉毛就皺了起來,問:「項雲黷,我能不能揍他!」

  她對惡意十分敏感,這個笑面男這麼打量她,讓她手掌心癢癢。

  「如果他想要傷害你,那就別客氣。」項雲黷笑了,他不能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如果遇到這種情況,她當然要學會保護她自己。

  阿嬌摩拳擦掌,恨不得靳陽現在就找上門來,上門來給她送一筆大功德。

  阿嬌正等著人給她送功德呢,沒想到剛到學校就遇上一個。

  一中的校門口熱熱鬧鬧圍著許多人,有準備上學的學生,也有附近的居民,還有長槍短炮的媒體,所有人都盯著一個男人看。

  那個男人戴了一付眼睛,穿得斯斯文文的,媒體正在採訪他,還有攝影師找角度給他拍照片。

  阿嬌站著看了一會兒,身邊就有人說:「陳嬌,你來上課啦。」

  是鄭安妮,她對自己竟然敢主動跟阿嬌打招呼有點吃驚,但她克制不住八卦的欲望,她說:「你沒看新聞吧,本地熱搜都爆了。」

  這個男人已經在校門口等了幾天了,他是來追求一中的老師的。

  「就是咱們程老師……你認識吧?」以阿嬌的出勤率,鄭安妮估計她可能不認識程老師,描述了一下,「就是咱們的英文老師,天天衣服不重樣那個,她最近新買的包包好漂亮啊。」

  阿嬌眉頭一蹙:「講重點。」

  「哦,」鄭安妮立馬小聲,「他說他對程老師一見鍾情,希望程老師能見他一面,給他一個機會。」一開始還沒這麼多人,是這個男人聯繫了媒體,新聞就越炒越熱。

  還說這位女老師是他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的靈魂伴侶。

  鄭安妮正在八卦,沈麗娜也來了,她湊過來說:「他還在呀,好浪漫呀,全城追求,要是再帥一點,我就答應了。」

  阿嬌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那是因為你沒腦子。」

  沈麗娜眼睛一瞪,想要跟阿嬌吵架,鄭安妮卻狗腿道:「對對對!我也覺得這個人好奇怪呀。」

  沈麗娜氣的轉身走了。

  一開始女生們確實覺得這個男人還挺癡情的,甚至還有男生上課的時候打趣程老師,程老師氣的眼睛通紅,連英文課都不上了,讓他們自習。

  「他這麼等也沒用啊,程老師都沒來上課。」郝主任把程老師送回了家,又給她半個月的假,甚至出面跟媒體交涉過好幾次,認為這件事影響了學生學習,可這個男人就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一中最近新聞頻發,郝主任怕影響學生們的考試成績,還有學校的風評。

  阿嬌嘴角一挑,露出一點笑意,她問鄭安妮:「你知道,所有鬼裡,我最看不起哪一種嗎?」

  鄭安妮禁不住打了個冷顫,這好好的八卦著呢,怎麼就說到鬼了,她搖搖頭:「不,不知道。」

  阿嬌櫻唇微啟,吐出兩個字:「倀鬼。」

  為虎作倀有什麼可怕,可怕的是為惡作倀。

  這個男人的身上也有一團因邪念而生的黑霧,就要凝結成靳陽身上那種實體,什麼「一見鍾情」「靈魂伴侶」,都是他找的藉口。

  而那些採訪他,為他鋪路的人,都像那個女記者一樣,呵出口的氣都裹著名利。

  鄭安妮聽不懂阿嬌的話,她只是本能覺得害怕,這個大佬又要幹什麼呀?

  校內響起了鈴聲,還圍在外面看熱鬧的學生全都湧進校門,媒體一看校門口沒人了,最後採訪了這位「癡情先生」:「請問你還會等多久?」

  男人望著鏡頭,微笑著說:「等到她出現為止。」

  阿嬌遠遠看著,就快吐了:「有什麼辦法把這些蒼蠅趕走?」

  她可以出手解決那個臭雞蛋,但這群蒼蠅會圍在這兒轉,總不能一個個的讓他們「閉嘴」吧。

  鄭安妮想了想,熱血漸漸上湧:「我媽媽是家委會的,她能聯繫家長,把這些記者們統統趕跑。」

  阿嬌很滿意她想的辦法,她走到電線杆底下,仰頭對著還沒看熱鬧還沒走的野鬼說:「你跟著這個男人,看他住在哪兒。」

  野鬼一臉懵逼,他只是來看個熱鬧的,蹲在電線杆上都被發現了,低頭看著這個人類女孩:「我憑什麼聽你的?」

  阿嬌伸出一根手指:「一頓供奉。」

  野鬼飛身而去,很快就跟到那個男人身後。

  找個線人不容易,但找個線鬼還是很容易的。

  鄭安妮假裝自己沒有看見阿嬌抬頭跟電線杆說話,背著書包進學校了,趁還沒有早自習,趕緊打電話給媽媽,好好抱怨了一通,說記者們把她最喜歡的程老師都給趕跑了。

  「我只聽得見程老師講課,她要是走了,我的英文成績怎麼辦呀?我還怎麼出國呀?」不僅自己打電話,還發動閨蜜們一起打電話。

  鄭媽媽很快行動起來,這新聞鬧了幾天,還沒個完了,哪個家長不擔心孩子的成績,該打電話的該電話,該反應情況的反應情況。

  要是明天這幫記者再來,鄭媽媽就要組織家長們一起到校門口去,拿出保護孩子高考的氣勢來,見一個趕一個。

  項雲黷到警局的時候,昨天深夜怪談的幾個人已經都到了,還有這個節目的負責人,昨天坐在雙面鏡後面的那幾個。

  就是他們負責燈光音效和鏡頭切換,幾個人一聽說前兩期參加怪談的兩個玩家前後腳的自殺了,全都愣住了。

  鬼故事玩的就是心跳,這些玩家自殺肯定跟他們節目沒關係。

  「我們這其實也是一個傾訴情緒的節目,大家發洩了情緒,不就不壓抑了嘛。」

  姜宸呵呵一笑:「趕情你把這個當成心理互助會了,大家圍一圈,說說自己的心理挫折和創傷?互相治癒?」

  負責人立馬蔫了:「那我們這怪談節目還能繼續辦嗎?」

  姜宸白了那負責人一眼:「你們知道你們這節目有多少漏洞嗎?就光請一幫演員,大街上隨便拉兩個人就能播?有許可嗎?」

  「卡片隨意就能轉讓,進這場子的是人是鬼都監督不了,就為了所謂的「真實恐怖感」,真鬧出什麼事兒來,看你們怎麼收場。」

  姜宸把桌子拍的啪啪響,又指著這一群玩家,重點教訓起了那兩個大學生:「又是你們倆,又是你們倆!」

  「你們倆就不能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你爸媽管不了你們是不是?」

  兩個大學被訓得滿面茫然,替自己辯解:「警官叔叔?我們倆昨天就是第一次去參加,那兩個人死了,跟我們也沒關係啊。」

  姜宸看了他們一眼:「上次1804搞直播是不是你們?差點撞上殺人犯,這事兒我說過吧?就這麼不要命?」

  兩個大學生嘟嘟囔囔:「那咱們也不會再遇上一個殺人兇手嘛。」

  靳陽一直規規矩矩坐著,所有人或吃驚或害怕,總有情緒流露出來,但他沒有。

  從進警局開始,一直到姜宸訓話,他都十分冷靜,直到姜宸的話裡出現了1804。

  靳陽的手很細微的抖動了一下,他很快穩住了,兩隻手搭在身前,姜宸訓完兩個大學生,轉向靳陽,漫不經心的問他:「你呢?你去幾期了?」

  靳陽抬起臉,他甚至還笑了一下:「第二次去,我是去找寫作素材的。」

  姜宸停下手裡記錄的筆,抬頭看他:「什麼素材?」

  靳陽柔軟的笑一笑,很不好意思似的說:「我是個恐怖小說作者,我的書在網上連載。」

  他說完轉頭衝鏡子笑了笑。

  項雲黷一直在雙面鏡後,看姜宸問訊,和靳陽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靳陽收起他那軟弱無害的笑意,衝項雲黷挑了挑眉,好像在說:你抓不住我。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1 06:42 PM

第79章 項隊今天釣魚了嗎?

  「查到了嗎?」項雲黷問。

  小胖點點頭,把電腦捧過去給他看。

  靳陽確實是個恐怖小說作者,他的書在網上連載,成績不俗,雖然小眾一些,但死忠粉絲非常多,掐著更新給他扔月票。

  他說去深夜怪談為新書找素材也確實能說得過去。

  小胖目光複雜的看了一眼審訊室中的靳陽,他點開作者作品,靳陽寫的第一本書的書名就叫《04號房間》,他寫這本書的時候才剛剛十六歲。

  「還有他的新書內容。」

  頁面跳轉到他的新書,出現了一張全黑的封面,封面上用紅色的字體寫著他的書名《深夜怪談》。

  寫的是幾個愛好恐怖故事的人組了一個深夜怪談故事會。每次參加完都會補一個新人,因為每一期都會死一個人。

  靳陽的故事剛剛更新了二十幾章,已經出現了了兩名死者,他給這兩名死者都起了外號,一個叫「鵝男」一個叫「鼠男」。

  這種怪異的稱呼既能讓讀者產生聯想,又能增加恐怖感。

  刨開寫作技巧不談,用動物特徵來描述人類,並打上標籤,恰恰是冷血的一種表現。

  項雲黷只看了一眼就想起了兩名死者,湯健面白、脖子長,張傳人瘦、眼睛小。

  從長相特徵上來說,這兩名自殺的死者,就像是靳陽書中描述的那兩個,「鵝男」和「鼠男」。

  可他們依舊不能憑這一點就說靳陽殺了人,兩名死者都是自殺,已經鑒定過了,除非能夠證明他們是被誘導的。

  小胖開始覺得不對勁了:「這也太巧合了吧。」

  「把兩名死者的照片調出來。」項雲黷從耳機指導姜宸,「問問他們,認不識這兩名死者。」

  姜宸把死者的照片拿給他們看,照慣例問他們認不認識,彼此之間有沒有私下接觸過。

  靳陽臉上又露出那種人畜無害的笑容,他佝僂著縮在椅子裡,看了看搖搖頭:「不認識,也沒有私下接觸過。」

  「我只是去找素材的。」他連說話的聲音都很輕,再配上他清秀的面容,很有說服力,「警官,總不能因為我們玩了一場遊戲,就有嫌疑吧。」

  「你們一起玩了遊戲,直播過程有三個多小時,就沒有注意過他們倆?」姜宸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繼續發問。

  靳陽臉上還是那種微笑,對姜宸咄咄逼人一點也不反感似的:「好像看到過,結束之後,大家會一起吃點點心,但我真的不記得了。」

  跟湯健和張偉同一期參加深夜怪談的,就只有蝴蝶夫人和笑面男。

  蝴蝶夫人真名叫聞曉燕,二十五歲,她大學沒畢業就在論壇裡放自己講鬼故事的音訊,配上音效,還給自己的節目起了個名字,叫《燕子姐姐講故事》。

  這次要搞直播節目,論壇馬上聯繫了她,她順利當上了這個節目的常駐玩家,她被叫到警局,有些慌張,回想了半天才說:「這兩個人的故事都很平常,表現也不好,公司沒有要和他們簽約的意向。」

  她的回答跟靳陽差不多。

  這種明明知道他有問題,但卻不能抓住他馬腳的感覺真的太憋屈了。

  項雲黷在耳機裡對姜宸說:「問他1804的事。」

  姜宸有一瞬間的詫異,他差點就回頭往外望了,但他們確實沒有別的話要問了,用這個當突破口,試探他的心理防線。

  「你昨天直播的那個故事,是不是靈頓路1804室的滅門案?你曾經在那裡住過一段時間,為什麼會說這個故事?案發的時候,你在幹什麼?」

  靳陽臉上露出一種「終於」的表情,他微笑起來,得意之情在他眼中一閃而過。

  「我當時正在玩遊戲,我記得我快升級了,那一家人死了好幾天才被發現,員警上門調查過,我能說的都已經說過了,我只有十四歲,記不太清楚了。」

  所有站在雙面鏡後的人都因為靳陽開口的第一句話,都面色一沉,互相交換一個眼色。

  他在重複他當年的證詞,沒有停頓,沒有回憶,也沒有模糊不清,隔了五年,他的第一句話和當年口供上記錄的一模一樣。

  正常人會因為記憶模糊而產生不確定,在提供口供的時候也會說案情,可靳陽的重點還在他的遊戲上,一個字都不差。

  「你記得很清楚,你不僅把這個案子寫在了你的每一本書裡,而且還在昨天的直播裡講了這個故事。」姜宸問他,「為什麼這麼做?」

  靳陽笑起來,他幾乎要掩飾不住得意了:「我當年確實不清楚,後來才瞭解的。」

  「文學創作大多來源於現實,有那麼多真實案件改編的電影小說,《雨夜屠夫》、《開膛手傑克》難道作者都是兇手嗎?」

  「警官,能放我走了嗎?」

  沒有證據,時間又過去太久,如果當年就發現,那一定能挖出些蛛絲螞跡,可已經五年多了。

  難道因為他在直播裡講了一個故事,或者是在網上寫了一本恐怖小說,就拘留他?

  只能放他走,項雲黷一直沒有露面,他讓姜宸送這些人離開警局。

  項雲黷從視窗看見靳陽一出去,那團黑影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跳到他身上,它不敢進警局,找地方藏了起來。

  「他肯定有問題。」小周說,「要不要去他住過的地方搜查一下?」

  小胖搖搖頭:「1801?那棟房子還在靳陽父親的名下,沒有搜索證沒辦法進去搜。」凶案一層的房子都沒賣掉,就這麼空關著。

  項雲黷盯著那團黑影,它已經長出了手腳,幾乎快跟靳陽一樣大了。

  「盯著他,只要一犯事就能查他。」

  「能行嗎?他都老實了五年了。」就變態殺人犯來說,他的冷卻期太長了。

  「既然他自己跳出來了,那就給了我們機會,不能放過,我來盯他。」項雲黷看著那道越來遠的影子,覺得這一天就快到了。

  那團黑影拉開了身體,它在學靳陽走路的姿勢,模仿著他的身形。

  它和靳陽的影子,完全重疊在一起。

  靳陽一點都沒感覺到,他離開了警局就準備回家去,今天要「殺」第三個人,他還沒決定是殺怪談會中的「貓女」還是「雙生兔男」中的一個。

  聞曉燕看見靳陽,快步走上前來,主動跟他打了個招呼:「嗨,你好,我聽他們說,你是個小說作家?」

  聞曉燕雖然在直播中以性感作為賣點,但在日常生活裡,她穿得十分淑女,她穿著一條碎花的雪紡裙子,長髮柔順的披在肩上,化了淡妝,看上去清新、自然。

  靳陽還是第一次認真打量她,他的目光停在她的淚痣上。

  白天看的時候,比晚上還要更嫵媚一些,他笑了一下:「寫得不好。」

  聞曉燕因為他的靦腆笑起來:「怎麼會呢,你講故事沒有經過訓練,但覺得你的故事內容很意思。」

  「謝謝。」靳陽臉上在靦腆的笑,而代表著它內心赤-裸渴望的黑影,對聞曉燕伸出手,撫摸著她臉上的淚痣。

  聞曉燕笑了笑,她本來是有些害怕笑面男的,他的面具實在太讓人難受了,可沒想到他面具下的臉這麼清秀,人還有點可愛。

  她比靳陽大,這讓她有些猶豫,打了招呼就想走。

  靳陽看上去猶猶豫豫,但最終下定決心的樣子,邀請她說:「你,你想喝杯茶嗎?」

  他看上去還有些慌亂,好像懊悔自己說了這種話:「我,我就是,很難遇到跟我有一樣喜好的,女孩子。」

  聞曉燕臉有些紅,他躲躲閃閃的目光和支支唔唔的語氣,讓她心軟了:「好,我們聊聊你的書?」

  她也有很多情緒要傾訴,比如這個直播可能要涼了,好端端死了兩個人,節目辦不下去,她複出無望,總不能直播給大家讀鬼故事吧。

  她一直傾訴她的煩惱,直到面前的茶杯空了,她才驚覺一直是自己在說,對面那個年輕的男孩一直在聽她說。

  「我是不是話太多了。」

  「我喜歡聽你你說話,像講故事一樣。」靳陽說,「其實我最近在嘗試寫有聲小說,我覺得你的聲音很合適,你……你願意試一試嗎?」

  送上門的工作,聞曉燕點頭:「我很願意,你把小說給我,我試錄一段給你。」

  靳陽想了想:「稿子在家裡,對不起,還沒發表的東西我不能傳給你。」

  聞曉燕想了想,他是作家,有這個顧慮是很正常的,她看看天色,才剛剛中午:「那,你今天有空的話,我可以先去錄一小段。」

  靳陽帶著聞曉燕回家,他一路上都克製不住興奮,當年的案子終於被人注意到了,這麼多年,終於有人知道這是他做的。

  但他們抓不到他,這個認知,讓靳陽性=致高漲。

  等電梯的時候,同一層樓的年輕父母,推著嬰兒車進來了。

  聞曉燕低頭逗弄那個孩子,嬰兒「咯咯」發笑,那對年輕的父母聽見自己的孩子被人誇可愛,很高興的跟他們道謝。

  靳陽卻在嬰兒進來的瞬間捂住了鼻子,那種香味,直衝進他的鼻子。

  幸福的人,人皮上的香味。

  這個孩子還這麼小,就已經這麼香了。

  他看看「貓女」,又看了看「晴天娃娃」一家三口,內心的渴望難以壓抑,太香了。

  電梯門剛要闔上,外面伸進來一隻手,手上握著一枚棒棒糖,電梯門再次打開,門外站著個雪膚黑髮的少女。

  阿嬌看了靳陽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後快要取代他的黑影,把棒棒糖塞在嘴裡,等他犯案實在太久了,不如讓他犯案。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8 01:48 PM

第80章 項隊今天氣瘋了嗎?

  靳陽捂著鼻子,整個人貼到牆邊角落。

  與他漸漸融合的影子卻按捺不住。

  它扭動著想要靠近那個嬰孩,嬰兒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先是咿咿呀呀,然後「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嬰兒的媽媽趕緊低聲安慰自己的孩子,嘴裡發出「哦,哦」的撫慰聲,又看她是不是尿濕了,是不是躺得不舒服。

  抬頭奇怪地對孩子的爸爸說:「你看看,她這是怎麼啦?剛剛去公園的時候還挺高興的呀。」

  孩子的爸爸也彎下腰去看女兒,笑眯眯的哄她:「哦,我們寶寶就是要鬧脾氣,是不是啊?」

  嬰孩沒有因為父母的關注就安下心來,她還在大哭,在她的眼睛裡,一切骯髒的東西都藏不住,可她又不會說話,只能哇哇大哭,蹬著腳想讓那個黑東西離她完一些。

  那個鬼影變幻出五指,指尖又尖又細,就要撫摸上嬰兒的臉。

  阿嬌瞥了那鬼影一眼,她大聲的打了個噴嚏,「啊啾」,把電梯裡所有人都震了一下。

  小嬰兒的媽媽趕緊把嬰兒車的蓋子蓋上,把孩子擋在身後,不滿的看了阿嬌一眼,怕孩子染上感冒。

  那隻鬼爪縮了回去。

  因為這個插曲,一家三口率先下了電梯,他們明明還沒到所在的樓層,可害怕女兒染上感冒,又猜測是電梯裡人太多了,小孩子受不了。

  女孩的爸爸說:「媽媽抱寶寶,爸爸推車車。」

  小嬰兒一離開電梯便破涕為笑,嘰嘰咕咕的回應她爸爸,發出嬰兒特有的,讓人聽了忍不住會微笑的笑聲。

  一家三口剛電梯,靳陽就放下了捂著鼻子的手。

  但電梯裡還是留下了他們的味道,嬰兒身上特有的的奶香味,這比任何一種幸福的味道都更刺激他的神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既享受又折磨。

  聞曉燕關切的問他:「怎麼了?不舒服嗎?」

  靳陽又端起那種笑容:「不是,我有點鼻敏感,怕傳染給小寶寶。」一邊說一邊羞澀的輕笑。

  聞曉燕對他的好感更甚了,覺得他連鄰居家小嬰兒的健康都能照顧到,是個十分體貼的人,在他這個年紀的男孩裡,實在太難得了。

  而且,聞曉燕瞥了一眼站在電梯另一側的阿嬌,靳陽自始自終,看都沒看她。

  聞曉燕本來以為自己的皮膚已經夠好了,看到那個女孩才知道什麼叫膚如凝脂,更何況她長得,還這麼漂亮。

  這麼漂亮的女孩,並沒有引起靳陽的注意,聞曉燕想到靳陽面對自己時那種害羞的表情,心裡有種微妙的滿足感。

  靳陽剛剛還性-致高漲,聞曉燕的身上有許多能夠調動他欲-望的特徵。

  比如她藏在保守衣物下的好身材,比如她臉上那顆在幽暗燈光的映照下,更顯得誘人的淚痣,他直到剛才,還想嘗試一下。

  但在聞過小嬰兒媽媽身上的奶香味之後,聞曉燕顯得索然無味。

  甚至連他的「影子」都平息下來,不再張牙舞爪,又變得像一個影子那樣,緊緊貼在靳陽的身上。

  阿嬌用眼角的餘光,看見靳陽的「影子」開始和他合為一體,從腳跟上,漸漸跟靳陽這個人重合。

  阿嬌眨眨眼睛,她從不知道魑魅魍魎也可以搶奪人魂,佔據人的肉身,就連鬼都很難附人身的。

  鬼附人身,除非這人三盞靈火俱滅,魂魄不穩才有可能,這個殘渣鬼影竟然都有這個本事了。

  靳陽一點也沒注意阿嬌,他只對能讓他「聞到幸福味道」的人感興趣,阿嬌的身上沒有那種香味。

  他早晨那樣表現只是為了激怒項雲黷,但這個員警比他想像中的要沉得住氣。今天竟然沒有出現,隻讓個小員警來問他的話。

  他們竟然敢小看他。

  靳陽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做什麼,員警一定會盯著他的,他都已經給出了這麼多的暗示,如果他們還不發現。

  那他就太失望了。

  電梯門「叮」一聲打開了,靳陽帶著聞曉燕回家,阿嬌磨磨蹭蹭跟在身後,那團黑影規規矩矩的,垂頭耷腦,看上去有些無聊,看來它和它的主人都不會對聞曉燕做什麼了。

  靳陽的家裡打掃得十分乾淨,沒有垃圾也沒有灰塵,聞曉燕一進來就笑:「你自己一個人,還收拾得這麼乾淨?」

  靳陽笑一笑,給她倒了杯水,拿出他寫的有聲小說,讓聞曉燕讀給他聽。

  他雖然已經沒有了性-致,但他不能驚擾他的獵物,也許「貓女」不是一個好選擇,他應該挑「雙生兔男」的一個。

  那一對兒咋咋呼呼的「兔男」,也讓他很有興趣,他們去過1804,這讓他又意外又高興,他希望更多的人去他的戰場。

  傍晚時分,靳陽送走了聞曉燕。

  聞曉燕讀了他未發表的新書《晴天娃娃》,然後又讀了一段他的舊作,雖然靳陽已經對她沒有性趣了,但依舊喜歡聽她講故事。

  他把他每本書中,他最滿意的那些章節截取出來,讓聞曉燕講故事。

  聞曉燕對他的才華大加讚賞,她走之前,站在門邊突然問他:「你好像很喜歡三這個數字?也很喜歡晴天娃娃。」

  他每本書的華彩段落中,受害人都是以三或者三人倍數出現的,而兇手在殺死這些人之後,就會掛起晴天娃娃。

  「這是一種創作素材的整合嗎?」聞曉燕越說越覺得有意思,「我知道有些作家會這樣,把自己早成還不夠成熟的作品拿出來改頭換面,創造一個更豐滿的故事。」

  聞曉燕也是恐怖小說的愛好者,如果不是因為喜歡這些,她也不會在論壇上發佈那些鬼故事。

  誰知一直都很溫和,笑得甚至有些虛軟的靳陽,臉色一下子變了。

  他輕聲問:「什麼?」

  這幾個小時的相處,讓聞曉燕放低了戒心,她把自己對書的看法都說了出來:「就是第一本書,《04號房間》,雖然氣氛營造的非常成功,但殺人手法還有些模糊粗糙,跟你之後的書相比起來。」

  靳陽不笑了,他抬起頭,手指在褲縫邊顫抖:「那是我最滿意的作品。」

  聞曉燕看他認真起來,笑了一下:「我知道,這一本非常靈氣四溢,可是殺人手法,我沒看懂,兇手是被惡靈控製住了嗎?」

  靳陽的嘴唇也開始抖動起來,他安靜了一個下午的影子,突然拉長,他只比聞曉燕高上一點,但那道影子幾乎已經要把兩個人都籠罩起來。

  「你想看看嗎?」靳陽問她。

  「我……」

  敲門聲打斷了聞曉燕的話。

  外面來聲音:「外賣!」

  靳陽的手穩住了,他打開門,對外賣小哥說:「我沒有叫外賣。」

  外賣小哥低頭看看單子:「04室嘛。」

  「我沒有叫過外賣。」靳陽又戴上了他的笑臉「面具」。

  阿嬌隔著一道門得意偷笑,打通了電話,告訴外賣員是她填錯了地址,應該送到隔壁那棟樓去。

  聞曉燕跟外賣小哥一起坐電梯離開了靳陽的家,靳陽看著她走進電梯,電梯門緩緩闔上,他回到屋裡,走進浴室,洗了把臉。

  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出神。

  沒有詳細寫殺人手法,是因為他記憶模糊,他想不起來自己幹了什麼,但他牢牢記得那種快感。

  靳陽閉上眼睛,沉浸在想像中,想像中的自己拿著刀,一個個割開了「晴天娃娃」們的氣管,他陶醉的閉著眼睛,好像音樂指揮家那樣,在鏡子前揮舞雙臂。

  鏡子裡的靳陽睜開眼,「他」歪著頭,已經完全跟鏡子外的人一模一樣,「他」咧開嘴笑了一下,從鏡子探身出來,跟靳陽鼻尖對著鼻尖。

  左右搖擺著觀察他,對著自己的本體張開嘴,好像想把他一口吞掉。

  靳陽又想起那一家三口了,受寵愛的孩子,慈愛的爸爸,溫柔的媽媽,她還沒有長大,就已經這麼幸福了。

  靳陽睜開眼睛,影子倏地退回鏡子裡,把自己的臉擺得跟靳陽的一模一樣。

  太可惜了,他心想,要不是員警盯上了他,他可以再做一次「晴天娃娃」,彌補他上一次的過失,好好記錄下來,寫在他的書裡。

  他目光陰鷙,想到聞曉燕那番讓他不爽的說辭,他會讓她知道不粗糙的手法是什麼樣的。

  項雲黷回來的時候,阿嬌還沒回來,他打了個電話問她在哪兒,她說:「我在學校呢。」

  「在哪兒?」項雲黷沉聲問。

  「在學校呢。」阿嬌俏聲答

  「到底在哪兒?」項雲黷歎了口氣,忍著笑問她,她肯定又蹺課玩去了。

  阿嬌握著手機,疑惑的看了一眼,難道項雲黷光憑通話的聲音就能知道她在哪裡嗎?她想了想,乖乖說了一個位址。

  項雲黷一聽就提高了音調:「你在哪兒?你在那裡幹什麼?」額上青筋跳了一下,咬牙切齒:「我馬上過來。」

  阿嬌跑到江城最有名的區去了,這一條街全是髮廊洗腳店,開了關,關了又開,查到了就關掉,查完轉頭又再開。

  項雲黷氣勢洶洶一進這個地區,街邊上幾個望風的一看他來了,趕緊報信去,條子抓嫖來了。

  阿嬌俏生生站在街上,她在這條街上來來回回的路過來路程過去,專逮人身上的邪念黑霧,把它們捏成團,準備積攢起來,塞進靳陽的房間裡。

  讓他身上那團大東西好好「補一補」,等他克製不住作案的時候,一舉抓住他!

  項雲黷趕到的時候,看見她來來回回的走,來來回回的被人打量,幾乎沒給氣死。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8 01:49 PM

第81章 項隊今天抓殺了嗎?

  項雲黷一出現,街上一間隔著一間,開得又密又多的洗頭房洗腳店,關門的關門,拉簾的拉簾。

  剛剛還擠擠攘攘的街上,頃刻只餘下小吃攤和小吃店,一下就冷清下來。

  阿嬌讓楚服把這些惡念都吸納進血玉中,用怨鬼煞氣加以催化,一看街上都快沒人了,急得跺腳,早知道就不該讓他來,他一來不光是人散了,鬼也散了。

  還沒等項雲黷說話,阿嬌便一邊搖著腦袋一邊抱怨:「你可太影響我做好事了。」

  她攢的「惡念」還不夠多呢,才這麼點兒,怎麼夠那個鬼影吃。

  ……

  項雲黷剛剛還氣得半死,聽她這麼報怨,又把氣忍了回去,牽住她的手:「你自己可以到這種地方來嗎?」

  這一條街是治安老大難,明年市政規劃要把這兩條街全部推平重建,這塊地方才能徹底的被治理。

  一想到阿嬌自己一個人跑到這兒來,項雲黷簡直心驚肉跳。

  阿嬌眨巴眨巴眼,完全沒有領會項雲黷希望她能「主動反省」的意圖,她覺得自己幹得挺好的,試探著說:「能?」

  「不能!」

  項雲黷幾乎要氣炸,想到她穿著校服在這裡來來回回,就想把那些人全都銬回去。

  剛剛那批回去報信的小弟,都出來買飯了,反正生意是做不成了,又到了飯點,紛紛出來吃飯。

  他們早就注意到阿嬌,小妹妹一看就是個雛兒,像她這樣的條件,該去會所,怎麼跑這兒來了。

  還想趁她年輕不知道行情上去介紹介紹工作的,結果把條子給引來了,幸好剛剛沒糾纏,要不然這會就被抓住了!

  這可屬於釣魚執法,得趕緊通知下去,以後再有漂亮女孩在這塊兒晃,理都不能理。

  阿嬌本來還想把自己的計畫告訴項雲黷呢,他這樣凶,她一扭身:「我不理你了,我要跟你分手。」

  項雲黷瞬間沒脾氣:「這裡不安全。」

  萬一她遇上壞人了呢?他見過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黑暗,受不了一點她可能會受到傷害的想像。

  阿嬌聽他口氣一軟,立刻消了氣,把自己聰明的計畫合盤托出:「等他忍不住犯案,我們就能抓住他了!」

  項雲黷又一次無言,他在警局時就看見那個東西有了自己的意識,沒想到它竟然想要跟靳陽搶奪身體。

  「是不是惡念操控了他?」項雲黷垂垂眼眸,他想分辨這個。

  阿嬌看他一眼,覺得他古怪:「這有什麼好想的?魔由心生,那團東西只是被他養大了而已。」

  如果沒有源源不斷的惡念供養,靳陽身上那隻「鬼」根本就不會這麼強壯。

  他們本來就是一體的。

  街上有這麼多的普通人,他們既非大善又非大惡,只是過著最尋常的日子,偶有小惡念,也很快就會被小善念所替代。

  靳陽的心裡早就沒有絲善良,他製造了惡念,又將要被惡念所吞噬。

  項雲黷看了看阿嬌,她總是能看見最本質的東西,伸手摸摸她的頭:「走吧。」

  「那你同意了嗎?」阿嬌怕項雲黷不同意,把電梯上的一家三口講給他聽,「那個影子都要摸到嬰兒的身上了。」

  人的身上哪會有什麼幸福的味道,阿嬌這個鬼都聞不到,靳陽一個人是怎麼聞到的?

  不過是他的犯罪欲-望在鼓動他而已,他自己暗示自己而已,這種「香味」對靳陽來說,就是致命的吸引。

  相比起聞曉燕,靳陽最本能的惡選擇了那一家三口。

  項雲黷猶豫了一會,他在放任靳陽不知何時歸案,和可能會冒風險,但靳陽能儘早被抓之中,選擇了後者。

  那團鬼影還沒能長出手腳,就已經有意識的去害人了,湯健和張傳都是被害人,不儘快抓到靳陽,莫名其妙「自殺」的人會越來越多。

  項雲黷答應了:「好!」

  光憑這點「養料」遠遠不夠,阿嬌想到了那個騷擾在校門口騷擾程老師的男人,她去找她的線鬼。

  線鬼本來就只想換一頓供奉,他一個野鬼,還沒到投胎的時候,在花花陽世多玩兩天,又沒作奸犯科,一直都是守法良鬼,沒想到阿嬌帶了個鬼差來。

  線鬼嗖的一下就想溜,被阿嬌抓住了,十分社會的對他說:「乖乖帶路,供奉照給,等晚上再替我辦件事。」說著指了指項雲黷,「看了見嗎,這是鬼差大人,替他辦事還能有錯嗎?」

  香港警匪片都是這麼演的。

  一通「威逼利誘」,那隻野鬼當然聽阿嬌的,要是不聽,一條拘鬼鏈還不把他推進黃泉門?

  悔不該就蹲在電線杆子上面看熱鬧!

  項雲黷簡直不知道說她什麼好,只好一句話也不說,擺出鬼差大人的氣勢來,給阿嬌撐場面。

  線鬼把他們帶到那個男人家裡,這個男上電視的時候,把自己包裝成一付很有學問的樣子,結果沒工作沒收入,整天啃父母留下的錢,靠妄想活著。

  程老師不過是跟他對視了一眼,就被他腦補成喜歡自己,一路跟蹤她到學校,他覺得只要自己足夠大膽的表白,程老師就一定會克製她的害羞,跟他在一起的。

  阿嬌和項雲黷找到他的時候,他正躺在他那張雜亂的床上,幻想有一天能娶到漂亮的女老師當老婆,那樣他房子也有了,車子也有了。

  程老師真是從方方面面都符合了他對妻子的想像,就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做飯做家務,不會也沒關係,她可以學。

  男人蹺著腿,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裡,他越是妄想,身上那團黑霧就越是濃重。

  那些替他塑造了「癡情」人設的媒體,當然是不會來到這個破舊的小屋子裡採訪他的,他們看不見條件的差距,也根本不會顧及程老師本人的意願,只是幫助這個男人進行「圍獵」。

  阿嬌想自己進去,項雲黷看了她一眼:「我來吧。」

  他敲了敲門,那個男人出來開門,項雲黷出手如電,一把攥住了男人肩上蹲著那團黑霧氣,趁男人回過神之前說:「不好意思,敲錯門了。」

  替他把門給關上了。

  阿嬌鼓著臉,她可沒想對這個男人這麼客氣,她想用對付女記者的老辦法,讓這個男人也「閉嘴」,不讓他再用語言當武器,騷擾程老師。

  程老師一直都對她挺客氣的,她上課睡覺,程老師也從沒有打擾過她。

  項雲黷說:「正經事要緊,這個以後再說。」

  江城的秋天來的很早,才剛十月初,天就已經涼了起來,八樓陽臺上的窗戶開了一條縫,夜風從窗戶的縫隙中吹進去,送去陣陣沁涼。

  夜色又深又濃,晚歸的人偶然一抬頭,看見樓上有什麼東西在飄飄蕩蕩,定睛一看,又什麼都沒有。

  線鬼倒掛在九樓的陽臺上,露出一雙眼睛往屋裡看,他被阿嬌派來監護靳陽。

  他又一次後悔,怎麼他就那麼閒,別的鬼都走了,他非還得在那兒看上兩眼呢?

  夜晚是靳陽靈感迸發的時候,他今天特別有創作的欲-望,屋裡沒有開燈,只有電腦的顯示幕在不停閃爍,幽藍色的光映在靳陽的眼睛裡。

  他不停敲擊著電腦鍵盤,面帶微笑,克製不住的喜悅從身上不斷的冒出來。

  他腦子裡對「貓女」和「雙生兔男」的想像咕嘟咕嘟冒著泡泡,光是想,就快讓他沸騰起來了。

  短時間內他不能真的去幹些什麼,但他還可以在書中幻想,他的書以第一人稱「我」展開了講述,描寫「我」是如何跟「貓女」亻故愛的。

  「貓女哭起來的聲音就像是幼貓在嚶叫,我毫無不留情的侵入,在最極致快樂的時候,收緊搭在她脖子上的手。」

  「她的臉上露出迷惑又夢幻的表情,既歡愉又痛苦,瞳孔放大,細白的腳在床單上無力滑動了兩下,最後,她不動了。」

  這是靳陽為聞曉燕預設好的死法,他興致勃勃的反復推演這個場景,本來他可以馬上實施的,但他們盯上了他。

  這樣雖然也讓他快樂,但到底不同。

  而他給「雙生兔男」預備的死亡就要簡單的多了,他們倆不是恐怖直播的主播嗎,就讓他們死於直播事故。

  靳陽寫了一段又刪掉一段,這一段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滿意,他對著電腦螢幕出神,他的影子站了起來,走到了窗邊。

  從隔壁源源不斷飄來美味,影子張開嘴,貪婪的吞噬,它就像條蛇那樣,直著身體不斷吞咽,從脖子到肚皮,鼓起一個又一個圓。

  最後這些黑霧形成的團,在它的身體融合了,它的身體一節一節拉伸,變長,它變得比靳陽更高大了。

  線鬼整個鬼團起來,努力克製自己的腦袋搖晃,他決定了,幹完這一單,就趕緊去地府,陽間太可怕了。

  阿嬌把存在血玉中的惡念全倒了個乾淨,控風把它們送到隔壁,最後一絲黑霧被吐出來的時候,她拍了拍楚服:「還有嗎?」

  這點應該差不多了,抬頭一看,線鬼在九樓吊著直打顫,阿嬌「嘖」一聲:「你一個鬼,怎麼這樣膽小。」

  線鬼連話都不敢說,打著手勢告訴阿嬌,他雖是鬼,可是新喪,沒見什麼世面。

  影子飽食一頓大餐,滿足的伸伸腰,它一扭頭,看向它的「主人」,咧開嘴無聲的笑了一聲,幾乎要控製不住興奮之情。

  他們終於要面對面了。

  靳陽想到了什麼,繼續修稿,給「雙生免男」佈置一個完美的死亡場景,幽藍色的燈光漸漸變成了顏色,他越是打字,螢幕就越是花。

  靳陽伸手想要擦乾淨螢幕,一抬頭,看見一團黑影子蹲在電腦前,幽藍色的燈光照出他自己的臉。

  這個東西沒有張嘴,靳陽卻能聽見它說話。

  「你好啊,我們又見面了。」

  靳陽猛然退後一步,整個人幾乎是摔在了地上,他一向端著虛軟微笑的臉上,難得出現了震驚的表情:「是你。」

  他們曾經見過面,在五年以前。

  靳陽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父親不允許母親帶走他,要把他留在身邊一起生活。

  四歲的靳陽忍無可忍,他覺得媽媽是屬於他的,而她卻拋棄了他,他的所有物,竟然!拋棄了!他!

  沒過兩年,父親再婚。

  繼母是個很溫柔的女人,短暫的讓他感覺到滿意,但很快她懷孕了。

  父親那麼高興,還抱著他說:「以後你就是哥哥了,你想要個弟弟?還是要個妹妹?」

  靳陽看著他的父親,他很認真的說:「我不想要,生出來我就殺掉它。」

  所有大人都以為這是一個孩子因為吃醋和不安說出來的話,沒人相信他是認真的,他不容許任何人來分享他的東西。

  「殺掉那個孩子就行了。」

  心裡有個聲音告訴他。

  「只要殺掉它就行了。」

  六歲的靳陽在地板上弄灑了油,繼母挺著大肚子摔了一跤。

  她流產了。

  一切都這麼容易,甚至在靳陽把自己藏在房間裡,興奮的發抖的時候,父親還抱著他安慰他:「這不是你的錯,你不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但沒有人懲罰他。

  繼母不能再有孩子了,父親甚至對他更好,但這個女人,她好像窺知了一點他的真面目,對他不如以前了。

  這讓靳陽火冒三丈,事情不順他的心,心裡的聲音又冒了出來。

  「殺掉她,換一個新的媽媽就行了。」

  靳陽試過,但他沒有成功,他還太小了。

  但這次被繼母發現了,她從此用更冷漠和審視的目光看他。

  於是靳陽學會了乖順,學會了微笑,他扮演著好孩子的角色,考最好的分數,希望能讓這個女人重新相信他。

  但她沒有,她不再相信他了。

  1804的那一家三口多麼幸福,從他們的身上好像能聞到幸福的味道。

  讓人極度迷幻的味道,每一天他們都在折磨著靳陽的神經,終於他忍不住了,隨便挑了一天去敲開門。

  開門的是女主人,他編造了一個父母不在家,而他沒帶鑰匙的謊言,很輕鬆的殺掉了她,又殺掉了後回來的男主人。

  最後殺掉了那個小崽子,憑什麼他就能這麼幸福。

  靳陽回去洗澡,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看見了另外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靳陽嚇壞了,他以為自己是人格分裂,他看過書,次人格有的時候會「吃掉」主人格,那他就不是他自己了。

  他開始有意識的平息那種渴望。

  所有人都沒有懷疑過1804那一家三口是他殺掉的,但這件命案一出,他就感覺到繼母在暗中觀察他。

  她本來應該死的,但靳陽沒有動手。

  他開始長大,變得更聰明,不再完全聽信心裡的聲音。

  靳陽壓製住了欲-望,但殺人的快感,他一直都記得,於是不斷的回憶重複,甚至嘗試用文字描述來減輕自己的衝--動。

  他成功的忍耐到了現在。

  「靳陽」打開門,樓道裡空蕩蕩的,他走樓梯下樓去,他知道那一家三口住在哪兒,現在這個時間,他們一定在睡覺。

  線鬼一等那個影子完全鑽進靳陽的身體裡取代他,就立刻向阿嬌發出了警報。

  阿嬌和項雲黷跟在靳陽身後下了樓,項雲黷看見他手上的刀了,屋內人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很可能會被他傷到要害。

  阿嬌捏捏他的手:「別擔心,有鬼會保護他們。」

  「靳陽」敲著門,來開門的是嬰兒的爸爸,項雲黷衝上前去準備奪刀,他已經一刀刺出,但他刺空了。

  保護了嬰兒爸爸的,是個老奶奶,阿嬌和項雲黷曾經遇見過的那個老奶奶,她給她的孫子和孫媳婦送過喜蛋。

  項雲黷和靳陽搏鬥,孩子的爸爸很快鎮定下來,他加入了進去。

  「靳陽」嘴裡一直在念叨「好香啊好香啊」,他力大無窮,衝進了臥室,用刀刺向嬰兒床,孩子的媽媽慘叫了一聲。

  一陣風吹來,托著孩子飛起,落到了媽媽的懷裡。

  項雲黷一把抓住了「靳陽」,他兩隻掌心發燙,「靳陽」渾身一軟,那團影子悄悄的探出頭,無聲無息的想從靳陽身上逃走。

  被項雲黷用拘鬼鏈一下子套住了,影子一縮小,鐵鍊就跟著縮小,它逃無可逃。

  樓道裡家家戶戶的燈都打開了,媽媽抱著孩子在哭,而爸爸懵著臉走向她們,他抱住妻子和孩子,孩子的媽媽拉住丈夫:「你沒事吧?」

  他說:「我剛剛,我剛剛好像,好像看見,我奶奶了。」

  尖刀刺向他的時候,他最熟悉的那個身影,張開雙臂擋在他的身前。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8 01:50 PM

本帖最後由 doki520 於 2019-4-28 01:51 PM 編輯

第82章 項隊今天審凶了嗎?

  居民們一開始不敢上前來,等聽說人已經被製服了,才紛紛出來,報警的報警,議論的議論。

  「這是誰啊?」

  「好像是八樓的,那個剛搬來沒多久那個年輕人。」

  「真是他?不會吧,他人挺和氣的。」

  「真嚇人,還有刀呢。」

  項雲黷在這一片從小住到大,有些舊鄰居們知道他是員警,拍著胸脯後怕:「幸好小項在,樓裡有個員警還是要安全一點。」

  「還是幸運啊,我看人都沒傷著,真是的,這才剛吃過小吳他們小倆口的紅雞蛋呢。」

  寶寶雙滿月的時候,老鄰居都還上門送過禮,一想到剛剛這麼危險,都指指點點,萬分慶倖剛剛有項雲黷在。

  靳陽被項雲黷銬了起來,這對夫妻抱著他們的孩子在樓道裡來,鄰居搬了一把椅子出來,讓他們坐一坐,又跟小吳打聽剛剛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大家就聽見亂紛紛的,還有靳陽的喊叫聲,到底出了什麼事,誰也不知道。

  「這人是不是突然發瘋?」

  小吳搖搖頭,他一開門就嚇著了,他是認識靳陽的,今天在電梯裡還遇見過,可當時開門的時候,靳陽就像另一個人。

  小吳的坐在椅子上,一隻手緊緊拉著丈夫,一隻手抱著孩子,臉色煞白,身體不斷顫抖,鄰居拿了條毯子來,給她蓋上了。

  嬰孩還太小了,她被吵醒很不高興,「嗚哩嗚哩」哭上兩聲,然後瞪圓了眼睛,好像知道爸爸媽媽正在煩心,她不再哭了。

  睜著眼睛咯咯笑了一聲,一聽見孩子的笑聲,年輕的媽媽鬆了口氣,又開始拍哄她。

  阿嬌看見老奶奶就站在孫媳婦的身後,不停逗著小嬰兒開心,阿嬌湊過去,掏出一把巧克力糖塞到女人手裡:「你吃點這個吧。」

  她雖然重新當人沒多久,但吃甜的就是能讓人開心。

  小吳替妻子接了過去:「謝謝謝謝。」他已經說了幾十句謝謝了,人還有點迷迷濛濛,他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那就是奶奶。

  是他印象中的奶奶,衣服穿得厚厚的,罩一件毛線背心,圓矮的身子,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她甚至還推了靳陽一下。

  老奶奶笑眯眯的看著孫子,又逗逗重孫女兒,還拍拍孫媳婦,這件心願了了,等天亮,她就該回公墓去了。

  阿嬌站在人群裡,衝著老奶奶悄悄比了個心。

  老奶奶呵呵笑著,也對阿嬌比了個心。

  她已經在樓道裡徘徊了好幾天了,阿嬌原來以為她是回來看看小娃娃的,後來才知道她是知道了孫子有危險,特意回來的。

  姜宸幾個飛快趕了過來,押著靳陽回警局。

  「這人也太囂張了,今天剛出了警察局,他晚上就敢犯案?」不是沒有這種類型的犯人,但靳陽明顯不屬於那一類。

  他今天在警局裡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的,晚上就在項雲黷眼皮子底下要殺人,這說不過去。

  小周說:「甭管別的,這下能把他查個底兒掉了。」

  瞌睡遇上了枕頭,要是沒這次的事,不知道要等多久。

  阿嬌作為目擊證人之一,也跟著去了警局,一到地方,她就乖乖往宋芳身邊一坐,宋芳也是趕回來加班的,丈夫還給她帶了一保溫桶的燉銀耳。

  她一看見阿嬌就笑了:「吃不吃這個?」

  阿嬌點點頭,宋芳給她盛了一碗,安慰她:「嚇壞了吧。」

  阿嬌一邊喝甜湯一邊搖頭:「沒有,我可厲害了。」

  宋芳一聽就笑了,也確實是,阿嬌比一般女孩要勇敢,她問:「你有沒有想過,跟你哥哥一樣考警校,將來當員警?」

  阿嬌一下愣了,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她也可以當員警。

  進了警局線鬼和老奶奶就不能進來了,線鬼還回去等他的供奉,老奶奶把孫子孫媳婦送到警局門口,跟小嬰兒擺擺手。

  宋芳聯繫了靳陽的家人,讓他們到警局來,姜宸帶人去搜查靳陽的住處。

  靳陽屋子非常乾淨,客廳裡有個櫃子,除了擺放著許多恐怖小說之外,還有一些小擺設,姜宸看著一輛紅色的兒童玩具小汽車。

  靳陽在鬼故事裡說的那個,那個被殺的孩子送給他一輛小汽車,希望他不要傷害自己。

  他指著櫃子:「把這些全裝起來,帶回局裡查證。」

  姜宸一回警局,立刻問小周審訊進行的怎麼樣了。

  小周吐出一口氣:「這丫,說他自己夢遊呢。」

  靳陽又變回那種老實的,靦腆的樣子,他縮在審訊室的椅子上,目光壓得很低,但卻是直視著項雲黷:「我,我有夢遊的毛病。」

  靳陽說:「我只要是一緊張,或者一覺得有壓力,晚上睡覺就會到處走,所以才不能住在學校的宿舍裡。」

  項雲黷說:「你很清醒。」他拉起自己的袖子,肌肉上有一個紅色的手印,就是剛剛抓靳陽的時候留下的。

  靳陽弱弱笑了一下:「警官,我沒這個力氣,我連純淨水都扛不動的。」

  項雲黷看了他一眼:「你沒睡著,這一點我們會證明的。」他會去做痕跡鑒定,留下證據,小吳也可以證實靳陽敲門的時候沒有睡著。

  靳陽又笑了:「睜著眼睛夢遊的案例,也不是沒有,難道你們為了結案,要說我是夢遊去殺了那兩個人嗎?」

  他在故事帶歪話題,想把重點帶到那兩個自殺的人身上。

  姜宸站在外面氣得咬牙,項雲黷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他拿出靈頓路的案卷:「再說一說五年前的案子吧。」

  靳陽收起了囂張,他肩膀都沉了下去:「我在玩遊戲,遊戲快要升級了。」

  姜宸盯著雙面鏡裡的滑不溜手的犯人,突然轉頭問小周:「五年前,他滿十四了嗎?」

  「滿了。」小周說。

  姜宸轉身就走,小周問他:「你去哪兒?」

  姜宸背對他招招手:「找證據,挖地三尺我都要把他送進監獄去。」

  靳陽的父母很快趕來了,他們從電話裡聽說兒子出事,靳爸爸一臉急切,趕到警局就問:「怎麼了?他是不是受傷了?」

  項雲黷從審訊室裡出來,一無所獲,關於1804的這件案子,靳陽已經在他的書裡,腦海裡,描繪過千百次了。

  他用假想一次次的犯罪又一次次的逃脫,比他十四那年,還更熟練。

  項雲黷分開這對父母親,告訴他們說:「我們懷疑您的兒子跟五年前靈頓路1804滅門案有關。」

  靳爸爸笑了:「你們員警是瘋了吧,那時候,那時候我兒子才…十四歲。」

  靳陽的繼母江頌怡在聽到這句話時一言不發,她垂著頭很久,都沒說話。

  項雲黷看她一眼,拿出一張生活照,一張是1804一家三口的全家福,這個女人明顯的瑟縮了一下,她不敢仔細看那張照片。

  接著項雲黷又拿出了第二張照片。

  是小吳一家三口的,夫妻兩圓團團的臉上洋溢著笑容,而拍照片的女嬰頭上頂著大蝴蝶結,皺著眉頭準備大哭。

  這一幕被攝影師抓拍了下來,是他們最喜歡的一張全家福。

  「你的兒子淩晨兩點,帶著刀闖進了這戶人家。」

  江頌怡一下抬起頭來,她脫口而出:「他們沒事吧?」

  這跟靳陽爸爸的反應,完全不一樣,一個根深蒂固的認為兒子不可能傷害別人,另一個在心中做了這樣的假設,所以才會問被害人有沒有事。

  項雲黷一言不發,他默默的給這個女人施加心理壓力,她一定知道些什麼,她說不定會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江頌怡看見項雲黷的臉色,以為那一家三口慘遭毒手,她喃喃說道:「又是這樣。」

  「又,是什麼意思。」

  她不再說話了,項雲黷問:「你想看看現場照片嗎?」

  江頌怡劇烈的搖頭,她看過1804的現場,她還能回憶起那刺鼻的血腥味,掙紮了很久,終於開口:「靳陽……靳陽他從小就跟別的孩子不一樣。」

  江頌怡還能想起她第一次見到靳陽的畫面,她其實是很喜歡小孩的,她和靳衛東接觸了一段時間,接觸之前就知道他離了婚,有一個兒子。

  江頌怡很喜歡靳衛東,他高大帥氣人又大方,經濟條件不錯,除了有一個兒子之外,挑不出一點不滿意來。

  她第一次見靳陽,準備了很久的禮物,給他買了一搖控小汽車,他們帶他一起去動物園玩,靳陽一開始不願意理她,很排斥她的樣子。

  江頌怡以為是孩子怕生,只要時間長就好了,她和靳衛東,一直等到靳陽肯喊她媽媽,才舉行了婚禮。

  這個孩子江頌怡很喜歡,又可憐他媽媽不在身邊,給他講故事買玩具,靳衛東還會對兒子嚴厲,但江頌怡一直都很寵愛他。

  直到,那件事發生。

  在她懷孕的時候,天性讓她對一切危險要更敏感,靳陽開始時不時的盯著她的肚子,她一開始以為孩子只是好奇。

  握著靳陽的小手,讓他摸一摸肚裡孩子。

  靳衛東問兒子:「你想要弟弟還是要妹妹?」

  江頌怡到現在還牢牢記得靳陽的回答。

  「我不想要,生出來我就殺掉它。」

  江頌怡心裡「咯噔」一下,但丈夫一無所覺,還以為兒子就是吃醋了,他哈哈大笑,可她卻笑不出來,她隱隱覺得,靳陽是認真的。

  項雲黷打了個手勢,女警倒了一杯水給江頌怡,她握著熱杯子,心裡覺得好受了些。

  她的孩子沒了之後,也曾經跟人說過,所有人都說她想多了,丈夫和母親甚至怪她把責任推到一個六歲孩子的身上。

  江頌怡漸漸沉默,不再像原來那樣付出關心,而靳陽卻越來越乖巧,成績也很好,靳衛東很滿意這個兒子,跟她說:「沒有就沒有,以後陽陽會給我們養老的。」

  她不想相信一個六歲的孩子會做出這種事,她以為靳陽越來越乖是因為他知道錯了,他也確實聽話了很久。

  直到他們搬家。

  在搬家的電梯裡,靳陽見到了1804的那個小男孩兒,那個目光讓江頌怡一下就想起他盯著自己肚子時的目光。

  她故意問他的學業,打斷他的注視,嚴厲的要求他期末一定要考第一名。

  目光短暫的消失了,可沒過多久,有天她下班回家的時候,覺得氣氛不對,她推開門去看靳陽,他坐在臥室裡打遊戲。

  洗了澡,換了衣服,還扭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沉醉,臉上還有種不同以往的笑容。

  沒過幾天,樓道裡都是員警,1804一家三口死於非命。

  飯桌上,靳陽津津有味的聽父親說這樁命案,江頌怡看見他挑著嘴角,他得意的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說。

  「你們抓不住我」。

  「你確定案發那天,你回到家中,他洗了澡,換了衣服?」項雲黷問。

  「是的。」那個畫面她不會忘記。

  項雲黷把這個記錄下來,光憑這些沒有用,一定要找到關鍵性的證據!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8 01:53 PM

第83章

  有小吳夫妻的證詞,雖然還不能明確把靳陽和當年的滅門案聯繫在一起,但他故意殺光人未遂,依舊將他扣押。

  靳衛東知道那一家三口沒有受傷,磨著員警想拿到小吳夫妻的聯繫方式,想對他們進行一些經濟補償。

  姜宸看了看靳衛東:「您吶,省點錢吧,這真不是他們能說了算的,觸犯刑法了知道嗎?」

  姜宸的語氣微帶嘲諷,他實在是看不慣靳衛東那個樣子,自己的兒子是兒子,別人一家三口那是運氣好,萬一運氣不好呢?那小孩子才剛剛雙滿月。

  後續還要做精神鑒定,靳陽來警局兩趟,第一次的那些證詞也是有利證物,他想用自己是人格分裂,是夢遊殺人來推脫罪責,沒這麼容易。

  雖然如此,大家還是想破了滅門案,為死者伸張正義。

  靳衛東一臉灰敗,他問:「那我總能見見我兒子吧,總能給他請律師吧。」

  姜宸:「這是你和他的權利。」

  先把人移交到看守所,然後才能進行探視,姜宸公事公辦,把人送走了。

  靳衛東立刻就聯繫了他的律師朋友,讓他趕過來,他對姜宸說:「別以為我們老百姓就不懂法了,你們別想就這麼冤枉我兒子。」

  律師一到,靳衛東想拉著妻子一起去看看兒子,讓他別擔心,爸爸媽媽肯定會替他想辦法的。

  江頌怡退後一步,靳衛東看看她:「你怎麼了?」

  江頌怡搖搖頭,她捂著胸口:「我不太舒服,你去看他吧。」

  靳衛東這時候心裡就只有兒子,對妻子說:「那你透透氣兒,我跟兒子說說話。」

  靳陽一看見爸爸就又變回了六歲時那個犯了錯的小男孩,他揉揉眼睛,對他爸說:「我最近壓力太大了,新書一直都上不去榜,我還以為自己是在夢裡找靈感呢。」

  他低著頭:「他們不相信我,他們非說我當時是清醒的。」

  靳衛東一把握住了兒子的手:「你放心,你放心,爸爸肯定會保護你的。」

  項雲黷幾個風風火火的出去了,江頌怡還是給了他們一點線索的,原來的舊房子,沒賣掉,靳陽很多個人物品都留在那裡。

  大家又把1804當年收集起來的證物都翻出來,一件件的比對。

  宋芳從王浩一家的舊照片裡,找到了紅色小汽車的身影。

  這是一張王衡衡慶祝四歲生日的照片,小汽車是他的生日禮物,他捧在手裡,愛若珍寶。

  宋芳把那張照片拿出來,仔細對比證物袋裡的小汽車和照片上的小汽車,五年前的照片已經足夠清晰,她把這張照片放大,再次比對。

  問同事:「案發現場有紅色玩具小汽車嗎?」

  翻了翻案物的照片,並沒有那輛小汽車,案發時王衡衡剛剛過了四歲生日沒多久,那輛車不會就這麼不易而飛的。

  「這個,送去做血跡檢驗。」已經過去五年了,這輛小車還是嶄新的,說不定真能從車上找到突破口。

  宋芳又看了一會兒,站起來說:「我有點噁心。」

  別的同事知道她懷孕,看這些確實影響孕婦的心情,都讓她去休息休息,宋芳沒一會兒又回來了:「不行,我不能休息。」

  這一家三口死去五年了,這麼小的孩子,長到現在都該上小學了,早一天破案,就是早一天還他們公道。

  昨天來警局的那幾怪談故事玩家,又一次被請到警局裡來。

  聞曉燕不可置信,她立刻想起電梯裡靳陽捂著鼻子的模樣,又想到他在故事裡說他能聞到「幸福」的味道。

  驚起了一身冷汗,等女警把靳陽昨天晚上新寫的文章拿給她看時,聞曉燕整個人都虛軟了。

  「貓女」皮膚白皙,身材火辣,穿了一件碎花雪紡連衣裙,甚至臉上在同一個位置長了淚痣。

  如果不是昨天有人送錯了外賣,她是不是都沒辦法順利走出那間屋子。

  那兩名一直在作死的大學生,一聽說他們又遭遇了這種事,還又逃過一劫,對視一眼,一個拍著另一個的肩說:「我感覺咱們倆這怎麼也算是錦鯉了。」

  另一個說:「這回真得去買張彩票了。」

  說完看看姜宸不在,鬆口氣,要是那位警官在,不知道要怎麼訓他們呢。

  「嚴肅點嚴肅點!」小周說,「你們倆呀,要是不學個乖,早晚一天要出事。」

  宋芳拿了鑒定報告回來,紅色小汽車經過多次擦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無法證明這個汽車就是王衡衡的那一輛。

  宋芳繼續比對,一件東西不能證明,但靳陽既然能留下小汽車就一定還有別的東西,幾件證物合在一起,就能作為證據。

  天一亮阿嬌就跑不見了,她再次翹課,她有比去上學更重要的事要辦。

  她出了警局的門就去了錢二的古董店,半路上打個電話給他:「符送到了沒有?」

  錢二正在喝泥鰍湯,甘豔紅每天熬好了,親自送到店裡去的,他連喝了一個禮拜湯了,喝得他一把年紀臉上不斷冒出紅疙瘩。

  隔壁開印度神油店的人見了他就笑:「得了,我送你兩瓶好貨,別那喝那東西,哪有我這藥有用啊。」

  錢二把人懟了回去,回頭又甘豔紅打商量:「這湯,能不能停一停,我……我屁股上都冒疙瘩了。」

  誰知道甘豔紅白了他一眼:「不行!我都多大年紀了,你不補我怎麼懷孩子。」

  一句話把錢二說的愣在原地,後來灌進喉嚨口的到底是湯還是藥,他一點都嘗不出來,只知道傻呵呵的笑。

  這輩子再沒想到有一天,還能有個女人,肯跟他一起過,肯跟他生孩子。

  沒想到這把年紀了,還能有個家。

  甘豔紅說完有點臉紅:「要是能有,就生下,要是沒有,我也不耽誤你。」

  「不耽誤不耽誤,就是沒有咱倆也能當個老來伴嘛。」錢二趕緊表明心跡,然後眼睜睜的看著甘豔紅把他的手機拿過去,又從他的口袋裡掏出電話小本本。

  把上面那些個老相好的電話刪的刪,撕的撕,這是狠下心來就跟著他過日子了。

  錢二樂得飛上了天,怎麼也得把甘豔紅交待的事給辦好,他一聽阿嬌要來,趕緊到樓下買了吃的,全是甜的,給小姑奶奶甜甜嘴,讓她答應捐錢到甘豔紅的老家蓋小學去。

  阿嬌還沒上三樓,錢二就在扶手電梯上等著,他笑眯眯的迎接阿嬌:「小姑奶奶怎麼說來就來,叫我一聲,我給你送不就成了。」

  阿嬌是專程來取錢道長畫的淨心咒符和五雷符的。

  驅邪縛魅,保命護身。

  智慧明淨,心神安寧。

  有了這個東西就能震攝一切魑魅魍魎,專門用來對付項雲黷拘住的那個鬼影子,誓要把這個功德修到底!

  錢二拿出一疊符來,阿嬌看了看:「就只有這點啊?」

  「咱們最近要符要的那麼勤快,道長都說了,這麼畫下去他精神不濟,有一個簡單的法子,能增加這個五雷符的功效。」

  「什麼法子?」阿嬌奇道。

  「用人民幣,最大面值的那一張,跟這個符一起甩出去。」錢二光聽都心疼,古有金錢鏢,今有毛爺爺,這辦法就是借一借他老人家身上的殺氣和瑞氣。

  錢二跟錢道長視頻,隔著螢幕都呆住了,看阿嬌不明白,告訴她說:「道長說了,只要有人拜那就有神威,跟關二爺那是一樣的。」

  阿嬌想到了留仙宮,一個地仙也能震懾一方小妖,這個人都已經印在錢上了,一定特別厲害。

  也不知道柳萬青他們怎麼樣了,胡瑤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呢。

  阿嬌現在沒空分神想別的,拿了符就要走。

  錢二攔下她:「小姑奶奶,那筆錢已經到帳了,我給你寫了個明細。」

  「都到帳了,那就趕緊都花了去呀,蓋小學修橋鋪路!」阿嬌覺得錢二真是辦事不力,多浪費一天就少一天的功德。

  錢二一下愣住了:「我,我呀?叫我去呀?」

  阿嬌點點頭:「我哪有那閒功夫,你不去難道我去嗎?」

  錢二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多錢,也沒當過這麼大的官兒,現在這筆錢就讓他來支配,頓時有些找不著北。

  阿嬌瞥他一眼,手指頭在他額頭一戳:「你有沒有貪財,姑奶奶我都能看得見,貪了這筆錢,這輩子你沒有兒女緣不說,下輩子你孤獨終老。」

  阿嬌隨口詐他,知道錢二一心想成家,這話一說,錢二那剛剛生起一眯眯的小心思一下沒有了,仿佛頭頂頂著利劍,一下就能割斷他的子女緣。

  「我不敢不敢不敢,貪了這種善財,我還是個人嘛。」他又問,「那我就,找最窮的地方,聯繫蓋小學去了?」

  阿嬌豪氣的一擺手:「我忙著抓鬼呢,我走了。」

  一陣風似的來,又一陣風似的走了。

  錢二趕緊打電話給甘豔紅:「事兒成了!你趕緊收拾收拾東西,咱們回去,蓋小學!」

  錢道士的那疊符裝在一個黃紙包的信封裡,阿嬌捏了捏,她有點兒不敢碰,讓項雲黷把這符咒貼滿鬼影全身。

  要是符咒還不行,那阿嬌就打算扭送它進「公安機關」。

  把它送到地藏王菩薩面前,都不用進廟門,神將一錘子下來,這東西必定煙消雲散。

  正當她暗暗高興的時候,看見電視裡上開始播報「新銳恐怖小說作家被控謀殺」,媒體把「案發時年僅十四歲」和「江城大學新生」劃了重點。

  他們甚至還放了一張靳陽的照片。

  照片上的靳陽笑得靦腆羞澀,穿著打扮都十分博人好感,這張照片和新聞一起放出來,網路水軍先行,帶了一波節奏,開始黑員警是亂抓人,各種所謂的「黑料黑幕」引起廣大議論。

  警局門口圍著許多媒體記者,項雲黷被團團圍住,他進了辦公室就問:「是誰捅給媒體的?」

  所有人都在搖頭,這種錯誤他們不會犯的,宮律陰沉著臉進來:「嫌疑人家屬找的媒體,現在全網都是,鋪天蓋地,總局那裡我去頂著,該怎麼查還怎麼查。」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8 01:54 PM

第84章 項隊今天拿錦旗了嗎?

  江城本地的電視媒體幾乎蜂擁而至,除了採訪靳衛東,又去採訪靳陽的高中初中,和現在就讀的江城大學。

  網上還不斷冒出所謂的「知情人士」,比如靳陽小時候的鄰居,靳陽初中時候的同學,靳陽高中的班主任。

  在他們的描述裡,靳陽學習好懂禮貌,成績優秀,上課認真聽講,下課友愛同學,簡直是五好少年,應該戴五條杠。

  【網友踏月尋香1239:說別人我相信,靳陽肯定不會幹這種事的。】

  【網友蛋蛋的憂傷:怎麼可能呢,肯定是抓錯了。】

  既有這些不管三七二十一打感情牌的留言,還有假裝理性分析的留言。

  【網友蘑菇雲:總不能人家寫兩本恐怖小說,就說人家是殺人犯吧?那我以後還能不能看小說了?】

  【網友理中客:講道理,十四歲的時候殺人放血佈置整個現場,有可能嗎?我十幾歲的時候家附近也有一起兇殺案,我是不是也要被抓起來了】

  分局辦公室的電話鈴就沒斷過,最後大家只好輪流去接電話,統一回答就是目前案情尚未清晰,不接受任何採訪,也不能透露任何案件細節。

  靳衛東找了網路行銷,這一手完全模糊了焦點,隻字不提靳陽入室殺人未遂,把十四歲少年和一家三口滅門案兩個關鍵字,緊緊聯繫在一起。

  正常人,都會覺得荒謬。

  總局領導十分生氣,親自打電話給宮律:「什麼案子你們就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確定抓住了兇手嗎?」

  連總局那兒都已經接到好些個媒體的採訪電話了,那邊還正懵著,沒聽說有什麼大案要案被破了。

  鬧得這麼大,最後要是證據不足把人給放了,員警的公信力又要被質疑。

  宮律頂著壓力聽訓,還得跟江局再去一趟總局,當面彙報工作,他走之前說:「趕緊查,把他滿頭小辮子給我揪出來。」

  隊裡上下,還是第一次跟宮律同仇敵愾。

  然而媒體的大肆報導,給刑偵工作增加了難度。

  靳陽寫的那些小說點擊量都開始不斷往上增加,許多小說愛好者們因為看了新聞找到了他的小說,看完留下評論。

  【不覺得很嚇人嗎?他寫這書的時候只有十六歲吧,這個氣氛真的有點嚇人。】

  【人家那是有天賦,樓上紅眼病?】

  因為人為操作和那幾個吸引眼球的噱頭,靳陽案的網路熱度一升再升,甚至還有看到他照片的女性誇他英俊,不敢相信這麼帥的小哥哥是殺人犯。

  大批水軍過後,終於有了不同的聲音。

  【就算是夢遊殺人那也很可怕好嗎?】

  【我跟他是一個宿舍的,幸好他一直都沒住過宿舍。】

  【我去,樓上讓我想起了「切西瓜」的故事】

  靳陽被送去做精神鑒定,可在報告出來之前,估計這些媒體就夠全域的人喝一壺的,到現在外頭那些媒體還沒散呢。

  慢慢網上開始有人發長帖,說靳陽是被當場抓住的,他就是想要行兇殺人,如果不是因為有員警住在同一棟樓裡,那一家三口絕對沒有這麼幸運能夠逃脫。

  於是又有人開始給這位「員警」也就是項雲黷的身上潑髒水,說他怎麼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是殺人的時候出現了,還說不是夢遊,真的殺人犯哪有這麼蠢。

  阿嬌氣得要命,雖然這確實是她和項雲黷計畫好的,可靳陽就是殺人犯!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人非要為殺人犯開脫呢?

  亂造口業,統統下拔舌地獄!

  讓小鬼用燙火的鐵鉗把這些人的舌頭扯出來,生生拔掉才好!

  阿嬌氣得半死,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靳陽說實話呢?讓這些說項雲黷不好的人統統給他道歉!讓他們知道他們是錯的!

  靳衛東很滿意事情的發展,他花了一大筆錢來運作這個,找人托關係,把能用的人脈都用上了,終於有了這樣的成果。

  他的律師朋友被叫過去的時候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瞭解之後告訴靳衛東,只是量刑輕重的問題,不可能作無罪辯護。

  靳衛東求他想想辦法:「你可是看著我們陽陽長大的,陽陽什麼樣你最清楚了,他怎麼會殺人呢?」

  「老靳,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陽陽是被當場抓住的,並且不止有一個人證明他當時是在清醒的狀態下,你真的以為精神鑒定這麼好糊弄的嗎?」

  靳衛東和朋友當場翻了臉,最後他想出了這個辦法,他可以花錢,但一定要把兒子撈出來。

  江頌怡給他端了一杯咖啡,咖啡杯往桌子上一放,看他埋頭不斷的在刷那些所謂的熱帖,看那些媒體報導。

  江頌怡說:「我們離婚吧。」

  靳衛東推推眼鏡,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根本就沒聽清她在說什麼,還對妻子說:「你看,老趙說的什麼?不可能無罪?這裡邊不是說能脫罪嗎?」

  老趙就是靳衛東那個朋友,靳衛東指著一個網名是「某某律師」的人發的帖子,好像拿出了什麼實證一樣,好像兒子明天就能無罪放出來。

  「我們離婚吧。」

  江頌怡看著丈夫,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步步走到現在的,可能越是付出得多,就越不想這麼不明不白的結束。

  可越是不止損,她的損失就越多。

  她跟靳衛東也算有過不錯的日子,除了靳陽這個,不知道何時會爆發的火活山之外,靳衛東一直對她挺不錯的,除了對她不肯放棄工作頗為微辭之外。

  江頌怡想一想,她有工作,有存款,離婚了還能分割一筆夫妻共同財產,她不想再這麼過下去了。

  靳陽離開的這一年,是他們婚姻迴光返照的一年,但其實已經不會好了。

  靳衛東終於抬頭:「你說什麼?」他立刻變了臉色,「你是不是又要說那個流掉的孩子?陽陽那時候才六歲!你就記恨一個六歲的孩子到現在?你在警察局裡都說了什麼?」

  江頌怡聽見丈夫接連發問,更加灰心:「我收拾了東西,回去住一段時間,你對自己好點吧,靳陽你是指望不上的。」

  說完江頌怡拎著她的東西走了,出門走到電梯口靳衛東也沒來追她,她不再回頭,幸好這麼多年她一直堅持工作。

  宋芳幾個不僅找到了紅色小汽車,還找到女主人的一隻耳環,這是個重大突破!

  靳陽有意選擇了那家全家福照片上的物品,當作他殺人之後的紀念物,雖然還沒找到屬於男受害人的東西,但宋芳馬上把這隻耳環送去監測。

  耳環上的珍珠已經失了顏色,金屬都黯淡了,跟小汽車不同,那個車靳陽可能時常擦拭,還可以直接擺出來當擺設。

  耳環卻是好好收在盒子裡的,大家用了大量的時間精力,細緻的翻找,這隻明顯不屬於靳陽的女性耳環一拿出來,宋芳就把照片翻了出來。

  這隻耳環當時就戴在受害人馮秀華的耳朵上。

  讓人洩氣的是這隻耳環上也沒有檢測到血跡,兩樣證物與死者有關,又出現在靳陽的家中,雖然是很有力的證據,但他們還是希望能夠把靳陽一下擊垮。

  「要是能把三個受害人的失物找全了,就好了。」宋芳整整累了兩天,她靠在椅子裡,外面還有媒體蹲守,他們鍥而不捨的追蹤報導。

  明明已經過去兩天了,但這件事的熱度卻沒有低下去,雖然知道這是人為,總局的意思還是稍安,不要在這時候給媒體留把柄。

  姜宸毫不客氣:「王局是要退休了,不肯在這個時候鬧大亂子出來,想給自己下臺留下掌聲和鮮花呢。」

  老江倒是全力支持他們的,如果成了,這就是他最有力的一次競爭。

  他把項雲黷叫到辦公室:「上面就要下決定了。」

  項雲黷忙得兩天沒回家,就在局裡湊合,胡渣都長出來了,他點點頭:「我知道輕重,我們盡力辦好吧。」

  阿嬌有兩天沒見著項雲黷了,他忙得連家都不回,可鄰居們卻常常來敲門,特別是小嬰兒的爸爸媽媽,他們為了躲媒體,準備先搬回女方父母家中住一段時間,走之前把家裡的水果全給了阿嬌。

  「謝謝你了。」小嬰兒的媽媽已經緩了過來,她夜裡還是會突然噩夢,接連幾天都睡不好覺。

  小嬰兒的爸爸去了一趟奶奶的墓園,他堅信自己看見奶奶了,奶奶還保護了他們,跟阿嬌打招呼:「等這事兒完了,我去警局給項警官送錦旗去。」

  阿嬌眼睛亮了,她想給項雲黷添這一面錦旗。

  阿嬌幾回溜達到分局,帶著吃的去看了看宋芳,從宋芳那裡知道還少一件證物。

  「他一定拿了,但他家裡都翻了個底朝天,就是沒有!」

  這個阿嬌也幫不上忙,網上的帖子越炒越熱,把抓靳陽的那個警官姓什麼都給扒了出來,分局就只有項雲黷一個姓項的。

  而且他上次還抓到了張峰,就在1804的凶宅內!

  於是有心人就編起了故事,說這個員警嘗到了甜頭,想把罪名按在靳陽的身上,立個大功,來抵消他今年吃的處分。

  阿嬌怒火萬丈!她立刻找到了她的線鬼,這隻線鬼也沒別的地方去,還蹲在電線杆子上,他一看見阿嬌就哆嗦:「您,您還有什麼吩咐沒有?」

  阿嬌笑眯眯的:「你去跟著靳衛東,他要是偷偷的指使人給誣陷項雲黷,你就立刻來告訴我!」

  鬼壓床鬼打牆,總有一種讓他嘗嘗厲害!

  要真的發現是他幹的,阿嬌就決定學學1804那幾個鬼,嚇死靳衛東!

  線鬼跟在靳衛東身後進了家門,江頌怡一走,屋裡亂七八糟的,他捧著飯盒吃飯,沒幾天頭發生出絲絲銀白。

  一邊吃飯還一邊不斷的在發語音,告訴那群寫手,繼續給項雲黷潑髒水,大眾就愛看這些。

  線鬼本來想回去告訴阿嬌,看見書房架子上的玻璃盒子裡,擺了一支鋼筆,這隻筆上散發著濃重的怨氣。

  於是在事發後的第三個晚上,項雲黷帶人敲開了靳衛東的家門,搜索後過,把東西和人都進局裡,一樣一樣問他,他以為這是員警的報復,出去了正好把這個再寫一寫。

  項雲黷拿起那個玻璃盒子:「這個是你的物品嗎?」

  「這是我兒子送給我的,小孩子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你們也懷疑嗎?」

  靳衛東對兒子的清白深信不疑,強調說:「這是他十四歲的時候送給我的,我兒子一直都很乖很孝順,絕不是你們想塑造的那種殺人犯!」

  項雲黷把鋼筆送檢,這支筆靳衛東十分愛惜,收到的時候是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外殼上沒有一點血跡,但鋼筆內圈的鏽漬上檢測出了被害人王浩的DNA。

  「你兒子確實很孝順你,他把他的戰利品送給了你。」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8 01:54 PM

第85章 阿嬌今天施法了嗎?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最後一樣證物,會是在靳衛東的家裡找到的。

  靳陽不是被動搬離開家的,他是主動提出來的。

  他成年了,他需要一個完全私人的空間,靳衛東給兒子買了房子當作他考進大學的獎勵,他的東西以後都是兒子的,早買比晚買還要更省錢。

  但裝修通風要一年,靳陽迫不及待的要住出去,他已經忍耐得太久了。

  江頌怡竭力擺脫靳陽的影響,她不願望再生活在這麼一雙眼睛下,於是她提出了租房:「陽陽學校也遠,他跟那些同學怎麼能住到一塊呢?我們陽陽這麼愛乾淨。」

  靳衛東覺得很有道理,立刻同意租房子,還說要給靳陽請清潔阿姨,怕他在外面吃苦。

  只能這樣,每次江頌怡只能從這種角度來達到她想達到的目的。

  租房清潔工作,都是她一力完成的。

  她沒想到會這麼巧,正好就租在了員警的隔壁。

  她把靳陽的東西都整理起來放到1801,靳陽那間房間她打算改造,十多年終於能過不受影響的日子。

  原來真正的不受影響,是離開這兩父子。

  這鋼筆上的怨氣,跟王浩化為厲鬼時散發出來的一樣,項雲黷只看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不用經過鑒定檢測他就知道,這件東西是屬於王浩的。

  靳衛東坐在審訊室裡,他看項雲黷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瘋子,他也是這麼表達的:「你是不是瘋了?」

  項雲黷看了看他,剛要離開,靳衛東一下跳了起來,他衝上去要抱住項雲黷,他甚至吼起來:「員警打人了,員警打人了。」

  項雲黷在執法的時候確實遇到過這種人,抓毒抓嫖總有那麼幾個,好像嚷嚷那麼兩句,他們就會害怕,不抓人了一樣。

  項雲黷兩隻手舉起來,儘量不接觸到靳衛東的身體,他跟那些嫌疑犯不同,外面的同事進來把靳衛東拉開。

  姜宸火氣最旺,手勁也大,撞掉了靳衛東的眼鏡,眼鏡托在他臉上劃出一個長條來。

  靳衛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但他指著他們所有人:「你們等著,你們等著,你們冤枉我的兒子……」

  話沒說完被人拖下去了,讓他冷靜冷靜。

  小周歎口氣:「得,估計又要說咱們暴力執法,真是頭疼。」

  姜宸臉上怒氣還沒消,就看著項雲黷:「項哥,你這直覺也太牛逼了。」

  項雲黷的直覺一直都比他們更敏銳,有好幾次破案的關鍵證據,都靠著他看起來毫無道理的堅持。

  項雲黷扯著嘴角笑了一下,這一下才發現臉上被撓了一下,這靳衛東的爪子還真利,他伸手一摸,指尖上沾了點血絲。

  小周問:「要不要拘了他,襲警!」

  項雲黷搖搖頭:「先把大事辦了。」父親不肯相信兒子是罪犯,是人之常情,不能再讓媒體模糊焦點,重要的是先把案子辦了。

  阿嬌當了提供線索的幕後英雄,她乖乖坐在項雲黷的辦公室裡,靠牆那塊地方已經快變成她的小天地了,有把舒服的椅子,還有一個放零食的箱子。

  那箱子只要一空,項雲黷就往裡面填東西,保證她不管是什麼時候來,箱子都是滿的。

  辦公室裡一片歡欣,案子終於有了大突破,阿嬌縮在角落裡看著他們高興,她能看見這些人在發自內心高興的時候,身上便會有淡淡的,珍珠色的霧氣。

  與惡念相對的,善念。

  項雲黷一進來,阿嬌就不笑了,她盯著項雲黷臉上的傷口:「這是誰弄的?」

  一付護犢子的模樣,好像只要項雲黷說出一個人名,她就立刻要衝出去替他打一架。

  項雲黷笑了,他拍拍阿嬌的頭:「我沒事兒。」

  他不說實話,有人會說,姜宸氣急了,順嘴就說了出來,阿嬌本來已經想放過靳陽東,既然這樣就先讓他嘗嘗拔舌地獄的厲害。

  她出了警局去找靳衛東。

  靳衛東果然一出大門就開始找媒體,他原來也是個有文化,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中年人,可此時他頭髮蓬亂,神情萎靡,眼袋腫了起來,臉上還有鏡片的劃傷。

  他約來媒體,給他拍照,聲淚俱下的控訴員警是怎麼暴力執法的,又是怎麼欺負他一個「老人」。

  其中一個記了兩段,傾身上前問他:「還有別的嗎?這些都已經不是熱點了。」

  特別是那個姓項的警官,他們挖出來的料是他父親就是員警,還是因公殉職的,他在警校這麼多年都成績優秀,參加工作之後也基本沒有黑點。

  除在今年的那個處分,可這個前一段時間也有報導,當時把破了殺員警案件的項雲黷塑造成了英雄,大家都還有記憶,這時候反口太打臉了。

  他們還想去金穀禦墅採訪韓警官的女兒,被那個小女孩惡狠狠的趕了出來,保安隊長一開始對他們還算客氣,聽說他們是來挖項雲黷的料,娃娃臉氣得通通紅,把他們全趕到社區外。

  靳衛東茫然坐著,他沒想到這些東西這麼快就不夠用了。

  記者催問他:「要是持續寫這些,也行,就是熱度會降低。」

  靳衛東思索了一會,終於說道。

  「我兒子小時候就沒了媽媽,我工作很忙,平時不太能照顧到他,這麼多年,他繼母對他也不上心,一出事就要跟我離婚。」

  最後一張牌,他打了出去。

  繼母,年幼的孩子。

  媒體就像是聞見血腥的惡狼一樣撲了上來,靳衛東花錢請的那些寫手繼續撰文,把靳陽塑造成了一個從小生活在冷暴力中的孩子。

  阿嬌站在落地玻璃外,她看見靳衛東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嘴裡一團一團的黑霧噴出,繞在他的脖子上,漸漸凝聚起來。

  阿嬌歪歪頭,難道他不知道他自己說的話帶著多大的惡念嗎?

  雖然不用她出手,這惡念最後也會反噬他。

  但阿嬌還要是為自己的男朋友討回公道,她伸手一揮施了個小小法術,光圈鑽進靳衛東的耳朵裡,他無意識的動了動頭。

  從今天起只要他闔上眼睛睡覺,夢中就會聽見鬼哭聲,那一家三口的虛影,會伸出手來讓他,把他拽進地獄,讓他償命。

  阿嬌暢想了一下,對自己施的這個小法術感到滿意,一轉身蹦噠著走了。

  靳陽被提審,這回審他的是宮律。

  「這個汽車,是我偷的。」靳陽面對擺出來的證據,冷酷的說道。

  項雲黷在雙面鏡外看著他,他身上那團影子明明已經被捉住了,可才短短幾天,他的肩上又蹲著一隻鬼影。

  已經長出了細長的手腳,就像靳陽的脖子上蹲了一隻小猴子。

  靳陽已經知道對著員警擺那種臉是沒用的,他終於揭掉了面具,每一次展示出了他的真面目:「我喜歡偷東西。」

  「我沒有媽媽,繼母對我也很壞,我羨慕所有幸福的家庭,所以才偷了那家的東西。」

  他和他的爸爸一樣,開始把錯誤都歸結在江頌怡的身上,這是一個現成的,大眾可以理解接受,甚至充滿了惡毒想像的身份——「繼母」。

  「我希望能回到我四歲的時候,媽媽還沒有離開我的時候。」靳陽說著回憶起來,「他過生日的時候還來給我送了一塊蛋糕。」

  宮律馬上反應過來,這說的是王衡衡。

  「他跟他媽媽一起來的,他邀請我跟他玩一會兒,我就拿走了他的小汽車。」

  靳陽編造故事,這是他擅長的。

  宮律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這是一場持久戰,要把他熬垮。

  站起來離開審訊室,晾著他,在雙面鏡外觀察他。

  靳陽一點都沒有不耐煩的樣子,他安然坐著,垂著頭,幾乎一動不動。

  隔了一個小時宮律又進了審訊室,他拿出幾張列印的文稿:「我們在你的電腦裡找了一個檔。」

  是靳陽描寫的「貓女」和「雙生兔男」,從衣著到長相都能夠一一對應。

  靳陽抬起頭,他期待了一個小時,結果他們隻拿出了這些:「我是個作家,我從小就已經顯露出了寫作天賦,我習慣從現實中尋找素材。」

  宮律沒有再問,他又出去了。

  靳陽開始不耐煩,他們找到的都是些沒用的東西,然後他又開始了等待,這次比剛剛的時間要更長,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宮律再次進來,拿出了珍珠耳環。

  這一次他再離開,又隔了幾個小時才又進來,靳陽又渴又餓,還忍受著生理折磨,他到現在都沒上過廁所。

  雙面鏡外項雲黷幾個人吃著泡面,一邊吃一邊觀察他。

  宮律終於帶著滿身的泡面香又進去了,他對靳陽說:「你初中的語文老師是不是姓張?」

  靳陽看著他。

  「是他引導了你的寫作,還誇獎過你有寫作天賦,他鼓勵你們每個月交一篇小作文。」

  「他還是個非常敬業的老師,把學生們的作品都好好保留著,他說如果將來有一天,你們有人成名了,會是一件讓他非常驕傲的事。」

  本來宮律是要拿出鋼筆的,告訴他最後這件證物上檢測出了DNA,但他們接待了一個提供線索的熱心市民。

  這位張老師,帶來了一份手稿。

  靳陽從沒公開發表過的文章,《04號房間》的雛形,手寫的,字跡還很稚嫩,裡面完完整整的描述了那場謀殺案。

  「你很聰明,你描述過那多麼次1804的謀殺案,但你在每一個故事中總是會刪去某些方面的細節,除了你寫的第一個故事。」

  他第一次書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沒有技巧,沒有掩飾,完整的寫了下來,包括殺人順序,和殺人手法。

  其中有警方從未披露過的細節。

  感謝網路媒體的大肆傳播,也要感謝靳衛東找的那個微信公眾號寫手們。

  張老師剛剛學會用智慧手機,他已經退休了,官方媒體沒有報導,新媒體他沒有關注,但他會用微信,他點開了微信長文,從配圖中認出了這個涉案的恐怖小說作家是自己曾經的學生。

  張老師翻出手稿,這麼多年來,有學生寫愛情故事,有學生寫未來幻想,還有學生寫一些他看不懂的漫畫故事,他翻出了靳陽的恐怖小說。

  「你確實從小就顯露出了寫作天賦。」

  鋼筆再加上這份自敘似的文稿,終於可以將靳陽定罪。

  他炫耀,也栽在炫耀上,靳衛東期望用網路推手來操控輿論,也終於自食惡果。

  無可辯駁的兩份鐵證,終於將靳陽繩之以法,在接連忙了幾個通宵之後,他們終於能歇一歇了。

  姜宸問:「這事兒還熱搜著嗎?」

  宋芳點開看了,她笑了一下,搖搖頭:「沒了,」她把滑鼠滑了一圈也沒看見靳陽案的相關新聞:「有個女明星懷孕了。」

  阿嬌在警局外等著項雲黷,項雲黷脫掉滿是煙味的外套,搭在肩上,牽著阿嬌的手帶她回家。

  在巷子口打包了一大份鴨肉飯回去,再準備叫一堆垃圾食品慶祝,阿嬌還時不時看兩眼項雲黷的胡渣,伸手想要摸一把。

  項雲黷回房間洗澡,阿嬌到自己的房間裡換衣服,一打開門,就看見柳萬青坐在床沿。

  她「啪」一下把門給關上了,壓低了聲音:「你,你怎麼到家裡來了!」

  仔細一看,看見柳萬青的腿上鋪著一塊白毛氈,那毛氈看上去軟茸茸的,阿嬌話音剛落,毛氈裡伸出一個頭,頂著兩隻狐狸小尖耳。

  「這是,這是胡瑤?」

  「白毛氈」悲憤的長啾一聲。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8 01:55 PM

第86章 阿嬌今天當鬼修了嗎?

  胡瑤整個身體縮成了一小團兒,她不像隻小狐狸,倒像隻小貓崽子。

  小狐狸弱兮兮的站起來,衝著阿嬌啾啾長叫,四爪無力,才啾了兩聲又「啪」一下趴倒在柳萬青的大腿上,小屁股翹著。

  毛茸茸,阿嬌忍不住想要伸手擼一把,但為了朋友的自尊,她忍住了。

  「她這是怎麼啦?」

  胡瑤一直想修煉成人形,完整的的人形,可她九條尾巴一條也沒修掉,現在好了,她只有一條尾巴了。

  「她,退回了幼年期。」柳萬青的面色很不好看,好不容易就快等她滿一百歲,終於可以下手開吃,她不僅沒長大,還……變小了。

  完完全全就是個幼崽模樣,不知道是不是還要再等一百年,才會重新長大。

  阿嬌愣住了,她伸出手指頭,想要摸一摸胡瑤的小腦袋,胡瑤一個鯉魚打挺,勉強翻了個身,肚皮面對著他們。

  兩隻爪子抱住阿嬌的手指,啃了起來。

  柳萬青用指尖彈了她一下:「你是身體退回幼年期,不是心智退回幼年期。」

  胡瑤兩隻狐狸眼瞪住他,眼仁因為淚花而晶瑩,氣哼哼的從喉嚨裡擠出一嗓子:「啾!」她的百年功法一下化為烏有,過年還怎麼回家!

  胡瑤口不能言,腦子轉得再快也沒用,身體因為受傷,一下回到了幼崽時期,才剛剛長了一條尾巴的時候,一想到還要修煉百年,她就想要痛哭一場。

  「這是留仙宮做的?」阿嬌已經隱隱知道留仙娘娘不是正路成仙的了,可她竟然真的這麼厲害,她不是說自己得供奉不久嗎?

  柳萬青的臉色更差,他看上去又要彈胡瑤的腦袋瓜,可剛一伸手就被胡瑤一把抱住,她津津有味的啃著柳萬青的手指頭。

  「咯吱咯吱」停不下來。

  啾啾,胡瑤一邊啃一邊說著沒人聽懂的狐狸嬰兒語,她在長牙,她想要磨牙。

  功力沒了,心智還在也抵抗不住生理本能,沒一會兒就把柳萬青的手指頭啃得滿是口水,可柳萬青竟然沒有露出一點嫌棄的意思,反而任由她啃著。

  柳萬青對阿嬌說:「我去查探留仙宮時出了些意外。」

  胡瑤不動了,抱著柳萬青的手掌心,把臉埋起來,是她不知輕重,柳萬青去拜見當地城隍的時候,她去了留仙宮。

  大家都是妖怪,身上總有妖氣,似柳萬青這樣的千年妖怪才能做到完全隱藏妖氣。

  胡瑤一探便知這留仙娘娘根本就不是什麼鬼修成仙,她就是一個妖怪,說的那些統統都是騙阿嬌的屁話。

  胡瑤當場就火了,竟然敢跟圓夢司搶生意,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究竟知不知道圓夢司的老大是誰!

  「她竟這麼厲害?」阿嬌驚道,胡瑤可是一百歲的狐狸精了。

  柳萬青看看胡瑤,覺得不能讓阿嬌小看了圓夢司,一指戳戳細茸茸的毛肚子,胡瑤被他戳的啾了一聲。

  「她哪裡見過什麼世面。」狐狸爪子都沒磨尖呢,就敢跟妖打架了。

  這話倒是真的,胡瑤還是隻小狐狸,又長在太平歲月中,當年人類自己打得一團亂,妖精們生存艱難,反而同仇敵愾,只求能夠在這世間長存。

  更何況已經有快七十年,這世間都沒有再開靈智的新妖,種類就隻那麼些,滅絕一種就少一種,妖精的內鬥幾乎已經消失。

  胡瑤從長大到出青丘,可能都沒有見過妖怪們打架。

  大家都成精了,還有什麼天敵不天敵的,現在太平年月,想吃口什麼沒有,小妖怪被家族扔出來歷練,大家看見了還要照顧一下。

  比如那隻黑熊精,他剛偷跑出家門就被抓進了動物園,又因為特別「聰明」,踩皮球踩得好,當了動物小明星,每天有牛奶和水果吃!小朋友們特別喜歡他。

  可在柳萬青的記憶中,遠古時人與妖便紛爭不斷,妖與妖也要搶地盤爭食物,他的本體是柳樹,靠日月精華為食,才沒在成精之初被別的妖怪吃掉。

  胡瑤聽見柳萬青這麼說她,氣憤的啾了一聲!

  他們幾個打一個,他們不要臉!

  而且還是趁她不備,胡瑤本想遞上名帖,政府的事情那當然要走流程了,互相通個氣兒,告訴留仙宮,阿嬌背後那是有靠山的,不是什麼隨便溜達出來的野鬼。

  可誰知留仙那個桃花妖,說翻臉就翻臉,胡瑤還沒來得及自報家門,她竟然想要扣下她來。

  柳萬青去跟城隍打招呼,大家都是公職,他來了城隍的地頭,當然要通報一聲,等感應到胡瑤受傷,飛身趕到的時候,她已經變成了這麼一團小東西。

  柳萬青勃然大怒,他把留仙燒成了一堆桃花柴,留仙宮被夷為平地。

  這事鬧得動靜極大,還得罪了當地的城隍,被城隍告了一狀。

  柳萬青可半點不怕,他這次一去就知道西北不太平,養大了這些山精野怪,放任他們圈信眾得供奉,柳萬青反告了一狀。

  胡瑤可是圓夢司的正式員工,公職人員,地仙這些說白了就是地方組織,跟官方組織對著幹,倒楣的肯定不是他們。

  可胡瑤這百年功力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恢復的。

  何況留仙雖然燒成了柴,但她並不是最厲害的那個,不過是搭起來的門面,背後另有其人,那東西一見勢頭不對就逃走了。

  「你得養她兩天。」柳萬青說道。

  胡瑤死活不肯回圓夢司,也不肯回青丘,鬧騰半天,發現違抗不了柳萬青,她哭了起來。

  她現在這麼小小一隻,吧噠吧噠掉眼淚,柳萬青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柳萬青要去跟城隍打官司,那邊直接投訴到了司長那兒,炸掉留仙宮還影響了留仙村一整個村子的人,他有一堆事情要處理。

  阿嬌看著毛茸茸的胡瑤:「成是成,可她吃什麼呀?」

  這麼小,總不會吃奶吧。

  胡瑤抬起脖子:啾啾!

  這句不用翻譯,柳萬青和阿嬌都明白了,吃雞。

  「我不白收你的人情,我可以教你修煉。」

  柳萬青擺出了一個讓阿嬌不能拒絕的條件,「你既然已經不能順利投胎,那就繼續修煉,他是鬼差,就算你時辰到了,他也一樣能看得見你。」

  不可置信的不是阿嬌,她喜滋滋的點頭答應了。

  反而是胡瑤,她停下了動作,吃驚的看著柳萬青,這可不是她認識的柳木頭,他哪裡會這麼大方?

  柳萬青看懂了胡瑤的眼神,他勾唇一笑,摸了她一把,被她四隻爪子挨個踹了一遍。

  他確實是個睚眥必報的妖精,不管背後是人是妖,目標既然是阿嬌,他就要讓阿嬌越來越強大。

  「等你修成了,就進圓夢司來,你們人鬼也不算殊途。」

  這句話說得阿嬌大為心動,她不用跟項雲黷分開,想投胎就一起走奈何橋,不投胎他也能繼續當鬼差。

  胡瑤的注意力隻短短集中了三秒,又開始啃起柳萬青的手指頭。

  柳萬青抽出手指,在衣服上擦了一下,這一鬼一妖實在太弱了,基本是個人上門來都能把她們打趴下,他想了想,看向了阿嬌胸口的血玉,也就她還有點用處。

  柳萬青解除禁製,楚服飛出血玉,她在玉中修煉,頭已經接得牢牢的,身著深紅麴裾,對阿嬌行了個禮。

  「楚服!」阿嬌伸手想要抱她,被柳萬青阻止了。

  「你現在身負功德光,不能碰她。」

  柳萬青只看了楚服一眼,楚服立刻說道:「我定會保她們平安的。」

  阿嬌雖然不能抱楚服,可她高興的圍著楚服轉圈圈:「太好了,我們一起當鬼修。」

  項雲黷洗完了澡,拿了外賣,看阿嬌還沒從屋裡出來,敲敲門:「吃的來了,你不餓了嗎?」

  阿嬌都高興的忘記了,她摸摸小狐狸,又隔著空氣碰碰楚服:「你們倆都乖乖的,我去買個滋補燉雞給你吃。」

  後一句是對胡瑤說的,她的小奶牙現在啃不動炸雞。

  陶俑侍女很快行動起來,給胡瑤鋪了一個軟毯子做的窩,柳萬青等阿嬌出去,最後摸了一把胡瑤的毛,湊到她耳邊:「你等著我。」

  柳萬青有一件事沒告訴阿嬌,他一下掀平了留仙宮,那些妖怪一個個被打回了原形,嘗胡瑤受過的苦楚。

  其中除了那個桃花妖之外,有好幾個都是墓葬,這東西八成是人,但身上又有草木的氣息。

  胡瑤躺進毛毯裡,一點不知愁,她翻了個身等著吃咕咕滋補雞,伸出舌頭開始給自己舔毛,舔著舔著,身子一癱睡著了。

  阿嬌蹦蹦跳跳下了樓,一下撲進男朋友的懷裡,腦袋蹭來蹭去:「項雲黷,我今天真開心。」

  項雲黷洗了澡,身上還留著清草沐浴露的香味,他揉揉阿嬌的頭:「我也很開心。」

  終於了結了陳年舊案,他坐到沙發上,打開手機搜索新聞,靳陽案的關注一下掉了,估計等到庭審的時候才會再引起議論。

  那些之前還瘋狂轉發評論的網友,好像一下都消失不見了,他們一半去關注某一個女明星懷孕的消息吸引走了,一半去關注另一個女明星離婚的消息。

  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一整天都會是離婚女明星和她丈夫的恩怨情仇。

  就像被風吹來吹去的沙。

  阿嬌咬著雞骨頭,她不滿的去看那些曾經罵過項雲黷是黑警的人又去別的新聞下發表高見,皺著眉頭:「他們都不道歉嗎?」

  項雲黷給她撕了一塊批薩,笑了一下:「不會。」

  阿嬌咬著芝心,拉出長長的絲,鬼心憤憤,造了口業才逃不掉,陰司之中總有一枝筆,把這些都記錄下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8 01:55 PM

第87章 阿嬌今天有良心嗎?

  胡瑤埋著腦袋把咕咕滋補雞裡的雞湯喝了個乾淨。

  兩個陶俑侍女圍著這隻狐狸精轉,一個撕雞肉給她吃,一個給她擦嘴角。

  胡瑤伸頭脖子啾一聲,表情十分滿足:好吃。

  她說的妖語阿嬌聽不懂,但楚服是能聽懂的,她當年在司巫的座下修習巫術,其中便有如何與妖溝通。

  原來被禁錮在血玉裡,終於得到自由,趁著今夜月光大盛,坐在窗前呼吸吐納。

  柳萬青為了胡瑤,十分肯下血本,給了楚服一枝鎮魂柳,助她安神魂,她一直受到炙烤的靈魂總算徹底得到了安寧。

  胡瑤還是幼崽狀態,她吃飽了就發困,目前對她來說最好的修煉就是——睡覺。

  萬籟俱靜,楚服身披月光,緩緩抬頭,望向窗外。

  她在玉中一直無法視物,只憑神魂感知,此時才知,娘娘為何願意待在這裡,這裡和大漢全然不同,頭頂再不是一片長安月了。

  楚服放出神識,探向項雲黷的房間,剛到門口就停下了腳步,她還是厲鬼身,項雲黷既是貴人命格又是鬼差身份,還沒靠近,就已經有絲絲金光威懾她。

  楚服在門前聽見阿嬌的聲音。

  「項雲黷,我今天還是睡這兒好不好?」阿嬌耍賴皮,好聲好氣的跟他商量,「我還是有點怕。」

  阿嬌眨眨眼,她還沒能成功的掉進項雲黷的懷裡呢!

  項雲黷知道她就是在胡扯,靳陽沒抓起來的時候她都不怕,現在人都抓起來了,鬼祟套在拘鬼鏈上,她更不會怕了。

  阿嬌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這個理由不行,於是她又找藉口:「唔,我明天就要出去了,要在外面待兩天呢,我會特別想你的。」

  項雲黷低頭看阿嬌水盈盈的眼睛,明明知道她滿腦子都是歪主意,可依舊讓他心軟了。

  阿嬌穿著鬆鬆的睡衣,粉嫩嫩毛茸茸的,衣服上還印著小兔子圖案,她盤著坐在床上,扣子也不好好扣,領口露出一小截……

  從項雲黷的角度,能夠一直看到衣領裡那道曲線。

  「不行。」

  項雲黷瞬間冷臉,還把阿嬌的被子疊起來,抱到她自己的房間裡去,阿嬌拎著「偷渡」過來的兔子玩偶,急巴巴跟在他身後。

  「項雲黷……」

  可憐巴巴,嬌聲聲的。

  沒用,郎心如鐵。

  項雲黷把她往房間裡一送,飛快的抱了她一下,又鬆開,拳頭緊緊攥著:「你好好睡,明天不是要出去玩嗎?」

  明天是跟姜宓約好的採風郊遊,姜宓知道這幾天警局裡忙成一鍋粥,還特意打電話給項雲黷,說如果他太忙,阿嬌沒人照顧的話,可以送到她家來。

  阿嬌滿臉控訴的看著他把門給關上了。

  「啪噠」一聲響,阿嬌虛踢出一腳,氣哼哼的說:「洗洗洗,洗你的澡去。」

  隔著門,項雲黷也聽見了,他差點腳下一滑,忍耐著不去教訓她,反正每次教訓她,最後話題都會被她給帶跑。

  阿嬌等了等,項大道理竟然沒回來講道理,她知道這下沒指望了。

  繼續氣哼哼,往床上一癱,兩隻腳一疊,伸手擼了一把胡瑤的毛:「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胡瑤張著嘴,舌頭都伸了出來,呼呼睡得香甜,阿嬌把兔子寶寶往胡瑤的懷裡一塞,打開手機,用各種濾鏡給小狐狸寶寶拍了張照片。

  編輯添加夢幻星光泡泡,然後點擊發送,傳給柳萬青。

  柳萬青手機一震,點開是一張蠢狐狸的蠢睡相,一邊繼續聽新助理苗妙妙彙報西北城隍跑司長那兒打小報告的事,一邊點了點螢幕,把這張照片放大了。

  苗妙妙把所有的資料列出來報給柳萬青,鏟平一個留仙宮事小,可這個舉動影響了當地村民的GDP。

  當地人不僅是財運受了影響,與之相關的一切,比如學運、官運、姻緣,全面受到打擊。

  來告狀的不僅是城隍,文昌月老都派人來問過了。

  苗妙妙一邊彙報一邊抬頭:「副司,司長說了,你想辦法恢復了就行,他懶得管。」

  柳萬青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眼睛還盯在手機螢幕上,苗妙妙看他臉色很不好看,又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這回的事兒鬧得可大了,圓夢司成立時間還短,從沒出過這麼大事兒,聽說胡瑤都被送回青丘去養傷了,小命都去了大半條,沒個百八十年的養不回來。

  但這一回柳副司這麼帥氣,讓廣大職員心中都暖洋洋的,跟著個肯替你頂雷的領導已經夠好了,還有一個肯替你炸雷的領導。

  上下一心,把這事兒給扛過去。

  苗妙妙正滿心激動,貓鼻子一動,覺得這氣氛不太對,這還沒到春天呢,怎麼辦公室裡就一股草木生長的盎然春意。

  柳萬青把照片保存在相冊裡,兩隻手搭在辦公桌上,抬抬眼鏡:「你繼續說。」

  阿嬌幹完這件大事,翻個身睡了,柳萬青說了,她誤打誤撞,運氣很好,竟然走對了人修的路子。

  攢功德,積福報,只要再把功德金光加持修煉,就會一日千裏。

  阿嬌樂滋滋的,摸著血玉跟楚服說一聲晚安,蓋上被子睡著了。

  楚服等阿嬌睡了才又出現,她給自己點上香燭,既滋養鬼身又安定神魂,然後將她剛剛截取的一點月陰,提煉出精華,緩緩注入胡瑤的體內。

  這是她跟柳萬青的交換條件。

  等一個周息過了,楚服睜開眼睛,看見阿嬌半張臉埋在小羊枕頭裡,白腳丫子伸在被子外,她不能碰她,剛要施法術,替阿嬌把被子蓋好。

  便聽見門輕響一聲,項雲黷進來了。

  他一進來就歎口氣,窗也沒關,窗簾也沒拉,手和腳都伸在被子外,睡起覺來也不乖。

  歎完又輕笑,把窗關上,又替阿嬌掖好被角,手指頭在她唇上輕輕刮了一下,算是吻她,坐在床邊看了她一邊,起身出去了。

  楚服盯著項雲黷的一舉一動,直到他出去,她才又現身,目光複雜的盯著門,怪不得娘娘再不想念大漢了。

  她在大漢沒得到的,在這裡都得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阿嬌就醒來了,她雖然睡得少,可精神極佳,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摸摸胸前的血玉:「早呀,楚服。」

  楚服在血玉中跟阿嬌問早。

  今天要出去玩,要穿新衣服,阿嬌在衣櫃前磨蹭了半天,楚服坐在床沿上,胡瑤趴著,看阿嬌試了一件又一件,把亂七八糟的各種東西塞進了一隻大箱子裡。

  她要出去住兩個晚上呢,什麼都要帶著!

  項雲黷看見阿嬌背著書包,扛著大箱子下樓的時候,差點以為她不是要去郊遊,而是要離家出走。

  「你,要帶這麼多東西?」

  「嗯。」被子枕頭小毛毯子,各種化妝品,還有三天裡要換的衣服,吹風機洗臉器電動牙刷,保證自己走到哪裡都是一個精緻女鬼。

  「好吧。」項雲黷把她的大箱子接過去,塞給她兩千塊錢,「想吃什麼買什麼就用這個,要是提前想走,你就打電話給我,知道嗎?」

  阿嬌瞥他一眼,現在知道捨不得她了,昨天晚上還要把她趕出房門。

  《愛情三十六計》第十八計若即若離,分開才是讓他思念你的最好辦法。

  於是阿嬌表現的滿不在乎:「放心吧,我會好好玩的。」

  她硬撐著,一直到項雲黷把她送到集合點,她都在嘰嘰喳喳的說外面會有多好玩,上車之前揮了揮手:「我走了。」

  項雲黷替她把行李搬進車中,又跟姜宓打招呼,還請同車的人照顧照顧她。

  阿嬌偷偷在視窗看他,看到他拜託了一圈人,這才上車準備去警局,阿嬌鼓著嘴,扭過頭,打開平板看電影。

  項雲黷坐上車,卻沒立刻開走,從這裡還能看見她。

  看到她坐在靠窗位上看電影,一眼都沒往車窗外看,這個小沒良心的!

  等大巴發車,阿嬌拉開了包的拉鍊,看見裝在裡面的零食少了一半,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鑽在裡面。

  她伸手一拎,把胡瑤拎了出來:「你什麼時候鑽進來的?」

  姜宓跟同學們說完話,坐到阿嬌身邊,一看見毛茸茸的胡瑤問:「這是你養的小貓?」

  「嗯。」只好委屈它先當貓,「也不知道怎麼鑽進包裡來了。」

  叢靜幾個都以為阿嬌是姜宓的妹妹,看見小動物都湊過來,想要摸摸胡瑤。

  胡瑤比昨天長大了一點,她凶巴巴的嗞著牙,預備嚇唬嚇唬這些人類,她長大嘴怒吼一聲「啾」。

  為了給她留點面子,阿嬌把她塞回了背包裡。

  在後面坐了一會兒,就不斷有男生送零食和水果來給姜宓,從頭走到後面,看上去是分給大家的,但走到姜宓面前的時候,把一盒水果都給了姜宓:「我洗乾淨的。」

  姜宓伸手接過:「謝謝。」

  阿嬌眼睛轉來轉去,這個男生喜歡姜宓,他一走,阿嬌就湊過去八卦:「他喜歡你啊。」

  姜宓剛剛還大大方方的,聽見阿嬌這麼問臉反而紅起來:「別胡說。」

  阿嬌噘噘嘴,她才沒胡說呢,一看那個男生就是心動的不得了的樣子,阿嬌自覺跟姜宓也是好朋友了,對她說:「那人不行,太嫩了,你得找個年紀大一點的。」

  姜宓「撲哧」笑出聲來,伸手拍拍阿嬌:「你才多大,你懂……」

  本來想說你懂什麼,轉念一想,阿嬌的戀愛經驗比她要豐富,剛剛項雲黷那個樣子,請她每天發定位報平安,說這些事就算交待了阿嬌,她也會忘的理直氣壯。

  姜宓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還能看見項雲黷這個樣子。

  他越是這麼表現,姜宓就越是慶倖自己抽身早,再冷的男人,愛不愛你也是一目了然。

  阿嬌說著說著想項雲黷了,剛剛應該好好撒撒嬌的,起碼要個抱抱,她拿出手機,發了一條朋友圈。

  【郊遊真開心】

  項雲黷到了警局點開一看,咬牙切齒,小沒良心的!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8 01:56 PM

第88章 阿嬌今天郊遊了嗎?

  全辦公室除了項雲黷之外,每個人臉上都有種輕鬆的笑意。

  項雲黷再一刷,宋芳已經給阿嬌點了贊,於是他也默默給小沒良心的點了個贊。

  姜宸幾個都已經準備好出去搓一頓了,原來回回都不叫宮律,這回把宮律也給叫上,吃火鍋擼串去。

  宋芳挺著大肚子:「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你們玩得高興點。」

  宮律給她開了幾天假,讓她回家好好休息。

  姜宸湊到項雲黷身邊,悄聲問他:「項哥?這回是不是穩了?」

  「什麼穩了?」

  「老江那事兒,你是不是要跟著升去總局啊?真有了信你可別瞞著我們,我得跟你好好喝一個。」

  老江確實問過他,上面的有了意向,等王局退了之後,就把老江提上去,到總局當局長,老江想帶自己人去。

  項雲黷還在考慮,因為老江同一時間提出來,讓他週末去家裡吃個飯:「這幾個月也辛苦你了,來家裡吃個便飯。」

  同時還有一句,說他女兒從京市畢業回來了。

  江局長夫人,再次準備問題,原來那位一米六五中等體態的黃小姐,早就已經結了婚,孩子都四五歲了,項雲黷單著單著,就等到了江局長千金畢業。

  項雲黷記憶裡,江萌還是個小女孩呢,幾年前去江局長家,小女孩才讀高中,太小了。

  轉念一想,阿嬌也才高中。

  ……

  「週末你有空沒有?」項雲黷問。

  姜宸笑了:「真有好事啊?」

  「嗯,帶你吃飯去。」

  姜宸還不知道項雲黷要把他推銷出去,答應了一聲,項雲黷看看姜宸的樣子說:「你週末穿好點。」

  「呵!要下館子啊!」姜宸決定週末穿得體面點。

  宮律從辦公室外進來,敲了敲門:「會議室,開會。」

  做個最後的總結,後續就是司法量刑的事了,跟他們關係不大。

  靳陽的十四歲時的那份手稿,經過筆跡鑒定,雖然他的那份手稿上沒有時間,但一同收上去作業裡有。

  可以經過分析,證明他交稿的時間,就在案發的那一周。

  案件還未披露,靳陽就已經寫下了整個故事。

  張老師也錄了口供,他想到自己還曾經誇獎過這個故事,雖然老先生並不喜歡恐怖小說,但他鼓勵了他的學生,說他很有寫作天份。

  老先生坐在那兒,頭髮花白,目光沉痛:「我記得他一直是個很安靜的孩子,我當時竟然一點都沒有聯想過。」

  他一點也沒想到,這個他驚歎過的恐怖故事,會是後來報紙新聞裡報導的滅門案的兇手「自敘」。

  張老師還記得,畢業的時候他還送了一本自己出的書給靳陽,鼓勵他繼續寫作。

  項雲黷坐在張老師對面:「您的鼓勵是對的,如果不是您鼓勵他,他可能不會繼續寫作,他可能不會到人前講述他的故事,那麼這件事,可能會更晚才被發現。」

  也可能永遠都發現不了,直到他再一次作案。

  張老師脫下老花鏡,覺得受到了一點安慰。

  靳衛東還不放棄希望,他把江頌怡拋出來,打最後一張同情牌,但這件事的熱度大不如前了。

  在警方還沒有找到確鑿的證據之前,記者媒體得到的官方回答一直是「案情尚未清晰,不便透露更多細節。」

  所以記者媒體們才敢這麼狂轟亂炸。

  等找到了證據,官方的口吻一下強硬起來,直接告訴所有關注案情的媒體,「本案已經取得了重大突破。」

  這就是說警方已經找到證據了,反正已經收割了一波關注,媒體們拍著翅膀,去尋找下一個新聞。

  江頌怡痛苦萬分,她萬萬沒想到靳衛東會這樣對她,她的電話更是被打到只能換號,連她的工作單位都被媒體記者團團圍住。

  原來那些誇獎她是個好媽媽,沒有因為靳陽不是自己的孩子,就對他不好的人們,又換了另一張嘴臉。

  「要是她沒問題,那個孩子怎麼會這樣?」

  「有了後媽就有後爹,外面裝得再怎麼好,家裡怎麼樣別人怎麼知道呢。」

  把成年的十九歲的靳陽說成孩子,好像他的一切都是江頌怡造就的。

  這把江頌怡最後一點對靳衛東的感情都給磨掉了,她請了律師,除了要打名譽官司之外,還要打離婚官司,就算是為了她自己,她也要討到公道。

  靳衛東一夜老了十幾歲,江頌怡本來就比他年輕,這麼看上去就像是兩代人,他終於明白兒子是撈不出來了,他說:「頌怡,我也是沒辦法,只要能救陽陽,割我的肉都行。」

  可他沒割他自己的肉,他拿刀割了別人的肉。

  江頌怡的爸爸媽媽都年紀大了,還要受到這種閒言碎語的折磨,江頌怡一點都沒有心軟:「你等著打官司吧。」

  姜宸往視窗一探,這才過了半天,那些記者就潮水一樣的退走了,他們點開新聞,娛樂頭條又換了。

  著名影星章荻小姐,因病回到江城修養。

  永遠是娛樂新聞更有流量。

  這些記者又紛紛跑去蹲機場,兵分幾路,守在章荻的江景公寓外,希望能拍到獨家照片,賣個好價錢。

  結果是靳衛東一生積蓄花掉大半,窘迫到要賣掉房子,出了這樣的事,大部分的朋友都不再跟他來往,妻子又要離婚。

  靳衛東受不了這個打擊,還想申請見一見兒子,可看見的完全不是他心目中的兒子。

  靳陽冷眼看他:「你有什麼用?你不是說會替我想辦法嗎?」

  靳衛東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自己乖巧的兒子,他徹底垮掉,病倒了。

  江城開車到吳鎮,大約要一個半小時。

  那裡因為特殊的地理環境,天一陰,整個鎮子便籠罩在淡淡的霧氣中,石板橋寬河灘還有兩邊農田,和遠處的山山水水,是很多藝術愛好者們採風的首選。

  現在又是秋天,山間紅黃點綴,是攝影繪畫的好時間。

  阿嬌頭靠在姜宓肩上,懷裡抱著胡瑤,舒舒服服睡了一路,到吳鎮外才醒,一睜眼就看見車窗外的大槐樹和石板橋。

  大家紛紛拎著行李下了車,這次採風男女各一半,因為車位和住宿都有空缺,姜宓才帶了阿嬌來。

  大家背畫架的背畫架,拎行李的拎行李。

  阿嬌雖然沒有畫架,可她有一個巨大的行李箱,她長得實在漂亮,有兩個男生走到她面前,要替她拎行李。

  阿嬌是慣受人侍奉的,並不覺得有什麼,可她箱子裡塞的東西太多了,那兩個男人,沒能拎起來。

  姜宓有些發愁:「要不然你拿些日常用品,裝到我包裡,先用起來。」

  阿嬌豪氣的一揮手:「不用,我自己來。」

  單手拎起了大箱子,一路走還一路扭頭看風景,看見姜宓背著畫架和背包,手裡還拎著一袋項雲黷給的零食,伸出手來:「我來幫你拎一個。」

  ……

  本來阿嬌這麼嬌滴滴的女孩兒,帶了這麼大個箱子出來,入村口還要走一長條石子路,幾個女孩都站得遠遠的看著她。

  現在看見她的細胳膊細腿,竟然拎了這麼重的箱子,都偷笑那兩個男生:「你們倆不是吧,連人家小姑娘的臂力都比不過,逗人玩啊?」

  這兩個本來就是團隊裡愛鬧騰的,可兩個男生直定定看著阿嬌,原來以為是嬌小美女,結果是個金剛芭比。

  阿嬌一個人拎著箱子雄糾糾的走在最前面,走到哪兒覺得風景好看就拍下來,準備發給項雲黷。

  他可辛苦了,沒得玩,又累,還沒錢。

  越是往裡走,阿嬌就越是舒暢,這個地方靈氣濃鬱。

  不僅是她深吸了一口氣,胡瑤也從背包裡探出頭來,深深吸上一口,狐狸爪子一滑,又掉進了包裡。

  阿嬌輕輕叫了一聲楚服:你要是在這裡修煉,是不是能事半功倍?

  楚服低應一聲,告訴阿嬌她去山間多吸幾口靈氣,從血玉中飛身出來,消失在霧色淡掩的山間。

  一行人走到鎮上的民宿,兩人一間屋子,阿嬌當然是跟姜宓住,她還在慢慢悠悠的收拾行李呢。

  別的人已經背上相機畫架出門去了,這時候爬爬山還能畫上幾個小時。

  民宿包她們的三餐,讓他們按時回來吃飯,然後又跟姜宓說:「咱們這個鎮子秋天是美,但一到晚上就起濃霧,你們一看太陽要落山就趕緊回來。」

  說著指指民宿門口的燈籠:「每家的燈不一樣,認這個行就。」

  阿嬌抱著小狐狸,跟在姜宓身後,溜溜噠噠踩在古鎮的石板路上,每隔一段就在賣好吃的的,醬兔腿兒冰涼粉還有大圓蹄。

  阿嬌買了一袋兔腿,一邊走一邊啃,村裡的幾隻大黃狗跟著她,阿嬌隨手給了它幾根。

  這裡寧靜安詳,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著一盞八卦燈,姜宓告訴阿嬌:「據說爬到最頂上的山峰往下看這個鎮子,會是個完整的八卦形。」

  阿嬌覺得有意思,她想去看看。

  姜宓溫言道:「馬上要吃晚飯了,現在爬山也來不及了,明天一早我們再去。」

  阿嬌很好哄,點頭同意了,在這個鎮子裡繞了一圈,吃了各種小吃點心,還看人撈了魚,這才美滋滋的跟在姜宓身後回民宿去。

  民宿的院子裡擺了個圓桌,一共十個人,到了八個,叢靜和謝飛沒回來。打電話問兩人,說要再畫一會兒,晚飯自己解決。

  阿嬌喜歡老闆娘的手藝和自己做的臘肉腸,直接塞了錢給她,讓她單獨蒸兩串,給胡瑤加餐。

  吃完飯大家還圍在院子裡打牌,阿嬌抱著小狐狸去露臺上想去曬月亮。

  可天越暗,霧就越是濃,幾乎把月亮都遮蔽住了,風吹過時,才能看見夜幕間點點星光,阿嬌打了個哈欠想睡了。

  往下一看,姜宓幾個準備出門找人,叢靜和謝飛的電話打不通,已經快九點了,兩人還沒回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8 01:57 PM

第89章 阿嬌今天找人了嗎?

  叢靜是姜宓的室友閨蜜,本來她要跟姜宓住一間屋子的,但姜宓帶著阿嬌這個小尾巴,阿嬌的東西又實在太多,光拆箱子都花了半天,她才背著畫夾跟謝飛一起出去畫畫了。

  謝飛正在追求叢靜。

  叢靜上一個男朋友,十分迷戀陳仰正那些學說,跟叢靜談戀愛以來,就一直在她身上作實驗。

  陳仰正被抓之後,他的那些資料和實驗筆記都被員警當作證據收走,裡面就有關於叢靜的,她去警局看到這一切才知道一直被男朋友當成實驗品。

  這讓她感覺受到傷害,到現在還沒走出來,謝飛人很體貼,一直在追求她,哄她開心。

  叢靜漸漸比原來要開心了,臉上也有了笑意。

  兩人沒回來,幾個同學還打趣他們,說不定回來的時候就多了一對情侶了,可到現在還不見人,姜宓有些擔心。

  這個鎮子十分古樸,保留著當年的原貌,建築都是明清風格的,但格局還是千年前的。

  據說前段時間鎮政府想搞酒吧一條街,想打造成小麗江,但鎮上的老人集體抗議,說絕對不能破壞了本地的風水。

  酒吧街是沒蓋成,但工動了一半,後來是村裡的老人往施工的地方一躺,才不得已停了工。

  地產公司的人天天過來做工作,一半人是同意的,他們能拿到補償金。

  開民宿和小吃店的鎮上只有那麼幾家,一直都是客滿狀態,地產公司就拋出了優惠政策,說可以擴大經營,到時招商引資,還怕整個鎮子不紅火?

  來的時候他們就看到左半邊路上坑坑窪窪的,萬一兩個人不熟悉路,霧又這麼大,繞到那條空街上,掉坑裡了怎麼辦。

  姜宓穿上外套就要出去,老闆娘攔住他們:「不用你們去,讓我爸去。」

  老闆娘獨自開店,只有一個老父親,那位老人家早上就在院子裡曬太陽,看上去都八十了,幾個學生一聽就面面相覷。

  外面天黑路滑,怎麼能讓個老人去,他們趕緊拒絕,老闆娘笑了一下:「這點路他都走了六十多年了,你們路熟還是他路熟,沒事兒。」

  村裡條條道道都是窄巷子,依房而建,曲曲折折,從這一頭看不到那一頭,非得穿過去才知道是哪條路,他們出去,再走丟兩個,那就更找不著了。

  老闆娘拿了個竹杈,把掛在店堂裡的燈籠取下來,摸出一截蠟燭,把燈給點上,交給父親,讓他出門找人,對學生們說:「行啦,你們玩吧。」

  他們一看這個燈,更不相信老闆娘了,紛紛拿出自己準備的手電筒:「用這個吧,這個照得遠。」

  一個紙燈籠,就能照亮腳下這巴掌大的地方,拿這個出去找人,跟摸黑有什麼區別。

  阿嬌站在露臺上看著,看見這燈籠一點起來,火星「簇」一下亮了,別人看不見,在她眼中這光芒在黑夜之中無比醒目。

  阿嬌幾步跳下樓梯:「這個燈籠比你們的手電筒照的遠。」

  老爺爺看了阿嬌一眼,點點頭:「還是女娃娃眼睛靈。」

  老爺爺手裡提著紙燈籠,往外頭一邁,幾個人跟在他身後,屋裡還好,站在街上前後都是霧茫茫的,這跟網的那些照片都不一樣。

  老闆娘說:「今年的霧是比往年大得多。」

  餘下八個人裡,有三個是男生,五個是女生,幾個男生說:「這樣,我們派兩個人跟過去,留一個陪著你們。」

  老闆娘也沒辦法,看他們幾個折騰,往屋裡一鑽,煮起姜湯來,萬一人要是淋了雨受了寒,還是得喝些老姜湯。

  這也確實是個辦法,他們幾步跟上老爺爺,往濃霧中走去了。

  阿嬌繼續點開平板看電影,她既沒感覺到這裡有妖氣,也沒感覺到這裡有鬼氣,把胡瑤從口袋裡掏出來,問她:「你覺得有妖氣嗎?」

  男生聽見阿嬌說話,笑了一下:「你愛看這類的漫畫啊?」

  胡瑤瞥他一眼,無知的人類。

  到九點半,大家越等越焦急,都想再出去找找,分成兩派意見,還沒等爭論出個結果來,人就回來了。

  兩個男生一個架著謝飛,一個架著叢靜,他們倆還真拐錯了地方,好像是掉到水坑裡了,濕淋淋的,叢靜還把腳給扭傷了。

  找到他們的時候,謝飛扶著叢靜,兩人一扭一拐的在長街上找路,男生大喊他們倆的名字,可他們倆就像聽不見一樣,還埋頭往前走。

  老爺爺健步如飛,飛快趕上他們,一巴掌拍在他們頭上:「後生!」

  兩人被這一喝,猛然回過神來。

  謝飛前後一望,覺得這根本不是他們剛剛在走的那條路,門口所有的燈籠都長得一個樣,他們倆想找民宿的燈,可怎麼也找不著。

  謝飛還有力氣跟他們說話,他感覺自己在霧裡已經走了七八個小時了,整個人就跟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問:「到底在哪兒啊?」

  兩個男生指指身後,老爺爺的腿腳還真是好,他們倆一開始還想走慢點,照顧照顧老人,結果不邁開大步根本就跟不上他。

  老爺爺提溜著燈籠衝他們笑笑:「我每天早上都要爬山。」

  謝飛還有力氣,叢靜扭了腳,臉色蒼白,話也不說,兩個男生見狀趕緊把他們扶回客棧去,老闆娘一人給盛了一碗姜湯。

  那湯端到眼前都刺鼻,聞上去就辣得不行,謝飛捏著鼻子喝了,叢靜卻喝不下,沾沾唇就要吐,姜宓拍著她的背,扶她到房間。

  叢靜走過阿嬌身前的時候,阿嬌蹙蹙眉頭,她覺得叢靜身上不對勁,可到底哪兒不對勁又說不出來。

  姜宓搬去跟叢靜一間屋子,夜裡方便照顧她,對阿嬌說:「我要照顧從靜,你自己能乖乖待著嗎?」

  阿嬌點點頭,她從來都是最乖的。

  楚服還沒回來,阿嬌有點擔心了,她打開木質窗,望著濃霧遮蔽的山頂,托著腮等楚服回來。

  她心裡擔心楚服,就忘了給項雲黷打電話。

  項雲黷捏著手機等了半天,知道這個小沒良心的肯定是把自己忘記了,給她打了過去。

  阿嬌看到來電人照片,才想起自己把項雲黷給忘了,她一接起電話就用急巴巴的聲音說:「項雲黷,我們有人迷路啦!」

  項雲黷果然轉移了注意力,順著她的話問:「怎麼回事?人找到了嗎?」

  「找到了,腳都扭壞了。」阿嬌說完又馬上賣乖,「我肯定是不會亂跑的,也不會扭壞腳的。」

  ……

  項雲黷這下明白了,她沒想他,所以才慌張扯起別的來。

  於是他也說一說今天發生的事:「江局請我週末去他家吃飯。」

  阿嬌拆零食。

  「他說我最近辛苦了。」

  阿嬌戳了一瓶AD鈣奶。

  「他女兒畢業回來了。」

  阿嬌停下嘴,杏眼圓瞪,項雲黷看見她這樣,滿足了,他故意停頓一下。

  「那你去嗎?」阿嬌問。

  「去。」項雲黷忍耐著笑意,想再逗逗阿嬌,讓她也想一想他。

  阿嬌鼓著臉問:「你真的要去?」

  「去……」他剛要說要帶姜宸去,視頻電話就被掛斷了。

  項雲黷盯著黑漆漆的螢幕,知道阿嬌這是真的生氣了,趕緊打過去,對方根本不接聽,又發消息給阿嬌,顯示拒收。

  小姑娘把他給拉黑了。

  ……

  項雲黷看著螢幕,人那麼點兒,醋勁這麼大。

  阿嬌氣得一下把奶瓶給捏扁了,她往外一看,看見有個白乎乎的人影,扒在拐角屋子的窗口,正往窗子裡看。

  現在已經很晚了,大家都折騰了一夜,明天一早還要起來爬山,早就已經睡了,只留下院子裡和走廊上還點著兩盞燈。

  這麼大半夜的,會是誰?

  阿嬌定晴一瞧,竟是叢靜,長髮披在身後,臉上迷迷懵懵,她這麼晚溜達出來幹什麼?

  叢靜看完一間窗口,又飛快躥到下一間去,阿嬌一下想起來了,她的腳扭了!連路都不能走,還是一個男生把她背上樓的!

  阿嬌眨巴眨巴眼睛,把胡瑤從枕頭上拎了起來。

  胡瑤張著嘴打呼嚕,怎麼撓都不醒,阿嬌住在第五間,那東西就快過來了。

  第四間裡住著真叢靜和姜宓,阿嬌決定挺身而出,拯救他們,她做好了準備,等那東西探頭進窗子,她就一把揪住這東西的腦袋!

  剛準備動手,隔壁屋子就一聲響動,燈一下打開了,姜宓一聲驚呼,幾間屋子的燈跟著打開,大家都起來看發生了什麼事兒。

  那東西還沒來得及扒窗子,就被燈光嚇跑了。

  叢靜半夜發起了高燒,從床上滾了下來,她的嘴裡還一直在說胡話。

  幾個男生想把她送到醫院去,可外面天這麼黑,霧這麼濃,還有幾個小時就天亮了,等到天亮再把她送走比較安全。

  姜宓找出退燒藥喂叢靜吃下去。

  阿嬌主動跟她們住在一起,那個白影要是再來,她可不會這麼放過。

  一夜都很安靜,除了叢靜時不時的說上兩句胡話之外,後半夜她慢慢好了,燒也退了,人也睡得安穩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看到叢靜的燒退了,都讓她待在房間裡休息,他們還要去河邊山上畫畫。

  姜宓一夜都沒好好休息,眼圈青灰,也在房間裡睡覺,阿嬌白日無事,跑去山上找楚服,這一天一夜,她是不是功力大漲。

  整個鎮子一沐浴在陽光下,霧氣便散了,拍出來的照片都比昨天漂亮得多。

  阿嬌給自己拍了好幾張漂亮的照片,發了朋友圈,又把項雲黷從黑名裡拉出來,氣死他!

  村裡的狗們已經認識阿嬌了,跟在她身後等著吃兔子腿,阿嬌手裡拎著一根兔腿,身後跟著七八條狗,嘴裡都叼著一根兔腿,大搖大擺,十分風光。

  等到中午回去吃飯的時候,老闆娘告訴他們,叢靜和姜宓結伴出門去了,出去了一個上午,到現在還沒回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8 01:58 PM

第90章 【聖誕新年番外】

  一到12月,一中各個班的同學們就開始策劃新年演出。

  每個班級都要出一個節目,從三十多個班級節目中,選出十個節目來參演元旦演出。

  十班學習成績差,所以文體活動的成績就比較突出,去年是鄭安妮編排的舞蹈,今年文藝委員一把通知發下來,幾個人就圍住了鄭安妮:「今年咱們一定要拿第一!」

  就像春晚那樣,每年都會選一個觀眾最喜愛的節目,去年十班的舞蹈節目就差那幾十票,排在了第二。

  輸給了高二七班。

  今年她們卯足了勁,提前一個月就開始排練,排演了一段民族舞。

  可等節目上報,才知道七班也報了民族舞,比她們要早報,連用的音樂都是一樣的。

  鄭安妮傻了眼,跑到舞蹈教室一看,不僅舞蹈完全撞車,跳得比她們還要好。

  沈麗娜咬牙切齒:「宋菁就是故意的,去年我們就說今年要跳民族舞,她們也跳民族舞。」

  等沈麗娜打聽一圈回來就更氣了了,宋菁跑去舞蹈學院,找了一個老師來替她們編舞,租了全套的舞衣,幾個女孩穿著傣族長裙,勾出身體的曲線,戴著鬥笠,特色鮮明的音樂一響起來,那幾個女兒一步一步挪到臺上。

  動作簡單,只要練到整齊劃一,在再鬥笠上玩些花樣,每個音樂定格的時候擺出不一樣的造型,不比就已經輸了。

  去年兩個班級的女生因為排舞占場地的事兒,就沒少鬧過矛盾,去找七班理論的時候,宋菁笑一笑:「你們要是早點報不就沒事了嗎。」

  鄭安妮她們苦練了那麼久,連台都不能上:「她們就是故意的,我們的音樂都放了這麼多遍了,她們能沒聽見?」

  等宋菁一張穿著傣族裙,拿著鬥笠的照片在校園論壇上火起來的時候,鄭安妮整個氣炸了,拉著全部的女生找上門理論。

  經過一番大型扯頭花比賽之後,老師罵了她們一頓,說她們自己不早點報節目,後報的就要改。

  幾個女孩在教室裡挨聲歎氣,阿嬌手肘上跨著個塑膠袋,從教室外面進來,袋子裡裝著各種零食。

  鄭安妮看到她,眼睛就一亮,陳嬌沒來這前,宋菁是校花的有力競爭者。

  陳嬌一來,對不起,沒有競爭者了。

  成績好,人漂亮,性格高冷,家裡有錢,一人囊括所有人設。

  鄭安妮大著膽子,一下攔住了她:「陳……陳嬌。」

  阿嬌懶洋洋瞥她一眼,往她手裡塞了一把糖,繞過她又想往裡去,鄭安妮緊跟在後問她:「你……你會跳舞嗎?」

  那些投票給宋菁的,一大半都是男生,要是陳嬌上去跳舞,那幾乎就沒有什麼懸念了。

  阿嬌搖搖頭:「不會。」

  幾個女孩都不敢相信的看著她,她看上去就像是會跳舞的樣子,雖然神情萬分囂張,但儀態極好,看上去就像隻驕傲高貴的天鵝,沈麗娜還偷偷學過她走路。

  她們都以為陳嬌肯定會跳芭蕾,而且肯定跳得不錯。

  「但我會彈琴。」

  鄭安妮眼睛更亮了,鋼琴獨奏那也很好,讓陳嬌穿上潔白的長紗裙,戴上天使翅膀,坐著彈一段鋼琴曲,比如《少女的祈禱》之類的。

  大家也一樣穿上紗裙,出來繞著她轉幾圈,最後把她推到中心,再製造點泡泡之類的夢幻效果,絕殺!

  鄭安妮已經在心裡開始編排起這個舞蹈了,沈麗娜也很快借來了音樂器的鑰匙,大家拉著阿嬌想聽她去彈一段。

  阿嬌戳戳黑白琴鍵,問:「這是什麼?」

  「你不是說,你會彈琴嗎?」她不會是胡說八道的吧。

  「這是什麼琴。」阿嬌指指音樂教室牆上掛著的樂器照片:「這才是琴。」

  幾個女孩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見一張照片,上面印著一把她們都不認識的琴。

  鄭安妮湊進了,這個兩字她有印象,語文書上有教過:「箜篌。」

  ……

  「刷」的一下,大家齊齊看向阿嬌,鄭安妮把手放在胸前:「穩了穩了穩了。」

  大佬啊,你的人設永不倒。

  十班報了一個新節目,隻寫了古典舞兩個字,七班派人來打探了半天,一個字也沒打聽出來,就連彩排的時候,都絕不許人看。

  離選節目只有兩周時間了,七班幾個女孩都在猜測十班到底跳什麼舞,這點時間,說不定連新節目都來不及排好,根本就不能入選。

  選節目那一天,鄭安妮把她們的節目換到最後一個,保證不讓任何人看見。

  直到元旦演出的那一天。

  小品類多是模仿,相聲類也還是去年那些選手們,高三基本屬於放棄,就坐在下面難得休息休息。

  七班的節目先出來,十幾個女孩穿著傣族長裙,螢幕投影出一片綠竹,還造了幾個假景,在婉轉柔美的音樂聲中交錯踏歌出現。

  十班在候場,派前鋒打探敵情,把她們跳舞那一段給錄下來,鄭安妮看了一眼,勉強稱讚:「是比我們原來排的那個好點吧。」

  但絕對比不上現在這一個。

  十班的舞蹈被放在最後幾個節目,大家都有些疲勞了,看演出也沒有一開始那麼精神集中,打遊戲的打遊戲,吃零食的吃零食,手上的節目單差不多都都翻完了。

  舞臺上「咚」一聲,響起了鼓聲,接著是兵甲聲。

  隔著幕布都能聽見戰火。

  鄭安妮也找了一個舞蹈老師,大家把壓歲錢都給花掉了,兩周裡排出這麼一支舞,幾乎全班出動。

  不是要整齊劃一麼,他們就搞個大的。

  等幕布徐徐拉開,穿著甲衣的十班男生們拿著長矛列隊,舞著長矛擺了兩個殺敵的動作,整個大禮堂,氣氛一下子炒熱了。

  前半場完全是男生們在表演,動作簡單,但充滿了陽剛之氣。

  音樂拍子一停,甲兵們向後臺退去,鄭安妮幾個女孩穿著曲裾,手執孔雀羽毛的長宮扇,後面跟著四個兵甲,他們抬著一個木製方台,一步一頓,讓人把目光全集中到高臺上。

  音樂短暫停頓,木台已經抬到了舞臺的中央,但上面空無一人。

  所有演員的動作都跟著一起停了,整個禮堂鴉雀無聲。

  突然傳來幾下撥弦聲,從舞臺的上方傳出來,觀眾全都抬頭找這個音樂的來源,看見一個穿深紅麴裾的少女坐在舞臺上空,一個懸起的秋千上。

  她手裡抱著一把琴,音樂便是從這把琴上傳出來的。

  本來以下那個秋千會緩緩下降,將少女傳送到高臺上,然後她會跳一支舞。

  少女的臉上面無表情,她幾乎是倨傲的掃了一眼台下的觀眾,飛身躍下,微風拂起舞衣,頭上金冠綴珠,在燈光下閃爍。

  「哇」的一聲,禮堂中此起彼伏,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場舞蹈,猜測她下一步要幹什麼。

  阿嬌輕悄悄的跳到舞臺上,背對著觀眾,緩緩轉身,跪坐下來,又一次彈起了手中那把琴。

  連她手裡的琴都是大家沒見過的,雕龍漆金,彩色絲線垂在裙上,指尖一動便傳出古韻悠長的琴音。

  阿嬌彈琴的時候,女生們將扇交給男生帶下臺去,在高臺前跳舞,幾個簡單的甩袖動作,每一定格,螢幕後就會有一付古舞人圖。

  演出一完全場掌聲久經不歇。

  宋菁幾個回過神來:「怎麼可能,那個舞臺根本就爬不上去!」何況還得有能承受一人重量的秋千還要吊繩索。

  但沒人聽她們說話,宋菁立刻去找舞臺老師,舞臺老師迷迷濛濛的,還沒反應過來,宋菁不論怎麼跟他說話,他都聽不見。

  阿嬌使了一點小手段,本來她該被人抬上去的,可她覺得無趣,稍稍動了一點手腳。

  鄭安妮沈麗娜幾個氣喘著圍住阿嬌,她們都沒想到效果會這麼好,開心的直跳,阿嬌依舊冷著一張臉,眼睛嫌棄的看著她們。

  「別碰我。」伸手去推鄭安妮的臉。

  可沒有人再怕她了,鄭安妮還抱了她一下:「你厲害了,你太牛逼了!」

  論壇的帖子都刷爆了,本來大家在討論哪個節目好,十班的舞蹈一出來,全在刷圖,舞臺側方專門負責攝影的同學,鏡頭幾乎全集中在阿嬌的身上。

  節目剛結束,論壇裡已經單開了十幾個帖子,專門用來貼圖的,阿嬌身穿紅舞衣,抱著金漆箜篌,面無表情彈奏的樣子,不僅秒殺了一中男生,還撩到了好多女生。

  男女通殺。

  鄭安妮說:「我來,我來做個相冊,到時我們班一人一本!」

  氣死七班那些偷節目創意的賊們!

  等評選的時候,十班的舞蹈自然是第一名,後面再出來的節目和它相比都黯然失色。

  藝術老師對這個節目的評價很高,既有靜又有動,既有男生的陽剛,又有女生的柔美,最重要的是,這個節目全班出動,還反應了集體主義精神!

  最主要的是,這個節目有反戰的思想。

  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

  鄭安妮她們當時想的是這個節目怎麼裝逼怎麼來,沒想到老師還看出了這麼多不同的東西,但沒關係,反正她們是第一名!

  不是舞蹈類的第一名,總分第一,小王老師高興的熱淚盈眶,自掏腰包請所有的學生吃批薩。

  大家歡天喜地決定去跨年的時候,主角不見了。

  阿嬌偷溜回了家,項雲黷終於能休息,他們說好了要一起跨年的。

  項雲黷進家門一看,客廳裡沒有燈,他剛要去摸開關,牆邊四角亮起燭火,阿嬌坐在客廳中央,懷裡抱著琴,一等他看過來,就撥動了琴弦。

  阿嬌的修煉大有進益,琴聲一響,項雲黷步子一邁,就邁到了漢宮之中,她隔著水彈琴給他聽,好像人在雲端。

  他走過廊橋走過殿宇,走到她身邊,席地而坐,盯住她看。

  一曲終了,阿嬌翹起下巴問他:「好聽吧?」她可不輕易彈奏的,不是誰都能聽她彈琴。

  項雲黷看著她,也許是因為燭光的緣故,他的眼中有火色跳動。

  「好聽。」

  阿嬌翹起嘴角,把琴放在一邊,撲進項雲黷懷裡:「那我要親一下。」

  一百次有九十九次他不答應。

  但今天項雲黷答應了,他把阿嬌抱了個滿懷,手撫在她玲瓏的背上,近得能看見她眼中漸漸聚起濛濛霧氣,還沒吻呢,她就享受起來了。

  項雲黷低下頭,含住她一瓣嘴唇,輕輕吸吮,舌尖還沒深入就要退出來,沒等到他進一步,阿嬌急不可耐,翻身把項雲黷壓在地上。

  強勢宣告:「項雲黷,你等著,新年我肯定要睡了你!」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8 01:58 PM

第91章 阿嬌今天偷燈籠了嗎?

  阿嬌嘴裡還叼著一根醬兔腿兒。

  一口嫩肉還沒咽下去呢,就聽說姜宓和叢靜不見了。

  她一下把兔腿扔了出去,跟在後面的大黃狗跳起來接住,叼著兔腿在門外啃了起來。

  那個喜歡姜宓的男生一聽說姜宓不見了,差點跳起來問民宿老闆娘:「她們倆這樣怎麼能出門?」

  這個男持叫柯宥,他急得臉都紅了,謝飛拉住他勸他:「別著急,她們可能就是去周邊走走,過一會兒就會回來的。」

  謝飛昨天回來的時候還精神不振,今天看上去紅光滿面的,他一把拉住柯宥,和和氣氣勸他,還安慰幾個同學說:「大家先吃飯吧,不會有事的。」

  阿嬌看著他。

  他察覺到了阿嬌的目光,還對阿嬌笑了笑,用哄小妹妹的口氣哄她:「沒事兒,你姐姐不會跑遠的。」

  這個鎮子有許多斜坡,上下下下都要爬梯,也只有鎮子中心這一塊兒比較平坦,有一個狀元府,宅子很大,建築精美,幾個同學都猜測她們倆是跑那兒去了。

  「叢靜好像說過想去那邊拍照片的,離得不遠,可能是去拍照了吧。」一個女孩猜想著說。

  「還是給她們打電話吧。」

  他們分別給姜宓和叢靜打電話,謝飛的先打通了,他笑著問:「你和姜宓在哪兒呢?」

  大家一聽口氣就互相看了一眼,昨天出去的時候還不是男女朋友,今天兩人就已經這麼親密了。

  謝飛說了一會兒掛了電話:「她們倆說在屋子裡悶得慌,出門走走,讓我們不用擔心。」

  柯宥聽了,讓客棧老闆娘包幾塊她自己做的餅,這餅煎得香噴噴,一層一層的起酥,上面放了許多蔥,煎得金黃翠綠,看著就好吃。

  「我給她們送點吃的去,姜宓一個人也忙不過來。」

  「行,那我跟一起去。」謝飛笑了笑,跟在柯宥身後。

  幾個學生等他們走了都在笑:「簡直就是虐我們單身狗啊。」

  笑鬧了一會兒,其中一個才發現阿嬌不見了,問大家:「姜宓的妹妹呢?那個金剛芭比去哪兒了?」

  阿嬌遠遠跟在二人身後,她給姜宓打電話了,對面傳來冰冷的女聲【您呼叫的使用者不在服務區】,謝飛那通電話根本就沒打通。

  她想知道謝飛會把柯宥帶到什麼地方去,說不定「他」會跟「叢靜」匯合。

  謝飛帶著柯宥在鎮子裡不停的轉,先去了狀元府,又去了小河邊,滿鎮子逛個不停,謝飛不停的在跟柯宥交談,柯宥捧著那一袋餅日頭正中照下來的時候,影子只是一小個黑點兒,等太陽慢慢落下去,阿嬌看見前面兩個人,只有一道影子。

  謝飛沒有影子,或者說他的影子不見了。

  這個新的發現,讓阿嬌好奇起來,這個鎮子人煙稀少,年輕人都出去找工了,只有老人留在鎮上生活,屋子十間裡有二三間是空的,鎮長想發展旅遊就是想把年輕人都吸引回來。

  阿嬌一路跟著謝飛,一路數了數經過她身邊的人,大家都有影子,難道那個不知道什麼東西就隻禍害外鄉人?

  阿嬌擰著眉頭思索一下,終於覺得奇怪了,這個鎮上都是人,沒有鬼。

  世上有人就有鬼,繁華街市上有鬼,荒無人煙處也有鬼,人與鬼魂是共存。

  自從阿嬌還陽以來,還沒見過哪個地方是沒有鬼的,就連楚服都不見了。

  她低頭點開微信,發了個定位給項雲黷。

  項雲黷帶著姜宸在江局家裡吃飯,姜宸聽項雲黷的話買了果籃香煙,走到樓道口問:「項哥,咱們這是到誰家吃飯啊?」

  「江局家。」

  姜宸臉色一下變了,轉身就要溜,把果籃和香煙塞到項雲黷手裡:「我就不去了,項哥你自己上去吧。」

  被項雲黷一把拎住,拖到門口,按響了門鈴。

  「我要是走去了總局,副隊長的位置,我推薦你。」

  姜宸張大了嘴,想說自己還沒那麼多經驗,項雲黷瞥他一眼:「經驗都是辦案過程裡累積出來的,我覺得你行。」

  雖然有比姜宸年限長的,但姜宸是最有潛力的。

  江夫人給他們開的門,她沒見過姜宸,項雲黷介紹姜宸,說他是隊裡年輕一批裡最有潛力的,這次辦案功勞不小。

  江夫人跟丈夫商量過了,就是相親,要是小夥子沒有女朋友,一次相兩個,那效率還更高。

  樣子是比項雲黷看上去差一點,但也是個英俊的小夥子,她看了兩眼放人進門:「來都來了,進來吧。」

  姜宸小聲問項雲黷:「我怎麼覺得領導夫人這眼睛跟探照燈似的?」

  本來覺得江局的眼睛就夠利的了,原來江夫人的眼睛更厲害,看得姜宸渾身都不自在。

  項雲黷笑了一下,丈母娘看女婿,那目光當然要利一點兒了。

  江局確實有事跟項雲黷說,把他叫到了書房,問他:「想好了嗎?你在分局的發展也到頭了,調到總局去才能再有作為。」

  他能說這話就是調令已經下來了,沒有百分之百的肯定,就算只有九成把握,老江也不會輕易開口。

  項雲黷答應了。

  等江夫人在外面叫吃飯,姜宸已經跟江萌聊起來了,這出乎江局長的意料之外,他看了看項雲黷。

  項雲黷笑了笑:「年輕人就是有話聊。」江萌今年畢業,分到分局來實習,江局長的意思他很明白,但他已經有阿嬌了,給姜宸牽個線。

  吃飯的時候江萌還在聊,她活潑大方,說剛剛上了一個新電影,姜宸笑了:「這哪兒是新上的,都快下映了。」

  「你看過了?」

  「沒有,我們哪有時間看電影。」

  「那你有空嗎?要不然吃完了飯,我們去看吧。」

  姜宸一下愣住了,他看了一眼江局,又看了一眼項雲黷,終於開始覺得不對勁了,江夫人笑眯眯的看著他,點頭鼓勵他。

  「姜宸同誌!」江萌收起笑容,故作嚴肅的看著他。

  「誒。」姜宸一下直起背,筷子都放下來了。

  「你不要想得太多了,我一直在外面讀書,這邊也沒什麼朋友了,看個電影怎麼了?你是老封建啊!」江萌剝了個蝦,「再說了,我週一就去報導了,跟同事看個電影怎麼了?」

  姜宸在接下來半頓飯時間連話都不敢多說,江萌越看他越想笑,用手肘頂頂他:「你怕老江啊?」

  項雲黷的手機震了一下,收到了阿嬌的消息,她隻寫了兩個字【速來】。

  項雲黷站起來告辭:「我有些急事兒。」

  他收到消息臉色都變了,江局點點頭:「去吧。」

  「謝謝領導,是女朋友的事兒。」項雲黷補完這句,立刻走了。

  江夫人瞪了丈夫一眼,人家都已經有女朋友了,還把人叫來吃飯,要是鬧個誤會多不好看,幸好女兒看中的是姜宸。

  這下明白了,項雲黷就是故意帶姜宸來的。

  吃完了飯,江萌出去看電影,江夫人一邊洗碗一邊問:「你跟他說過?」

  江局笑著搖搖頭:「提了一句。」這小子一下就識破了意圖,又不能說明,於是帶姜宸上門來了。

  江夫人想了想,覺得還是姜宸更好點:「也好,小項這心思太透,我們女兒跟傻大姐似的,就得是沒什麼心眼的那種人。」

  江局不樂意了:「女兒怎麼傻了?她不是挺機靈的。」

  江夫人白了丈夫一眼,笑眯眯的等女兒回來,好問問她,姜宸這小子到底怎麼樣。

  項雲黷開車趕到了吳鎮的時候已經傍晚了,過了石橋沒看見阿嬌,只有大槐樹底下趴著一隻黃狗,看見他的時候站起來,湊過來聞了聞他。

  然後甩著尾巴在走前面走。

  項雲黷停足不前,看著這隻黃狗,黃狗扭頭,衝他「汪」了一聲,又往前走,仿佛在給他帶路。

  項雲黷跟在黃狗身後,一人一狗穿過石橋又走過河灘,這個鎮子靜得出奇。

  才剛傍晚,鎮上家家戶戶口都亮著燈,外面幾乎已經沒人了,遠山被一片濃霧遮住了,項雲黷皺起眉頭,就算是個鄉村,也太安靜了。

  他立刻發現了這個鎮上沒有鬼魂,像街邊巷口,總會有些鬼魂在,比如阿嬌的那個線鬼,無事就蹲在電線杆上看熱鬧。

  連這樣的鬼都沒有。

  黃狗很快把項雲黷帶上了山腳,阿嬌站在樹上,黃狗一來,她就扔了個兔腿兒給它,黃狗嗚汪一聲接住,叼著小跑離開了。

  阿嬌輕飄飄的跳到項雲黷懷裡。

  項雲黷一把接住她,把她抱了個滿懷:「怎麼回事?」

  他一路開快車過來的,就怕她出了什麼意外,阿嬌豎起手指頭:「你看。」

  她白天在鎮中晃的時候,除了這個鎮過份乾淨,一點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直到跟著謝飛去了祠堂。

  鎮上的人基本都姓吳,祠堂的牌匾寫著「吳氏宗祠」,阿嬌剛要跟著進去,一直在呼呼大睡的胡瑤突然醒了,一口奶牙咬在阿嬌的手指上。

  啾啾啾啾叫個不停。

  阿嬌就算聽不懂也明白了,這是讓她別那道門。

  她找了一棵大樹,跳上去往下看,看見謝飛把柯宥帶進祠堂,就這麼憑空消失了,一下讓她想到玉堂春造的那個幻境,姜宓會不會也被帶入了幻境中。

  但進入幻境是要契機的,阿嬌擼了一把胡瑤的毛:「小東西,你剛剛不叫,我現在就進去了!」

  胡瑤啾了一聲,仿佛在跟阿嬌吵架,她有口難言,只知道那地方危險,到底怎麼樣卻說不出口。

  「我去。」項雲黷抱了抱她。

  阿嬌一把拉住他:「不行!我也要去!」她還把客棧裡那盞燈籠給偷來了,不知道是什麼,反正有用處。

  兩人還沒爭完,阿嬌突然頓住,她抱住項雲黷飛到樹梢上,還不夠高,又躍一次,項雲黷突然失重,緊緊抱住了阿嬌的腰。

  隻那麼一瞬間,他看見這個鎮子是個八卦形,夜色一濃,八卦緩緩轉動,一陰一陽兩邊顛倒。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8 01:59 PM

第92章 阿嬌今天吐槽了嗎?

  吳鎮整個鎮子建成圓形,中間一條彎曲的主軸路,將鎮子分成南、北兩邊,各條巷子和小路佈滿了整個「圓」。

  北邊是狀元府,南邊是吳氏宗祠,佔據八卦上的兩個點。

  時代不斷發展,古鎮接通了電和自來水,這個圓型的鎮子越擴越大,擴出一個新鎮,蓋起了新樓,變成長圓形,但要是登高看下去,撇開新鎮,老舊鎮子的主體還是一個圓。

  阿嬌抱著項雲黷的腰,提氣飛到了半山,站在大鬆樹頂上往下看,只有八卦正圓的那一塊有霧氣籠罩,吹風的時候才能隱隱綽綽看見鎮上的燈火。

  項雲黷還沒從震驚中回神,本來阿嬌只能帶他翻過院牆,現在她都能一躍這麼高了。

  離開他的一天好像吃了大補丹。

  阿嬌正要試試自己這幾天的修煉成果,她輕輕一揮手,掌心風呼嘯而去,竟然把鎮子頂上那層濃霧給吹散了。

  阿嬌來不及驚詫自己修煉有成,就見剛剛還街巷俱寂的鎮上突然熱鬧了起來。

  隔得這麼遠雖然聽不見聲音,可能看見人影一團一團的,在長街上擠擠挨挨。

  連本來已經搬空的屋子裡都有了人煙,滿滿都是煙火氣。

  項雲黷皺了皺眉頭,這鎮子上的人難道都有怪癖,白天不出門,晚上跑出來開會?

  「我要進去看一看。」項雲黷話還說完,腰就被阿嬌牢牢箍住了。

  「我是肯定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阿嬌仰著臉,認真的告訴項雲黷,「你要是把我扔下,我就等你進去之後,再偷偷溜進去。」

  ……

  「那,我們一起進去看一看。」

  項雲黷知道她肯定會的,她基本上就從來沒有聽過話,反正阻止也沒用,留下她也不能放心,不如把她帶在身邊。

  「會很危險的。」項雲黷說道。

  阿嬌覺得他囉囉嗦嗦,但她已經習慣了,項雲黷除了是個講道理大王之外,還是個囉嗦大王。

  《愛情三十六計》第二十四計,當個好的傾聽者,哪怕左耳進右耳出。

  「我知道,我不怕。」阿嬌自己一個鬼的時候都不怕,更何況現在還帶著胡瑤。

  雖然胡瑤現在百年功法盡失,退回了幼崽期,毛線用都沒有,但有她在手裡當狐質,真的出了什麼事,柳萬青肯定會來救他們的。

  阿嬌從口袋裡摸出一根蜜瓜味的棒棒糖,獎勵自己這顆聰明的小腦瓜。

  兩人既然打算好了,就往鎮子走去,本來想趁著夜色潛伏到鎮中,可越走天越亮,明明是黑夜,鎮上卻還是白天。

  漸漸聽見人聲,看見炊煙,他們剛剛來到鎮子的邊緣,還想探探虛實,就被鎮中人攔住了。

  阿嬌有些意外,難道他們還沒進鎮子就先遇上了鬼?她悄悄摸出一張人民幣,裹著錢道長給的五雷靈符,預備等這鬼攻擊他們就把符扔出去。

  誰知這人笑呵呵的看著他們說:「你們也是逃難來的吧!」

  項雲黷愣了一下,這是個很年輕的男生,看上去跟阿嬌差不多大,穿的衣服電視劇上經常能看見,民國的學生裝。

  他一說話,又湊過來幾個男女學生,男生都穿著黑上裝,女孩們清一色藍上衣黑裙子,有的打著兩條麻花辮,有的剪了短頭髮,熱情的問他們:「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在玉堂春造的幻境裡,有那麼多的喜宴賓客丫頭僕婦,但這些人都是玉堂春造出來的,除了勾留錢二吃酒席的丫頭,其他人並不能跟走進幻境的生人對話。

  這些鬼活生生的,都不像是鬼。

  阿嬌有些疑惑,他們既然知道有「外面」,為什麼不出去呢?

  那幾個男生說:「路上不好走吧,你們來了幾個人?就你們倆嗎?」

  阿嬌完全摸不著頭腦,項雲黷捏捏她的手,她立刻心領神會,縮在項雲黷的身後,一句話都不說。

  項雲黷猜測他們是真到了一個大的幻境中了,比玉堂春那個要厲害,他點點頭:「這裡安全嗎?」

  一個女生笑起來,指著天空:「你聽。」

  有飛機盤旋的聲音,近得好像就在耳邊,項雲黷只在戰爭片裡聽過這種聲音,還是那種很古老的戰爭片。

  「聲音很近吧,但子彈從來不落在這個鎮上,在這裡是很安全的,放心吧。」

  女生剛說完,另一個男生看她一眼:「你又要說這裡被保佑?你一個學生,該是個無神論者,你怎麼滿腦子還是封建舊思想。」

  不管項雲黷和阿嬌,這兩人先吵了起來,爭得很凶,可誰也沒爭過誰。

  「唯女子與小人……」

  「你不是封建舊思想?」

  最後是第一個看見項雲黷和阿嬌的人招待了他們:「我去看看男生宿舍還有沒有空床鋪,蘇佩茹帶這們……」

  「這是我妹妹。」項雲黷這麼說。

  「帶你妹妹去女生宿舍,看那兒還能不能擠一擠。」

  這是要把他們分開,項雲黷看了阿嬌一眼:「不了,我妹妹從小到大就沒跟我分開過,她會害怕的。」

  阿嬌趕緊擺出一臉害怕的樣子,抱著項雲黷的胳膊,縮在他身後。

  項雲黷在試探這些鬼們,看看他們會怎麼反應。

  可這幾個學生一聽,看了看項雲黷:「你們的東西不是都被搶了嗎?這鎮上倒是有客棧的,可是……」

  可是估計他們沒有錢。

  項雲黷謝過他們,說自己會想想辦法,幾個學生還不放心:「那行,我們都在狀元府,你們要是有什麼事,就來找我們。」

  說完就又去忙自己的事了,沒人再來盯著項雲黷和阿嬌。

  他們倆一個穿著皮夾克牛仔褲,一個穿著針織裙小皮鞋,走在長街上,每個人都盯著他們看。

  阿嬌還挺自得其樂,她覺得這也是一個大幻境,但既然那個鬼還沒顯露出真面目來,那他們就在這兒玩一會兒。

  吳鎮當年也曾經繁華過,街上食店旅店和質鋪,來來往往都是挑著擔子做小買賣的,賣豆腐賣青菜,還有賣河裡剛撈上來的魚。

  他們就像是真的走進了一個城鎮中。

  阿嬌牢牢記得要找姜宓,她都答應了,回去要做百香果檸檬魚給阿嬌吃,阿嬌沒吃過,十分惦記。

  她問:「姜宓和叢靜會在哪兒呢?」

  剛剛應該問問那幾個學生,看他們知不知道還有什麼人到鎮上來過。

  項雲黷轉了一圈差不多知道了,這個鎮子依舊分著南北兩邊,過了中軸,吳氏宗祠那一邊,幾乎便看不到學生們的身影,他們只在狀元府這裡活動。

  項雲黷找了個賣香燭的小孩,問他:「你知不知道鎮上來了什麼人,跟我們差不多打扮的?」

  小孩子嘻嘻一笑,把脖子裡掛著的木盒伸到項雲黷眼前:「先生買包煙吧,哈德門的大亨的都有。」

  ……

  項雲黷愣了一下,這小孩子還跟大人一樣,不買點他的東西,他就不告訴你。

  跟鬼討情報,還要先花錢,跟陽世裡的規矩差不多,項雲黷自從跟有了小女朋友,就把煙給戒了,再說他們也沒有這裡花的錢。

  「我有錢啊!」阿嬌摸著錢包,被項雲黷按住了手,「這裡不用這個錢。」

  可她摸錢包的時候掉出幾顆水果糖,小孩眼睛都看直了,花花綠綠的包裝,一看就是外國貨。

  阿嬌一下笑了,她把這幾顆糖捏在手心裡,在小孩的眼前晃一晃,問:「鎮上來過人嗎?」

  小孩立刻全說了:「就是那幫學生唄,吳狀元家的小兒子在什麼大學堂裡當教授,帶著幾十個學生回來了,說是跟大部隊走散了,就在吳狀元家住著呢。」

  說著伸手拿過阿嬌手裡的糖,又想吃又捨不得,攥在手裡半天,還是藏了起來。

  項雲黷看他這樣說:「你要是知道別的什麼,就來找我們,照樣換糖吃。」

  等那小孩子走了,項雲黷和阿嬌面面相覷,一時摸不著頭腦,這裡完全不像一個鬼鎮,項雲黷說:「走,我們試試出不出得去。」

  走到鎮子口,沒人盯著他們,可沿著路走了一圈,又走了回來。

  站在原地也不是辦法,到現在那個鬼也不顯身,阿嬌說:「他們都是在吳氏宗祠裡不見的,我們要不要去那兒看看?」

  「先去狀元府。」他們知道的還太少了,看看這是不是陽世的反面,會不會天黑。

  狀元府就是學生們的宿舍,這比阿嬌原來看到的還要大,前廳用來當教室,後面的屋子一間隔一間全都用來當宿舍了。

  那個男學生一看他們來了,接待了他們,把他們安置在宿舍裡:「外頭住的地方不好找吧。」

  屋裡沒有床,鋪著幾塊木板當床睡,蘇佩茹笑說:「大家把被子拉一拉,晚上擠在一塊睡。」

  逃難的時候有很多人的行李都遺失了,不得不幾個人睡一床被子,這些有的還是吳教授的親戚們接濟的。

  阿嬌看上去又乖,又沒有出過遠門的樣子,大家都很照顧她。

  幾個女學生圍著阿嬌,看她身上考究的裙子和皮鞋,小紅皮鞋上還有兩顆珍珠扣,跟都是金色的。

  女孩們到哪兒都一樣,把這雙鞋子翻來翻去的看:「真漂亮,你和你哥哥也是從家裡逃出來的?」

  阿嬌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女兒。

  一個女生笑起來:「那個,真的是你哥哥呀?」

  阿嬌搖搖頭,實話實說:「他是我男朋友。」

  這幾個女孩身上沒有一點鬼氣,甚至比她在豐都裡遇到的大部分鬼都要可愛,阿嬌還挺喜歡她們的。

  幾個女孩沒想到阿嬌這麼直白的說了出來,都善意的笑起來,還有一個問她:「你也是私奔的?」

  說完臉蛋漲得通紅,大家哈哈笑著,怕阿嬌害羞:「別理她,她自己是偷跑出來的,就以為人人都一樣呢。」

  說著找出房間裡的一個小竹簍,從裡面掏出個大白兔奶糖,剝了一個塞到阿嬌嘴裡。

  幾個女孩還是更想知道外面怎麼樣了:「吳教授去拍電報了,我們跟大部隊走散了,要分頭去昆明,在那裡繼續讀書,你跟你……你跟你男朋友,要去哪兒?」

  阿嬌皺眉搖頭:「我姐姐不見了,她應該就在這個鎮上,我們要找到她。」

  女孩們立刻關切起來:「你姐姐,多大的年紀?什麼時候來的?」

  蘇佩茹是這十幾個女學生的領袖,她問:「你們去鎮子南邊問過沒有?」

  正說著話,外面鬧哄哄的,有同學過來分吃的,喜餅喜糖,蘇佩茹問:「這是誰家這麼大方?」

  「這是給吳教授家送的,說是族長的兒子娶親,全鎮人都有喜糖吃。」

  幾個女孩互換眼色,等人一走就說:「南鎮吳家那個癆病鬼?」

  阿嬌一下坐直了,腦子裡叮一聲,覺得自己找到了失蹤人口姜宓。

  上次娶鬼新娘子的是項雲黷,這回要嫁鬼新郎倌的難道是姜宓?

  你們這些鬼都是什麼個興趣愛好!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8 02:12 PM

第93章 阿嬌今天迷糊了嗎?

  阿嬌覺得自己猜得很有道理,她想去找項雲黷,把這事告訴他。

  蘇佩茹看她出去跟了上來,拉住阿嬌,把她拉到廊下,看四處無人告訴她說:「你姐姐一定長得挺漂亮的,又讀過書吧。」

  看阿嬌這樣子就知道她的姐姐一定也很漂亮,又是有錢人家出身的,必然讀過書。

  阿嬌點點頭,姜宓確實長得挺漂亮的,比姜宸讀的書還多。

  蘇佩茹告訴她:「你跟你哥哥去鎮南打聽打聽。」

  吳鎮一分為二,鎮南吳和鎮北吳是同宗,但不是一家,狀元府的一家早早就送兒子去西洋求學,除了吳教授之外,還有留洋未歸的,相對的思想開明。

  而鎮南吳便是這個鎮子裡守舊的那一派,把宗族禮法看得很重。

  本來兩邊井水不犯河水,但之前兩邊起了一次衝突。

  吳教授去城裡拍電報,買火車票,走之前叮囑學生們收拾東西,他不在的這兩天,不要跟鎮南吳家起衝突。

  「我們剛來的時候,鎮南吳曾經派媒人上過門。」蘇佩茹紅著臉告訴阿嬌。

  鎮南吳家有個癆病鬼兒子,平時用橋子抬著,偶爾出來走走,那天也就是學生們到鎮上避難養病的第一天,他在橋子裡看見了女學生們。

  後來那癆病鬼便一直偷看她們,看她們在河邊一邊背書一邊洗衣服,看她們穿著學生服成為鎮上一道風景線。

  這些女學生跟他見過的女人如此不同,受過教育,又是天足,膽大活潑,生機勃勃。

  轎夫抬著吳大少爺跟了幾天,然後吳家的媒人就上門來了。

  族長家肯出一千塊現大洋說親,還肯多拿出些錢來,資助這些學生們去昆明,他們可以走一條更安全的路,從香港進昆明。

  吳教授一聽立刻拒絕了。

  蘇佩茹拉著阿嬌的手:「我們是人,首先是人,然後才是女性,人豈可以像貨物一樣被買賣呢?」

  看見阿嬌點頭,她便欣慰的笑了,這件事鬧得很僵,吳大少爺因為這件事病得更重了。

  鎮子只有這麼大,他們就像瘟疫,吳鎮上的人避之不及,都說吳家的老太爺這回是真的動了氣,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別怪他們吳家人不客氣。

  蘇佩茹臉紅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氣憤:「真是井蛙夏蟲!外面的世界正在破舊除新,他們卻固守著舊中國,不肯有一點進步。」

  抬出宗族來壓人,吳教授在學界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但他依舊約束學生們,在他不在的時候,絕不許學生們跟鎮南吳起衝突,有什麼事就躲進狀元府。

  鎮南吳再囂張,也不敢闖進狀元府來。

  蘇佩茹氣得攥緊了拳頭:「我們聽說那癆病鬼沒有如願,病得更重了,你姐姐也是女學生,也許是被族長家給……給扣下了。」

  不管是不是,那個結婚的新娘都是被迫害的,不管她的爹娘是收了錢,還是吳家拐了她,她都要在大宅裡關一輩子了。

  阿嬌找到項雲黷:「姜宓可能要當癆病鬼的新娘子了!」

  幾個男學生一聽,群情激昂,他們要陪著項雲黷和阿嬌去鎮南的吳家要人,蘇佩茹和那個領頭的男生黃開宇攔住他們:「吳教授走的時候讓我們小心謹慎,千萬不要到鎮子南邊去,大家還是冷靜冷靜。」

  項去黷看著幾個朝氣蓬勃,滿腔熱血的年輕人有一瞬間恍惚,好像他們真的是人,真的想替他和阿嬌找到「親人」。

  他伸手把他們攔了下來。

  他一伸手,學生們就安靜下來,項雲黷年紀更大,性格沉穩,光是站在那裡就十分讓人信服,他沉聲說道:「這只是我妹妹的猜測,究竟是不是,要去看過才知道,不宜打草驚蛇。」

  他的目光在整個廳堂中掃視一圈,在這點時間裡項雲黷已經打聽清楚了,吳家早就已經搬離了老宅子,狀元府只有些下人守著,要不是有幾個學生生病,吳教授也不會帶著學生到老家來避難。

  「可你只有一個人,怎麼去呢?」黃開宇問他。

  項雲黷想了想,把配的槍拿了出來,他拿出來一展示,又收了回去,但大家都不說話了,這年頭有槍的都不簡單,看著項雲黷的眼神有些敬畏。

  今天晚上就是婚禮,兩人要混進去。

  阿嬌把腦袋靠在項雲黷的肩上,天慢慢黑下來,她有些不耐煩了:「怎麼那個鬼就是不出來呢?」

  玉堂春造了一個小幻境就處處在叫她的「畫眉郎」,恨不得進來的人,都知道她才是主角,可這個鎮子裡,誰才是那個鬼?

  「走一步看一步。」既然這個「鬼」不肯出現,那他們就順著這些線索往前找,總能把它逼出來。

  按現在他們已經知道的狀況來分析,這鎮上鬼分成兩派,也許他們自己在鬧內訌。

  阿嬌從靠變成趴,項雲黷換了一件衣服,背對阿嬌扣著扣子,阿嬌壞心眼的想,鬼給的衣服,到了青天白日下全變化成灰,他再想藏也藏不住了。

  伸手在他腰上一摸,摸得項雲黷一個激靈。

  「他們就像是以為自己還活著。」

  阿嬌死過,她知道死鬼是什麼樣的。

  死鬼的目標就是投胎,每日飄來蕩去的等,就算有期望也是清明月半家人會不會多燒點紙錢,給一點供奉。

  比如天臺十兄弟,他們不停重複著跳樓,唯一的希望是能趕快去投胎。

  而這些學生們收拾行李,讀書看報紙,大談時事,每個鬼都不閒著,一群人湊在收音機前聽廣播。

  他們有目標,他們要去昆明,死亡是他們唯一不會想的事。

  項雲黷停下手,和阿嬌一起往窗外看,吳教授不在,這些學生們點了一根蠟燭,在廳裡聚集,聽黃開宇讀剛剛拿到的報紙。

  一點燭光似乎能照耀到每個人的臉上,今天是個振奮人心的一天,黃開宇一展開報紙就哈哈大笑了一聲。

  每個人都在問他:「怎麼了?是不是我們贏了!」

  「台兒莊大捷!」黃開宇激動的清清嗓子,他整個人都湊到了報紙上:「《新華日報》訊:…殲敵萬餘人,坦克車被擊毀30餘輛,繳獲大炮70餘門,戰車40餘輛,裝甲車70餘輛…」

  他每報出一個數字,狀元府老式的雕花廳堂內,便響起一片歡呼,他們又打開收音機,聽這個激動人心的消息。

  在播報到死亡人數的時候,屋內落針可聞,只有燭光簇簇,等播報結束,黃開宇說:「等我們到了昆明,我要改學科學。」

  其餘幾個人紛紛附和他,唯有科技才能救中國。

  阿嬌只是隔窗看著,她不能理解這些鬼們究竟為了什麼這樣激動,她微微一側頭,看見項雲黷收緊了下顎,沉默著聽他們說話。

  阿嬌伸手撓撓他的手背,項雲黷這才神色一鬆,他本來想過,等找到了姜宓叢靜幾個人,就打開黃泉門,把這一鎮子的鬼都送去幽冥。

  但他現在,有些下不了手。

  就像阿嬌說的,他們以為自己還活著。

  「我們走,先找姜宓。」

  阿嬌背上背包,帶上整天都在睡個不停的胡瑤,假裝是去喝喜酒的賓客。

  吳家說了,只要願意,鎮上人都可以去喝一杯喜酒,鎮南擺起了長桌宴家家戶戶的門口都掛起了燈籠,每盞燈籠的形狀都不同,從街這頭看過去,燈影人影疊在一起。

  吳家娶親,闔鎮歡喜。

  大少爺辦喜事,娶的還是心愛的姑娘,吳家短時間內就佈置好了一切,吳少爺自然是不出來迎客的。

  門前搭了大喜棚,紅綢喜幔,鼓樂聲聲,圓桌上坐的都是吳家請來的重要賓客。

  大宅的小樓內卻靜悄悄的,新郎倌歪躺在榻上,榻的另一頭是穿著金繡鳳凰對襟襖裙的新娘子。

  她打扮得極為漂亮,頭髮梳得溜光水滑,襟前掛著實金打的龍鳳,腕上套著成色十足的金手鐲,可她的手和腳都被捆住,嘴裡塞著一塊鴛鴦帕。

  吳大少爺病懨懨的看著她,他臉色煞白,好像就快死了。

  新娘子縮在榻邊,兩隻手不斷磨著繩子,新房裡沒有別人了,剛剛幾個僕婦把她抬進來扔在床上,跟著又把吳少爺抬了進來。

  僕婦輕手輕腳出去了,闔上門時還笑眯眯的,低聲下氣的對吳少爺說:「少爺,這對紅燭燒到頭,您跟少奶奶白頭到老,早生貴子。」

  吳大少爺沒有說話,連眼皮都沒抬,僕婦們便闔上了門。

  新娘子縮在床榻邊發抖,吳大少爺看上去也沒有力氣動她,屋裡龍鳳紅燭高燃,燈花「駁駁」聲響,隔著窗,隔著一進進的宅子,聽見外面的喜樂聲。

  吳少爺終於動了,他緩緩坐起來,靠過去。

  新娘子曲起腿想蹬他一下,她咬住錦帕,伺機而動。

  吳少爺笑了一下,似乎知道她要做什麼,他抖了一下黑綢袖子,從袖子裡抖出一把刀來。

  新娘子一下愣住了,大眼睛裡湧出淚花,可她又不甘示弱,不管這刀子是衝著她的心臟還是她的臉,她都不能退縮,就是死,也不能白白的死了。

  可吳少爺的目標卻是她腳上的繩子,他隻動幾下就喘息起來,歇了好一會才又動起來,終於把繩子割斷了。

  他極輕極輕的說:「你跑吧。」

  新娘子望著他,眼淚終於從大眼睛裡流了出來,滑落到腮邊,吳少爺又笑了一下,他伸手試探著重新娘子的嘴裡拿出鴛鴦帕。

  這塊精工細繡的戲水鴛鴦帕被扔到了地上。

  「別怕。」

  阿嬌抱著項雲黷蹲在房頂上,他們沒走尋常路,飛到了宅子上,順著屋簷走過來。

  項雲黷還是第一次嘗試飛簷走壁的感覺。

  阿嬌十分順手的掀掉一塊瓦片,從上面往裡看,看見吳少爺拿刀的時候就想跳進去幫忙,然後聽見吳少爺讓新娘子趕緊跑。

  這難道是個好鬼?

  她伸著腦袋往裡看,想看得更清楚,項雲黷怕她掉下雲,緊緊扣住她的腰。

  新娘子被拿掉了塞嘴的手帕,卻依舊沒有說話,阿嬌根本看不清她的長相,不知道是姜宓還是叢靜。

  那新娘子的繩子好不容易割斷了,她用腳夾著刀片磨掉了手上的繩子,試探著下床要跑,吳少爺並沒有追她,也沒有喊人,他身子一歪,咳嗽起來。

  新娘子跑到門邊,聽見咳嗽聲回頭一看,咬牙替他倒了一杯水,喂給他喝。

  吳少爺喝了兩口水,緩了過來,才說了剛剛想就說的話:「你不能穿這個出去,那邊有一件小桃的衣服,你去換了,抽屜裡有一些錢,你拿走吧,出了鎮子千萬不要回來。」

  新娘子驚魂未定,又害怕,又疑惑他為什麼要這麼幫自己,趁著這個功夫,阿嬌看清楚了新娘子的長相。

  既不是姜宓也不是叢靜。

  新娘子長著一張蘇佩茹的臉。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8 02:13 PM

第94章 阿嬌今天解謎了嗎?

  蘇佩茹這會兒應該在狀元府中,跟她的同學們一起聽台兒莊大捷的電臺廣播,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當吳大少爺的新娘子?

  阿嬌還想探頭繼續看,項雲黷把她抱起來:「這應該就是蘇佩茹造的幻境了。」

  如果是真的,那她比玉堂春厲害得多,玉堂春只能控製白家老宅,而蘇佩茹不僅能夠控製整個鎮子,還能把姜宓叢靜幾個人藏起來。

  蘇佩茹沒能走成,她還沒換衣服,丫頭僕婦就進來了,給他們送吃的喝的,看吳大少爺把人給放了,丫頭還驚訝了一聲。

  丫環被個婆子帶出去受了一頓訓斥:「少爺房裡不許一驚一乍的,你往後別在少爺房裡當差了,就在院裡灑掃吧。」

  蘇佩茹又縮到床角,她趁人不備,把吳大少爺的那把刀藏進了喜服裡,她也知道,現在這樣根本就逃不出去。

  吳大少爺一直躺在床上,他看見了蘇佩茹的舉動,但他沒有吭聲,反而笑了一下。

  整桌席面就擺到床上,丫環小桃想留下來侍候少爺用飯,吳少爺搖搖頭,讓她出去。

  小桃頗為嫉妒的看了蘇佩茹一眼,退了出去。

  「你吃吧。」吳少爺抬抬下巴,點點桌上的飯菜,「你有兩三天沒吃飯了吧?」

  蘇佩茹一開始是不肯吃,後來是不敢吃,她害怕飯菜裡下了藥,就像他們把她綁回來時用的那種,要是讓她天天吃這些,她就逃不掉了。

  每回送來的飯菜,她假裝自己吃了饅頭,其實都壓扁藏了起來。

  蘇佩茹看見滿桌菜肴,餓得胃裡發荒,可她就是不動筷子,吳少爺又笑了一下,蒼白的臉上難得有這樣的神氣:「別怕,這是給我們一起吃的。」

  就算想動什麼心思,以他這個破敗身子,哪裡經得起一點藥性。

  蘇佩茹這下回過神來,她餓得狠了,先給自己盛了一碗魚湯,肚裡有了熱乎勁,臉色終於紅潤起來,她也敢跟吳少爺說話了:「你真肯放我走?」

  「是。」吳少爺想了想,對她說,「我不該看你們。」

  他不該看見那些學生,他不該心生羨慕,如果他身體好,也能出去讀書,也能看到他們所看的,聽到他們所聽的,他會是他們當中的一員。

  而不是困在這座宅子裡,渾身散發著一種行將就木的氣息,半截身子已經入了土,睜眼看著生命一點一點流逝。

  那些學生進鎮的第一天,好像一群鳥飛到寂靜沒有生氣的古墓裡,吳少爺坐在轎子裡,聽見他們談論讀書,談論時事,談論昆明,他們所說的一切,都是他所嚮往的。

  而他的爺爺,覺得他是想要一個女學生當妻子。

  「那你根本就不喜歡我,根本就沒想娶我?」蘇佩茹高興起來。

  「是,我沒想娶你。」

  吳少爺看見她笑,聞見她身上的香味,他是聞不得胭脂味的,那濃重的香氣會讓他咳嗽,所以家裡一應侍候他的丫環婆子都不許用香,可她身上有好聞的香氣,像鬆枝青果。

  「那你去告訴你爺爺放我走吧!」蘇佩茹想到還在鎮南的同學們,他們一定找她找瘋了,吳教授已經遇難,他們不能再耽誤了。

  「沒用的。」吳少爺自嘲的笑一笑,吳老太爺喜歡年輕的女孩侍候,就以為孫子也是一樣的。

  爺爺認為他該有,他便有了。

  「我不能自己逃走。」蘇佩茹咬著嘴唇,「我要跟我的同學們一起走。」

  她甚至突發奇想:「你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去昆明啊,你可以跟我們一起讀書。」

  吳少爺看著她,因她的天真,又笑了起來,他今天一天臉上的笑,比一年還更多,吳少爺搖搖頭:「我先讓阿大送你走,等你出了鎮,再告訴你的同學們,你已經先走了,讓他們假裝沒找到你,離開鎮上。」

  蘇佩茹雖然有些遺憾吳少爺不能跟他們一起走,但她還是聽了吳少爺的話。

  唯恐她的同學們不相信,吳少爺還讓蘇佩茹寫一封信,在信裡告訴她的同學們,她已經去了市裡,就在火車站附近等他們。

  「你把抽屜拉開。」吳少爺咳嗽了兩聲,指示她道。

  抽屜裡有銀票和現大洋,蘇佩茹怎麼也不肯拿,吳少爺笑了:「我一輩子,能為建立新世界做一點貢獻,恐怕也就是這個了。」

  蘇佩茹走到書桌邊,看見四書五經裡夾著許多書,有他們平時就在讀的,也有同學們推崇的,她轉身看了一眼吳少爺。

  吳少爺的目光一直都跟在她身上,看她望過來,把頭扭了過去,他聽見蘇佩茹說:「也許,也許去了昆明你的身體就會好呢?我聽說香港上海都有很厲害的西醫。」

  「我看過,西醫說要動手術。」吳老太爺怎麼能允許洋人在寶貝孫子的身上動刀子,他把洋人大夫趕走了。

  蘇佩茹把銀票都拿出來:「這些難道還不夠你看病嗎?等你病好了,或是寫信回來也行,或是自己回來也行。」

  「出了這個鎮子,什麼都絆不住你的腳。」

  吳少爺濃黑的眼睛裡突然生起光,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蘇佩茹,看得她臉上微紅,不自在的動了動:「怎麼?我說的不對?」

  吳少爺大笑了兩聲,又低聲說道:「不,你說得很對。」

  就算死,他也不想死在這裡,哪怕用僅餘的一點生命能看一看鎮子外面是什麼樣的,他也心滿意足了。

  丫頭婆子們就守在門外,一聽大少爺笑了,立時去給吳老太爺報喜:「少奶奶挺乖巧的,少爺難得還笑了,少爺還從沒有這麼高興過。」

  婆子心裡微哂,就說嘛,不答應他們吳家提親,那就是沒見過吳家的排場,當時尋死覓活的,喜服首飾一上身,還不是照樣就乖了起來。

  少爺這樣好的人才相貌,就是病著什麼樣的人娶不到,要不是為了讓少爺高興,哪裡輪的到她這麼個窮學生。

  「老爺且等著孫少爺給吳家開枝散葉,來年抱著重孫子,四室同堂。」

  吳老太爺一聽就笑,他年紀很大了,雞皮鶴髮,裹在一件綢袍子裡,一對十四五歲的雙胞胎少女扶著他,她們的皮膚白皙光潤,而吳老太爺滿是老斑的手搭在少女雪白豐盈的肌膚上,好像一段腐爛的木頭。

  他滿意的笑了,覺得這場喜事辦得很好:「只要承業高興就好。」

  雖然花了許多力氣,但只要孫子高興,這喜事就辦得值得。

  門口喧鬧起來,管家很快進來稟報:「那幾個學生也不知從哪兒打聽出來的,說走失的女學生在咱們府上,鬧著來要人。」

  項雲黷和阿嬌藏身在屋頂,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古怪。

  那幫學生仗著人多,一口氣衝進堂內,但吳家的長工更多,將他們團團圍住,為首的就是黃開宇,他情緒激動,讓吳老太爺把人給交出來。

  吳老太爺連見都沒見他們,讓管家出面把人打發走。

  管家扯開臉皮笑了一下:「人丟了,是不是全鎮人都替你們找過?家家戶戶提著燈籠滿鎮子的跑,山上也尋過,河裡也撈過,說不準人就是自己走了,你們與其這樣鬧,不如趕緊去昆明,老太爺說好的資助,一分都不會少。」

  「吳教授遭了難,咱們都是同宗,你們既然是吳教授的學生,老太爺也饒了幾分情面。像這樣別人結親,你們來打砸,拖出去打死了,鎮上人諒也不會說什麼。」

  先軟後硬,可幾個學生卻很硬氣:「分明就是你們提親不成,就把人綁了!要不然把新娘子請出來我們看一看,究竟是不是蘇佩茹。」

  管家哈哈笑了:「你們這些學生,讀了洋人的書,就把老祖宗的禮義廉恥都給丟盡了?見新娘子?是跑來討打了!」

  一個手勢,護院長工們一起上,把幾個學生團團圍住,十好幾個人的拳頭落在這些學生們的身上,他們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

  挨了一頓打,從側門被扔了出來。

  個個身上都帶著傷,管家站在門內,居高臨下的著他們,門口紅燈上的喜字,印在他的臉上:「識趣點,趕緊走,別不知天高地厚。」

  說完把門給關上了。

  幾個學生互相攙扶著站起來,黃開宇盯著門牆:「不行,我們一定要把蘇佩茹救出來!」

  項雲黷捏了捏阿嬌的手,他們今天還從狀元府的學生那裡聽說,吳教授去拍電報買火車票了。

  而現在卻聽說他已經遇難了。

  不僅是整個鎮子的時間往後退了,鎮南和鎮北也不在一條時間線上。

  吳教授沒能回到鎮上,這一群學生便像是落進了狼群的羊羔,吳家這才敢綁架蘇佩茹,強行娶她。

  八卦倒轉,吳鎮成了陰陽鎮,而陰鎮中,又分出了兩個幻境。

  蘇佩茹是聯結陰陽的關鍵點。

  「走,我們去看看那邊的蘇佩茹在不在。」

  阿嬌稀裡糊塗,跟項雲黷回到鎮北狀元府,一路上問他:「究竟吳少爺是不是喜歡蘇佩茹?」

  項雲黷失笑,這種摸不清頭緒的狀況下,她還在想這個,項雲黷摸摸她的頭:「他不是已經承認了嗎?」

  吳少爺隻回答了蘇佩茹第二個問題,他確實不想娶她,但他也確實是喜歡她的。

  他們走到狀元府的門前,阿嬌想明白了:「既然喜歡她,為什麼不說出來?比如我喜歡你,我就一點也沒藏著呀。」

  若不是在幻境裡,項雲黷就要抱她了,但他們一推開門,就見狀元府中還是他們走時那番景象,學生們在聽廣播讀報紙。

  蘇佩茹就站在門邊,她仿佛不知自己在鎮子另一頭當了新娘,聽見阿嬌表白,捂著嘴笑了起來:「你們找到親人了嗎?」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8 02:36 PM

第95章 阿嬌今天感動了嗎?

  蘇佩茹面色如常,還問他們餓不餓:「給你們留了飯。」

  項雲黷拉著阿嬌,怕她真的去吃,搖頭說:「還沒找到,但南鎮吳家的新娘子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蘇佩茹沒有任何不同,她甚至還點點頭,欣慰道:「既然不是,那就最好。」

  項雲黷又問:「吳教授什麼時候回來?」

  這個蘇佩茹說:「吳教授剛走,等火車票買到了,我們就走。」

  現在的火車票實在太貴,價高還難求,男學生們體力好,坐車走路去昆明,女學生們和體弱的教授坐火車去。

  項雲黷又問了男生們,有的說吳教授走了一天,有的說吳教授已經走了兩三天,他們不知道吳教授已經遇難了。

  這些學生一直重複著吳教授遇難之前的日子,一派安寧詳和。

  吳少爺那邊的時間是在推進的,甚至是可以和鎮北產生的聯繫的,比如吳家可以送喜糖到狀元府來。

  那個鬼遲遲都不現身,難道是要讓他們看一看這個鎮上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麼樣的事?

  「我們去吳家。」

  剛剛還歡天喜地的吳家靜悄悄的,燈籠沒了,賓客沒了,全鎮的人都湧進了吳氏宗祠。

  祠堂的牆建得很高,牆上的匾額上掛著一塊木八卦,阿嬌還是第一次進來,她一進來就看見那塊木八卦不斷照射出光來,照得她不敢下腳,縮在項雲黷的身後。

  男人們站在祠堂內,女人們都圍在祠堂外,舉著火把點著蠟燭。

  幾個人抬了個布口袋進祠堂,袋上的繩子一解開,裡面是被塞了嘴捆著手的蘇佩茹。

  她蓬頭亂髮,口中嗚嗚咽咽,原來雖然被綁,但是吳家人對她好聲好氣的,還沒來沒經過這個場面。

  她就這麼被捆著扔到了地上。

  吳老太爺坐在堂前,兩邊坐著吳家別的長輩們,一圈人加起來怕有好幾百歲,就這麼陰沉沉的看著她。

  吳老太爺拐杖柱地,眼睛緩緩睜開,看向倒在地上的蘇佩茹,目光陰惻惻的:「你既嫁到吳家,就該安分守己、貞靜順從,竟然敢聯絡外人外逃?」

  吳老太爺手裡扣著一封信,扔到了蘇佩茹的臉上,她瞪大了眼睛,這封信是她寫給黃開宇的,應該由吳少爺交給黃開宇的。

  他是騙她的!他沒想放了她了!

  「浸豬籠!浸豬籠!浸豬籠!」

  不知是從哪個人嘴裡先說出這句話,越喊越響,越喊越響,從祠堂外到祠堂內全鎮的人都在高聲呼喊著這句話。

  阿嬌不由自主的靠到項雲黷的懷裡,她看著這些狂熱的人們,輕聲說:「他們……是不是都瘋了。」

  神情話語一模一樣,幾雙百眼睛都盯在被人押跪在堂前的蘇佩茹身上,這些人全然不顧蘇佩茹本人的意願,給她定了罪行,要殺了她,保全吳氏的清白門風。

  項雲黷越等越焦急,眼睛在人群中不斷尋找,尋找那個關鍵人物。

  突然他發現一個人,他跟人群反向跑著,一路跑出祠堂,跑進了吳家大院,看上去像是回去報信的。

  蘇佩茹被捆了起來,從頭到尾她的嘴都被塞著,沒有讓她辯白過一句,她眼看就要被人抬下去投井了,吳少爺卻沒有來救她。

  左等右等,吳少爺都沒有出現。

  蘇佩茹被人架著抬到鎮子邊緣的一座古涼亭前,亭中有一口井,上面刻著大字「潔泉」。

  幾個壯漢把蘇佩茹的兩隻腳像紮臘雞臘鴨子那樣紮緊了,他們撕扯她的衣服,將她身上帶的東西都扯了下來,還有幾個把手伸進她的衣裙,在她身上動手動腳。

  反正她是個不貞潔的婦人,碰了就碰了。

  蘇佩茹劇烈的掙紮著,其中一個壯漢說:「城裡的女學生,皮子就是嫩。」

  一個對另一個說:「你先來,快著點兒。」他們想要撕掉蘇佩茹的裙子褲子,就在井臺邊強姦她。

  那幾個婆子哼一聲,十分看不上他們,卻沒一個替蘇佩茹說話,免她死前受辱。

  蘇佩茹的眼睛望著這些同為女人的婆子們,她的嘴被塞著,可眼睛瞪得老大,淚水不住從眼眶中流出來。

  阿嬌咬著指甲,她就快忍耐不住了!

  其中一個婆子終於開了口:「你們幾個幹什麼呢!這可是少奶奶!」

  蘇佩茹還以為自己得到一線生機,能夠逃脫這悲慘的命運,可緊接著那婆子又說:「小心些脫,這裙子值好幾個大洋呢。」

  阿嬌大怒,她不再等那個鬼出現了,猛得掀起一陣風,把那幾個男人都卷起來扔到塘裡去,按著他們的頭讓他們不斷撞在井柱上。

  那幾個偷東西的婆子們嚎叫起來,阿嬌一個也沒放過,卷起樹枝樹條,抽打她們的手和嘴,剛剛便是這些人,栽贓蘇佩茹偷人。

  這些人剛剛還喊叫著要殺人,此時一個個跪倒在地,其中一個老婦不斷衝著水面磕頭:「井神菩薩見諒,井神菩薩恕罪。」

  原來像這樣不貞潔的女人該塞在竹筐裡沉塘的,但吳鎮人靠這些周邊的水打漁,還要坐船出去送絲送茶,河裡出過事之後,便把祠堂裡要處決的女人投在這口井中。

  他們急著要在蘇佩茹身上討好處,沒給「井神」燒香供奉。

  阿嬌氣得跳出來,兩隻手打拍子似的一揮,地上的石頭木頭全都「劈劈啪啪」打在這些人的身上:「什麼井神,你是姑奶奶!」

  學生們只是想去上學!吳少爺只是想出去治病!這些人為什麼就是不許!

  阿嬌氣得眼睛發紅,鼻子都酸了。

  火把應聲落地,這些人抱頭鼠竄,阿嬌便去把繩子解開。

  蘇佩茹整個人神色木呆呆的,衣襟敞開著,口中喃喃:「他騙我。」

  阿嬌替她穿好衣服,問她:「你怎麼樣?」

  可除了重複那兩句話,蘇佩茹什麼話也沒說,她剛剛受了大辱,鬼門前走一遭,全身發抖。

  阿嬌實在太可憐她了,把她摟在懷裡,不斷拍她的背,蘇佩茹低著頭,一陣一陣的打冷顫,項雲黷把他的外套脫下來,阿嬌替她裹在身上。

  項雲黷歎了口氣,就在剛剛,蘇佩茹的身上冒出絲絲黑氣,她差一點就要狂化了,可阿嬌出手打斷,讓她又有生的希望,那絲絲黑氣又消失了。

  項雲黷不忍的看著少女,遠處的火把長蛇一樣的盤旋前進,他說:「我們趕緊走,有人過來了。」

  那些鎮民去又複返,他們叫來了更多的人,火把在鎮中那條中軸路程上,一眼望不到盡頭,阿嬌一把架起蘇佩茹,跟項雲黷扶著她要逃出鎮外。

  可沒走幾步,鎮子外的樹林就不見了,迷霧重重,阿嬌想起背包裡的紙燈籠,又咬住了嘴唇,應不應該把這個鬼帶出幻境。

  「怎麼辦?咱們出不去了!」阿嬌使了個鬼心眼,這幻境裡都是死鬼,出了幻境可都是活人,就算原來吳鎮上的人都罪有應得,現在那些人卻不相乾。

  項雲黷壓根就不知道阿嬌偷了燈籠,還以為她沒有法子出去,繞著鎮子轉了一圈。

  蘇佩茹竟肯放他們走:「你們把我放下,出去吧,我還有事沒有辦。」

  阿嬌已經知道蘇佩茹為什麼這麼厲害了,沒有他們的乾涉,蘇佩茹被投到井中,這口「潔泉」裡不知浸泡著多少個女人的怨魂。

  井能聚陰,蘇佩茹從這口井裡爬了出來,報復了鎮上所有的人。

  阿嬌急急告訴她:「可是吳少爺是想救你的呀!」

  不聽吳少爺三個字還好,聽見這三個字,那絲絲黑霧又從她的身上冒了出來,她像是突然醒悟過來。

  剛剛還是一付淒慘模樣,搖身一變,血氣黑霧繚繞在身,眼睛也是白比黑要多,頭髮長到拖地,一身綢衣裙被浸成了血色,一面走一面滴水,也不知是井裡浸的血淚,還是她身上的血淚。

  項雲黷眼看她漸漸狂化,卻沒有辦法不可憐她:「他沒有背叛你。」

  項雲黷沒有阿嬌那些柔情心思,他只是以常理來推斷,吳少爺沒有這個必要,他可以不給蘇佩茹希望,他可以不伸出手,讓她就這麼待在吳家的大宅裡。

  完全沒有必要鬧這麼一出來殺人,就算他真的想蘇佩茹死,只要動動舌頭就行了。

  蘇佩茹慘然笑了一聲,飛身離開井邊,走的時候看了阿嬌和項雲黷一眼,警告他們快快離開,她又要屠鎮了。

  項雲黷說:「我們去找吳承業。」

  他們在祠堂裡找到了吳承業,剛剛那個埋頭奔去報信的,就是背著吳少爺在鎮上到處逛的阿大,是吳家唯一一個只聽他命令的人。

  他本來是想讓阿大把蘇佩茹送走的。

  可他們來晚了,祠堂裡早就沒有人了,吳少爺伏在阿大的背上,他幾乎已經直不起身體了,問完一句,咳嗽了一聲,問他:「阿大,人呢?」

  阿大腦子不大靈光,光有一身力氣,覺得脖子裡一熱,有什麼東西順著脖子流下來,腥腥的、熱熱的。

  阿大搖搖頭,他好不容易背著少爺要去救人,可人不見了,他懵懵的問少爺:「是不是,是不是去井臺了。」

  吳少爺一口鮮血噴湧而出,腳尖顫抖著,阿大知道他的意思,左腳動就是左拐,右腳動就是右拐,他從小背著少爺在長街上轉悠。

  可吳少爺不是這個意思,他讓阿大把他舉起來,好讓他能伸手去摘下匾額上那塊木八卦,剛剛摘下八卦,蘇佩茹便飛身進來了。

  吳少爺看著她,咳出一口血,微笑著對她說說:「你來了。」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8 07:27 PM

本帖最後由 doki520 於 2019-4-28 07:30 PM 編輯

第96章 阿嬌今天拿裝備了嗎?

  那塊木八卦在建鎮之初,被掛在吳氏宗祠的匾額上,守護全鎮鎮民,已經有四五百年歷史了,此時被吳少爺捏在手裡,光芒大振。

  逼得蘇佩茹往後退了兩步,她只憑著一腔恨意殺了過來,俱是眼白的眼瞳盯著吳少爺,根本就認不出他了。

  吳少爺讓阿大把他放到地上,對阿大說:「你跑到鎮外去吧。」

  阿大憨憨搖頭:「我不走,我走了,誰來背少爺?」

  吳少爺咳笑兩聲:「我不用你背了,以後我自己能走了。」

  阿大還是不肯,吳少爺便佯裝發怒:「阿大,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

  阿大只聽少爺一個人的話,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生下來就是棄嬰,腦子又不靈,別人都說他是個傻子,在吳老太爺家裡幫工討生活。

  給他一口吃的,是吳老太爺行的善事,要不是小少爺喜歡他,願意跟他一起玩,阿大可能早就被趕走餓死了。

  傻子心中沒有彎繞,誰待他好,他就聽誰的。

  他看不見女鬼,只知道要聽少爺的話,既然少爺要他跑出鎮子去,他就真的從祠堂的小門跑了出去,一口氣跑到鎮外。

  然後他蹲在那兒,瞪大了眼睛,往鎮子裡瞧。

  吳少爺心裡數著數,阿大背著他也能一口氣不停歇的跑到鎮外去,現在他自己跑,數到一百怎麼也出了鎮。
  他顫巍巍地舉起那塊四五百年還尤有餘威的木八卦,當年祖宗留下它的時候,必沒想過吳氏子孫會造這麼多的冤孽。

  「啪」的一聲,木八卦被吳少爺摔在地上,碎成了兩半。

  他胸中一口血噴湧出來,那八卦碎裂的同時,蘇佩茹衝上前來,鬼爪作勢要插進他的心口。

  吳少爺闔上眼睛,這已經重複了千百次,但就是無法徹底消除她的怨恨,沒想到這一次被人攔下來了。

  阿嬌抓住了蘇佩茹的手,她認真的對蘇佩茹說:「他沒有害你。」

  吳少爺看著他們,有些吃驚,是他掌控的幻境,他知道有生人進來了,卻沒打算要害他們,蘇佩茹雖然狂化,但不是吳家的人,她不會殺。

  他們只要乖乖等到天黑,出鎮就行了,可沒想到,他們會攔在蘇佩如的身前。

  「他沒騙你!」阿嬌怎麼說,蘇佩茹都不聽,被阿嬌阻擋,她反手一爪,差點撓破了阿嬌的臉,阿嬌這下生氣了。

  用風繩將她的手捆起來,讓她暫時不能殺人。

  又對吳少爺說:「你這樣根本就不行!」

  怨鬼是無法投胎輪回的,吳少爺是想替她消散了怨仇,回到本來的面貌。

  吳少爺捂著嘴角,他不再重複那些過往,而是站了起來,飄到阿嬌的身前,問她:「怎麼才行?」

  阿嬌卡住了,她見過許多怨鬼,在地府之中,一腔怨氣難散,千年萬年的累積,便積成了黃泉幽冥中那消散不去的愁雲慘霧。

  連黃泉都無法讓它們消除怨恨,那些怨鬼要嘛等到仇人身死,要嘛等到大仇得報,可蘇佩茹已經報仇了千百次了,怎麼她的怨恨就是不消呢?

  「她想看見真相。」項雲黷一針見血。

  他見過許多受害人和受害人家屬,他們要的是真相,哪怕是最慘烈的那一種。

  「真相就是那些人在她的面前根本不配活著!」連同他也一樣不配活著!

  吳少爺變化成鬼身,他原本一付病弱的模樣,死了之後反而鬼力強盛,他眼睜睜看著悲劇發生,卻無力阻止。

  阿嬌和項雲黷看到的幻境只是片斷,現實中是蘇佩茹被迫嫁給吳少爺,兩人在新婚之夜就謀定了要逃,但一直都找不到機會。

  蘇佩茹是被綁了嫁過來的,走到哪裡都有丫頭婆子一重一重的眼線盯著她。

  吳少爺說是少爺,但他一直生病,家族裡的事根本無法插手,下人們對他恭敬,根本上是害怕吳老太爺。

  老太爺想娶一門親給他衝喜,因為有蘇佩茹在,吳少爺的身體確實慢慢好了起來,吳老太爺還覺得這喜衝對了,孫子要是能好,就能給吳家生重孫,開枝散葉。

  他們假裝已經圓了房,蘇佩如羞紅著臉把血跡抹在白帕上,騙過那個天天給他們收拾床鋪,都要摸東翻西的婆子。

  又假裝死心踏地的喜歡上了吳少爺,跟他十分恩愛。

  這個大宅裡,除了吳少爺,蘇佩茹誰也不相信,跟吳少爺形影不離,外人瞧著一對小夫妻如膠似漆。

  吳老太爺十分滿意,丫頭婆子也覺得理所當然,嫁進吳家這樣的門庭,少爺還待她這樣好,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吳老太爺終於同意蘇佩茹陪吳少爺到城裡去看電影,只要孫子高興。

  他們找到了機會,看電影就是他們想好的計策,到時直奔火車站,跳上去昆明的火車,只要上了火車,就把吳鎮老宅和所有一切拋到腦後了。

  吳少爺笑著說:「到時候你就不用梳婦人髻了,你還是梳辮子的時候好看。」

  說得蘇佩茹臉都紅了,兩人同榻而眠三十幾個夜晚,她心裡也不是一點都不心動的。

  蘇佩茹還走了一封信好送給狀元府的同學的,讓他們不要盤桓,趕緊離開,她已經先逃走了。

  小桃偷走了那封信,把信交給了吳老太爺,吳老太爺不動聲色,他當然以為孫子是被蠱惑的,這些學生們,在城裡能遊行讓政府都害怕他們,可進了吳鎮,他們一個也別想翻天。

  蘇佩茹嫁進吳家,是吳家給她天大的恩惠,她竟然想把吳家的命根子騙出去。

  小桃給吳少爺換了安神藥,等吳少爺熟睡的時候,吳老太爺把蘇佩茹處決了。

  那些學生聽見動靜趕過來,他們起了最大的一起衝突,好幾個學生被打成了重傷,來不及醫治,吳老太爺怕這些學生鬧到鄉裏縣裡,把狀元府團團圍住。

  吳少爺被阿大馱著趕到祠堂,他到的太晚了,蘇佩茹已經死了。

  他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砸掉了吳氏宗祠那塊「詩禮傳家」的牌匾,木八卦一落下來,蘇佩茹就又回來了。

  吳家無人逃過,而鎮民們大多死於戰火。

  不止蘇佩茹成了鬼,吳少爺一樣執念不散,他手裡那塊摔碎的八卦竟然能夠轉動陰陽,逃過鬼差的拘捕,把死去鎮民的靈魂留了下來,永遠留在幻境中。

  他為了彌補,造了兩個幻境,一個幻境中蘇佩茹永遠充滿希望,她馬上就可以跟她的同學們去讀書,去報效祖國。

  而在這個幻境中,他一次又一次的讓蘇佩茹報仇雪恨,希望有一天她能消除怨恨。

  「可是沒有用,」吳少爺看著蘇佩茹,「沒有用。」

  阿嬌急得跺了一下腳:「你這個傻瓜!她心裡喜歡你啊!」

  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也就不會有這麼深的怨恨,她恨的是背叛。

  吳少爺神情迷惘,他一個病秧子,自己心裡明白,就算出去了,也一樣活不久,她喜歡他什麼呢?

  是他把她害死的,如果不是他讓阿大馱著他去看蘇佩茹的話,她根本就不會被綁來跟他成親。

  「她,喜歡我?」吳少爺的鬼魂喃喃出聲。

  被風繩縛住的蘇佩茹一下子不見了,她的心意被識破,她逃走了,在吳少爺的幻境裡,蘇佩茹永遠都是自由的,她想幹什麼都可以。

  ……

  原來蘇佩茹還是個害羞鬼。

  「那就讓她看見真相!」阿嬌拍了拍吳少爺的肩膀,「加油!」

  吳少爺拿出那塊真的八卦,他雙手攤開,木八卦分成兩塊,陽面不動,陰面緩緩變幻,天色變亮,流雲倒退,吳氏宗祠又變回了往日的模樣。

  吳少爺看了看項雲黷和阿嬌,請求道:「你能不能帶她看一看。」

  ……

  他竟然也是個害羞鬼。

  行吧,阿嬌好鬼做到底,總不能讓項雲黷帶著蘇佩茹跑來跑去,於是她飛身而起,問:「哪一個是真的她?」

  「學生中的那一個。」他借助八卦,將魂魄拆分,把美好全部封存了。

  阿嬌一帶走狀元府的那個蘇佩茹,兩個幻境合二為一,她捂著蘇佩茹的嘴,又看了一次娶新娘子。

  蘇佩茹看見自己就是新娘的時候,嚇得差點叫出聲來。

  幸好阿嬌捂著她的嘴巴,告訴她說:「這就是你將要經歷的事。」

  蘇佩茹迷迷濛濛,她與房中那個自己竟然能夠心意相通,漸漸感受到那個自己,喜歡上了吳少爺。

  等蘇佩茹收拾東西準備去城裡「看電影」的時候,小桃偷走了那封信,交給了吳老太爺,又換了吳少爺的藥。

  蘇佩茹渾身發抖,她看到這裡,終於恍然,走到那個自己的對面,兩個蘇佩茹融合成了一個。

  藍上衣黑裙子,頭髮打成兩條辮子。

  低著頭半晌,抬頭說:「你出來吧。」

  她知道他在。
  吳少爺瞬間出現在她面前,兩鬼相對,脈脈無言。

  阿嬌碰一碰項雲黷:「他們是要幹什麼呀?」這到底是要談戀愛還是去投胎?

  阿嬌反正已經要當個好心鬼了,笑眯眯的告訴他們:「你們手牽手去走奈何橋,下輩子肯定是恩愛夫妻。」

  蘇佩茹看了阿嬌一眼,目光複雜,只差一點,她就要引生魂入陣,她想出這個幻境,她想繼續讓吳家的後代付出代價。

  「謝謝你。」蘇佩茹對阿嬌說。

  吳少爺在她面前低著頭,仿佛連看她一眼都怕她疼。

  蘇佩茹對他伸出手,吳少爺差點退後一步,被蘇佩茹攥住:「膽小鬼。」

  說著落下淚來,這個膽小鬼,寧肯讓她一遍又一遍的殺他,也不敢跟她說話。

  兩顆鬼淚凝成白珠,蘇佩茹將這兩顆淚接到手上,遞給阿嬌:「這是我的謝禮。」

  這兩顆淚瑩瑩生光,阿嬌在幽冥這麼久,見過許多鬼哭,還沒見過這樣瑩潔的鬼淚,她伸手接了過去。

  吳少爺把他那塊碎掉的八卦取了出來:「這個對我已經沒用了,也送給你吧。」

  項雲黷看了看吳少爺,對他說道:「我會打開鬼門,送你們入幽冥。」

  整個鎮上的鬼,都要去他們該去的地方,受他們該受的懲罰。

  吳少爺和蘇佩茹死後都犯下了罪則,一個殺人,一個拘魂,兩人相視一笑,吳少爺對項雲黷點頭輕笑:「那就多謝你了。」

  項雲黷開了鬼門,整個鎮子裡困住的靈魂,一個一個排著隊往鬼門中走,到最後,便是吳少爺和蘇佩茹,兩人牽起走,預備走進鬼門中。

  阿嬌一把攔住他們:「姜宓叢靜呢?」」

  吳少爺疑惑的看了阿嬌一眼:「進幻境中的生人,就只有你們。」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8 07:31 PM

第97章 阿嬌今天搗蛋了嗎?

  人不在陰鎮中?

  阿嬌皺起臉:「可我明明看見謝飛和柯宥進了吳氏宗祠,人就不見了!」

  阿嬌確定自己沒看過,她還有狐證呢!說著把一進幻境就睡得沒醒過的胡瑤給拎了出來,胡瑤美夢被打攪,啾一聲抗議。

  吳少爺笑了:「那兩個人我沒放他們進來。前些日子鎮上動工,有個東西砸在了坎門上。」

  八卦本就破碎,又砸出了生門,被封存住的靈氣源源不斷的透出去,所以鎮上的霧氣才會越來越濃。

  時常有人會誤闖進來,但吳少爺都會把人送出去,鎮子還是那個鎮子,那些人還以為是霧太大了,在鎮裡迷路了。

  鎮上的人開始在門前掛燈籠,遠遠看見燈籠就知道到了家。

  吳少爺也沒必要撒謊,他都要進黃泉準備投胎了,還有什麼好說謊的。

  蘇佩茹卻面帶歉意,她想了想說:「是來過一個,我已經放出去了。」

  她看了阿嬌一眼,原本她是想引生魂入陣的,聽那個女人說,只要引生魂入陣,就能攪動陣法,破壞這個陰陽局。

  那個女人是先找到了八卦鎮再找到了蘇佩茹,她似乎已經觀察了很久,看過整個故事,她告訴蘇佩茹,八卦摔碎了,陰陽鎮了兩個缺口。

  只要引生魂入鎮,把一男一女兩個人的命填進缺口中,就能真正的啟動八卦,陰陽回轉,她就能回到過去。

  那個女人聲音又嬌又酥:「在幻境中一次次的報復有什麼用,你的心裡真的痛快嗎?大仇當然要法面報償!」

  蘇佩茹怎麼不心動,如果時間倒轉,光陰回溯,事情就會有不同的結局。

  但那個女人想錯了,蘇佩茹再如何心動,她也還有最後的堅持,她日復一日的重複著她的死亡,便不會再去喝無辜人的血。

  吳少爺察覺到蘇佩茹的遲疑,握緊了她的手,兩人相隔了百年才終於能夠攜手共進,任何人都不能打擾。

  有什麼東西趁著八卦生門開,溜了進來。

  但很快就又溜了出去,吳少爺並不知道那東西竟然找到了蘇佩茹,差一點就蠱惑成功,她殺吳家人還能算是報仇,若是殺了陌生人,那就犯下大錯。

  原來他們倆在陰鎮裡瞎轉,姜宓已經回到陽鎮中去了。

  阿嬌這才鬆了一口氣,她也伸出手,把手牽進項雲黷的大掌中,看著吳少爺和蘇佩茹進了鬼門。

  鬼門緩緩闔上,阿嬌「哎喲」一聲,跑到門前急巴巴問:「那個騙你的人是誰?」

  是人還是山精還是野鬼?無端肯幹這事?必是有所圖!

  蘇佩茹並沒有看見那人的模樣,她想了想,說了一句什麼。

  門內陰風呼號,黃泉風一沾身,阿嬌就縮回腳步,沒能聽清蘇佩茹最後說了什麼,只看見她和吳少爺兩個,被門內接應的鬼差鎖住,往黃泉路上去了。

  兩個鬼一離開,幻境便慢慢消散。

  天已經濛濛亮了,兩人站在吳氏宗祠裡,大門緊閉著,項雲黷說:「咱們先出去,看看姜宓她們回來了沒有。」

  阿嬌點點頭,兩人躡手躡腳偷溜出去。

  古鎮一幅安寧如畫的景象,青石板的長街濕漉漉的,家家門前點的燈籠還未熄滅,看眼前哪裡能想得到百來年前,這個鎮子還發生過那樣的慘事。

  阿嬌帶著項雲黷繞回客棧,一推門,姜宓和柯宥坐在那兒,姜宓紅著眼眶,看上去剛剛哭過,她一看見阿嬌就站起來:「你跑哪兒去了?怎麼不接電話!」

  說著緊緊拉住了阿嬌,她都快急死了,阿嬌的電話不通,打給項雲黷,項雲黷的電話也不通,姜宓還跑出去找了一圈,什麼辦法也沒有。

  最後客棧的老爺爺攔住她,語焉不詳的告訴她:「等天亮就好了。」

  昨天晚上的霧氣比之前要更大,濃霧幾乎讓人不能出門去,客棧裡那盞燈籠又不見了,帶來的手電筒根本沒用。

  只要一出門,伸手不見五指。

  不說姜宓幾個,就是客棧老闆娘長這大也沒見過這麼濃的霧。

  姜宓沒了辦法,還打電話給弟弟,讓他想辦法聯繫項雲黷,阿嬌人不見了,當然要告訴他,讓他過來一起尋找。

  沒想到天才剛亮,人竟然回來了,後面還跟著項雲黷。

  阿嬌反而拉住她:「你去哪兒了?我出去找你了!」

  姜宓是是昨天天黑回來的,叢靜說要出去轉一轉,明明沒走多久的路,可等她回神天已經黑了。

  叢靜整個人都很古怪執拗,拖著姜宓不讓她回去,然後她們就在鎮子裡迷路了。

  叢靜卻一點都不著急,慢慢悠悠的走著,說她認得路,可是她們越繞越遠,姜宓牢牢記得客棧的老闆娘說過要認準門前的燈。

  幾次叢靜要將她帶進民居,她都搖頭,指著門口的燈籠說:「不是民宿那一盞。」在長街上來來回回的走了幾次,一心想找到客棧那盞燈籠。

  她還以為叢靜是燒糊塗了,十分遷就叢靜,可叢靜卻不講理起來,像個陌生人那樣,一定要把姜宓拖進狀元府去。

  還沒進狀元府的門,叢靜又發起燒來,人暈了過去。

  姜宓這才看見街上來來往往都是人,天色都已經發暗了,她請人幫她把叢靜扶回去,沒一會兒柯宥扶著謝飛也回來了。

  兩人都有點古怪,老闆娘又熬了碗姜湯,喂他們兩人喝下,告訴他們說:「這是在霧裡失了魂了,喝點姜湯發發汗。」

  他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聽說過在霧裡走一圈就能丟魂,老闆娘終於跟他們說了實話:「自從動了鎮上的風水局,就有這種怪事。」

  但只要能從霧裡出來,喝碗姜湯全身發汗,就能好,這兩個怕是外鄉人,所以才這麼嚴重的。

  幾個學生又追問什麼是風水局,老闆娘這才告訴他們,外來要開發鎮子的地產公司作業不慎,想鋪大路程的時候,撞破了鎮口一塊牌坊。

  吳鎮大大小小有八個出口,每個出口總有或大或小一塊牌坊,那塊牌坊一落地,鎮裡的老人就吵鬧起來。

  地產公司本來也沒想破壞這個鎮子,只是重新開發,保持原貌才能賺錢做生意,說要造一個新的給他們補上。

  補是補了,可從那之後,鎮裡就頻頻有怪事發生,比如突然看見民國時候的學生,突然看見家裡已經老死的親人。

  老闆娘只說到這兒,老爺爺就咳嗽兩聲,不讓女兒再說了。

  姜宓並不相信這些,可霧這麼濃,她找不到阿嬌,阿嬌這麼嬌滴滴的女孩,要是了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沒想到阿嬌是跟項雲黷一起出去了。

  姜宓不生阿嬌的氣,她畢竟還小,一時貪玩忘記了,可項雲黷不該這麼沒輕重,她面色慍怒,瞥了項雲黷一眼,問阿嬌:「你餓了吧。」

  說完拉著阿嬌進屋,她也餓了一天,還要給叢靜謝飛煮點粥吃。

  項雲黷::……

  一句話都沒來得說,就落了一身埋怨,阿嬌轉身之前還衝他得意的笑了一小下,項雲黷也跟著笑了,她終於有人類女孩當朋友了。

  他們今天下午就要走,終於找到了人,老闆娘也很高興,要是住在她店裡的人接二連三的失蹤,那他們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老闆娘準備了土雞活魚,做了一桌子菜,連叢靜和謝飛都從樓上下來了,兩人都一臉萎靡,根本就不記得拉著人出過客棧,只感覺自己一直在發燒,還以為那是在作夢呢。

  阿嬌咬著紅糖年糕不說話,項雲黷知道她餓了,給她挾菜。

  老闆娘擦擦手,說:「可惜你們今天就要走了,其實明天有人祭祖的活動,請了舞龍舞獅什麼的,還挺熱鬧的。」

  阿嬌放下筷子:「你們一直祭祖嗎?」

  「也就是這幾年,族譜都新修了,祠堂也要修整,那個房梁都朽壞了。」這些活動這幾年漸漸又在各個鎮子裡開展起來。

  祠堂裡開了個什麼女德班,鎮上許多人去聽,還有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祖訓,寫了百多條,還印成書到處發。

  一直坐著曬太陽,幾乎沒說話過話的老爺爺突然開口,用豁了牙的嘴說:「祭什麼祭,一堆死人骨頭,燒什麼香。」

  老闆娘有些尷尬:「我爸就是這個脾氣。」

  老爺爺自己面前一張小桌,桌上一個大大碗公,裡面放著個燉圓蹄,就著老酒,一口酒一口肉,一個人吃得高興。

  柯宥這兩天把客棧裡裡外外的角落都逛遍了,他問:「老爺爺是老紅軍吧,我看客廳桌子的玻璃板下面還壓著他的證件呢。」

  柯宥還拍了照片,本來還想找老爺爺說說話的,可事情太多了,這個鎮子就是個迷路鎮,他光忙著找人了,根本沒來得及。

  老爺爺看了他一眼,笑眯眯的點點頭:「革-命就是不要這些。」

  「爸!你看你又說這些,現在哪兒還有人要聽啊。」

  老爺爺生起氣來,他端起碗往廳裡去,走的時候還嗆了女兒一句:「說一輩子!」

  老闆娘客客氣氣跟他們打招呼:「我爸今年都九十多了,難免喜歡講以前的事兒,都是老黃曆了,你們年輕不愛聽吧。」

  大家紛紛震驚,本來看老爺爺八十多的樣子,沒想到他竟然這麼高夀,這麼大的年紀走起路來還這麼快,本來想祝他長命百歲的,一聽他都九十多了,趕緊祝他健康。

  阿嬌越看越覺得這個爺爺十分眼熟,她放下碗筷,趁著大家吃得高興的時候跑進客廳,湊到老爺爺身邊,叫他一聲:「阿大?」

  圓蹄燉得酥爛,老爺爺就拿手撕著肉吃,他聽見這兩個字,突然看向阿嬌,打量了她一眼,嘿的一聲笑了。

  阿嬌也跟著笑了,她眼睛溜溜一轉,想到了個好主意,她要去搗蛋,讓他們祭不成祖。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8 07:31 PM

第98章 阿嬌今天拆房了嗎?

  剛剛解放的時候,吳鎮的祠堂被徵用來當小學校,縣裡派了老師下來,把祠堂一面牆塗黑當黑板,就在上面教鎮上的孩子學讀書學寫字。

  這個小學就叫吳鎮中心小學,白天給學生們上課,晚上給大人們掃盲,無數吳鎮人就是從這裡走出去的。

  後來條件好了,建了全新的學校,小孩子們都去新學校讀書,祠堂才又空了出來,幾十年裡還留著那面黑板牆,一直到前些年。

  前些年起,一股國學復古風潮被鎮長的兒子吳德壽帶了回來,說要給鎮子發展旅遊業,這麼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這麼漂亮的風景,要是再打造出一個有歷史人文傳承的古鎮,坐在家裡賣門票那也有得好賺。

  這次的開發,就是他聯繫的。

  除了地產開發,還聯繫了國學班,女德班,把一群小孩子和女人們又聚集在祠堂中,讀那些半通不通的文言文。

  一開始是讓孩子們給父母洗腳,然後又教育女人要順從,一個家興旺不興旺,只看女人是不是能三從四德,克己忍讓。

  祠堂裡現在還掛著女德班的紅幅「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逆來順受,絕不離婚」。

  這個班一開始無人問津,後來十裏八鄉都開始傳,幾個樣子很體面的女老師走上講臺,給大家看她們到各地宣傳女德的照片,把糟粕包裝起來,新瓶子裝餿酒,兜售給鎮上的女人們。

  告訴女人們生活不順,都是因為命不好,命不好都是因為她們不夠忍讓,家不和都是因為自己造孽。

  吳德壽又四處找吳氏宗族那些在外的有錢族人們,打著不忘祖宗的名號,讓他們捐錢捐物,重修祠堂。

  把祠堂重新修建起來,捐錢捐得多的,便能在祠堂裡給他家先人供一塊好牌位,除此之外,還把吳氏每一任的族長都畫了畫像,供在祠堂中。

  本來清明冬至祭祖只是風俗,家家戶戶悼念一下過世的親人,大家圍在一起吃頓飯。

  吳德壽搞出許多花樣,場面擺得很大,拉紅幅舞獅子,還家家都發了一本吳氏祖訓,那本祖訓被阿大老爺爺壓在桌子底下墊桌腳。

  「狗屁不通!」老爺爺罵了一句,吃完他那個圓蹄,滿足的摸著肚子要去鎮子上溜達。

  老闆娘看看爸爸,也拿他沒辦法,吳鎮到現在沒選族長,就是他老人家咬死了不幹,他是鎮上最長壽的老人,又是老紅軍,縣裡市裡每年都要派人來看他,送錢送米送水果,他說話還有許多人聽的。

  去年過節的時候,他還拉著市裡幹部的手,把當年從政委那裡聽來的話,繼續告訴這些年輕人,絕對不能走回頭路。

  老闆娘歎口氣,哪個年輕人愛聽呢,倒是出了一篇稿子在市裡宣傳,但鎮上該折騰還是照樣折騰。

  姜宓幾個吃完了飯就準備走,叢靜和謝飛兩個人還白著張臉,要人攙扶才能下樓來,姜宓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照顧叢靜上,問阿嬌:「你跟大巴車走嗎?」

  項雲黷都已經開車來了,姜宓並不想當人家的電燈泡,只是出於禮貌問一問。

  阿嬌還沒搗蛋,當然不肯走的,她當著姜宓的面挽住項雲黷的胳膊,搖了搖頭,項雲黷僵了一下。

  姜宓忍住笑,也就只有他們倆還以為別人沒發現呢,那幾個同學一眼就看出了,說金剛芭比的男朋友簡直太帥氣了。

  姜宓說:「那我們走了,你們也別太晚,晚上回去路不好走。」

  阿嬌等他們一走遠就偷溜去了祠堂,今天女學班還在上課,發教育材料,鼓動鎮上有女兒的人家不要送到普通學校去讀書了,去讀她們創辦的女學。

  其中一位打扮得很優雅,穿著素色的套裝,戴了珍珠耳環項鍊,坐在祠堂這種地方,讓她更有了「教書育人」的底氣。

  她笑眯眯的對這些來聽課的女人說:「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就是有個好歸宿,那麼多婚姻不幸福的女強人們,就是因為太好強了,男人是天,女人就是地,要當好女人,學校裡學的那些可不行。」

  她辦女學用的是吳鎮上空關著的吳家大宅,吳德壽把宅子租給她,她們按年付租金簽合同,把吳鎮當作一個女學發展地,還可以帶著總校的學生過來交流參觀,收學費和交流費牟利。

  阿嬌皺著眉頭聽著,女講師看見項雲黷和阿嬌一起來,還以為是男朋友送女朋友來讀書的,對項雲黷說:「家屬也可以旁聽。」

  一邊說一把把教材和名片遞給阿嬌。

  每次來旁聽那些家屬,最後都會很滿意的掏錢,把妻子送到女學上課,教育她們最傳統的美德,克己節儉,多做家務,順從丈夫。

  項雲黷黑著一張臉,他伸手捂住阿嬌的耳朵:「不許聽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不是傳統文化。」

  項雲黷人長得極帥氣,氣質又冷,皺著眉頭,護住阿嬌的樣子,看待了幾個跟著媽媽來上課的小女生。

  女學班的老師一看項雲黷是來砸場子的,看了守在門口的幾個人一眼,讓他們把阿嬌和項雲黷趕出去。

  阿嬌一走進祠堂,手裡兩塊八卦就在不停震動,她看了看那塊牌匾,「詩禮傳家」四個字,被吳少爺砸了,又被人拚了起來,還掛在在宗祠堂上。

  阿嬌揮揮手,吹出一陣強風,把那塊牌匾卷了起來,剛剛好落在那個女講師的腳邊,「啪」一聲,四分五裂,這回再想拚也拚不起來了。

  突生變故,十幾個聽課的女人們都站起來,其中一個還說:「那房梁說是蛀空了,不會塌吧!」

  這句話給了阿嬌靈感,她一雙好看的眉毛歡欣的動了動,剛要搗蛋,又悄咪咪看了一眼項雲黷,他肯定不許的。

  誰知道項雲黷咳嗽了一聲清清喉嚨,他走到門外去,假裝在看風景。

  阿嬌一下笑了,她等裡面的人都出來了,翻動一雙手,把老屋的房梁生生掰斷了。

  房子「轟」的一聲塌倒,磚瓦堆了一地,吳氏祖宗們的畫像和那一疊疊《吳氏祖訓》全壓在了亂石磚塊裡,其中就有吳老太爺的畫像。

  阿嬌幹完了壞事趕緊溜,拉著項雲黷正要走,一轉身看見了阿大老爺爺,他精神矍鑠,背著手,看著倒塌的吳氏宗祠。

  動靜這麼大,鎮上的人都奔赴而來,衝進祠堂裡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只有他背著手看著,既不遠也近,目光深悠,仿佛正透過這些人看到過去,他一直記得,少爺是在這裡死的,死之前讓他走,走得遠遠的。

  阿大走的遠遠的,他參了軍,還跟著政委認了字,部隊裡沒人再說他是傻子,他也就漸漸真的不再傻了,走的時候不明白,回來的時候全明白了。

  他看看阿嬌,對女娃娃點點頭,背過身,嘴裡哼著歌「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嘴裡的牙豁了,也一樣鏗鏘有力,晃晃悠悠走回了家。

  有個中年男人穿著拖鞋腆著肚子奔過來,他就是吳德壽。

  當族長說是為公,可籌款修祠堂修牌坊,哪一樣不是錢,經過他的手,刮下一層油,嘴上說得再好聽,肚裡也都是生意經。

  收了這麼多的錢,說是重修過的,還沒過去幾個月呢,房子就整個塌了,馬上就要過年了,怎麼跟那些請回來過年祭祖的捐款人交待!

  女學班那幾個老師還攔著他,說受到了驚嚇,要讓吳德壽賠他們的損失。

  兩邊人馬就在倒塌的祠堂門口吵了起來,阿嬌這才看見這兩群人的頭上都頂著黑霧,邪念一團團的從嘴巴裡鑽出來。

  她提起氣,就像對付無良女記者那樣,大喝一聲「閉嘴!」

  那幾個傳揚「傳統美德」的女學講師,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張著嘴巴啊啊出聲。

  阿嬌翹著小嘴巴,洋洋得意,就見無數金光朝她飛來,一筆功德接著一筆功德的融合到她身上,好像她是個功德吸引器,把金光都吸到了身上。

  阿嬌張張手,這些功德金光都快閃瞎她的眼睛了。

  原來搗毀女學班竟然是這麼大的一件功德!阿嬌低頭看看手中「鴻蒙女學」的名片,看了看學校地址,竟然就在江城。

  感覺正有一大筆的功德,在朝她招手。

  項雲黷把手搭在阿嬌的肩上:「心裡舒服了?」

  阿嬌點點頭,出鎮的時候,她順手把口「潔井」也給砸了,不砸不要緊,一砸竟然飛出十幾個女孩的怨魂,項雲黷只好再開鬼門收鬼魂。

  這次來吳鎮,不光是阿嬌收穫了大筆的功德,項雲黷的業績也直線往上衝,收了半個鎮子的鬼,鬼差證自動升級,已經把他從丙級鬼差,升任成了乙級鬼差。

  楚服一直沒有蹤影,直到阿嬌要離開鎮子了,她才突然出現,傳音給阿嬌:「娘娘,鬼差在側,我不敢現身,娘娘莫怕,我一直都在。」

  楚服藏匿起來,偷偷看著阿嬌,看她伸手伸腳,高高興興測試她的功德金光化為修行有多厲害,心裡想到了那個女人對她說的話:「難道你就不想報仇?不想置劉徹於死地嗎?」

  楚服盯著項雲黷的後背,看他開鬼門送亡魂,這才幾日光景,他又變得厲害了。

  項雲黷若有所覺,眉頭皺起,回身一望,直直對著楚服藏匿處,楚服一驚,隱身離開,最後看見阿嬌撲在項雲黷的身上,把頭埋在他的懷裡撒嬌。

  男人一下笑了,剎時眉眼飛揚,趁無人,緊緊摟了女孩一下,親吻在她的頭髮上。


作者: doki520    時間: 2019-4-28 07:32 PM

第99章 阿嬌今天臥底了嗎?

  項雲黷開車回江城,車上還有些給阿嬌準備的零食水果,阿嬌自己吃著,笑眯眯塞兩口給項雲黷。

  項雲黷根本不愛吃這些,什麼果汁軟糖,薯片巧克力。

  但他知道這是阿嬌愛吃的,她肯分給他一半,就是心意,吃了兩口才說:「我飽了,不用了。」

  阿嬌這才不給他塞了,自己一個鬼吧唧吧唧吃得歡,她已經想好了,要去搗毀女德班的老巢。

  項雲黷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阿嬌身上,她鼻尖一翹,項雲黷就知道她要幹什麼去。

  那些東西確實混蛋,但背後有利益鏈,阿嬌一個人去,他不放心。

  「你想讓那些女德班沒辦法開課?」項雲黷問。

  阿嬌咬著果汁軟糖,心裡疑惑,他怎麼什麼都能知道!

  看她眉尖一蹙,項雲黷就知道自己說準了,她有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只要仔細觀察,一點兒也不難猜。

  「你想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那張名片項雲黷也看過,這個鴻蒙女學竟然開了七八間分校,多是開在鄉鎮,沒想到還慢慢發展到江城去了。

  阿嬌點點頭,眼睛撲閃撲閃盯著項雲黷,當然想了!

  她的辦法不過讓那幾個女講師不能再開口上課,可總有人會去講課,學校也不會因為一兩次的事件就停學。

  她本來是打算路上隨手抓幾隻鬼,讓他們去女學裡鬧一鬧,讓開辦學校的人天天晚上作噩夢。

  連內容都是現成的,不是要給丈夫洗腳,給公婆下跪嗎?

  那就造一個幻境出來,讓他們天天洗腳天天下跪,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夜夜嘗這種滋味,讓他們賺這個黑心錢!

  阿嬌一個漢朝女兒,都不信這些東西,要按著她的頭承認女人比男人卑下,那絕不能夠。

  阿嬌握著那塊碎八卦,吳少爺能拿它控製整個鎮子製造幻境,那她也能用這個幹點小事,地府裡折磨人的花樣那可多了去了。

  項雲黷看她一臉的期待,指點她說:「這些人其實跟傳銷差不多,利用的人性弱點和盲點。」

  要不然怎麼那些女講師一個個都打扮得這麼體面,就是想從根本上抬高自己,讓那些來聽女德課的學生認可她們的成功人生,通過她們的故事來獲取所謂的成功經驗。

  大多哄騙一些文化程度並不高的女性,可看那份宣傳手冊,她們竟然已經把矛頭對準了三觀還未成型的孩子們。

  除了女學校,還有女學夏令營冬令營,打著弘揚傳統文化的名號,向小孩子們宣揚這些東西。

  人一旦走進誤區,思維就會順著錯誤的邏輯繼續深入,也就是俗稱的鑽牛角尖。

  「要幹,就一鍋端了。」項雲黷笑了一下。

  拍下視頻,把那些可笑的言論剪輯出來,剝開他們精心包裝的外殼,把所謂的傳統皮撕掉,讓大眾看看,女德班究竟教的是些什麼東西。

  原來的辦法隻治標不治本,關停女學最根本的辦法,就是人人都知道這東西是垃圾。

  阿嬌眨眨眼,覺得這個辦法好極了,她兩眼放光,覺得男朋友又聰明又利害又帥氣,伸手拍了拍項雲黷的胳臂。

  這一拍就停不下來,從拍變成戳,戳著他胳膊上鼓起來的肌肉,她問:「項雲黷,你什麼時候再親我?」

  像那天晚上那樣。

  項雲黷瞬間肌肉緊繃,要不是心理素質過硬,方向盤都差點打滑,他緩了一下,十分鎮定的說:「小女孩,不要老是想這些。」

  ……

  項雲黷去上班,阿嬌去上課,項雲黷說了,搗毀女德班,要趁著週末休假的時候,她現在該回去上課了。

  阿嬌覺得他這就是在打擊報復,他的耳朵紅通通的,她都看見了。

  一到學校門口,阿嬌就看見個熟悉的身影,線鬼蹲在電線杆上,看見阿嬌還熱情的打了個招呼。

  校門口安安靜靜的,前些天蜂擁而來的媒體全都散了。

  中午正午休,阿嬌昂著頭進教室,鄭安妮一看見她,就自發自動的湊了過來,這幾天阿嬌不在,不知道她們是怎麼趕走了媒體的。

  鄭安妮還剪了一個小視頻,專門準備給阿嬌看的。

  家長們完全被發動起來了,媒體這麼在學校門前鬧,程老師害怕的都請長假不上課了,要是影響了孩子們的成績,那也可怎麼辦?

  十幾個家長聯合出動,排成人牆,擋在校門口,新聞媒體和網上來蹭熱度的視頻博主們,冒頭一個打一個,聯連起來打「地鼠」。

  光打還不夠,接力賽的辱駡那個「癩蛤蟆」,一個連工作都沒有的成年男人,自己生活都無法保證,還想靠媒體追求程老師。

  程老師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要學歷有學歷,還有一份幹得很不錯的工作。

  他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那是什麼?

  媽媽奶奶外婆們是娘子軍的主力軍,先是把媒體罵散了,又舉報又投訴,員警都出動了,不許他們再圍在一中門前。

  那個男人竟然還不死心,抱著一本英文書,靠在電線杆邊上,一臉深情的望著校門,還說外部的阻力越大,就證明他們的愛情越是純粹。

  這下大家都知道,這就是個精神病。

  媽媽們更害怕了,這萬一精神病衝進校園砍學生怎麼辦啊?

  天天組織人來看,只要他在就報警,員警過來巡視,這男人也不知道是找到另外的目標,還是終於放棄了,他沒再來過。

  鄭安妮自覺把阿嬌交待的事辦得很好,一臉求表揚。

  阿嬌看完視頻,瞥了鄭安妮一眼:「你會拍視頻?」

  鄭安妮驕傲的挺起胸膛:「那當然了,照片視頻樣樣都行。」她一年有兩次去韓國看演唱會的機票預算,她已經決定以後要去留學追星了!

  阿嬌看看她:「你週末有空嗎?」

  鄭安妮:「哈?」

  這還是大佬第一次約她,可週末她要追車追歐巴,鄭安妮又緊張又忐忑,想該怎麼拒絕的時候,阿嬌替她拍板:「你有空。」

  鄭安妮:……

  阿嬌拍拍她:「你壞事做了這麼多,做點好事積積德吧。」

  看她這麼賣力氣的份上,阿嬌覺得善言點撥她:「以前做了什麼惡事,趕緊去道歉懺悔吧,這輩子不還,下輩子也要還。」

  債越滾越多,不論是過失還是有意,拖進陰曹地府,那可就不是一句「對不起」這麼容易還的了。

  鄭安妮站在一幢舊商業樓前,她推掉了跟車追歐巴,本來以為阿嬌有什麼大事要幹,沒想到她們是來報名,聽女德講學的。

  鄭安妮一言難盡的看著阿嬌,但她又敢怒不敢言,小心翼翼問:「咱們……真要上去啊?」

  「你還要把上課的內容都拍下來。」阿嬌背著書包,一路向前。

  鄭安妮十分淩亂,她放棄了追歐巴,結果就是來當苦工的。

  女德班的講師和主要人員都是女性,看見阿嬌和鄭安妮就向她們兜售宣傳手冊和教材,阿嬌摸出錢來:「趕緊的,我們要聽一期課。」

  ……

  「不好意思,這裡只是鴻蒙女學的報名處,正式的課程有三天、五天、七天,如果想要參加,你們可以先付報名費。」

  阿嬌皺皺眉頭,這麼麻煩,還以為今天就能把視頻拍到了,臥底果然是一件艱苦的工作。

  接待人員發給她們報名資料,看她們是學生,對她們說:「馬上就是小長假了,要是你們能拉同學來,課程費用就給你們打七折。」

  看到校捨和學員的照片,阿嬌愣了一下,這個女德班的規模比她想的還要大,全封裝式的環境,竟然還包吃包住,課程表上從五點開始上課,到晚上七點熄燈。

  課程單寫得很漂亮,國學書法繪畫,不去實地臥底上課,就憑這些東西,還真無法揭掉她們的皮。

  阿嬌很爽快的掏出錢來,把自己的報名費和鄭安妮的那一份都一起交了。

  鄭安妮欲哭無淚,她小長假還準備去聽演唱會呢,連門票都已經買好了,還是前排,結果莫名其妙的要跟陳嬌去郊區上學。

  接待人員收了錢,給她們開了發票,發報名表和一個印著鴻蒙女學的袋子,告訴她們集合的時間地點,坐大巴到郊區的學校去,在那兒吃住三天兩夜。

  「三天的短暫課程之後,你們就會煥發新生。」接待人員笑眯眯的看著阿嬌和鄭安妮。

  阿嬌假笑了一下,小拳頭捏得「哢哢」響,你們也會重獲新生的。

  「你要幹什麼去?」項雲黷看著阿嬌,她特地跑來警局,告訴他,她要去當臥底了。

  「當臥底呀。」阿嬌理所當然,「不是你教我的嗎?我要當一個合格的臥底。」

  阿嬌已經從恐怖片畢業,開始看起了諜戰片,她要像電影裡拍的那樣,深入虎穴,拿到一切女德班的資料,將犯罪證據公之於眾。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項雲黷本來以為她就是去聽一節課,沒想到她還去住兩個晚上。

  「你就放心吧。」

  我放不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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